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山楂消食湯

山楂消食湯

眼前人神情明媚，眼中溫柔的揉碎一汪秋水。

慕淺淺剎那間心跳如雷，手心微汗。她順勢張口，突地被噎住，三秒後，慕淺淺才應道：

“多謝你，抱我上馬車。”

慕淺淺下意識瞄向張清序的左肩。她牢記，張清序抱起自己時，慕淺淺朝他肩膀那處，狠狠地捶了不下五次。

于是，她鬼使神差多嘴：“你那兒還好吧？”

“哪？”張清序莞爾。

慕淺淺揚揚下颚：“肩膀啊，當時手重了，是我的錯。還有，你以後要抱我，麻煩提前和我說一聲，你突然襲來，我很緊張。”

慕淺淺邊說，邊不徐不疾喝下一口茶。

“為什麽緊張？”張清序揪着盤問，嘴角挂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我們是夫妻啊。明明已經……”張清序不說了。

他卻慢慢擡手，伸出指尖，點了一下自己的唇瓣。

蜻蜓點水一剎那，卻勾起慕淺淺心海圈圈漣漪。

記憶如潮水沖來，以排山倒海之勢打破死守的防線，沖破堅不可摧的心靈城牆。

——慕淺淺想起溺水得救後，那個意外之吻。

“這不算這不算”慕淺淺尖叫，“相愛的雙方才叫吻。救死扶傷之事，換在我身上，是只豬我都會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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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張清序笑了。

慕淺淺順勢轉回話題。

“咳咳！，我告訴你我為何緊張，因為、因為——！”慕淺淺一噎。

對啊！我為什麽會緊張？我在現代又不是沒有和異性擁抱過。在古代這擁抱，慕林算一個、夏光少爺算一個，甚至是馬功名大人……

慕淺淺抖抖唇，叽裏咕嚕抖出一句：

“因為我沒有和異性擁抱過，不習慣……”

張清序放下手，轉而支着下颚。他笑：“好，都聽夫人的。”

兩人對坐吃糯米卷。

大雨已去，烏雲散開，雨後放晴陽光最是溫柔，被頭頂樟樹葉撕碎滿地。

兩人已然冷靜。

張清序開始慢慢給慕淺淺敘述過去。

慕淺淺嫁入張家後，慕忠便明裏暗裏巴結張清序，張清序發自心底不願與慕忠交往，均回絕了。張旭聯合慕忠得公主信任，那時朝中太醫勢力分為三派：

一是以張旭為代表的新派，以李朝明為核心的舊派，以及張清序和張誠這種中立派。

張旭墜崖事故後，朝中太醫勢力頃刻間分崩離析。慕忠本就醫術不精，靠着籠絡關系賄賂人心才取得官位，靠山張旭一走，慕忠如無頭蒼蠅亂了方寸。

他第一個求的，便是張家。

“無論是你我的婚姻，還是張慕兩家的合作，我們都無法逃脫責任，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張清序不徐不疾道，“爹不願引火上身，我選擇接下這份責任。”

慕淺淺定定地看着他。

張清序繼續說：“你的力量無法滲入朝中，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想要從根上摧毀慕家，并且不傷害其他人。便是高高地将它捧起，捧至巅峰，待原形畢露，一墜而下，粉身碎骨。”

“這就是你把援助流民，這個擢升良機給慕忠的原因？”慕淺淺支着腦袋問。

“嗯。”張清序點頭，似乎很滿意慕淺淺的聰慧，如此省去許多解釋。

張清序咬了口糯米卷，慢慢咽下：“在皇族眼中，過去張慕兩家情同手足，如今慕家變了天，這個關系仍舊未變。如此便是最好的結局。”

“還記得那日同游桃園，我說過一句話。”張清序勾唇淺笑，他放下筷子，伸過手覆住慕淺淺的手背。

慕淺淺全身一僵。

“我想保護你。”張清序眉間藏笑。

他的指腹輕撫手背，指腹的老繭刮擦摩挲着，肌膚貼觸，溫熱的體感順着接觸通來，如涓涓細流淌過心間。

慕淺淺眨眨眼。

下一秒，她反手，一把扣住張清序的手腕。

怎料張清序的反應更大，他滿面的笑意遽然僵住，耳垂被殷紅取代。

他飛速抽回手，攬入廣袖中。

“……”慕淺淺在心底撇撇嘴。

慕淺淺興致恹恹地收回手，她鄭重其事道：“公主又向我抛來橄榄枝。這次，我可是與你商量了。”

張清序神色恢複正常。他道：“兩種選擇各有其利弊，你的選擇最重要。你不用怕李朝明——”

“我才不怕他呢！”慕淺淺大大咧咧道，“此事我接定了！李朝明百般勸退我，呵呵！我偏要去，狠狠惡心他一番，哈哈哈哈！”

張清序又“噗嗤”一哂。

“我聽說公主的病情由你負責，嗯……你藥治我食療，事半功倍！”慕淺淺豎起大拇指。

張清序“嗯”了一下，他溫柔地看着慕淺淺，輕飄飄道：

“夫人，你有時甚是诙諧。”

慕淺淺眉梢一揚：“所以呢？”

“我欣賞這樣的你。”張清序低笑。

慕淺淺臉頰一燙，趕忙道：“是嘛，那交給你一個艱巨的任務。你寫字好看文筆優美，回信給公主這件事，就交給夫君了。”

慕淺淺特地加重“夫君”兩個字。

張清序再次臉紅了，他莞爾：“好。”

張清序辦事雷厲風行，說到必做到，人狠話不多。當晚他便寫好一紙書信，給慕淺淺過目後，便派人送入宮中。

信使次日回信。

兩日後，慕淺淺換了身簡易常服，跟着張清序一同再往皇宮。

入宮後，一位熟悉少女前來接應。慕淺淺見過她，此人是公主身邊的親信，經她介紹，慕淺淺才知她叫“北瑩”。

慕淺淺和張清序分別。

随後被北瑩等人陪同去了內廚司。

內廚司還是熟悉的陳設，慕淺淺了解每一個廚具和食材的擺放。

北瑩上前問：“請問桑姑娘此番要準備什麽藥膳給公主？”

“聽聞最近公主食欲不佳。”慕淺淺思忖道，“我打算做一道口味清淡，健胃消食的藥膳，名曰‘山楂消食湯’。”

慕淺淺很輕松地找齊藥膳所需的食材：花菜、土豆、瘦肉、楂、桂枝、白芍各10克，适量鹽與少許黑胡椒。

首先，慕淺淺将藥材：白芍桂枝等，煎汁備用，随後把花菜洗淨，掰成小朵小朵。

山楂洗淨切塊，土豆去皮洗淨，切成小塊。接着，将瘦肉切成小塊，洗淨。

食材準備完成。

慕淺淺把煎好的藥汁倒入鍋中，溫煮片刻。

随後，把準備好的土豆、花菜、瘦肉一同倒入其中。

眼見着食材在鍋中慢慢變軟，慕淺淺這才朝裏面加入鹽和黑胡椒粉。

繼續溫煮大概一炷香的功夫。

山楂消食湯大功告成！

北瑩吩咐丫鬟把藥膳端上托盤。

丫鬟剛端起托盤，內廚司大門被人轟然打開，此人來勢洶洶，很是不善。

慕淺淺等人轉眸看去。

來人是李朝明。

“李大人？”北瑩面露不悅，啓齒欲争。

奈何李朝明全然不顧及北瑩，一個箭步沖向端着托盤的丫鬟。丫鬟臉上血色驟褪，李朝明揚手臂拍向托盤上的山楂消食湯。

他又來？！

慕淺淺眼疾手快揮掌一擋。

“啪！”

兩掌相擊，脆響通遍內廚司。

李朝明揮來的那只手，被慕淺淺兇狠地拍出，脫離它原本的軌道，甩向身側，和捧盤丫鬟的肩頭險些擦過。

“潑婦！”

慕淺淺還未指責此人的無理，倒是李朝明耐不住性子，信口一啐。

慕淺淺看了眼李朝明微微泛紅的手背，反唇相譏：“呦，狗咬不到人，心急了？”

李朝明被瞬間點燃，氣上眉頭，哪顧得上場合和體面，他指着慕淺淺，劈頭蓋臉一頓輸出：

“你個沒大沒小的卑賤廚子，帶好你那藥膳，好好滾蛋。早些日子我顧及張清序的臉面，讓你全身離開皇宮，你這賤人倒是自動送上門來！這次，我們太醫院絕對容不得你這邪門歪道之輩！你為什麽還要答應此事……”

他罵完。

慕淺淺盯着他的眼，問：“大人很生氣嗎？”

“那當然，這整個皇宮的太醫都不容你！”李朝明氣得一字胡兩頭翹起，很是滑稽。

“哈哈哈。”慕淺淺發出幾聲低笑。

李朝明愣住。不僅是他，連屋中的北瑩和丫鬟微楞。

——受到如此羞辱毫不生氣，還風輕雲淡笑出聲。

慕淺淺收斂微笑，取而代之是一個賤兮兮的表情。

她說：“李大人想得不錯，我入宮一來是想謀個財名官位，二來呢，你猜是什麽？”

“什麽？”

“當然是來氣你啊！”

李朝明氣得臉紅透了，他臉上的皺紋交接，活像久存籃中的老番茄。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人也就動動嘴上功夫，我背後有幾座靠山，你得罪不起，你內心不敢動我，于是選擇這種下三濫的侮辱手段，打擊我的盛氣。”慕淺淺愈發猖狂，火上添油。

她昂首道：“你有所不知，你視我為天上雄鷹也好，地上淤泥也罷，我從不在乎一個外人對我的看法。”

李朝明氣急敗壞，又不甘示弱。

正在這時，內廚司外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将緊繃如弦的氣氛霎時割裂。

“吵什麽？！擾皇宮清淨，可知何罪？”

李朝明飛速一個大轉身，未直視其人，先躬身一禮。內廚司衆人紛紛行禮肅靜，包括慕淺淺。

“參見公主殿下。”

公主：“平身。”

公主一聲華服走近，她看向北瑩，咕哝道：“發生了何事？本公主的藥膳為何還未呈上？”

她說完，轉眸掃向慕淺淺和李朝明，別有深意道：“不親自前來，便錯過了一出大戲，呵呵。”

“李禦醫！”公主驟然加重語氣，“你多久未棍杖伺候了，竟皮癢到阻攔本公主用膳。莫道父皇重器你，到時你我共于殿中議論此事，你看父皇是向你，還是我？”

“公主誤會啊，實乃是天大誤會！”李朝明“砰”地雙膝跪地，以頭嗑地，“公主貴為我朝掌中嬌，如此尊貴的身份，怎能随意食用一個市廚做的東西，而且您身體未愈，此人還帶着名為‘藥膳’的邪物，萬一您身體出了個三長兩短，我們，我們……”

李朝明抖抖唇，聲音漸漸放低：

“您下令讓她入宮治病一事，受到宮中幾乎所有太醫的反對。臣此番上前阻止，不單是我個人私心，也代表着整個太醫院，對皇家的珍重。”

李朝明猛的直起上身，他擡指指向慕淺淺：“公主，臣不知您與她有何過節，但她，她終究是慕家人啊！”

“您棄我們不顧，選擇這卑賤的市廚，還望三思啊，公主。”李朝明幾乎是哀求了起來。

慕淺淺看着李朝明，她終是沉默。

“嗯……”公主把李朝明一番話聽入心中，反複咀嚼良久。忽而豁然開朗，她示意李朝明：“李禦醫先起身吧。”

“謝公主。”

“聽聞宮中些許達官貴人，胃病纏身許久。”公主勾唇一笑。

“你們不妨來場比試，親自證明，是藥膳好，還是中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