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偷偷

第38章 偷偷

緊繃着的那根弦終于崩開, 季唯意泣不成聲地一字一頓交代起因經過，也不管季聞述能不能聽清，兀自把這段時間的委屈全部發洩出來。

“我...我...我找了一個家教兼職, 兼職的家庭地址和我之前的家一片區, 我就想着去家裏看看, 然後......然後看到了...季...季承盛。”

“季承盛...從我...家走出來上了車，我不确定...那個人是不...是他, 想去追，然後......摔了一跤，把手摔...斷了...我,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麽...想的, 要去追車, 我摔狠了就想躺在地上...想讓車壓死...我算了。”

“唯意，你說什麽？”

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的語氣又是當頭一棒，季唯意咬着唇壓下的嗚咽徹底決堤，終于忍不住地大哭出聲。

季聞述那邊也并沒有好多少, 表情也像是受到極大的沖擊。他不敢相信這是會從季唯意口中說出的話, 握着她椅子把手的手驀地收緊，險些蹲坐到地上去。

他穩住身形又忍下震驚的心情, 張了張口, 竟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再次看向季唯意, 季聞述眼中難以掩蓋地訝然讓他此刻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輛車在那時經過，又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一個泣不成聲, 一個錯愕恍惚。

一個房間兩個人, 竟是同樣的狼狽不堪。

季聞述緩慢地從地上起身，許久沒有感受過的無措和後怕浸濕了他的後背, 他伸手落在季唯意顫抖的肩膀，将她從臂彎裏拉起來。

“別哭了......別哭了......”

他半跪在她面前，擡手将她按在自己肩頭，一遍遍輕聲安撫着。

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許是哭累了，季唯意的哭聲終于停歇。她靠在季聞述的肩上，聽他溫柔的話語字字落在自己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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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回想起他那句驚訝的詢問，季唯意剛忍下的酸楚竟是又有了冒頭的沖動。

她離開季聞述的肩膀，把外套袖子撸起來，露出右手上打着的石膏。

原本想逞強說沒事的話卻在對上季聞述心疼目光時驟然改口，語氣也是委屈非常。

“哥哥，我疼......”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季聞述看到石膏的剎那還是瞳孔一縮，不自主地握上去。

手下的冰涼叫季聞述皺起的眉心又愁上幾分，開口時聲音不免多了幾分責怪。

“手怎麽這麽冰？”

“還好吧，我不覺得冷。”

季唯意想把手抽回來，卻被季聞述握緊。

他看了眼正在運作的空調溫度，常溫下他都覺得熱，可季唯意的手卻冷的像是從冰裏剛拿出來的。

視線落在她腫着的手上，原本那麽小巧纖細的手似乎變得更手了些，骨節分明的一點嘟嘟肉都沒有，還有那只精細的手腕，像是一折就會斷。

怎麽就這麽瘦？

季聞述有些笨拙的繞開道道有石膏覆着的位置，大手小心握着她的，貼着她的皮膚，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化解她的冰冷。直到手心的小手慢慢有了熱度，季聞述嘆息一聲。

“醫生怎麽說？骨折嗎？嚴不嚴重？”

季唯意舌尖地話一轉，模棱兩可道：“還行，和錯位差不多，修養幾天就好了。”

原以為季聞述看到自己被石膏包裹着大了一圈的手就不會怪自己，誰知正好相反。

季唯意親眼所見他伸出一根手指将自己的右手無情“扔”開，随後站起身走到窗邊。

微弱的痛感直擊腦門，季唯意更是一不做二不休，順勢直接痛呼出聲，看向季聞述時還刻意擠出了幾滴眼淚。

“好痛！”

“痛就對了，讓你長長記性！還和錯位差不多？還家教，你大一才剛開學多久？學校裏的事都忙不過來了還有時間當家教。”

又想起季唯意電話裏說的，季聞述故意給自己這一路擔心“報仇”：“有時間當家教，沒時間見哥哥。”

季唯意：“......你不要翻舊賬好不好。”

說着，季聞述想到什麽，道：“昨天我打電話的時候正好你就在醫院，正好哭過了被我聽出來就騙我說剛睡醒，而蘇煜聲音的出現正好讓你又扯了個謊。一個個謊下來，季唯意，你真是為了不然我擔心煞費苦心！”

她自知理虧，怕越描越黑索性點點頭，不去看他。

知道真相的季聞述簡直窩火，虧他還以為她談戀愛，還以為她是真的忙到沒時間，擔心自己今天來了她會不會怪他。

原本一肚子火的季聞述剛準備開口卻見季唯意垂下頭，似乎所有的怨氣在那一刻消散的無影無蹤。他從窗邊踱步回來，責怪的話到了嘴邊也成了擔憂。

“還傷哪了？”

聽出季聞述的退讓，季唯意見好就收。

“腿。”

“小滑頭。”

季聞述聽着就要去撩她的褲腿卻被季唯意拉住手。

“哥！別看了，就是擦破點皮。”

“擦破點皮你走路一瘸一拐的。真當你哥我年紀大了，腦子也不轉了，眼睛也瞎了麽？”被自己的說法氣笑，“季唯意，我也就比你大五歲，不是五十歲。”

昨天剛和蘇煜吹牛自己把季聞述騙住的季唯意：......

怎麽這麽久不見，他倒是老愛叫自己全名。

季唯意撇撇嘴，一臉不情願的模樣。

見狀季聞述把手搭在腿上，就這麽半蹲着和她對視。

“怎麽，說你兩句還不樂意了？”

“咱們都這麽久沒見了，在電話裏叫也就算了，這才見面多久，你還一直叫我大名，可不就像個年過半百的長輩麽。”

“哪有一直？”徹底被她逗笑，季聞述臉上最後那點嚴肅也一掃而空，對着她努努下巴，“那你到底給不給我這個‘年過半百的長輩’看看到底摔個什麽樣？”

見氣氛被她活躍的差不多，季唯意也不再阻攔，松開握着褲腿的手，默許了季聞述的動作。

褲腿被挽起，季聞述掀開布料時不小心觸碰到膝蓋，季唯意倒吸口涼氣，聞聲他手下更輕，動作也放慢了十倍。

直到白皙皮膚上又青又紫的大片淤青暴露在空氣中，季聞述還是忍不住瞳孔張開。

“摔成這樣叫擦破點皮？”他不想再和季唯意說話，轉而就要去看另一條。

另一個不止膝蓋，還有小腿前大片的擦傷，整條腿上竟是大片大片的青紫的，還有得甚至能看到裏面的血斑，和季唯意白皙如玉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好不瘆人。

季聞述看看傷又看看她，目光在這直接來回換，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指腹撫摸過周邊，季唯意下意識撤回腿，他也不敢再碰。目光落在新傷旁邊的結痂，那裏就是她四年前留下的，消磨不去的舊傷。

現在季唯意長腿之上滿是傷疤，季聞述不忍再看，別開眼時忍不住叫她。

“唯意，你......”

“我真沒事哥哥，就是看着有點吓人，真的。”怕季聞述不信，季唯意強撐着站起身就要走兩步，“你看，我還能走呢，真的一點都不——啊！”

腿上毫無征兆地一抽，季唯意甚至來不及感受痛，膝蓋便猛地下沉，毫無任和支撐下，季唯意眼見就要朝面前的凳子把手撲去，腰上被人一握，強勁地力道帶着她改變方向。

季唯意毫無防備地撲向季聞述，用打着石膏的右手抱住他放在自己腰上的小臂。後怕稍慢一步爬上她的後背，帶起一陣汗毛直立。

她自己還沉浸在驚吓中，抱着季聞述驚魂未定，全然忘了胸前柔軟觸到季聞述伸來的小臂......

季聞述在車裏便把長袖撸至手肘，進入包廂後就一直沒放下來，現下更是與季唯意嚴絲合縫地親密接觸，緊繃着的手臂皮膚能清晰感受到她的bra走形曲度，薄透的衣料似乎還隐約散發着體溫。

他左手用着力才能控住季唯意和自己的重心，現下更是不能松手。

在商場上遇到前有狼後有虎時，他都鎮定自若，現下還是季聞述第一次感覺到臉上被火燒，被豺狼虎豹貼臉開大是什麽感覺。

不自主地咽下口水，手臂不着痕跡地開距離，進退兩難間又不好開口提，奈何眼前人并沒有說察覺，甚至還靠過來，小幅度上下晃動着。

手臂真像是被火燎着，季聞述幾乎是忍無可忍地收回手，右手接過她将她身體帶正，左手背過身後摩擦着粗糙的衣料。

那片熱浪襲過的皮膚并沒有得到緩解，似因為衣料摩擦更加炙熱。

“自己站好。”季聞述幾乎是咬着後槽牙開口，然後背過身獨自坐下。

不知道季聞述怎麽忽然這樣，季唯意轉頭看到他兩側火紅的耳朵，“哥哥，你耳朵......”

後者直接雙手捂住不讓她看，小氣地像是個偷偷找到好吃的不想分享的小孩。

頭一次見季聞述這樣，季唯意不免有些擔心，“你怎麽了？”

說着就要上前，卻被季聞述呵住，“別過來，快坐回去。”

“哦。”

見季唯意安靜坐回去，季聞述才放下手，狀态還是不自然，“吃吧，吃完去醫院看看。”

“為什麽每次都要去醫院？”

季聞述看來，季唯意說話的聲音減小，但沒有停，“我昨天剛去過了，不想再去了。”

說完沒聽到回答，季唯意偷偷去瞄他，卻正好被抓了個正着。

“你摔成這樣不當着我面再檢查一次我不放心。”

一句話叫季唯意所有的不願意全部堵住，奈何心裏不情願，但她沒說什麽，拿起勺子開始埋頭吃，絲毫沒注意身側季聞述若有所思的目光。

...

車子沒有在季唯意的抵觸中駛入醫院，而是停在某高檔小區的樓下。

不等她去問，眼前有陰影掃過，腿彎被季聞述長臂抄起，她順勢被他抱進懷裏。

“......哥哥？”

注意到季唯意的視線，一股燥熱莫名再次騰升，眼見就要爬上他的耳朵，季聞述腳步加快，脖子梗着，硬是不低下頭看她。

“別看我，看前面。”

莫名又挨了頓訓的季唯意默默低下頭，“哦。”

從電梯直達頂層，又繞過一條長廊，季唯意終于看到一戶半開的門，萬利小跑兩步替季聞述打開門。

不等季唯意打量起這戶大平層，門口一雙女士高跟鞋讓她心底一涼，耳邊腳步聲響起，她順聲望去，看到穿着睡袍的石瑤從卧室裏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