54 黃泉中轉站·命數
黃泉中轉站·命數
應恣生回了房間,将那只小金鈴铛摸出來,想了想,還是晃動了鈴铛,默念着豐濯的名字。
瞬時,窗外風起,窗戶被吹開,黑色身影憑空出現在窗邊。
“怎麽了?”豐濯上下瞧他,“不是好好的嗎?”
應恣生默不作聲地看他,看得豐濯心底都有些發毛,“到底怎麽了?在站裏想不起我,出了站反而喊我?”
“你不是說不能作弊?”應恣生反問他。
豐濯頓了頓,“是不能作弊,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應恣生問。
豐濯走到他跟前,倏地掐着應恣生的脖子,逼着他将頭擡起。
黑眸中清楚地倒影着他的樣子,年輕、無辜的白皙面皮,像個未經人間苦的富家少爺,誰會知道他從小過着什麽樣的日子。
也無人知道那個村裏,被人人喊打的小鬼長成了漂亮青年。
“你還活着。”豐濯說出了口。
窗外狂風驟起,烏雲吞噬了那輪圓月,整個黃泉中轉站一時間遮天蔽日,看不見一絲光線。
豐濯皺着眉揮手,烏雲心不甘情不願地散開。
“我會送你出去。”豐濯說。
應恣生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許久才茫然地問:“什麽叫我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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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提示出了bug,恰逢我下來視察,便進了站內,碰上了你,你陽火未盡,本不應該出現在黃泉,所以識別不到你的姓名。”豐濯解釋,“簡單來說,你沒死,不知道為什麽進了黃泉。”
應恣生:“……還能這樣?”
“我也從未碰到過,系統的識別是通過命數鑒定的,只有命數已盡的人才會被卷入其中,你命數……”豐濯眉頭越皺越緊,“你的命數,有問題。”
他在應恣生身上看見的命數确實已盡,但他陽火确實還燃着。
“我不明白。”應恣生搖頭,“如果我沒死,為什麽會識別到呢?”
豐濯松開手,他皮肉嫩,脖子上一道明顯的紅痕,豐濯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有沒有人問過你的生日?”
“很多。”應恣生摸了摸脖子,“我長得挺好的。”
豐濯:“……不是那種,就是目的非常不明确的,或者你覺得本來不應該來問你的……”他想起來了,衆生寺出站的時候,孽鏡臺裏那個男生。
“你的那個舍友,他和你關系好嗎?”豐濯問。
應恣生搖頭:“一般吧,我只有一個朋友。”
豐濯坐到他身側,手指碰了碰他脖子上的痕跡,立刻消失不見了。
“我上學的時候挺忙的,除了上課就是打工,回宿舍就是睡覺,我對交朋友也沒興趣,除了初中被沈筠屏碰瓷後賴上以外,沒什麽親近的人了。”應恣生說,“你提到舍友,是因為看到衆生寺孽鏡臺裏我的記憶了是嗎?”
“我看見他問你生日。”豐濯勾唇問,“所以後來他給你過生日了嗎?”
應恣生回憶了一下,“沒有。”
“你不覺得奇怪?”
應恣生:“有一些吧,但是不重要,如果我不告訴他,他一直問我,才是真的煩。”
他側身看向豐濯。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床頭燈,瑩潤的暖橙色光線籠罩着兩人,照得應恣生那雙琥珀色瞳孔更剔透了。
“你今天很奇怪,為什麽要問這些?”應恣生思忖,“你懷疑我的命數和他問我生日有關?”
豐濯盯着他的眼睛,卻先問了別的問題,“你搖鈴铛做什麽?”
應恣生一時語塞。
他也不知道,周香寶那番話劈頭蓋臉的,給他弄得不知所措,回到房間後,就一直想着小鈴铛,鬼使神差地搖動了。
那怎麽辦?
現在告訴豐濯,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你了。
太奇怪了。
應恣生擡眼道:“沒事,我就是試試鈴铛的功能。”
豐濯給他氣笑了,“你懷疑我給的東西?”
“對啊,怎麽了?”應恣生理所當然,“你們系統都能出這種把活人搞進黃泉的大錯了,我懷疑一下你給的東西能不能用不是很合理嗎?”
豐濯:“……”
竟然也說得過去。
畢竟應恣生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不知道他面前的這個容貌昳麗的男人,在陰曹地府是什麽樣的存在。
“我得去趟一殿,關于你的命數問題,晚點有了結果我再來找你,你做好準備。”豐濯起身,“系統一旦進入,無法停止,就算是我,也不能終止,所以即便要将你送回去,恐怕人間也已經過了幾十年了……”
豐濯那雙深色的瞳孔裏竟露出些猶豫遲疑,“你認識的那些人,恐怕早就不在了。”
“沒關系。”應恣生打斷他,“沒關系,我外婆已經去世,沈筠屏有他的家人,我對人間,沒什麽留戀的,不論什麽時候回去,對我來說都一樣。”
甚至在這裏,他覺得更快樂。
周香寶、蘇婵、沈從彬……他們是真的将他當作朋友。
在這裏,不問前塵往事,他們彼此不需要知道過去的身份,做了什麽,只在站內互相幫助,就夠了。
這對應恣生來說,已經是從未有過的體驗了。
也許生死比起生存,是更簡單純粹的命題。
豐濯沒再多言,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消失在窗前。
——
翌日,周香寶又央着應恣生陪他去拿包裹,巧的是,應恣生的系統面板竟然也提醒他有一個包裹。
“應哥!誰給你燒的啊?!是上次那個給你燒畢業論文的男生嗎?就是你說跟我很像的那個?他又給你燒東西了嗎?”周香寶睡了一覺,生的氣早就煙消雲散,纏着應恣生說個沒完。
應恣生看了眼他,無情地推開周香寶湊過來的腦袋,“他比你安靜。”
燒來的包裹很小,小到只有薄薄的一個信封那麽大。
應恣生蹙眉,拿着包裹的手有些發抖,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應哥?”周香寶拿了一堆包裹出來,放在腳邊,有些擔憂地看着他,“你怎麽了?臉色好難看?”
應恣生拆開了那個小小的包裹,裏面掉出來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地方他不認識,但裏面的人還是很熟悉的,那是中年的楊羽京。
他正虔誠地供着一尊,面容陌生的神像。
神像閉着眼睛,前方擺着貢品、一張紙條和一張照片,距離有些遠,看不清紙條寫的什麽。
但那張照片,即便看不清,應恣生也猜到了。
那是大學時候的他。
應恣生将照片翻過來,後面是沈筠屏潦草的字跡:
是他殺了你!我要為你報仇!楊羽京是個瘋子!我要送他下十八層地獄!他怎麽敢!
沈筠屏俨然是氣急了,墨水被液體暈開,估計是這人控制不住情緒,又氣又傷心,眼淚掉在了還沒幹掉的字上。
應恣生只覺得心底泛起一陣幹嘔的欲望,手指落在那團墨跡上,更是氣得頭腦發昏。
他捏着照片,沖進辦事處,逼着櫃臺裏的鬼差告訴他怎麽托夢。
鬼差被他的樣子驚住了,立刻把他的信息調出來,想報告上頭,讓高一級的負責鬼處理,誰知看見應恣生的道具欄裏挂着法鈴,立刻回答:“您的道具法鈴就可以托夢呢,您快回去試試吧!”
說着就給大堂經理使眼色,讓鬼把應恣生帶出去。
是啊,他的法鈴。
周香寶氣喘籲籲地追到辦事處門口,又看見應恣生瘋了似的沖出去。
“應哥!我的應哥!你慢點啊!”他無奈地抱起一堆東西又追上去。
應恣生回到房間,從道具欄裏召喚出法鈴,查看功能。
【道具名稱:陰陽鈴】
【道具功能:上入夢,下通鬼,只需輕輕搖晃,就能讓對方在腦子裏見到你。】
【使用次數:1/3】
【有效時長:30秒】
30秒,才30秒。
應恣生逼着自己冷靜下來,想清楚要警告沈筠屏的話,才搖動了法鈴。
面前浮現一片濃霧,随之出現的,是仿佛剛經歷過戰争的廢墟,仔細看還能看得出是他和沈筠屏的高中。
廢墟中坐着一個男生,将頭埋在膝蓋上,肩膀微微聳動。
這裏,估計是沈筠屏的腦海。
應恣生的面前突然出現了碩大的紅色倒計時。
應恣生飛快地跑過去,将沈筠屏的頭從膝蓋上掰起來。
“沈筠屏!你聽我說!”
“次哥?”沈筠屏面色茫然,“你怎麽來了?你怎麽才來?我一直想夢見你,可你一直不來!我很生氣,可是我看見你,又覺得生不起氣來,次哥,你……”
“沈筠屏!”應恣生氣得打了一巴掌他腦袋,“你是不是發現了楊羽京做了什麽,你千萬不要沖動!我還沒死!我會回來的!你只要活得久就能看見我知道了嗎!不要幹傻事!”
“次哥!楊羽京他害了你!你不應該死的!你還那麽年輕!”沈筠屏死死拽着他的手大聲痛哭。
應恣生喉間一哽,鼻尖泛酸,說不出話來。
倒計時發出滴滴答答的提醒聲,還剩5秒。
他伸手撫摸着沈筠屏的腦袋,溫柔道:“筠屏,謝謝你,但是不要做傻事,我不希望你……”
話音未完,應恣生被迫出了夢。
江城某公寓。
沈筠屏哭喊着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個夢。
今天是周日,他原本在書桌前做方案,沒想到打了個盹,還夢見了次哥。
沈筠屏擦掉了眼淚,想起夢中應恣生對他說的話,摸向手機的手有些遲疑,可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你好楊大師,我是沈筠屏,之前聯系過您,您考慮得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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