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她的目的

第65章 她的目的

傅沉歡将信拿出來。

原來這小木盒中裝的是一封信。這信用了些膠粘在底部, 怪不得晃起來也沒有動靜,讓他忍不住一度懷疑這裏邊空空如也。

縱然他大約知道信上寫了什麽,此刻也難忍好奇,慢慢拆開信封取出來看。

信紙上的字跡東倒西歪, 實在可愛, 只掃一眼傅沉歡便唇角微彎。

諾諾的字寫的不好, 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又失骨架, 嚴格來說很拿不出手。但他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字, 心中卻甚是喜歡。

傅沉歡含笑的眼睛掃過一行,忽然一凝。

他清亮眼眸中的笑意滞澀,就仿佛一個只能行走在暗夜的吸血鬼, 忽然暴露在陽光之下,不由自主地一寸一寸僵硬石化。

被施了法的石人全身上下只有眼珠還能遲緩轉動, 自上而下将這封信讀完。

他讀了三遍。

實際上,他博聞強記,早在第一遍就已經将整封信都背記在心。無數細小嘈雜的聲音敲打着耳膜,漸漸變成巨大的轟鳴聲, 大腦仿佛插.入一根鋼針般的尖銳痛楚, 他有些看不清上面的字。

怕是讀錯了, 他才又細細辨認兩遍。

然而, 紙上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活了過來, 化作妖魔鬼怪。一聲聲尖銳猙獰的笑闖入腦海橫沖直撞,傅沉歡緩緩放下信紙。

巨大耳鳴聲和不知從何而來絲絲縷縷細碎詭異的笑意, 最終都化作清晰的兩個字——諾諾。

諾諾, 諾諾……

你騙得我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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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歡蒼白的薄唇翕動, 微微揚起頭來, 如一只瀕死的鶴。他喘不上氣,空茫的窒息感堵塞在胸腔,沒有一絲新鮮的空氣能進入口鼻,他只坐在這裏,便感受到溺水般的窒息。

心髒處傳來的痛,他已經無法理解。

安王府受的虐打折辱,不止;

戰場上刀劍劈砍的無數傷痕,不止;

青犽撕咬,不止;

金砂穿骨,不止;

漫長時光中,他一一細數過的痛苦全部加在一起,在此刻也遠遠不止。

很多不理解的事情在這一刻通通有了解釋。難怪重逢後她那麽快便說喜歡自己,難怪自己耗盡心力尋找背後勢力卻遍尋無果。傅沉歡想起剛剛到淩钊那裏夜晚時做的噩夢——原來上天早有示警,是他愚蠢不自知。

傅沉歡沉默很久,似乎陷入呆滞,好半天,他才笑一下。

他短促笑了聲,有些茫然地略一掃視,像找方才是誰在發笑一般,很快,他愣愣轉了轉眼睛,唇角微勾,一串低沉的笑聲自胸腔流瀉而出。

于無聲處的癫狂和慘烈,笑的眼角都生出了些水色的碎光。

傅沉歡慢慢擡手捂住心髒,他能感覺到那裏漸漸鼓動起熟悉的異樣,無數細小的金砂如根根鋼針流轉在血液,一點點向外擴散,很快席卷四肢百骸。

食骨金被催發了。

但比起他靈魂所受的淩遲,他只覺食骨金發作實在微不足道。

傅沉歡喉結上下滾動,将那一口即将噴出的瘀血從容壓了下去。

攤開手掌,強勁的內息游走在經脈之間——即便知道這樣做會加速生命消逝,他也只覺得痛快。這是他第一次,毫不遲疑地動用內力壓下毒發。

從前他覺自己不配,每一次毒發的慘痛,都是他懲罰自己一遍遍品嘗諾諾被青犽撕咬的痛苦;後來他是舍不得,并非舍不得自己,而是怕自己太無用,若連自己身體都保證不了,何談保護諾諾。

但現在,他已經如此了。想讓自己少痛些,這總不過分吧。

傅沉歡默默壓制半個多時辰,直至平息,都沒有驚動任何人。

血脈中的痛楚漸漸消去,心髒的慘痛卻沒損減分毫。傅沉歡面無表情将信按原樣折好,放進信封。

略頓了頓,慢慢伸手拿過一旁的小木盒置于掌心。修長手指蒼白,一點一點細細摩挲。

這木盒被他如珠如寶存了七年,時時拂拭,原本尖銳的棱角也早就被多次輕撫成圓潤平滑。

面色慘白的男人久久靜坐,如豆的燈燭安寧長亮,光打在他一側臉上,一面鍍着暖黃金光顯得溫潤柔和,另一面隐藏在黑暗中,盡是陰冷妖冶。

“咔噠”一聲,傅沉歡眉眼一動未動,卻是五指驟然發力,脆弱的小木盒在他掌心瞬間碎成雜亂木片,竟被他生生捏碎。

尖銳的木片紮進掌心,他冷漠面色一一拔.出——半晌,猝然閉眼。

很快,那些帶血的碎片被無聲收進懷中,他低下頭,緩緩捂住那些隐藏在衣襟下碎裂斑駁的木片,就像捂住自己破碎的心。

……

太陽的第一縷金光出現在地平面時,黎諾醒過來。

這一晚上睡得不算踏實,原本她就沒休息好,半夜裏走個來回,心情大起大落,本就吃不住的身體更是虛弱。

黎諾起來呆坐了會兒,默默盤算良久:從這裏回到京城,這一路上大概是沒什麽機會。他們剛剛有這樣的不愉快,加上龍州軍實力強大,這一路回京并沒什麽可利用的事件,看樣子只有到京城再想辦法了。

說不着急當然是假的,但黎諾也清楚,急是沒有用的,只有沉住氣,才有可能翻盤。

想了一會兒,她默默穿鞋下地,打算去看看傅沉歡。

他們兩個營帳緊挨着,出來後走兩步便到了發揮出營帳門口,黎諾先喚他一聲:“沉歡哥哥,你醒了嗎?”

傅沉歡一向醒的早,這個時辰他必然已經起來了。黎諾之前幾乎天天來,一般都是問過一句後便自己打簾進去。

“沉歡哥哥我跟你說……”她笑着走進來,像歡快的小黃莺撲騰着翅膀來到心愛的人身邊,還沒照面,已經忍不住打開話匣子。

想見的人就在那裏坐着,正目不轉睛盯着自己。

黎諾腳步越來越慢,臉上盈盈的笑容也漸漸消散。

——他神色不對勁,簡直比昨日清晨時還不如。

身上穿的還是昨夜走時那身利落的黑衣,墨發高挽,額前卻有兩縷發絲垂落,俊美英朗的臉龐略有憔悴,看上去他不像是剛剛起床,倒像在這裏坐了整整一夜。

黎諾聽見自己有些僵硬的聲音:“沉歡哥哥,你怎麽啦……”

從黎諾進來,傅沉歡的目光就沒在她身上挪開。漆黑的眼睛裏遍布紅血絲,讓他目光顯得漠然。

黎諾害怕了:“怎麽不說話呀?沉……”

傅沉歡拿出了一封信。

黎諾目光所及,大腦轟的炸開。他拿出一封信,卻像是拿出一份判決書,判決的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刑罰是殺無赦。

“你、你怎麽……”黎諾看着那封完全出乎意料的信,仿佛被人打了一棍,她絕想不到傅沉歡到了現在還将那只木盒随身攜帶。

現在木盒已開,再想為什麽已經沒必要了。

傅沉歡道:“六年前,半年為期,做一場任務。目的是讓我推翻前朝統治,登臨帝位。這次回來,又要做什麽?”

黎諾早已慘白了臉色,嗫嚅着說不出話。

“說說看。第二次回來,是什麽目的?”

傅沉歡給了黎諾很長時間,看見她緊緊絞着雙手,唇色越發蒼白,早已痛到麻木的心髒仍然不争氣的悸動憐惜。

他慢慢換一口氣,保持呼吸的平穩,低啞道:“好吧,我來說。”

他站起身,一臉平靜走到黎諾面前,像冷漠的獵手捕獲瑟瑟發抖連逃跑都不敢的獵物,他将她嬌小的身軀罩在自己所投下的陰影裏。

那雙眼睛比漆黑的天幕更沉,沒有任何光亮空洞而蒼涼:“你的目的,從來都是殺了我。”

黎諾大駭,慌亂擺手:“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沉歡哥哥,真的……”

她手足無措上前兩步靠近傅沉歡,伸出手——也不知是想牽他的大掌,還是想抱住他的腰。

她的目的最終也無從知曉,因為傅沉歡平靜地後退一步,口中說道:“別碰我。”

黎諾便不敢再動。

從來沒聽過傅沉歡對她說這樣重的話,她吓壞了,吓得連眼淚都不敢流。

她這副模樣落在傅沉歡眼中,卻又是一次全新的痛徹心扉。

——這一生只能如此了,即便清楚這是個徹頭徹尾的天大騙局,他這顆心也再要不回來了。但恰恰是知道這一點,他想讓自己保持些最後的體面。

傅沉歡盯着她,淡淡說道:“諾諾,到這一步,不必再演下去了。我們堂堂正正說幾句話吧。”

黎諾一滴淚珠倏地掉下來,像是怕被人看見會遭人嫌棄一樣,飛快用手背抹了,“我沒有演戲。”

她忍着哽咽,盡量說的清楚:“沉歡哥哥,我承認我第二次來的時候确實抱有目的,但是後來我真的愛上你了,我不舍得你死,我做的那些事情實際上都不會真的傷害你……”

她不知道為什麽傅沉歡知道這一切後,并沒有觸發劇情崩壞警告,她只知道如果再不解釋,他們之間就真完了。

傅沉歡微微擡手。

這是一個再明确不過的制止動作。

黎諾抖着雙唇,聽傅沉歡緩聲道:“裝失憶騙我,推我落懸崖,與應斜寒雪溪結盟,欲将我單獨引出丢給藥人。到了如今,你說你不會真的傷到我?”

傅沉歡慢慢笑了,漂亮的眼睛裏一點一點泛出細碎微光,漸漸凝聚成一片水色。深紅的唇角勾着,像破碎成再也拼不完整的粉末,風一吹,他便要散去。

“當然,你也算是憐憫我。畢竟你還施舍了我四個月的生命。”他注視着渾身發抖的姑娘,擲地有聲,“但是這行刑前施舍的幾口酒菜,我不需要。”

昨天他看得出她的在乎。

她在乎自己。只要有這個認知在,那麽其他什麽都不要緊。他信她,也等她。

卻不想那些在乎的背後,竟然是如此殘忍的真相——哪怕她昨日所說的一切都是在騙他,他都可以接受,但他接受不了這個真相,因為它抹殺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原來他每每想起總覺愧疚的宮夜宴輕薄,只是她計劃的開端;

原來他身處人生低谷,來救他的那只小手只是為将他推入更深煉獄的鋪墊;

原來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的香消玉殒,只是她任務的完美收尾。

她在乎的從不是他,而是她的任務。

一念及此,傅沉歡低低笑出聲來,強忍許久的破碎眼淚從他眼角滑落,“昨天你說你不會讓我失望——黎諾,你的确讓我大開眼界。”

黎諾瑟瑟發抖,腦中一團亂麻:她說的話他已經一個字不信,一個字不聽了,她現在該怎麽辦?還能說點什麽,才能讓他重新再給予一次珍貴的信任?

還不等她想出來,傅沉歡面無表情轉身。

黎諾驚恐看着他從容走向前面懸挂着的長刀——那是他用慣的刀,甚至昨天從戰場回來後沒有擦,刀身上還滿是血跡。

傅沉歡幹脆利落抽出刀來,帶着血鏽的刀出鞘時聲音沉重,但絲毫不損減它的鋒利寒涼。

刀身出鞘時,黎諾瑟縮了下肩膀,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他要做什麽?他要……殺她嗎?如果沉歡哥哥要殺她,如果自己最終死在他的刀下……

她無力抵抗。但就算回到自己世界,她注定這一生都會活在陰影中無法自拔。

黎諾噙着淚看傅沉歡緊握長刀走向自己,世上最恐怖的噩夢,也不會有這樣的場面。

然而下一刻,傅沉歡輕輕執起她手,調轉刀尖将刀柄穩穩放在她手心。

“拿着。”

他握着她手擡起,徹骨鋒利的刀尖對準自己,“其實這個任務很簡單,你只需對我說一聲。諾諾,不必大費周章了,也不用給我編織到死還未醒的美夢。你放心,殺了我,你從這裏走出去,沒有人會攔你,龍州軍的人絕不傷你。”

“到此為止,別再折磨自己……”他聲音轉低,“也別再折磨我了。”

從刀尖對準他時,黎諾便已恐懼至極,他根本絲毫不擔心那尖銳的刀鋒會傷到自己,黎諾根本抵不過他的力氣,眼睜睜看着刀尖在他胸口晃來晃去。

等他撤開手,她才崩潰地一把扔開長刀。

傅沉歡俯視瑟瑟發抖的黎諾,“怎麽,不殺了麽?”

黎諾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自相愛以來,傅沉歡從來沒有任何一刻不縱容她,他這樣淡漠的神色,她只在他看別人時見過,從來沒有親身承受過這種目光。

他沒跟她開玩笑,也不是氣話,他是真站在這裏讓自己殺了他。一時間她竟不知親手殺他和為他所殺,哪一個給她的陰影更大。

黎諾心神俱裂,絕望而委屈地難過大哭: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啊……我只是想要你啊!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傅沉歡眉心狠狠一跳。

即便他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什麽能謀求的,但聽她說這樣的話他沒法不心碎。

他忍着喉嚨間的血腥味:“你想要我?”

黎諾面色凄楚,含淚點頭。

“不做任務?”

她立刻搖頭。

傅沉歡道:“好。我可以相信你,只要你陪我做一件事。”

黎諾小聲問:“是什麽事?”

只聽他說:“回京,逼宮。殺黎玄景和應斜寒,我要奪位。”

黎諾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呆呆的說:“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傅沉歡看着她,勾了勾唇,“雖然我不知道關于你所有的來龍去脈,但我猜,你這次來殺我,大抵最忌憚的便是此事。”

“怕我颠了皇權,所以才想将我置于死地吧。”

她沒說話,但驚慌如幼鹿的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

傅沉歡唇邊的笑容淡去:“你陪我做完這件事,我便信你的真心。”

黎諾雙唇發抖,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清楚以傅沉歡的聰慧,既然已想的這般明白,那就不可轉圜了,若不答應,自己就再沒機會再得到他的信任。

可她唯獨此事不能答應。

望着他漆黑陰戾的雙眸,黎諾含淚小聲喚他:“沉歡哥哥……”

傅沉歡心如刀絞,強撐淡漠,以保自己搖搖欲墜的自尊,“諾諾,這招對我沒用了。你底牌都明了,我還會因你的眼淚自欺欺人裝聾作啞麽?”

是啊,昨天與今天已是天差地別。言不能說的苦衷,卻被他誤解成她來歷的秘密。

絕望與恐慌席卷了她,黎諾眼淚流的更兇。

三息後,傅沉歡雙眸發紅盯着她,他愛恨交織,僵硬手指擦拭她臉頰上漣漣淚水,“……別哭了。”

不能再看下去,他別過頭,“不着急答複,回京路上有很多時間,容你慢慢考慮。”

說罷,他邁步離去。

……

黎諾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營帳的,明明只有幾步路,卻覺得走了好久。

她身心俱疲,鋪在床榻上細細嗚咽,像被人遺棄的幼獸般可憐至極。她知道自己沒有路了,努力很久的美夢最終化為泡影,一切都結束了。

系統急急叫她:“姐姐!黎諾!黎諾!先別哭,聽我說!”

黎諾止住哭,抽抽噎噎聽它想說什麽。

系統說:“你振作,還沒到窮途末路呢。”

還沒到窮途末路嗎?黎諾像是抓住了希望稻草,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都亮起來了:“真的嗎……還沒到嗎……”是因為關心則亂嗎?她怎麽看不出一點生機。

“沒到。姐姐,你知道為什麽傅沉歡知道那麽多事,劇情卻沒有崩嗎?那是因為他并不恨你,也不想殺你,這個劇情沒有分出任何一點的支線劇情,他所有的仇恨都是沖着小皇帝和應斜寒去的,這和他在原著中的人物高度融合,這個時期的傅沉歡的确對他們充滿敵意,甚至帶着悔天滅地的仇恨也不為過。”

“這麽多事都發生了,他卻對你一點恨也沒有。”系統說,“還有剛才,姐姐,我敢保證他依然深愛着你,一點都沒有減少。”

黎諾哭腫的眼睛呆呆眨了眨,已經漸漸可以冷靜下來思考了。

“現在事情到這一步了,你更不能放棄,而且必須成功——他剛才憑什麽這麽對你?憑什麽!那懸崖,那是那回事嗎?藥人,我們計劃推演了多少遍?你必須得讓他知道你是怎樣努力的愛着他,你必須得讓他知道他擁有什麽,才對得起他,對得起自己。就算未來的某一天,你們倆分手了,也不能是現在這個樣子!”

說完它呸了一聲:“你們絕不會分手!”

黎諾被系統激動的語氣又喚回些韌勁,“可是……我還能重獲他的信任嗎?”

“信任應該不能了,但未必他的不信任就不能利用——他不是已經認定你要殺他了麽。”

聯想它之前說的,黎諾明白了:“你是說事已至此,幹脆放手一搏,反正我們已經徹底攤牌,不如賭一把。”

長久的默契已經讓他們無需多說,系統知道他們想到一塊去了:“這不是賭,你要的,他一定給。只是你得收拾收拾心情,我們不能再在這浪費時間了。”

*

黎諾走出營帳時,外邊有許多龍州軍的人,他們做着自己的事,沒有任何人質疑她半個字。

甚至她向前走,依然有人對她點頭行禮。

霍雲朗和原樂他們就站在前方不遠處,見到她,并沒有走上前來,而是遠遠看着。

黎諾目力不比他們好,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神色,但她想那必定不是什麽好臉色。

這不重要。黎諾微微側頭,最後看一眼傅沉歡的營帳——她只有最後一次機會了,豁出一切也要抓住,正如系統所說,她必要讓他知道她有多愛他。

黎諾不再遲疑,低頭向雪溪營帳方向走去。

雪溪完全沒料到青天白日黎諾會直直闖入他的營帳,她樣子看上去并不像偷偷摸摸過來的,一臉光明正大。

“諾諾你……”

雪溪驚訝起身,還不等說完話,黎諾已經走至面前深深看着他:“雪溪,我們回京城去。”

“什麽?”

她言簡意赅,“回京城。傅沉歡已經知道一切了,他要逼宮政變,我要回京城見皇上。”

雪溪略呆滞地挑眉,他不知黎諾怎樣能面無表情說出這樣一段話,每一個字他聽來都宛如驚雷。

他目瞪口呆望着黎諾:“他發現了?他……既然如此,你我怎麽可能……”

“我們可以走,沒有人會攔我們。你放心,我能保證你的安全。”

雖然她字字铿锵,沒緣由也讓人相信。但事發突然雪溪不明白:“諾諾,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懂……”

“我們邊走邊說,”黎諾望着他,神色堅定,“雪溪,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你一生坦蕩問心無愧,但卻因為背負另一個人的人生而厭棄自己——我想幫你,也希望你幫我。”

“你母妃直到離開都念着的孩子……你的三哥還活着。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雪徹。風雪的雪,徹骨的徹。”

雪溪目光陡然凝重,愣了一瞬後,雙手扶住黎諾肩膀:“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這世上根本沒有幾個人知道——”

黎諾輕聲道:“對不起,之前我有許多事情欺瞞了你,路上我會告訴你一切。相信我,跟我走吧。”

……

傅沉歡不是沒聽見動靜,但他太累了,累得連站起身都覺得困難。

其實最後他只是落荒而逃罷了。他所謂的給黎諾時間考慮,只不過是不敢聽她的回答。

不知為何她不肯直接下手殺了他,應是有其他顧慮。自己最後提的要求,必定和她的任務有所沖撞。

傅沉歡纖長的眼睫低垂,心中的難過如深淵溝壑。其實,他看準這一點,說那些自然是想聽一個他想聽的回答,并非真的想謀反。但說出口後卻膽小如鼠,聽也不敢聽地臨陣脫逃。

就算之後她避重就輕,不回答,只懇求他不要出兵造反……他再怒自己不争氣,也心軟答應的。

但此刻到底說什麽都沒意義了。

霍雲朗進來禀報時,傅沉歡仍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坐着。

霍雲朗看他面色,心中陣陣酸澀無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王爺,黎姑娘走了。”

傅沉歡淡淡嗯了一聲,他知道。

“王爺……”

霍雲朗本想說請他保重身體,可又覺得這句話實在蒼白的幾乎可笑。

傅沉歡抿唇:“諾諾和雪溪一起走的?”

“……是。”

營帳中沉默很久。

“你去,吩咐青鱗營李修和項天梁跟上,”傅沉歡聲音低低,“悄悄的,別露了蹤跡,護送她平安抵達京城後……便隐在她身邊,保護她吧。”

霍雲朗痛心道:“王爺,應斜寒會安排人手保護黎姑娘的……李修和項天梁這兩支是精銳之最,平日裏——”

傅沉歡擡手制止。

他輕道:“去吧。”

作者有話說:

都到這步了3.0就是最後一次了嗷_(:з」∠)_

可惡,大過年的沒趕上甜甜甜(嗚)

另外想給寶貝們推首歌(不知道可不可以)碼這章一直單曲循環,《魂》b,可以試試(挑眉)

還是前五十紅包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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