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黃泉中轉站·報仇

黃泉中轉站·報仇

應恣生出來吃飯的時候，周香寶已經不再糾結了，蘇婵說得也有道理，他畢竟不是應恣生，理解不了他的處境。

“應哥，你準備什麽時候進下一站？”蘇婵本以為應恣生會和之前一樣回答。

沒想到青年捧着碗怔住了。

“應哥？”蘇婵叫他。

應恣生回過神，搖了搖頭，“我還不确定。”

蘇婵驚訝地看向他，“我還以為你會立刻進下一站，是上一站出什麽事了嗎？”

周香寶出來後，除了生了一場氣，也沒說什麽站內的情況，他們還以為是因為這一站相對順利。

“我……”應恣生有些猶豫，對上周香寶怒其不争的眼神，嘆了口氣道，“我遇上了一些麻煩。”

“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我初中畢業後，唯一的親人外婆生了一場大病，家裏沒錢供我繼續讀高中，是沈筠屏出的錢。”

“他什麽都沒說，就替我交了學費，開學前又去醫院找我，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粘上了我，起初礙于欠他錢，我忍了，後來慢慢地，就好像習慣了。”

“就這樣，他又和我上了同一所大學，本來以為我們會就這樣過完普通的一生，沒想到我突然進了這裏。”

“其實死了也沒關系，但我收到了他燒來的包裹。”

應恣生深呼吸一口氣，接着道：“他發現我的死是有人刻意為之，便動了複仇的念頭，我不想讓他去冒險，但是我很清楚，憑一場夢根本攔不住他，所以必須找別的辦法。”

“怪不得你那麽着急！”周香寶恍然大悟，但又不解，“他能替你報仇的話，不是好事嗎？為什麽要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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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是通過法律途徑也就算了，那人用的法子陰毒，沈筠屏要報仇，恐怕會走歪路。”應恣生頓了下，“不，是必走歪路。”

陳從彬蹙眉思考，“你的考慮是對的，但問題是，我們已經死了，陰間是不能幹預陽間事的，一旦被發現，累及自己不說，還會牽連更多因果，得不償失。”

“而且我們也沒有能力阻攔不是嗎？”蘇婵苦惱，“我們中間經歷最多站的就是應哥和小寶了，連應哥都沒有辦法，我們能幫什麽忙呢？”

應恣生道：“所以我加入了一個組織，他能給我有效道具，給沈筠屏托夢。”

“組織？”陳從彬作為警察對這種詞彙很是敏感，“不會是什麽詐騙團夥吧？這裏的組織有相關營業執照嗎？”

“……确實……不那麽正規。”應恣生理虧地垂頭，又道，“但是他給我的道具是我需要的，且只能在組織內交易，所以我只能加入。”

陳從彬：“他們的條件是什麽呢？”

“需要我進站找有效道具上交。”應恣生說。

陳從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唇後沒再多說什麽。

直到蘇婵和周香寶将碗筷收拾到廚房，陳從彬才輕聲問：“你有考慮過，萬一你出站了，但沒有拿到有效道具，他們會怎麽對你嗎？”

“或許讓我下一站必須拿到道具。”應恣生也壓低聲音，眼睛望着廚房，“或許派人進同一站，一旦我沒有得到有效道具，就将我送進地獄，從而能讓我重新進站。”

“你既然考慮到了，為什麽還要冒險？”陳從彬不贊成道。

應恣生眼睫輕顫，“因為我不能讓沈筠屏為了我搭上後半生。”

陳從彬琢磨着他的神情，最後還是沒有勸他，站起身按了按脖子，“你既然做了決定，我就不多說了，需要我們做什麽随時說。”

“陳從彬。”應恣生叫住他，眼眸裏滿是茫然，“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幫我呢？明明和你們無關的。”

陳從彬笑了：“這話你也問過沈筠屏嗎？”

“問過。”

“他怎麽答的？”陳從彬好奇問道。

應恣生回憶道：“他說，覺得我長得好，要是不讀書很可能會被迫下海……”

陳從彬哈哈大笑，“我們幫你沒那麽複雜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值得幫。”

他看向廚房裏兩人的背影，“你也發現了，周香寶像個狗子，對人的好壞出奇敏銳，對你的依賴心很強，而蘇婵呢，警惕心有，但一旦她确認過你的好壞，就不再懷疑。”

“而我呢，作為警察，我判斷不靠心，靠這個。”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應恣生的眼睛。

應恣生揚了揚唇，“謝謝。”

——

江城靈峰山。

沈筠屏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眼睛緊閉，雙手合十，虔誠跪在神像前，嘴唇翕動，不知在祈求什麽。

“沈先生。”一個小道士走近，附在沈筠屏耳側輕聲道，“楊仙長在偏殿等您。”

沈筠屏拜完神像，起身後跟着小道士出了殿門。

行至殿門口，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回了頭看向神像。

總覺得，這神像似乎在哪裏見過？

偏殿點着香，味道清幽，沈筠屏不自覺地深呼吸。

“沈先生。”電話裏那位楊大師正坐在一處桌後，朝着對面的座椅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坐。”

“楊仙長，我的訴求您很清楚了，不知道您有什麽想法？”

如果應恣生在這裏，恐怕會很吃驚。

從前那個跟屁蟲似的少年，如今也穿着正式的西服，用着冷漠的強調，有來有回地與人交談。

甚至談吐間，已經習慣了做發號施令的人。

楊仙長面皮緊致，看着很是年輕，只是那雙眼睛，渾濁黯黃，看着不符合他的年紀。

“沈先生。”楊仙長不急不慢道，“您所求的事情可不簡單，那可是折壽的。”

沈筠屏冷笑：“折壽？我不在乎！我只要他付出代價！”

他邊說邊按着心口，每次想起楊羽京，就心生退意，沈筠屏就咬着舌尖，逼着自己前行。

楊仙長嘆息着搖了搖頭，“沈先生執意如此，貧道也不願再勸，那您想何時開始呢？”

“越快越好。”沈筠屏的舌尖咬得發疼。

楊仙長對着身後候着的小道士伸手，吩咐了幾句，小道士退出去，很快端着一只木托盤回來了。

托盤上放着一疊黃紙，一把銀剪刀，一只白色小瓷瓶。

“那就請沈先生将您的生辰八字寫在這張黃紙上，還需要剪一縷您的頭發，留下三滴中指指尖血。”

沈筠屏一一照做。

朱砂落在黃紙上，猶如一道鮮亮的血跡，沈筠屏的手輕輕顫抖，舌尖終于被他咬破了。

疼痛鑽心，沈筠屏卻似乎毫無感覺，他剪下頭發，紮破指尖，平靜地看着血從指尖落進白瓷瓶裏。

“什麽時候能成？”沈筠屏接過小道士給的餐巾紙，按着指尖。

楊仙長微笑：“您連尾款都一并打過來了，貧道盡快給您辦妥。”

他起身走到窗前，老式的木頭窗子被推開，臨近黃昏，天光落進殿內。

“今晚便是好時候。”

沈筠屏就在偏殿等着，他等了太久，不過是幾個小時，有什麽要緊。

夜色降臨，靈峰山上的香客都已經離開，只有小道士們在觀內走來走去，忙碌地收拾衛生，見到沈筠屏，也只是禮貌地點個頭，似乎這種場景很常見。

偏殿裏布置了一角。

紅線拉出詭異的形狀，形狀中擺放着沈筠屏找來的楊羽京的生辰八字和照片，紅錢前擺着一張空的供桌。

子時将至。

楊仙長總算過來了，他披着道袍，神色輕松，見沈筠屏正襟危坐，還笑着讓他輕松些。

見沈筠屏不回應他，楊仙長搖了搖頭，走向紅線。

他淨過手後，又換了身暗紅色的袍子，将沈筠屏的八字、頭發和血碼放在供桌上，退後一步，掐着複雜的手勢，對着紅線念念有詞。

沈筠屏只是看着，眉頭卻越鎖越緊。

楊仙長輕松的神色早已不複存在，額頭上沁出汗水，牙關咬緊，似乎遇到了不小的困難。

沈筠屏焦慮起來，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咳咳。”楊仙長緊閉的唇間溢出一絲血來。

沈筠屏：“楊仙長！”

“不對，這不對啊！”楊仙長像是被大力撞開，倒在地上，驚恐地看着那團紅線，咳出更多的血，“這是……死人的八字？！”

“不可能！”沈筠屏立刻否認，“我親眼看見他活着，派去盯着的人也日日彙報，怎麽可能是死人呢？”

楊仙長：“但這就是死人的八字，陰陽互不相通，我剛才想動的八字之人，已經在陰間了，受陰間管控，由不得我做主。”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呢？”沈筠屏想不通。

“除非……”楊仙長猶豫道。

沈筠屏激動地問：“除非什麽？！”

楊仙長擦去唇邊的血：“除非他改了八字，與人換了命。”

沈筠屏如遭雷擊，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楊羽京早知道他是短命的命格，用了陰毒的辦法，換了應恣生的命，才會出現現在的情況。

用着應恣生八字的楊羽京好好地活着。

而毫不知情的應恣生卻被他人的八字裹挾着，早早死去，魂入陰間。

“他換了命，我要怎麽做，才能換回來？”沈筠屏悲怆大喊，“我要他死！我要應恣生回來！憑什麽！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