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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陸懷卿核對了王婉寧和謝識微各自對當年事情的記憶, 最後發現其中有個很奇怪的人物——

王馳。

在短暫的糾結後,陸懷卿和傅葭臨來到了王家詢問當年的事情。

門房看到他們二人就立刻引他們往裏面走,像是恭候已久。

陸懷卿覺得不對勁兒, 和傅葭臨對視了一眼。

他看懂了她的意思, 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邊道:“不用怕。”

誰怕呢?

她只是好心提醒傅葭臨小心而已, 她才不怕!

陸懷卿“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但還是沒有松開傅葭臨的手。

傅葭臨不明白她為何又不開心, 追問道:“你……”

“你們終于來了。”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就被庭下翹着腿邊吃金桔,邊看書的王謙打斷。

“我爹等你們好久了。”王謙在下人早已準備好的水盆裏洗了洗手, 用絲帕仔細擦去上面殘留的水。

陸懷卿這才明白原來王家人早就猜到了他們會來。

她心裏有些擔心, 畢竟她聽過王婉寧描述這位王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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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能背叛自己所處的世家,跟着江逾白和整個世家為戰,又能在江逾白失敗以後保全自身。

這樣一個聰明人,怎麽都不容易被說動。

“老頭!又在喝酒, 讓阿娘知道了, 阿娘又得十天半月不讓你回屋睡了。”王謙沒好氣道。

“噓——”

陸懷卿看到眼前的王馳,眼角雖有皺紋,但頭發卻一根都沒有白。

這人穿着一身華麗的紫衣,是和王馳一脈相承的不着調。

他年紀雖大,但瞧着比王謙這個兒子還更要調皮:“天知地知咱們三人知,只要你們不和彩雲說,她不就不知道了嗎?”

彩雲就是王馳那位在整個世家都很有名的出身賤民的妻子。

“你是懷卿啊?”王馳喝得暈乎乎,定睛瞧了陸懷卿好幾眼。

“是, 見過王大人。”陸懷卿道,“我們近日來是想問問……”

“等等——”王馳打斷了她的話, 端詳着她的臉。

在她被眼前的王馳看得都有些不自在後,她才看到王馳點了點頭:“是很像那個讨厭鬼。”

“讨厭鬼?”陸懷卿反問。

“瞧我,糊塗了,就是你爹爹。”王馳抱歉一笑,“陸玠當年可讨厭了,他自己喜歡鬥雞,每次被他大哥捉住就把鍋扔到我身上。”

這倒是和陸懷卿心裏的阿塔不同。

在她記憶裏的阿塔是什麽都會的風流佳公子,在長安其他人口中,她爹爹又是橫掃關山、戰無不勝的大将軍。

可是到了這個王馳口中,她卻窺見了爹爹的另一面。

“整體到處闖禍,還說什麽要做游俠,扶危濟困!每日裏不愛讀書,被他大哥拿家法打得皮開肉綻都不學。”王馳道。

陸懷卿聽到這些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她終于明白,為何阿娜那樣說一不二、鐵血冷面的人,會生出她這樣不争氣的女兒了。

原來都是她阿塔的錯。

“王大人,我們今日來是想……”陸懷卿和王馳寒暄完想要聊起舊案的事。

“還有你這個名字……”王馳卻又岔開了她的話。

“什麽名字?”

但偏偏陸懷卿确實很想知道她名字的事情。

“陸昭和你說過你名字是你爹取的吧?”王馳問。

見陸懷卿點頭,他了然:“不過,我猜陸昭沒和你說,你名字的具體來歷。”

“我只知道陸家這一輩字‘懷’。”陸懷卿道。

陸懷卿追問陸昭關于名字的問題時,他也只說這是王馳告訴他的,他也不知道這名字是什麽內涵。

但王馳這些年一直游歷在外,她也沒找到機會追問。

她甚至曾經想過“懷卿”,會不會就跟她們北漠意為“草原”的“雅依拉”一樣常見,是很多女孩子都會取的名字。

“因為你父親給我寫過信——是在他失蹤的第六年,他給我來信,還和我說了他在漠北的經歷。”王馳道。

陸懷卿聽到這話,驚道:“您說什麽?”

“你的名字有懷柔遠人之意。”王馳眼神清明了許多。

陸懷卿覺得這話很熟悉,思索了一會兒後才想起來。

傅葭臨前世給她賜名時,就是這麽和她說的,說是什麽“懷柔遠人”,故給她賜名“懷卿”。

難不成……前世傅葭臨也從王馳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所以才會給她賜名“懷卿”?

“但其實是你父親,以你的名字寄托了對你母親的相思。”王馳道。

陸懷卿聽到這話并不意外。

雖然,今生她才知道阿塔的真實身份,是那位曾和漠北是死對頭的大燕将領。

也不乏人覺得,她阿塔是失憶才會喜歡她阿娜。

但陸懷卿還記得阿塔離開漠北時,眼裏的眷戀和不舍,裏面的赤誠愛意袒露無遺。

“懷卿,別查了。”王馳道。

“你爹爹當年給我的信裏,就說了他也在查陸玠的死,還說不日就會回京城。”王馳難得有幾分歲月滄桑,“後來,他就徹底沒了音信。”

明處的人怎麽鬥得過暗地裏的蟲子。

它們為了血腥的利益,暗自達成共識,一齊撲上來将人啃到連骨頭都不剩下。

連熟讀兵法的陸玠都贏不了他們,陸懷卿又如何能贏?

陸懷卿聽到這話愣在原地。

春日的明光在此刻也好像變得黯淡。

“不。”但陸懷卿搖頭。

“那我更要查。”

如果這個案子牽扯到她阿塔,那她更會要堅持到底。

陸懷卿望向眼前的王馳。

她像西北黃沙裏的胡楊,看起來不起眼,看起來能夠被輕松打倒。

但事實上,風吹不倒,日曬不垮,就算被吹進塵沙裏,也能經年不腐。

“您有家人,我不逼您。今日叨擾,小輩就先告退了。”陸懷卿明白了王馳的話是在拒絕她,但她也不糾纏。

她心裏其實還是有些委屈的。

從內心深處來說,陸懷卿是個路見不平就會拔刀相助的人。

但不論是阿塔小時候的教導——君子慎獨,不苛責旁人。

還是前世她在四處求援、無依無靠時悟出的道理——沒有人是欠你的。

她都明白,人不能去苛責任何人。

“傅葭臨,我們走吧。”陸懷卿小聲道。

沒關系的,她和傅葭臨繼續查,遲早能找到別的證據的。

傅葭臨回握住眼前人的手。

他的小太陽現在很沮喪。

“不用走。”傅葭臨道。

陸懷卿奇怪地看向他。

傅葭臨難不成看不出,她眼裏的淚都要掉下來了嗎?

不走——難不成在這裏當着王馳的面哭嗎?

那不就有脅迫人家的意味啦……而且陸懷卿不喜歡将自己弄得那麽狼狽和卑微。

“等等。”王馳突然道。

他讓王謙将一疊被封好的東西交給陸懷卿。

“你果然和陸玠很像。”王馳感嘆。

“這是逾白收集的謝慈派人僞裝白衣衛殺掉你大伯的證據。”王馳頓了一下,滿懷愧疚,“對不起。”

“當年我有妻有子,又身背王家一族人的性命。”

“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連江逾白都被他們聯手冠以惡名,又何談是他一個人呢?

陸懷卿捏緊手中的東西,心裏滋味複雜。

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勇氣站出來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該為了公正舍棄生命。

但因為不敢,就注定會有更多的人蒙難。

她的阿塔、王家兄妹、丢了性命的江心月,還有為了複仇只能淨身為宦的江蓠……

或許還有更多人,只是她尚不知曉。

陸懷卿沒有說什麽,只是很輕道:“謝謝您。”

至少王馳在最後,願意把這份證據交到她手上。

“你在想什麽?”傅葭臨問。

從王家出來以後,陸懷卿就一直在默默出神。

如今上了馬車,她也抱着膝蓋,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頹廢又萎靡,是傅葭臨很害怕的樣子。

但陸懷卿就像是被他的話敲醒般,身上萎靡的氣質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握緊手又松開,最後又緊緊握拳:“我覺得我需要更勇敢一些。”

陸懷卿想起小時候被阿塔放在頸間,高高舉起的時候。

她起初也會害怕,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到地上。

但阿塔和她說,人終有一死,越恐懼它,就會更過不好這一生。

“傅葭臨我一定會查清這個案子的,我還要查清我阿塔究竟是怎麽死的。”陸懷卿道。

陸懷卿:“你要是不想的話……”

“我會和你一起。”傅葭臨直接道。

陸懷卿看向傅葭臨,春光灑在少年人的身上,明媚溫暖。

她忽然發現,最近好幾次都是傅葭臨在安慰她。

前世那個陰郁、瘋狂的傅葭臨,已經逐漸被明朗、溫和的他取代。t

她的少年已經越來越好了。

陸懷卿撲進傅葭臨的懷裏,她感受到傅葭臨瞬間繃緊的身體。

她仰起頭朝他綻開一個笑容,故意調侃他:“我們漠北的女子就是這樣哦。”

“喜歡一個人就會黏着他的。”陸懷卿又蹭了蹭傅葭臨的胸口,聽到他跟她一樣怦怦跳的心。

傅葭臨笑着低頭,輕輕撫着陸懷卿的烏發。

他覺得做一個正常的好人也挺不錯。

如果可以,他想真的能永遠成為陸懷卿愛的樣子。

站在明光裏,愛着心上的姑娘。

-

謝府內,崔應急得來回踱步,謝慈卻還是如往日般,不慌不忙沏了壺茶。

“謝慈,你倒是想想辦法啊?”崔應急道。

陸懷卿今日去了王家,若當真叫他們查出什麽東西,他就全完了。

“怕什麽。”謝慈輕斥。

“當年江逾白的案子是陛下親口宣布判的腰斬之刑,審理也是刑部和大理寺全權負責,和你我有什麽關系。”謝慈仍就笑着。

崔應:“可……”

“可什麽?”謝慈不免鄙夷這個和他曾合作過好幾次的老“朋友”。

就只有這點膽量和謀算,也難怪崔家手裏有着皇太子和崔皇後這兩張底牌,卻這麽多年都不會用。

“崔應,是皇帝容不得陸珏,也是他容不下江逾白……咱們只是替皇帝做了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謝慈起身用力捏住崔應的肩警告道。

崔應被謝慈這一下,弄得像是肩胛骨都要碎掉,他額頭上冒出細汗:“你說的是。”

等到對方松開手,崔應才猛地吸了幾口氣。

這個謝慈早年流落民間,靠要飯活到十二歲才回謝家認親——他手上這把力,當真半點都不像養尊處優、玩弄筆墨的文臣。

謝慈道:“你手裏不是還有一張底牌嗎?”

“什麽?”崔應不解。

“陸玠不是你殺的嗎?”謝慈反問。

崔應語無倫次道:“你、你不要血口噴人!那是陛下要他死,截斷糧草的人也是你的人假扮的,後來也是你告訴我陸玠下落的!”

“這是張底牌。”謝慈輕笑,“世界上最完美的謊言不是憑空捏造,而是半真半假。”

“你的意思是……”

謝慈眼神幽幽:“傅書嫉妒陸玠和你妹妹青梅竹馬不是人盡皆知嗎?他殺陸玠再順理成章不過。”

“這有什麽用?”崔應還是不解。

“自然有用。”謝慈笑得很是溫和。

至少,傅葭臨一定會害怕的。

那個孩子他教養了這麽多年,最是了解他是個什麽樣的性子了。

親生父親是心上人的殺父仇人……傅葭臨一定會妥協的。

他一定會的。

等謝慈走後,謝慈才喚來陸昭問了東宮、五皇子府甚至還有王馳府上的動靜。

聽完陸昭的話,他眯了眯眼,像是覺得斜照進亭內的春光有些刺眼。

“五殿下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徒弟。”謝慈感嘆。

傅葭臨吏部尚書的位置,他可是幫忙出力了的。

結果轉頭傅葭臨就為了陸懷卿查他,半點情面不留。

陸昭:“五殿下也是想要查清當年真相。”

“呵——陸昭,你該不會覺得自己是什麽好人吧?”謝慈聽出對方這話是偏向傅葭臨等人的。

很顯然,陸昭剛才偷聽到了他和崔應的話。

“你當年不過就是陸家的旁支庶子,如果陸珏和陸玠不出事,你以為你能走到今天?”謝慈湊近他。

當年觊觎陸家的,可不只謝慈和崔應這樣的外人,陸家內部同樣不乏吃裏扒外的人。

“你不是早就猜到陸珏是我害死的嗎?”謝慈抓住陸昭的衣襟,“既然都裝聾作啞十多年了,就繼續給我把嘴巴閉緊。”

謝慈将陸昭推開,乜了他一眼:“尤其是在知寒面前,你不許将此事透露半分。”

他突然轉了話頭:“我記得你兒子今年剛成婚吧,你兒媳不是也剛懷孕嗎?”

“和當年你捏造陸珏和江逾白罪名的證據一樣,你想辦法把陸玠的死嫁禍到傅書身上。”謝慈恐吓完陸昭,轉為利誘,“辦好了,白衣衛正使的位置,我替你拿回來。”

“是。”陸昭點頭。

“主君——”

門外傳來下人們通報的聲音。

謝慈:“什麽?”

“二公子回來啦!”

謝慈常年帶着假意的笑容,這才真的露出幾分真心的意味。

-

“不能把知寒牽扯進來。”謝識微拒絕了陸懷卿提出的計劃。

陸懷卿目露不解。

“當年父親去世時,知寒還沒出生。這麽多年我也從未告訴他,爹爹的死另有隐情。”謝識微嘆了口氣。

陸懷卿這才明白謝識微擔心的是什麽。

這麽多年,謝知寒都是真心誠意将謝慈當作父親看待。

若是叫他知道自己敬愛的養父,才是害死自己生父的人,他恐怕一時半會兒會難以接受。

而謝知寒今年三月又要參加春闱。

陸懷卿忍不住擔心:“可是我聽說堂兄一回京城就去了謝府。”

就算她們不說,謝慈難道就不會告訴堂兄嗎?

“我不知道。”謝識微搖頭。

但是以她對這個弟弟的了解,他既然回了京城一定是要先回謝府去見謝慈的。

敬師長,早已成為謝知寒刻進骨子裏的東西。她若是阻止,反而會惹得他懷疑。

“謝慈不會說的。”傅葭臨開口。

他記得很清楚,在他剛被認回皇家由謝慈教他識文斷字時,謝慈從不會像其他課的先生那般拖延時間。

只要到了酉時,謝慈就會結束當日的課。

那時候傅葭臨十二歲,而謝知寒不過九歲。

他坐馬車回宮的路上,總能看到謝慈牽着謝知寒的手上街買吃的。

有時候是買糖人,有時候是買糖葫蘆,還有的時候是父子兩人一起幫謝識微挑簪子。

傅葭臨當時遙遙望着他們,心裏被酸酸澀澀的感覺啃噬。

當年他不明白那是什麽感覺,直到遇到陸懷卿後,他才慢慢明白那些尋常人都有的感情。

也才知道那時他是在羨慕。

“謝慈雖殺了陸大人,但對陸将軍的兩人孩子确實疼愛。”傅葭臨道。

謝識微聽到這話,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那曲江會上,到底該讓誰來提起這件事呢?”陸懷卿問。

陛下像是害怕太子攪和這件事,已經将最近各州春耕之事交給他督辦。

太子不日就要動身離開京城,曲江會上肯定是趕不回來。

那該由誰能來負責在曲江會上,将他們查到的東西公之于衆呢?

“我可以。”江蓠突然開口。

陸懷卿懷疑:“你?”

“對!”江蓠梗着脖子,“我今年本就要參加春闱!中個進士而已,再簡單不過!”

陸懷卿記得前世江逾白從沒有說過自己中過進士——也就是說,前世在他參加這次春闱前,可能就已經進了宮。

“你去吧。”陸懷卿真心祝願道,“祝你高中狀元。”

不管怎麽樣,對于一個讀書人而言,能夠中狀元都是最美的夢。

江蓠害羞地撓了撓頭:“這狀元可能還是難了一點。”

“還是需要再多找幾個人作備選。”江蓠道。

陸懷卿把目光放到傅葭臨身上,卻發現這人又有些心不在焉。

自從傅葭臨前兩日看了從王馳手裏拿到的證據後,他就好像總是魂不守舍。

“傅葭臨……”陸懷卿想問問這人究竟在想些什麽。

“我也可以出面。”傅葭臨突然開口。

陸懷卿這才反應過來,他這不是魂不守舍,他更像是有什麽心事。

只是她幾次想問,都被他用別的話擋開了。

讨論完春闱後的曲江會的安排,傅葭臨一個人離開府上了。

王家的那份證據別人看完不會覺得有什麽奇怪,但傅葭臨卻看出了其中奇怪的地方。

煙雨樓的殺手,除非是樓主允許,否則絕不可能摻和到朝堂裏去。

而那時主事的人,是傅葭臨的師父,他師父那個人冷心冷情無子,常年又以面具示人。

怎麽都不可能和謝相牽扯上關系。

“你來了。”謝相像是毫不意外傅葭臨的到訪。

“你是故意讓我們取到王馳手中證據的。”傅葭臨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一是謝慈可能真的沒想到裝瘋賣傻多年的王馳會參與其中,二是謝慈手裏有更重要的底牌。

謝相:“你是想問,我和你師父的關系吧?”

“我們交好很多年,兩人宛若同體,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不分彼此的。”謝慈道。

傅葭臨:“我沒聽師父提起過你。”

“我也從不向人提起他。”謝慈道。

傅葭臨盯着謝慈,半晌,他像是覺得謝慈不會說什麽有用的話,轉身就想走。

“你師父是被你殺死的,不是嗎?”謝慈反問。

見傅葭臨眼裏雖神情不動t,但手卻猛地攥緊。

“煙雨樓每一代最後活下來的兵人,最後要殺的人就是樓主——也就是你師父。”

謝慈:“是不是很奇怪我怎麽會知道?”

他看着傅葭臨滿是警惕的眼神,扯了個笑:“我沒有惡意,我就是想和你說。”

“你喜歡的人不知道你做過這件事吧?”謝慈問。

“如果她知道,你居然是個連自己師父都殺的瘋子,你猜她會不會被吓跑?”

傅葭臨抿緊唇,忽然驀地擡眼一笑:“你才是那個瘋子。”

謝慈看到傅葭臨突然握緊手中的劍,剎那間,淩厲的劍峰就向他揮了過來。

“我可不只這一張底牌。”謝慈道。

傅葭臨充斥着殺意的劍峰劃破了他的脖頸,卻只是淺淺割開一個口子就停了下來。

他知道傅葭臨不敢。

謝慈養的暗衛立刻沖上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将傅葭臨按在地上。

他擡了下手,示意暗衛們把劍都收起來。

“你其實根本就回不了頭。”謝慈俯身看眼前的少年,“贖罪、不再作孽……傅葭臨,你的罪孽這輩子都贖不完。”

謝慈熟練地蠱惑少年:“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嗎?要成為執棋之人。”

“你殺光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再用天下為籠,束縛想要逃離的不聽話的金絲雀,不就再也不用擔心了嗎?”

四下靜寂,院中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燈火幽微,傅葭臨的臉大半都埋在黑暗裏。

“她不是金絲雀。”傅葭臨突然道。

謝慈皺眉:“你說什麽?”

傅葭臨掙脫暗衛們的束縛迎上謝慈的目光。

少年的眼裏有堅定、有倔強,甚至有一絲同歸于盡的決絕,卻唯獨沒有謝慈期待的陰狠。

傅葭臨又重複了一遍:“她是個人,不是寵物。”

更是他的太陽,可是籠子怎麽可能裝得住太陽呢?

性子烈點的鳥兒都會在籠子裏絕食而亡,更不要提一個活生生的、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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