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大隊長VS劉支書

第25章 大隊長VS劉支書

此話一出, 衆人瞬間陷入安靜。

最近大家看她背着個簍子出來進去地挖野菜,既沒有在路上發瘋也沒有做什麽出格的,幾乎要忘記她發瘋的事兒了。

現在突然看她露出一個如此複雜的表情, 登時感覺後脖頸發涼。

尤其唐大伯是親眼見過侄女發瘋的, 他下意識往唐炳德後方靠了靠,免得唐圓發瘋傷到自己。

唐爹也是臉色一變, 怕閨女突然發病, 他伸手想哄她回家。

唐炳德示意唐圓過來坐下說,閨女明明好好的都怕啥?

唐爹立刻把小板凳給閨女坐, 自己蹲在閨女後面, 萬一閨女發病他好及時制止。

唐圓既不害臊也不犯怵, 就大喇喇地坐在男性長輩堆裏。

唐炳德心裏暗暗誇了一句, 其他年輕人別說女孩子即便男孩子被他叫過來不是害臊就是害怕, 可沒這麽落落大方。

他沒像其他人那樣露出或怕或驚的神情, 也沒糾結魚仙人, 讓唐圓繼續說說看。

唐圓就不客氣, 開始跟唐炳德侃侃而談唐家村大隊需要改革的生産模式和種植結構。

她假借魚仙人之口,聲音響亮、神态從容, 一點都不像從前。

別人也不覺得她是裝的, 反而震于她說出的內容。

這丫頭以前可不會這些,是真的看見魚仙人了?

唐圓一邊說邊悄悄觀察周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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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長時間鄉下生活的經驗, 對鄉下人的習慣、心理也有所揣摩。

鄉下人在慕強、跟風、服從權威方面和其他人沒什麽不同,但是在迷信方面卻尤為突出。

比如哪個傻子或者瘋子突然說兩句正常話, 周邊的人就會覺得神奇。

如果他家人推波助瀾,說他會請神上身之類的, 很快就有人來找他斷事兒。

周邊人再激動地佐證,說多準多準, 保管四外村乃至幾百裏之外的人都能聞訊來試試。

即便21世紀這種神化自己來騙錢的人也不少。

她在鄉下扶貧的時候就碰到一個老頭兒,聲稱自己開了天眼,是姓張的神仙轉世,還遮遮掩掩不說自己是哪個神仙,讓人猜,有人就各種腦補給他加戲,最後猜他是玉帝轉世,他笑眯眯地接受了。

他給人看事兒,這個腿疼是因為上輩子是将軍,敵人過來報複在他腰上射了一箭。

那個睡不着覺是因為上輩子是天上神仙,這輩子下凡,需要他給斬童子,進一步售後就是偷了法寶下凡,丢了法寶要受厄運,需要他給找到寶貝。

每一個都大同小異。

他糊弄鄉下文化不高的人都不需要什麽易經八卦八字四柱紫薇鬥數,只需要說自己開了天眼,是玉帝下凡能管所有神仙知道天上地下所有事兒,就能一套話颠三倒四地說還讓信衆深信不疑地花錢。

如果不是唐圓親眼所見,她怎麽都想不通為什麽有人靠嘴巴叨叨就能騙錢,就能讓人定期送錢請他給念咒斬小人的。

反正從這些事兒上她感覺人們對搞迷信的寬容度尤其高。

算是一種精神寄托吧。

同樣,大家也不會因為對方說自己是神仙下凡或者什麽轉世就要燒死人家、切片研究。

沒有那個價值和必要。

唐圓在家裏裝瘋是為了拿捏老唐家分家、拿捏她爹心疼閨女,現在是為了幫唐炳德一把。

唐炳德是個負責的大隊長,他心裏有社員,努力想讓社員們吃飽飯。

但是大隊長的權力有限且個人能力有限,很多時候束手束腳,他也沒有辦法。

就比如唐家村大隊非常不合理的種植結構,他就沒有辦法說了算。

本身地少人多應該以口糧作物為主,經濟作物為輔,且要少種耗費大量人力財力的經濟作物。

比如棉花。

當地棉花畝産量只有50斤左右!

如果遇到病蟲害多加上幹旱或者水澇的年份,一畝地可能五十斤籽棉都沒有,純屬浪費勞力和地力。

棉花在當地純粹是上級任務,強制規定種多少數量。

據她了解,唐家村大隊每年的棉花畝數比任務數還多幾十畝,這當然不是為了給社員們發福利,而是因為怕棉花減産不夠交任務多種的機動棉花。

多種的棉花大部分還是賣給棉站,價格依然極低,連成本都大大不夠。

算上土地消耗、農藥、肥料、工分等,種棉花非常虧。

如果這幾十畝都用來種糧食,社員就能多分一點口糧,至少能吃飽。

唐家村靠着山,應該開發山地資源,把棉花任務取締,種植一批草藥或者在山裏搞養殖來頂任務。

山下的地全部用來種植糧食,這樣老百姓就不可能還餓肚子。

唐炳德是想這樣搞的,但是劉支書說公社和縣裏不同意,要求必須多種小麥和棉花交任務。

而且縣裏規定了能交草藥任務的公社和大隊,不包括唐家村,所以他們采了草藥也沒人收。

公糧和棉花任務重,加上種種原因導致唐家村社員生活艱苦。

她知道唐炳德總試圖跟劉支書商量少種棉花多種糧食,但是屢試屢敗,她就想用迷信給加點籌碼。

大隊長年年提議,支書年年找借口否決,這肯定不行。

只要讓支書知道他再不聽大隊長一次,社員可能就要鬧事,那他肯定得考慮一下。

雖然沒有社員鬧事,但是得讓劉支書以為如此。

“七爺,魚仙人說有一種妖蛾子喜歡吃棉花,還會迷惑人,它讓人發瘋恨不得只種棉花和煙草。今年妖蛾子要生很多小妖蛾子,得吃很多很多棉花,所以今年棉花會大減産,他讓咱們最好別種棉花。”

“魚仙人還說了,今年是一個幹春,讓趕緊挑水種春地別想等雨,還說夏天是一個澇年,讓注意防澇少種怕澇怕倒伏的莊稼,窪地最好等一等。”

二隊小隊長忍不住問:“春天雨水不少呀,哪裏就幹旱了?”

唐圓:“魚仙人說了清明節下了一場雨,後面稀稀拉拉的灑幾個雨點根本不管用,谷雨無雨四月也幹等五月嘩嘩下不完,它都要搬家呢。”

原文中這時候唐香已經因為唐圓說她壞話跟宋華章接觸多起來,兩人感情飛速突破,時常花前月下。

有一次唐香和宋華章去小河邊兒玩耍,看着下降很多的水位噘嘴抱怨好久不下雨,唐圓罵她不挑水澆菜園,還說河裏水位下降洗衣服都不方便等等。

三月底和四月中上旬一直沒下雨,莊稼幹得要命,結果等四月底五月初要收麥子的時候大雨又嘩嘩下個不停。

大隊全力以赴搶收麥子,都忙得腳打後腦勺,所以唐武才鑽空子偷了壞地雷拉着唐圓去威脅佟雪的。

原本唐炳德怕變天想分批提前收割小麥,但是劉支書以及其他生産隊長以幹旱了個把月麥子很缺水下點雨正好顆粒更飽滿為由,堅持再等幾天。

結果熟透的麥子正好迎來大雨。

比起麥子不夠飽滿,被大雨拍在地上才可怕。

反正這一年唐家村大隊非常艱難,即便如此還得交公糧,而且大雨還淹了窪處的幾十畝莊稼。

這導致唐家村直接成為全縣有名的落後村、貧困村,還吃了兩年返銷糧和救濟糧。

唐炳德深以為恥,但是他權力有限,無力改變,直到幾年後死在一場大火裏。

她希望為唐炳德和大隊做點什麽。

劉支書是個多疑敏感的人,只要她說了他就會多想是不是爹和大伯以及其他社員挑唆她那麽說,甚至可能是唐炳德的主意。

為了緩解矛盾,他會退一步,允許少種點棉花。

畢竟多種棉花應該是他兒子為了自己的政績讓大隊執行的農業政策,少種點也夠交任務的。

聽唐圓這麽一說,幾個小隊長立刻讨論起來。

唐炳德卻皺着眉一副思考的樣子,沒有插言。

唐爹也着急,“閨女,那魚仙人說沒說咋辦?”

唐圓理直氣壯道:“當然說了呀,魚仙人說了讓咱們少種棉花多種莊稼,這樣有糧食填肚子,還說窪地就種水稻、高粱。”

他們大隊種比其他大隊多的棉花,另外有大隊種煙草,莊稼也不夠吃的。

幾個小隊長七嘴八舌的,“啥是水稻?”

唐大伯一聽這題他會,立刻道:“水稻就是稻子,就是城裏人吃的那個大米。”

他們都沒吃過,見都沒見過。

畢竟他們絕大多數人最多去過公社,縣裏都沒去過。

在一旁聽熱鬧的飛毛腿突然道:“我叔家有,熬大米粥噴香,比小米粥好喝。”

衆人露出羨慕好奇的神情,紛紛問啥味兒。

飛毛腿也沒喝過呀。

劉支書家的大米是在縣農業局工作的堂哥帶回來的,就那麽幾斤,給老人孩子吃還不夠呢。

衆人給唐大伯和唐爹面子沒明說不信,怕刺激唐圓,但是他們大多是不信的。

要說文化技術他們不行,那這往年的天氣他們都經歷過,還能沒數?

當地就是春季幹旱夏季多雨,要是夏天沒多雨秋天就嘩嘩下個不停。

基本是偏幹旱三年,風調雨順一兩年,再來個澇年。

五六年一輪吧。

去年夏天雨水不少,今年就應該是幹旱年,夏天秋天估計也不會多。

唐炳德想得更多,不管唐圓真瘋還是假瘋,真幻覺還是編的,就沖着她能說出以往根本說不出來的那些話他就覺得不一般。

也許有人要借她的口說這些。

至于是誰……他皺着眉頭掃視一眼,丫頭的笑有點一言難盡,倒像一副不正常非要裝正常的樣子,唐爹則一副既擔心女兒犯病又份外自豪女兒能見到魚仙人的驕傲神情……

這老實巴交不太聰明的樣子。

難道是大富農?

還是城裏下放人員?

還是某個知青?

甭管“魚仙人”的天氣預報準不準,治理蛴螬的辦法比他的科學,少種棉花也和自己不謀而合。

管他魚仙人牛仙人的。

唐炳德決定暫時信了!

~~

~~

他按照“魚仙人”的辦法,距離河流近的低窪地塊選擇提水漫灌除蟲,離水源遠的地塊就繼續深耕,讓老人孩子趕着雞鴨過來捉蟲。

同時得請劉支書幫忙跑一趟公社批石灰條子,讓人去有石灰礦的大隊買石灰回來。

他掃了唐大伯一眼,卻對唐爹道:“我安排倆隊員給你,你負責帶着他們去翻地。”

唐大伯急了,“七叔,我……”

這是他的隊員。

唐炳德:“你們三隊繼續種春地。”

有些地塊蛴螬沒那麽厲害,自然繼續種。

整個大隊有三個生産隊,包括五個自然村,春種任務很重,他明兒還得去另外倆生産隊布置任務呢。

春種任務主要是把去年冬天休耕的地種起來,少量花生、很多棉花、大豆、谷子、高粱,為了補貼五六月口糧不足,還得秧一部分春地瓜,夏天可以收獲。

等芒種又得收小麥,收完繼續耕地種麥茬玉米、地瓜、豆子等。

總之常年無休。

唐爹有點懵,雖然他幹活兒不錯,但是從來沒被單獨安排過重要工作。

這是頭一遭。

唐大伯立刻叮囑他,“二弟,你可得認真負責,不能辜負七叔和我對你的信任。”

唐爹有些激動,不知道說啥好聽的,就連連點頭,“嗯嗯。”

唐炳德又看向唐圓,向來嚴肅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容,“丫頭,那魚仙人有沒有說不種棉花的地塊種啥合适?”

唐圓:“種大豆、花生都可以,可以間種玉米,四壟大豆四壟玉米這樣。”

這種法唐炳德還是第一次聽說,畢竟生産隊種地基本都是一片片的。

“為啥?”他期待地問道。

唐圓:“大豆花生能肥地,幾壟幾壟的分開也能阻斷不同莊稼的病蟲害。”

她很自豪地強調道:“魚仙人吃了我倆大兔子腿和一個兔子頭才告訴我的。”

看她又驕傲又認真的模樣,有那容易被說服的人忍不住要……信了。

至于少種棉花,他得去跟劉支書商量。

唐炳德倒不是唐圓一說魚仙人就信,而是每年春天種棉花的時候他都要和劉支書掰扯掰扯,只是每次都無功而返。

今年自然要繼續掰扯。

唐炳德一走其他人要麽散會要麽在場院兒借着月亮光繼續聊閑天兒。

女人紮堆的地方,大伯娘瞅着唐圓走了立刻坐到唐媽旁邊。

随便寒暄兩句,她就說起她娘家村裏某個大娘來,兒子沒了,抱養了孩子,結果根本養不熟,人家大了能賺工分就跑回去了。

“這外人就是不牢靠,還得從小看着長大的才知根知底呀。”

一個婦女好奇道:“她有閨女沒?咋不招個養老女婿?”

大伯娘:“嗨,養老女婿有啥用?女婿能有侄子親?她倒是要招,人家都吃準她家要絕戶壓根兒不同意。反正你還能不要臉地讓閨女打光棍兒?早晚不得嫁出去?人家都暗地裏說好不肯上門,她還能讓閨女爛家裏?願意上門的那都是啥人?瘸子啞巴殘廢啥的,那不是害了閨女?”

唐媽的臉色就不好了。

其他婦女也覺出來,都借口回家伺候老人孩子,紛紛告辭走了。

不得罪人。

背地裏八卦就算了,她們可不敢當面嚼舌頭,除非想跟唐媽撕破臉打架。

大伯娘對唐媽道:“弟妹,我可不跟那些喪良心的算計自家人,我一門心思為你們着想。我都和武兒說好了,讓他給你們一個兒子當孫子。”

唐媽拉了臉,“大嫂,你冷不丁說這個幹啥。”

大伯娘:“武兒和圓兒也都得找對象了,你看讓圓兒給武兒……”

“大嫂!”唐媽打斷她,不讓她把換親那個詞兒說出來。

說出來再拒絕指定傷和氣,不如提前拒絕。

她道:“我和他爹就這一個孩子,不想讓圓圓外嫁,要留身邊。”

大伯娘眼珠子一瞪,“啥?你們想給圓兒招養老女婿?”

唐媽并沒說一定招女婿,而是不外嫁,找自己村的也行,但是大伯娘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這個,可以說吃飯睡覺都在想,所以非常敏感。

唐媽:“大嫂,咱不在外頭說這個。”她起身,“我去看看圓圓,中和說她不能受刺激。”

大伯娘:“哎,你別走,你是不是看上封家小子了?你要給圓兒招上門女婿,封老婆子咋可能同意?你別做夢呀,好好地跟着我的步子來。我都約好了,人家媒人這兩天就上門……”

仗着封家在村裏人緣不好且勢單力薄,她說話一點不顧忌,若是別家她可不敢直接說讓人家倒插門。

唐媽怕忍不住扇她,就加快步子走了。

在外面,大伯娘也不好扯開嗓子喊,氣得直哼哼。

她眼珠子一轉,覺得還是跟唐爹說,圓兒娘看着老實其實骨子裏奸,以前是裝的,一分家就生外心。

她是看出來了。

她擡腳跟上,也過去看看唐圓湊男人堆裏幹啥呢。

唐圓看唐炳德一走,唐大伯就拉着她爹叽歪,大伯娘也湊到她娘跟前叽歪,她立刻冷臉。

“爹,我不得勁兒。”

閨女不得勁那估計是要犯病,唐爹趕緊招呼媳婦兒帶着閨女回家。

夫妻倆都沒顧上跟唐大伯說一聲。

唐大伯臉都黑了。

大伯娘咬牙,對唐大伯道:“他爹,你信我了吧?這丫頭就是裝的,你看哪個瘋子像她這樣小嘴叭叭的了?”

唐大伯想了想,村裏那瘋子和傻子的确不這樣。

雖然發瘋的時候差不多,可別的瘋子不發病的時候沒她這麽清楚。

不過他現在關注的是七叔竟然對老二委以重任,以前可不這樣。

他有些不舒服。

同樣二弟無視他,不跟小時候一樣對他言聽計從也讓他不舒服。

二弟是真真切切地跟他生分了啊。

唐圓見爹把閨女放在第一位,心裏很高興,她一手挽着爹一手挽着娘回家。

唐爹則很驕傲地跟媳婦兒說閨女給大隊長支招兒的事兒。

雖然是魚仙人說的,可他閨女和人家不一樣,別人瘋了是發瘋,他閨女是遇到魚仙人。

這肯定是閨女更有靈性才會被魚仙人選中不是?

唐炳德估摸着飛毛腿已經彙報完才背着手去了劉家。

劉支書當年參加過游擊隊,家裏還挂着槍,這會兒正在擦他的駁殼槍呢。

嘴裏叼着煙鬥,嗆得自己眯着眼睛。

唐炳德:“沒卡殼吧?”

劉支書擡眼,示意他坐,“好着呢。開完會啦?”

唐炳德點點頭,想必飛毛腿已經彙報過,他就說說治理蛴螬、買石灰以及少種棉花改種豆子玉米的事兒。

劉支書皺眉,買石灰、治理蟲害都沒問題,但是少種棉花不妥。

“棉花任務可挺重呢。”

唐炳德:“今天略少點,來年多種些補上。”

今年蟲子猖獗必須得花時間治理,口糧田不能空着,只有棉花地可以挪。

至于來年,再說呗。

劉支書搖頭:“不妥當呀,來年種太多社員忙不過來,有意見的。”

唐炳德:“要是不治理……”

劉支書:“蟲害地可以空出來秧地瓜,把其他地種棉花不就好了?”

唐炳德:“其實地裏蟲害都厲害,蛴螬、地老虎、紅蜘蛛什麽的,去年棉花比前年就減産兩成多。”

劉支書:“那是夏秋多雨害的。”

唐炳德心想明明蟲害更嚴重,但是既然對方反駁就說明不想多聽他解釋。

實際大隊的生産安排都應該聽大隊長的,支書是黨委幹部,是管黨政以及政治學習那一塊。

但劉支書是老幹部,在上級那裏有名聲,且他兒子在縣農業局,主管他們公社大隊的生産政策,所以他幹涉生産又很順理成章。

劉支書看他沉默,笑道:“咋滴,怎麽突然這樣?有人說什麽?”

唐炳德:“也不是別人說什麽,我一直就這麽想。”

飛毛腿肯定跟他說了唐圓的事兒,他也不瞞着,簡單複述一下,“和我想的倒是差不多。”

至于天氣這個也沒啥,有經驗的人能判斷接下來幾個月是旱是澇。

劉支書好奇道:“大腳板家那犟丫頭,咋滴,仙家上身了?”

鄉下總有人說自己供奉仙家,請仙家幫忙成事兒,也有人說自己能請仙家上身出馬兒之類的。

隔幾年政府就打擊一陣兒,但是這東西除不盡,很快就死灰複燃。

只要上頭沒有硬性規定,大隊幹部基本也就當不知道。

甭管真假,自己村出了一個劉支書還是很好奇的。

唐炳德道:“這丫頭不是那種,她挺正常。”

劉支書笑起來,“我聽說她大伯娘要拿她換親,這是想招兒撺掇她爹娘分了家?”他吧嗒兩口煙袋鍋子,“這丫頭倒是聰明起來了,不再跟大腳板幹架,開始動腦子了。”

既然唐炳德說她沒瘋,那他自然也不會覺得唐圓真瘋了,多半是會動腦子了,也可能是有人給她支招兒。

劉支書作為前進大隊的支書,還是唐家村的老人,對村裏各家情況自然很清楚。

只是平時不發表意見而已,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只要人家不鬧到大隊部來,大隊幹部也不需要主動管人家的事兒。

想想那些被家裏擺布嫁給老光棍兒、傻子、殘疾男人的閨女們,這丫頭倒是有點本事。

劉支書又道:“那閨女的魚仙人是她爹?二小子人木讷不活泛,幹活兒還是下老實的。這是分家口糧不夠吃的,想少種點棉花多種點豆子分口糧?看着不像他能想到的辦法,是他那個八百個心眼子的大哥?”

唐炳德嗤道:“他大哥有什麽心眼子?照着自己弟弟耍的心眼子。”

劉支書哈哈大笑。

他當然沒有真懷疑是唐大伯的心眼子,他懷疑是唐炳德。

這是終于種夠棉花要抗議了。

侄子說“魚仙人”說妖蛾子迷惑人讓多種棉花,還說要幹旱要大雨要少種棉花多種莊稼,還說水稻什麽的。

一個鄉下丫頭知道什麽水稻?

當地可不種水稻,大部分社員沒聽過也沒見過,就算知道大米也不知道大米是水稻打出來的。

那肯定是唐炳德暗中指揮呗。

這是想指揮社員們跟他施壓?

如果他繼續壓着不讓減少種棉花就鬧事?

既然唐炳德有這個意思,那他不得不考慮退一步,畢竟他不想和唐炳德鬧翻。

劉支書嘆了口氣,他為大隊好,為什麽唐炳德和社員們不能體諒?

要不是他兒子在縣農業局頂着,要不是他兒子出主意讓大隊多種棉花争先進,唐家村大隊得年年落後。

一旦成為落後份子不只是全大隊丢人,大隊幹部、大隊的學生、入伍名額、先進勞模以及其他評選都受影響。

甚至申請買機械、化肥、農藥以及給大隊申請的布票、煤油等都受限制。

他有心要和唐炳德說說兒子的貢獻,又覺得一個村的大家知根知底,以前他也說過,但是對方還如此堅持那就是說了無用。

“既然社員對種棉花都有點意見,咱們也不能置之不理,就少種個……十畝吧。”

他原本想說五畝的,說完嘆口氣,“棉花産量低,咱們大隊棉花任務重,不好辦啊。”

外面有的大隊人家棉花産量一百斤,唐家村只有50斤上下,這說明還有很大的上漲空間。

他鼓勵道:“唐隊長,你是種田老把式,你有經驗,你要帶領全大隊社員鼓足幹勁力争上游,争取把我們唐家村也建成農業大寨!”

先把棉花産量搞到一百斤。

望着劉支書眼裏迸射出來的狂熱眼神,唐炳德卻沒多少激動的意思。

學來學去,産量越來越低。

社員們分的口糧越來越少,幹活越來越沒有積極性。

唐炳德雖然也經歷過浮誇風,經歷過放衛星時代,但是他終歸在合作社之前就種過地,了解土地的真實産量。

這些年嘴上吆喝得響亮,手上折騰的也多,可實際種地方法還是沒變。

生産工具沒改進,還是牲口人力,化肥不夠産量就上不去。

即便增加了農藥,數量有限不說,還劇毒。

每年給棉花噴農藥總要有人中毒,甚至毒死過人。

還有大雨把棉花上的農藥沖到河裏把魚毒死,人吃了死魚又中毒的。

聽說其他大隊都用上更好的農藥了,可他們大隊還在用666和滴滴涕這種劇毒農藥。

他每每要和上級提意見,要給唐家村大隊批更好的農藥、更多的化肥,劉支書和劉科長總說咱要自強自立、要奮進,要給國家創收而不是給國家增添負擔。

行吧,那就少種二十畝棉花。

唐炳德也不多打擾,說完就跟劉支書告辭。

劉支書:“來了急着走啥,留下一起喝兩盅。”

唐炳德借口隊裏還有事,先走了。

他得回去琢磨琢磨魚仙人說的話,甭管是魚仙人還是牛仙人還是誰說的,只要有用就行。

唐圓晚上也跟爹娘說了一會兒魚仙人才睡。

因為篤定唐炳德這一次會成功,她晚上睡得可香呢,還做了一個美夢。

她夢見封辰很大方地跟她分享荒地,她輪着大镢頭開荒開得飛起。

種上兩塊小麥田,一塊玉米田,一塊花生,一塊大豆。

這裏靠水源,種上兩塊水稻!

稻田裏魚養起來,鴨子養起來!

有了豆子,豆腐、豆幹、油豆腐統統做起來!

花生收了,鹽水花生、糖霜花生、酒鬼花生、油炸花生,統統安排上!

鴨子長大了,烤鴨、燒鴨、老鴨煲、醬鴨、鴨舌、鴨掌、鴨脖子……嘶哈!

幾只耀武揚威的大公雞搶她的鴨頭,她又大戰公雞。

她抓着公雞獰笑着要吃辣子雞塊,結果大公雞張嘴一個“勾勾喽~~~”。

一下子給她叫醒了。

屋子裏黑漆漆的,頂多四點來鐘。

外面雞鳴陣陣。

唐圓趕緊擦擦嘴邊的口水起來做早飯。

爹娘已經去老屋拔地瓜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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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