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确認心意

第42章 确認心意

回到房間, 黎諾拉着傅沉歡坐下。

她站在他身邊,彎下腰,微微側着頭看他的眼睛,“沉歡哥哥, 你最近休息的不好, 眼睛都有些紅了。”

傅沉歡略一沉吟, “你別聽原樂胡說。”

“才沒有胡說呢,你根本不會照顧自己, 我最知道了, ”黎諾撇撇嘴,“從覺仁寺回來後,我都見不到你人, 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好給自己後背上的傷換藥,你把上衣褪下來, 我看一看。”

傅沉歡:“……不用了,我已經好了。”

黎諾只當他又是胡說,就要上手,傅沉歡忙不疊一把握住她不老實的小手, 哭笑不得:“真的好了。”

黎諾不信:“哪有那麽快?”

傅沉歡解釋道:“不騙你, 我愈傷很快, 而且渡厄不懂武功, 并無內力, 打下去都是皮肉之傷。”

“真的嗎……”

“嗯,”傅沉歡又好笑又無奈, “諾諾, 你是女孩子, 不可以總這樣。”

他的語氣略有遲疑, 明顯是赧然,黎諾聽出來了。

她可沒有傅沉歡那麽好心,剛才她好丢人,這回可要找回一局:

“哪樣?我又沒有扒別人的衣服,我只對你這樣,而且我是為了給你處理傷口。”她才不管,怎麽直白怎麽說。

傅沉歡耳根發燙。又來,他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黎諾瞅着傅沉歡,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他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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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很壞心地用指尖在他掌心不輕不重撓了一下。

傅沉歡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連忙松開。

只是放開以後,掌心還殘留着她柔軟無骨的觸覺,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慢慢攏住。

這回黎諾滿意了,她欺負夠了,也不會再像剛才那樣再教他些什麽,免得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她忍着笑,轉身去拿櫃子裏的東西。

藥包和銀針早就準備好了,方法是之前系統給的,他們專業且有針對性,必然比這個世界中的大夫更有用。

她将藥包慢慢敷在傅沉歡雙眼上,抽出銀針,小心刺在他眼周。

他乖乖的不動,任由她施為。

一開始,黎諾沒覺得有什麽,但漸漸的,看傅沉歡這樣溫順的模樣,她有些心虛。

他全然的信任,叫她心中不知不覺生出一分難過,“沉歡哥哥,眼睛周圍有許多死穴,且離太陽穴這般近,你就不怕我會……”

她臨場改口,“……會紮錯嗎?”

傅沉歡只是彎唇一笑。

不是那種覺得她的話只是玩笑話而不在意、一笑置之那種笑,而是一種“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便是命也無妨”那樣寵溺的笑。

黎諾一瞬間便看懂了。

旋即,她的手有些沉重,不再說什麽,只是更加認真謹慎,溫柔小心地給他治療。

……

八月十五,中秋夜。

傍晚原樂跑進來,臉上挂着開懷的笑容:“諾諾——你真是神醫啊!”

她往黎諾對面一坐,豎起大拇指,“事情是這樣的:你那日在街上救了王爺後,段大夫就很想與你切磋醫術,只是你當時身體不好,王爺不許他來煩你。”

“本來呢,王爺的眼疾一直是他管,但你前幾日開始給王爺治療後,王爺就不要他管了。他不服氣,跑去翻了你丢掉的藥包來看,接着就一直宣揚自己甘拜下風,技不如人。”

黎諾又開心又有些慚愧:“段大夫太謙虛了,我的命是他救的,他怎麽會技不如人呢?”她明淨的眼眸微轉,“其實我都猜的到,沉歡哥哥可不是一個聽話的病人,我想大約是他更聽我的囑咐吧。”

若段淮月這麽說,那傅沉歡的眼疾的确有所好轉。只是,畢竟不是自己真才實學,受此稱贊,就實在勝之不武了。

原樂點頭:“這個說法倒也有些道理,段大夫很不容易。”

“今早他還想向你來讨教,被我攔下了。他那個人,看着無欲無求的,實際上對醫術太過癡迷,真讨論起來肯定廢寝忘食。那日,就那日,我看王爺的醋勁——哈,那還是算了吧。”

原樂擠眉弄眼,煞有其事的搖頭。

黎諾忍着笑,也同意:“嗯,算了吧。”

傅沉歡吃醋的樣子,和她認知裏的很不一樣,既不尖酸刻薄,也不擺臉争吵,就自己在那兒安安靜靜的可憐,叫人好笑又心軟。

她想了想,好奇道:“樂樂,我想問你一個事,京城裏……有沒有嗯……對他芳心暗許姑娘?”

聽這問題,和她這副吞吞吐吐不确定的模樣。原樂恍然大悟:“你這是怕人跟你搶?”

黎諾立刻否認:“才不是!”

原樂低頭笑了,正色道:“當然沒有。恕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哪個姑娘會喜歡王爺啊?吓都吓死了。他只可能是你的,就他,除了你,誰要啊?”

她說的正來勁,門外一聲重重咳嗽聲。

原樂一下子記起來:“啊,對了,霍雲朗說有事請你幫忙,我幫他遞話來的,一進門聊上天,忘了他還在門外等着了。”

黎諾還想着她剛說過的話,一手托着下巴,心情極好,笑吟吟招呼道:“不用這樣拘禮,讓霍大人進來吧。”

原樂便沖着門口叫了一聲。

霍雲朗進來後,很是嫌棄地看了原樂一眼,旋即恭恭敬敬沖黎諾行禮:“打擾姑娘了。”

黎諾道:“霍大人不必多禮,快起來。”

霍雲朗道謝後,低聲道:“姑娘,屬下有一不情之請,想請您發發慈悲。”

“什麽事啊?”

霍雲朗似乎難以啓齒,磕磕巴巴說:“屬下……屬下想請姑娘與王爺說……請王爺赦免一個人。”

赦免一個人?

黎諾對霍雲朗的忠誠心裏清楚,他絕不會做對傅沉歡不利的事情,所以即便見他如此為難,她心中卻沒有警惕與防備,只有好奇:“是什麽人啊?”

“是……”

“我來說吧,真是費勁,”原樂接口道,“這個人叫蕭沖,是前青麟營的校尉,曾經是王爺極為得力但手下。”

“但他怎麽得罪了王爺我不大知道,我來到龍州軍時就只聽過他的名字,并不認識,當時他已經不在軍中了。”

黎諾喃喃道:“蕭沖……”

她從未忘記蕭沖,這個人也算是她除傅沉歡外,最為愧對的一個人。此次回來并未見到他,她心中隐隐內疚,卻也實在也沒法開口問。

本想等穩定一段時日再旁敲側擊打聽一下,沒想到今日能偶然聽到他的近況。

原樂開了頭,霍雲朗就好說多了:“是,姑娘有所不知,當年他因失職之罪,愧對王爺,自請去守傅氏靈祠堂……如今已經六年了。王爺不調他回來,他那個人更不會主動提。但此事中間,确實有種種誤會,絕不是蕭沖故意抗命惹王爺不喜,若姑娘願意幫忙,可否在王爺面前為蕭沖求求情?”

他搓着手,補充道:“您不必擔心,這并不算置喙軍事,只是……只是若您來說,王爺答應的容易些。”

黎諾立刻點頭:“霍大人放心,我會說的。”

霍雲朗大喜過望,他原來并不認識黎諾,那日夏花燈節,更是頗有得罪,若不是原樂拍胸脯保證她心善又溫柔,他本不敢來。

沒想到黎諾這般好說話,松下一口氣,語氣都激動些:“屬下在此謝過姑娘大恩,也替蕭沖謝過。”

黎諾忙道:“霍大人不必客氣,原也不是難事,我會全力以赴辦成的。”

原樂在一旁插嘴道:“諾諾,求情的時候,你若願意,順便也幫霍雲朗說兩句好話。你又不認識蕭沖,冷不丁提起他,王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必然是霍雲朗求到你面前讓你幫忙。他敢拿這些事來煩你,在王爺那裏絕對沒有什麽好下場。”

霍雲朗哼一聲,嘟囔,“你倒還有點良心。”

原樂看着黎諾,還沒說完:“當然你不願意就算了。”

黎諾忍着笑:“我知道了,你們放心吧。”

她将此事認真擱在心中,等晚上傅沉歡回來便提了。

傅沉歡果然明白:“霍雲朗來打擾你了?”

黎諾眉眼微彎,搖頭道:“不是打擾,是遇上了說幾句話。沉歡哥哥,霍大人說這位蕭沖大人是你的左右手,為人正直又能幹,曾經的事都是誤會,如果可以,你不要罰他了好不好?”

傅沉歡垂眸,“你不必理會霍雲朗。”

“其實也不全是受他所托,”黎諾柔聲,“他與我簡單說了些,雖然說的不多,但我知道蕭大人請罰與我有關,既然如此,我才敢貿然開口的。”

她認真望着他:“沉歡哥哥,若是因為我,那就算了吧。”

傅沉歡一時失聲,手勢憐惜地摸了下她的頭。

當年的事蕭沖有責任,若他遵從軍令沒有離開京城,諾諾怎會出事。

可若要他來承擔全部責任,倒也過于嚴苛。

更何況,霍雲朗也算會找人。諾諾這樣求情,就算只看諾諾這雙澄淨溫柔的眼睛,他也不舍得不答應她的要求。

罷了,傅沉歡心頭一軟,眉目溫和地點了頭。

黎諾見他就這麽快答應,終于放下心,又道:“沉歡哥哥……”

“嗯?”

“今天是中秋節。”

她一說傅沉歡便笑了,“想出去麽?”

黎諾忙不疊點頭,眼睛亮晶晶的,“中秋節會放天燈,外面很熱鬧,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傅沉歡自無不允:“好。”

……

中秋月圓,皓朗當空。

街上人聲鼎沸,三三兩兩成群結伴而行,空氣中充斥着喧嚣的煙火氣,各式精美漂亮的長明燈緩升天空,如萬千星辰流光溢彩。

漫天華彩,燈火四溢,這是黎諾第二次看見這樣的繁榮景象,心境卻比上一次歡喜快樂的多了。

倒不是她貪玩,只是她曉得今天中秋夜,街上一定很熱鬧,繁華程度不亞于夏花燈節——這幾天因為中秋節臨近,她不免想起那日夏花燈節傅沉歡孑然一身,吐血昏迷的樣子。

也許他六年都是這樣過的。

眼下月圓之夜,亦是結伴出游的美好節日,若她拉着他一起出去,也許可以稍稍撫去他心中的傷痕,彌補夏花燈節的苦楚,讓他多安慰一些。

不過黎諾惦記着傅沉歡的腿,不想讓她多走,撒嬌耍賴,最後成功坐了馬車。

彼時,傅沉歡在馬車中看黎諾一臉興奮的向外看,忍不住心下溫軟:“諾諾,我們下去走走吧。”

黎諾頭也沒回,直接擺擺手:“不走了,街上人好多。”

傅沉歡含笑:“你不想玩些什麽嗎?”

“看看就行。”

“那總要吃些東西,”傅沉歡哪裏忍心拘着她,“還沒用晚膳就跑出來,不要餓壞了。”

這倒也是。黎諾回頭看着傅沉歡,她沒吃飯,他自然也沒有吃。

但顧念他的腿,黎諾有點猶豫要不要自己下去買些回來。

傅沉歡洞察力敏銳異常,低笑道:“諾諾,你不要擔心我的腿,這傷已經很久了,早就無礙。如今走起路來,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他慢慢伸出手摸索她的手,“真的沒事,陪我下去走走?”

黎諾心中一軟,嗯了一聲。主動牽過傅沉歡的手,“沉歡哥哥,那你小心些,我會扶着你的。”

她帶傅沉歡去了東街,聽說那裏最是熱鬧,每年中秋時展出的各式長明燈都很有趣,男女結伴相游,大多數也都聚于此處。

“沉歡哥哥,樂樂跟我說段大夫誇我了。”

“嗯,是啊。”

“段大夫之前給你開的藥,我看過,是很好的藥方,用了應該會有效果的,你以前是不是都不怎麽聽段大夫的醫囑呀?”

“還好。”

“還好是什麽,你肯定沒聽。這樣吧,讓我檢查檢查這幾日的治療效果怎麽樣,那邊的字——你能看清嗎?”一路上,黎諾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心血來潮指着街邊一處牌匾,那裏被明亮的燈光照耀着,匾額上的字跡還算清楚。

傅沉歡認真看了,“約莫是‘太宜’二字。”

黎諾一喜,正要說話,前方街角卻拐來一人與他們迎面碰上。

她當即心一沉,好心情瞬間收斂不少: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好好的日子碰上鬼。

傅沉歡察覺得不比她晚,略略斂容。

“難得見王爺好雅興,”應斜寒率先打招呼,臉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恬淡笑容。

他目光慢慢落在黎諾身上,“諾諾,好久不見。”

黎諾心中忍不住生出一抹厭煩,這種煩躁,就像是好不容易放松歇下來,卻冷不丁被通知要去開會的不爽——無論是從自己的經歷,還是從傅沉歡的角度,她都很不待見應斜寒。

傅沉歡反手牽住她,一言不發帶她避開應斜寒向前走。

在經過應斜寒時,他靜靜站着,動也不動,只是朗聲道:“王爺何必走這麽急?難道是怕紙終究包不住火?諾諾知道當年是你親手殺了她父母兄姐麽?”

黎諾頓住腳步。

她有些愣。

不是不知道應斜寒在說什麽的愣,而是太明白應斜寒的心思、讓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才合适。

因為上帝視角和單人視角的天差地別,明明該是很陰毒尖刻的、不動聲色的一句挑撥,但對于她來說,對方目的與言語都太直白明确。

可這種呆愣,在傅沉歡眼中卻變了味道。

他已經白了一層面色。

傅沉歡喉結上下滾動,萬分艱澀開口:“諾諾,我……”

應斜寒轉過身,眉宇間頗為憐憫的嘲弄:“王爺為人最為坦蕩,做過的事,應當不會矢口否認吧。便是您不認,但事實就是事實,諾諾的身份容貌,但凡京城有些名頭的人物不會不認得,你究竟有沒有跟她說實話、有沒有殺了她父母親人,這都是板上釘釘的過往,只需稍加查證,便知我所言非虛,并非蓄意挑撥。”

“而且,”應斜寒微勾唇角,“諾諾是皇上的姐姐,皇上未登基時,他們姐弟二人親密非常,這些年陛下以為姐姐不在人世,時時悲苦祭奠,如今她完好無損地回來,若皇上知曉,怎會不封她一個長公主之位安居皇宮?無論從哪一點看,都比你的宅院更安全可靠。王爺可有膽量将諾諾帶到皇上面前嗎?”

“你不敢。因為諾諾一旦讓皇上瞧見,讓世人發現她真實身份——你踩着她屍骨上位、屠殺她全家的一切謊言都會被拆穿。”

黎諾皺起眉,不是,他胡說八道什麽呢?

看他說的這樣篤定,難不成……外邊都是這樣傳她的死?

傅沉歡緩緩側頭望他,空茫的眼比之從前已有些凝聚,目光淩厲異常,徹骨的冷。

他手冰涼的仿佛沒有任何溫度,慢慢的向應斜寒邁出一步。

黎諾不知道傅沉歡要做什麽,忙不疊拉住他,“等等——”

她說等等。

傅沉歡雙唇微微發抖,一點一點失了血色,方才還帶着淺淡笑意的人,此刻竟有些不敢看黎諾。

他這副神色落在黎諾眼中,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但她拉住他并不是信了應斜寒、從此要與他劃清界限,而是看他剛才目色,她怕他直接将應斜寒殺了。

雖然她相信傅沉歡絕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可也不能完全摸準他心思——以她目前對傅沉歡的了解,無論從前還是現在,他從不說廢話。不出手便罷了,一出手,定不可能太和善。

但應斜寒決不能死,他是極為重要的人物,小皇帝千秋大業少不得他。若是死了,劇情肯定算崩盤。就算後邊她拼命找補,勉強拉回及格線,但傅沉歡當街誅殺首輔這樣的事,可不是那麽輕易能揭過的,會給他造成很大的麻煩。

黎諾抿了抿嘴唇,手指慢慢下滑,從他袖口落在他手背,輕輕攥住他兩根手指,握在掌心。

雖然力道不重,但輕輕柔柔,如撒嬌的小奶貓一般令人安心。

傅沉歡極緩地眨了下眼睛,下意識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黎諾任由他握着,一雙清淩淩的眼睛望着應斜寒:“你是誰?”

應斜寒的怔愣不過一瞬間,快的讓人無法察覺:“我叫應斜寒。諾諾,我是你的遠房表兄。夏花燈節那日,我們見過。”

“哦,是你,我有印象了,”黎諾說,“既然是表兄,當日為何沒有與我相認呢?”

應斜寒注視着黎諾,頓了一下才說:“當日來去匆匆,又因六年前……我以為你已不在人世,固然沒有立刻認出。”

黎諾微微一笑:“原來如此,這樣看來,應大人果然是為極遠的遠房表兄。”

應斜寒雙眼微微眯起來,神色不辨喜怒。

黎諾看了傅沉歡一眼,見他也在垂眸望着自己,便在二人緊緊相握的手上輕輕撓了下他掌心,帶了些笑意,轉頭看向應斜寒:

“應大人,我雖然失憶,但并非成了傻子,誰待我好,我心中還是分辨的清楚的。沉歡哥哥先認出了我,将我帶回家中細心照顧,他是怎樣待我的,我便不與你細說了。而你——我并不認識你,我絕不可能因為陌生人的三言兩語就去懷疑沉歡哥哥,況且,他也不是你口中那樣蓄意利用,不擇手段的人。”

應斜寒微微歪頭,十分不可置信:“就算你不認得我,可我也不會随便扯出一個謊來,諾諾,你大可以去查證我到底有沒有在胡言亂語。”

黎諾道:“你是不是說謊,跟我有什麽關系?至于查證更是不必,我想知道什麽,只需直接問沉歡哥哥,他從不會騙我。”

“……什麽?”

黎諾卻不想跟他說了,她已經說的很明白。

應斜寒啓唇,盯着黎諾半晌,終究一個字也沒說出,最後竟慘然一笑。

“你從來如此,我該知曉的……”

他似乎大受打擊,一個人低笑半晌,忽然擡頭,冷峻的眼中目光格外刻毒,“傅沉歡,我真不知道,蒼天待你究竟是厚還是薄。她如此信任你,你合該高興,但我且看着,你可會一直這般得意。”

黎諾蹙眉望着他,總覺應斜寒有些神經兮兮的,當年他追随的公主之死給他的影響如此之大,讓他到現在都對傅沉歡恨之入骨、恨到這樣的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她與應斜寒說這幾句話,讓傅沉歡的戾氣壓了下去,他并未再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與應斜寒說個字,只是牽着她的手,一言不發帶她離開。

身後,應斜寒也再未說出任何言語。

黎諾由着傅沉歡牽着向前走,漫天燈火閃耀無數長明燈,一個接一個升起。

傅沉歡薄唇微抿,輕聲道:“諾諾,謝謝你信我,我……”

黎諾蹙眉打斷他:“我信任你是應該的,你對我這樣好,我又不是白眼狼,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去信任外人呢?況且我心裏都知道的,我有什麽可利用的,他污蔑你的話,我不會聽的。”

她觑着傅沉歡神色,他唇角是帶着淺淺笑意的,但目光深處細究之下,卻是一片悲涼。

而他的不安是因為什麽,自然不用細說。

應斜寒确實沒有說謊,只是偷換概念而已。

這讨人厭的應斜寒,黎諾嘴上不說,心中将他罵得狗血淋頭。

想一想,她斟酌着道:“沉歡哥哥,你別擔心,剛才那個人說的那些話,我一個字也不聽的,我只聽你對我說的。”

傅沉歡眉目溫軟,輕輕點頭,垂眸望着黎諾。

眼前姑娘在他眼中比往日清晰兩分,依稀能看到五官——雖然還是看不清楚,但他能感覺到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定亮晶晶的,望着他,仿佛整個眼眸只裝得下他一人。

他心頭滾燙,低聲道:“諾諾,有一點我可向你保證,我從未做過傷害你的事。”

黎諾忙道:“我相信。”

她靈動的大眼睛倒映他身影,笑着說:“沒關系的沉歡哥哥,我不急。你想什麽時候告訴我什麽事情,我都等着你,我知道你不會對我說謊。”

傅沉歡翹起唇角。

數十盞長明燈在他身後升起,整個天幕流光溢彩,再這樣漫天微光中,他的笑容比那些光亮還要明澈。

他試探着,将黎諾一點點拉進懷中,見她并未抗拒,才慢慢安心,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好。

空寂了六年的懷抱,如今重又填滿,再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幸福。

傅沉歡将下巴輕輕抵在黎諾毛茸茸的發頂,将她柔軟嬌小的身軀攬得更緊,口中低低呢喃,“無怪乎他會嫉妒……”

黎諾被他雙臂圈着,暈暈乎乎貼在他胸膛上,周圍人聲鼎沸,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沉歡哥哥,你與我說話了嗎?”她揚起小腦袋問。

傅沉歡柔聲道:“諾諾,你待我真好。”

哦,原來他是說這個。

黎諾頓時感覺臉頰有點燙起來,忙低下頭重新埋進他懷中。

然而,在他懷中,他那一聲低低的悶笑通過胸腔的震顫,更加明顯真實的傳進她耳中。甚至整個身體,都被那清冷如蠱一般的笑意弄得渾身發軟。

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聲入耳,黎諾側臉貼着他肩膀,一雙明淨至極的眼睛望着前方無數升起的長明燈。

完了。

這大概就是完了吧。

她心想。

什麽都明白了。

這些時日以來的思念,擔憂,羞澀,無聊時腦中時不時蹦出他的身影、和與他在一起總是沒來由的歡喜快樂、以及任性地把哇哇亂叫的系統拉進小黑屋,這一切——

——原來這一切都沒有那麽難理解。

只需要沉浮一念。

黎諾兩條纖細的手臂慢慢擡起,不太熟練地輕輕回抱住傅沉歡勁窄的腰。

去他的任務吧。

她絕不會讓他死。

……

作者有話說:

前五十紅包寶貝們今天好好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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