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雲泥之別

第70章 雲泥之別

黎諾想了想, 點點頭,又靠回床角。

她身體狀況太差,若出去一趟加重病情,到頭來還要讓他們擔心。左不過沒多長時間, 她便在這安心等。

正好飯菜還熱着, 雪溪端來給黎諾:“諾諾, 之前你一直吃不下東西,可能也是擔心雪徹太過, 現在他人好好的, 你可不能倒讓他擔心,吃點東西才能把身體養好。”

黎諾笑着點點頭,這話倒不錯, 傅沉歡未醒時,她心中總堵着, 恨不得将所有苦衷一股腦說給他聽。現在終于不必憋着,連食欲都增了點。

黎諾出去後,黎諾一個人乖乖吃飯,她心裏開心, 實在忍不住了, 便把系統叫出來:“小石!”

沒動靜。

咦……她什麽時候把系統給關了?黎諾抓抓頭發, 怎麽沒什麽印象。索性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她高高興興把系統打開。

系統一上線語氣就不怎麽好:“有事啊?”

黎諾心情好得很, 對系統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也很寬容:“小石,你真的越來越像人了, 我竟然從你的語氣中聽出了一些憤怒。你別生氣, 我可能之前有些精神恍惚, 不小心把你關小黑屋了, 見諒哈……”

系統只冷冷哼了一聲。

不鹹不淡地說,“我有什麽可跟你生氣的,我還不至于。”

黎諾奇怪:“那你不高興是怎麽回事?”

系統一頓:“沒什麽。可能就像你說的,有點像人吧。這幾天心情不好,不行嗎?”

“行行行,怎麽都行,”黎諾很好脾氣,開心地跟他分享,“我告訴你,因為你被關小黑屋了所以不知道,沉歡哥哥竟然守了我一天一夜哎。”

“你沒事吧?這也至于這麽高興,是他應該做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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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諾笑道:“可是我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跟他說呢。他剛醒來的時候,看着還有點難過的樣子。你不懂,感情不可以這樣消耗,三番五次會被磨光的。”

系統冷笑:“那是別人,傅沉歡可不一樣。他磨光?他有什麽資格磨光?憑啥?為啥?根據啥?”

這個系統怎麽今天說話句句夾槍帶棒?黎諾放下筷子:“你不對勁啊,這個時候咱們不是應該歡呼慶祝嗎?”

系統嘆了口氣,最終嘟囔一聲:“你不懂……反正傅沉歡讓我很憋屈。”

不就是之前那點事,過都過去了有那麽憋屈麽?不過……連憋屈都知道了,實在了不起,黎諾心情好懶得跟他計較。

一邊吃飯,一邊談起正事:“離一年之期還有二十二天,我之前想過,雖然任務已經結束了,但也沒有必要提前回去,就在這裏待到時間截止之前,我也能多陪陪他。”

“都行。”

“而且我算了一下,回去之後我立刻上傳成果,找老孟簽字,再去處長那蓋章,最後去技術部确認劇情成鎖——這一套流程下來,四個小時肯定足夠了。換算成這裏的時間……差不多兩個月,我還得好好和他說一下,讓他一定乖乖等我……”

說着黎諾擺擺手,“對對對,還要跟雪溪叮囑好。不然他自己一個人照顧自己,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成……”

之前分離那六年,傅沉歡過得煎熬絕望,雖然這次的時間相比之下已經很短,但她也不想再惹他難過流淚。

半天沒有系統回應,黎諾便問:“怎麽不說話,我說的有問題?”

系統:“挺好。”

“你幫我想想,還有什麽注意的事,回去別遺漏了。”

“沒有。”

黎諾撇了撇嘴,還朋友呢,算了,本來也沒指望系統能跟她感同身受的興奮開心。

她又吃了兩口,想起一事:“對了,一會沉歡哥哥回來我要跟他解釋之前的事,你一直打抱不平的,現在語氣還這麽沖,待會兒可不許出來吓着他,知道嗎?”

在這段時間系統不止一次提過,等攤牌的時候它要與她一起說,好好為她出一口氣。現在主系統撤了,它頂頭上司只剩自己一個,這事違不違規就只歸她管,它越發不知天高地厚躍躍欲試起來。

黎諾看系統現在也不怎麽怕自己,一副蹬鼻子上臉樣,擔心它不是說說,它可能真的跑出來。

系統頓了一下,“知……知道了,沒有組長允許,我哪敢随便跑出來和世界中的人物……說話呀。”

黎諾:“你結巴什麽?”

“我、我結巴了嗎?”

“是啊。”

“……我沒有,就是你突然提吓我一跳,我不敢的。”

聽它語氣還知道怕,黎諾挺放心的:“量你也不敢。”

“行了,一會兒還不知道什麽樣呢,我先把你關了,免得你影響我們。”

這次系統倒是乖,也不發脾氣了,自己一個人灰溜溜下線。

它今天從頭到尾都不對勁,黎諾蹙眉,幹脆不再想他,只細細思索接下來要怎麽把話說清楚。

……

臨江陵的點心名滿天下,栗子糕最為出名。

有一家叫同源樓的老字號,平日裏生意太火爆,門口總是排起長隊,影響車馬人行。久而久之,東家便想了個招,給每位顧客發放一個條牌,到時按順序領取。

栗子糕的香氣陣陣飄出,傅沉歡站在攤位前。

“公子要多糖還是少糖?我們家栗子糕可甜得很。”

傅沉歡道:“多糖吧。”

“好嘞——拿好這牌子您過會來取……來下一位——”

傅沉歡拿了條牌,并未像其他顧客一般四處走走逛逛,站在路邊人少處靜等。

這條長街很是繁華,熙熙攘攘滿是人間煙火氣。他所站之處對面是個不大的戲臺子,臺上一男一女起着唱腔正表演,臺下三三兩兩一些看客。

那兩人唱腔生澀,聲音還顯得很稚嫩年輕,隐約傳來幾聲議論,指點他們唱得并不算好。

傅沉歡目光本沒落在任何地方,但他耳力過人,那些唱詞灌進耳中,不知不覺慢慢被他聽進心裏去。

他對娛戲不感興趣,從小到大從未看過。但博聞強識,聽了幾句依稀記起這一出戲叫天仙配,模糊知道講了什麽。

被開頭那幾句吸引後,他目光微凝,不知不覺聽得專注。

“夫妻恩愛歲月長,霞光萬丈祥雲開……”

“今日回家身有喜,笑在眉頭喜在心裏,董郎歡喜我歡喜,誰人不誇好夫妻……”

“父王命我回天庭,晴天霹靂起災星,我願做凡人不做神……”

臺上女子的确青澀,歡喜與悲傷都十分誇大,她癡癡哀怨不肯回天庭,要為了心愛的凡塵之人放棄仙身仙骨。

臺下有人搖搖頭離去,沒一會,竟走的幾乎無人。

只有對面傅沉歡仍身形未動。他薄唇輕抖,緩緩閉上眼睛。

所謂仙境,并非廟享供奉,所謂仙人,并非法力無邊。諾諾來的地方,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理想之地,真正神境當如是。難怪此前他總覺她美好的仿佛一個夢,令他患得患失。卻不成想,她竟是這般獨一無二的瑰寶。

他何德何能。

傅沉歡慢慢睜開眼睛,漆黑深邃的眼眸布滿一片紅血絲。

諾諾……

諾諾,諾諾,你是我欲奉在心尖疼寵一生的人,原本我清楚我可以護你長歲無憂,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可那時我不知我們距離這般遠。

無論我怎樣拼命,那些超脫在我的世界之外的事情,有生之年只能望塵莫及。這樣的我,豈不讓你受盡了委屈?

臺上的戲子咿咿呀呀唱着,唱詞愈發歡快,七女歡喜,董永開懷,戲入佳境漸漸迎來美滿結局。看客散盡,唯有傅沉歡這站在對面的一位聽到最後。

戲班子裏的一小厮跑上前來伺候:“公子,您可到前面坐下聽,後邊還有好多出戲呢。”

傅沉歡道:“不了。”

“那……小的給您搬張椅子來?可要喝些茶水?”

“不必了。”

他攔住行個禮轉身欲走的小厮,給了他一錠銀子,“多謝指教。”

小厮撓撓後腦勺,一頭霧水地走了。

傅沉歡繼續聽。

身體仿佛被撕裂成兩半,呼嘯的寒風從縫隙中灌進來。血液随之奔流而去,整個人再也無法縫補。

一分為二的軀殼,一面聽着婉轉歡快的唱詞,一面是歷歷往昔她嬌聲軟語。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沉歡哥哥……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你受過的苦,我都會補償給你,會對你很好,再也不讓你傷心。”

“……你耕田來我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麽事,讓你傷心難過了,我一定、一定不是故意的……你等一等我,不要一直不理我好不好?”

“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

“不是不是,我沒有與他合作,真的不是、不是那樣,我絕對不傷害你……沉歡哥哥你別對我失望……拜托你……我可以證明給你看,你再給我點時間好麽……”

“飄飄蕩蕩下凡來,願做鴛鴦比翼飛……願做鴛鴦比翼飛……”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啊……我只是想要你啊!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願做鴛鴦比翼飛……”

傅沉歡背過身去。

唇角靜靜淌出一絲鮮血,他不動聲色擡手抹去。

體內漸漸翻湧起熟悉的慘痛,四肢百骸筋骨血脈鼓蕩着劇痛,他都面色如常只做渾然不覺。

不過月餘,食骨金已經發作兩次。除了情緒大恸之外,還因上次他不管不顧任性的用內力壓制,也導致毒發加重。

幾乎将身體碾碎一般的痛化作鮮血湧上喉頭,傅沉歡沉默壓下,直至舌根适應了這滿口血腥。

身軀一動未動,沒有任何人能看出他正承受着巨大苦楚。

甚至聽見旁邊叫到他的排號,傅沉歡還一臉平靜地走上前,取過剛剛做好、還溫熱的栗子糕。

戲已唱盡,又開一曲,這次換了曲目曲風,铿锵有力極為熱鬧,臺下重新聚了些人。傅沉歡目光都未掃,轉過身徑直往回走。

……

回到住處見雪溪正在門外踱步,看見他連忙迎上來:“還好還好,你回來的真快,諾諾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傅沉歡眉目一怔,旋即如夢初醒般向屋內奔去。

雪溪跟了兩步又停下,在後面搖搖頭。自一年前打照面,到此刻,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傅沉歡竟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失态的樣子。

好在有諾諾能讓他開懷些,他們二人總算可以好好說說話。雪溪一邊想着,一邊知趣地走遠了些。

黎諾已等了三刻鐘,在屋裏扒着窗戶邊沿向外瞧。她這個角度其實看不見什麽,但等待的時候有些心急,躺是躺不住的,便這樣拖腮等着。

忽聽外邊有些動靜,黎諾忙回過頭,正瞧見傅沉歡出現在門口,闊步向她走來。

他看上去氣色還好,臉色也沒有前陣子那樣蒼白,黎諾心中一松,剛剛浮現些喜氣,見他走近後,又免不得有些緊張。

“諾諾,什麽時候醒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可吃過飯了?”傅沉歡聲音溫柔的幾乎化成一汪水。

他沒敢碰她,小心翼翼坐在床邊椅凳上。

咦?

黎諾眨眨眼睛,沒想到傅沉歡的态度忽然轉變的這麽明顯,明明他剛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淡漠失望。

難道就是因為自己昏倒了,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感覺……不會……這麽簡單吧?

“沉歡哥哥,我沒有不舒服,剛才醒來的時候也吃了點東西,我……”

黎諾舔舔嘴唇,正想着該用一個怎樣的開場白說接下來的事,看傅沉歡手勢輕柔地拆開手中包裹,将熱乎乎的栗子糕捧到她眼前:“吃得好麽?要不要嘗一塊栗子糕。”

他如此溫柔,黎諾心中的緊張散去大半,微微湊近了瞧:“好香呀。”

傅沉歡忍不住微笑,眼角眉梢皆是憐愛,“吃一點吧。”

清香甘甜的氣息陣陣圍繞在鼻尖,黎諾伸手拿了一塊,咬一口,軟糯的糕點立刻化開。

栗子糕很好吃,只是她有點懵:“沉歡哥哥,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呀?”

傅沉歡的心仿若被重錘砸下,他低聲道:“我之前對你很不好,是不是?”

“不是不是,那倒沒有,”黎諾想了想,“站在你的角度看,不開心是正常的,生氣我也能理解,我就是沒想到……”

算了,這些也不重要,黎諾幹脆直接切入正題:“沉歡哥哥,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之前沒來得及說我就暈過去了……這回我要與你說清楚,可能有些事你聽着會覺得匪夷所思,但從此刻開始,我發誓不會再對你說一句假話。”

她這樣認真解釋的樣子,傅沉歡心疼得幾乎窒息。他彎了彎唇,溫聲道:“好,你慢慢說。”

黎諾定定神:“嗯……我的來歷就如我給你留下那封信中所說的那樣,我的确來自另一個世界,這次來到你身邊,最開始接到的任務是要讓你……死。”

“但接這個任務不是我自願的,是當時實在無人可派,不得已才接下,回到你身邊後……”說到這,黎諾微微抿唇,看了傅沉歡一眼,蒼白的小臉不由泛起微紅,“你這樣好,在你身邊,我怎麽可能不愛上你呢?确定自己心意以來,我就決定要瞞過我的世界,保住你的性命。”

“但這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若你知道,我的世界會發現,從而察覺我的意圖,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思來想去,只有先讓你假死。”

說到這,黎諾停一停,擡眸看傅沉歡的臉色——他還是平靜含笑的樣子。

沒有質疑,也沒有訝異。

黎諾有些不太自信:“沉歡哥哥,你……有沒有什麽問題?如果覺得哪裏不明白,可以随時問我。”

傅沉歡聲音溫柔的像一聲嘆息:“諾諾,我沒有問題,你繼續說吧。”

既然如此,黎諾便接着說:“懸崖那次是我第一次實施假死計劃,其實去之前我已經查好,南坡下面雖然看着深不見底,但實際底下是緩坡,掉下去絕不會有事,當地人都知道的……當時我跑回去後,對大家謊稱你從西北坡掉下去,那裏才是真正的萬丈深淵。”

傅沉歡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信的也太快了吧?黎諾還想着實在不行找機會和他親自走一趟,眼見為實嘛。沒想到剛說完,還沒有拿出什麽證據或更多解釋,他就已經信了。

黎諾很疑惑,“沉歡哥哥,你……如果有不解,一定要問個清楚,我都可以回答。”

傅沉歡心裏酸澀得厲害,他很明白黎諾在想什麽,為了叫她安心,只好低聲問道:“既知南坡并無危險,為何要哭?還跑得那麽着急?那麽冷的天,你身子本就不好,病了那樣久……”

原本傅沉歡剛問出口時,黎諾心一松已準備好解釋,但越聽越覺得他不像質問的語氣,反倒是心疼。

雖然奇怪,但還是老實回答:“因為那個計劃不太好,雖然從可行性上來看勉強過得去,但到底還要讓你摔一下。我怕你受傷……而且、而且也覺得很對不起你……”

傅沉歡不敢立刻開口說話,無聲将喉間忽湧的哽咽平複。

那日種種清晰回放在眼前,他才明白諾諾的眼淚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與委屈。

他實在沒忍住,摸了摸她柔嫩的臉頰,“我知道了諾諾,還有呢?”

“還有藥人,我真正的計劃不是那樣的……”黎諾認真細致地将計劃講述一遍,包括雪溪聽到的假版本。

她和系統做計劃時,都是在地圖上直接塗畫,此刻她沒有圖紙,光憑嘴說,很是費一番功夫。

中間傅沉歡幾次給她倒水,黎諾雲裏霧裏地喝了。最終說完後她道:“就是這樣了。那些藥人那麽恐怖,如果不是确定計劃中你并不會直面他們,我一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告訴你,讓你防備……”

看傅沉歡沉默,黎諾小聲問:“是不是我哪裏沒有說清楚?”

“不是,諾諾,不是,”傅沉歡眼眶微紅,他微微側過臉,“你說得很清楚。”

黎諾追過去看:“你怎麽啦?”

傅沉歡眼眸低垂,“諾諾……我有眼無珠,竟沒看出你的良苦用心,”他擡眼,“我對不住你。”

黎諾心中一柔,忙擺手道:“不要這樣說,本來就是我很多事不能說,還讓你傷心。這些真相如果我不說,你怎麽可能想到呢?所以不要自責也不要說對不起……”

她微微翹起唇角,“你待我已經這樣好,幹嘛說對不起?”

他做的很好麽,比之她又能算什麽?傅沉歡說不出話。

黎諾幹脆拉過傅沉歡的手,像寶貝一樣抱在懷裏:“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啦,那時我明白再弄出什麽假死計劃瞞過你是不可能了,走投無路,只能想出那麽個笨辦法,讓你喝那杯酒……但好在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以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也沒有啦。”

她語氣輕快,傅沉歡被感染到,也露出微微笑意。

他的笑容太溫柔明亮,黎諾看着看着,總覺得事情順利的不可思議。

這麽離譜的事兒,他二話不說就信了,雖然得到這樣的絕對信任她很開心,但也覺得說不上來的奇怪:“沉歡哥哥,我剛才說的句句屬實,如果你還有什麽心結可一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要悶着啊。”

解決就要解決幹淨,不然以後更麻煩,黎諾如是想着。

傅沉歡含笑搖頭:“沒有心結,我知曉你字字真心。”

這……是真的嗎?

昏倒之後再醒來,好像一切都變得很神奇,她糾結不已的事情,就這樣迎刃而解了?

雖然心中疑惑,可這件事到底也不是壞事,就算順利過頭,好像也……挺好的?

黎諾眨眨眼睛,張開手臂,“吶,既然都說開了,你怎麽還不來抱我?”

傅沉歡啞然失笑,略略一頓,虔誠而小心地将她擁在懷中。

就算他傅沉歡膽大包天好了,若有降罰只管來,他實在無法抗拒她。

他低頭注視心愛姑娘皎潔嬌美的容顏,“諾諾,除了方才說的這些,你還有什麽其他話要與我說嗎?”

黎諾聞言立刻擡頭,緊張道,“就這些,沒有別的計劃了。”

傅沉歡輕笑,“我不是問計劃。”

“諾諾,這段時間受了很多苦吧?還有……”還有你的世界,那個美好光明的仙境。

黎諾才放心一笑,“我沒有受苦啊,你想多啦,吃苦的明明是你。”說着從他懷裏爬起來,一雙小手捏住他臉頰向兩邊扯了扯,“唔……我們沉歡哥哥以後就不會苦了,我要你天天這麽笑。”

她将手放下後,傅沉歡的笑容亦沒有收回,再次将黎諾拉回來抱好。

她的系統沒說錯。

她只解釋了這幾件事,其他事情一概不提。推他落崖時的擔憂不安,藥人計劃的百般思量,被他誤會時的傷心委屈,還有讓他喝毒酒時需要開啓防護才能消散掉的心痛。以她他世界的一切,留在他身邊,她究竟都要放棄什麽。

只這樣什麽也不說,歡歡喜喜地告訴他他們可以在一起了。

他好愛她,可這份愛不可以成為束縛她的枷鎖。她年紀還小,和經歷人生百苦的他相比更是如一張白紙,這裏不該成為她的最終選擇。

愛到極致,竟是舍不得。天邊的彩霞要與污泥做伴——她這麽美好,他如何忍心?

傅沉歡越抱越緊,大手落在黎諾頭上,大拇指輕輕摩挲她濃密順滑的烏發。

“諾諾。”

“嗯?怎麽啦?”

“你什麽時候回去。”

黎諾微微一震,想起自己曾經說過四個月期限,以傅沉歡的聰慧,肯定知道這不是個普通節點。

她望着他,正色道:“我确實要回去把剩下的事情辦好,大約二十天後我就要走……但是沉歡哥哥你放心,最多——最多兩個月我就會回來,以後就再也不走了。”

傅沉歡這兩日早成碎片的心,悄無聲息全部塌陷下去。

黎諾見傅沉歡只望着她不說話,溫柔笑着哄道:“本來不想這麽快和你提這個事的,怕你擔心。沉歡哥哥,我向你保證這次絕不讓你等那麽久,更不可能不回來,你在這裏,我怎麽舍得不回來呢?是不是?”

傅沉歡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他薄唇微顫,“諾諾。”

聲音不高,卻很重,胸腔裏的低沉震顫,帶着蠱惑人心的意味。

“嗯?”

他輕輕閉上眼睛,溫熱的唇緩然貼敷過來,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耳畔。

“傻姑娘,回去之後,便不要再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夫妻恩愛歲月長,霞光萬丈祥雲開。今日回家身有喜,笑在眉頭喜在心裏,董郎歡喜我歡喜,誰人不誇好夫妻。父王命我回天庭,晴天霹靂起災星,我願做凡人不做神】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你耕田來我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飄飄蕩蕩下凡來,願做鴛鴦比翼飛】

——出自黃梅戲《天仙配》

前五十紅包_(: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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