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池中魚

池中魚

開學将至，班主任在學生群裏發布一條消息。

【大家假期過的如何，在這裏和大家說個事情，我校為鼓勵大家上學積極性，在開學時将舉辦一個校園聯歡會。】

【主要分為以下幾個節目，大家踴躍報名：歌舞表演、話劇表演、朗誦表演、配音表演、小品相聲表演。】

夏榆用手指來回翻看這兩條消息，用手托着腮，輕輕嘆息。

【夏夏，這次居然有你最喜歡的話劇表演！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你還不趕緊報名啊！】

【笑笑，咱倆從小學認識到現在，我什麽時候敢上臺啊……】

【報個名試試呗，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在臺上的樣子！】

夏榆看向小滿，糾結着問：

“小滿，我要不要去參加呢？我真的可以嗎？”

“汪汪！”

小滿立起身吠叫兩聲，像是鼓勵一樣。

“好！既然小滿相信我，那我去試試吧！”

又經過蘇笑笑一番疏導，夏榆才勉強應下來找老師報名。

【夏榆，這樣吧，九月一號你來學校的舞蹈室，還會有幾名和你一起報名的同學，到時候也會知道你要表演的節目。】

【好的，老師。】

夏榆已經在屏幕面前呼吸不暢，想到要和很多不認識的人一起排練，心裏就一萬個拒絕，但既然答應了，只好硬頭皮上了。

九月一日，夏榆穿上那套寬大的校服，校服上是洗衣液的香氣，梳着利落的高馬尾，鬼頭鬼腦地将頭探進舞蹈室裏。

幾個男生女生站在一起聊天，聲音有些聒噪，而角落有個背影埋着頭，手裏捏着一疊紙坐在地上。

夏榆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難免心頭一緊，因為這個背影，她不會認錯。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個男生。

可還沒來及拍一下他肩膀，那人便把頭回過來。

“嗯，來啦。”

“孟嘉丞……你也在這裏啊？”

“嗯，想來試試。”

“你知道我會來嗎？”

孟嘉丞垂下眸子。

“不知道，我看見旁邊的花名冊了。”

孟嘉丞晃了晃手裏的一疊紙。

“這是劇本，你去拿一份，一會兒有老師給咱們講。”

“好。”

夏榆繞過幾個人，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劇本，心裏無比激動，她對接下來的可能登臺既興奮又緊張。

門外走進來高跟鞋走路的聲音，一個穿着古典，頭發被簪子挽起的女人走進來，動人而不失端莊……大氣明豔的妝容，凸現她的氣質，像一名國際巨星。

瞬間大家的目光被她吸引。

“同學們，我是你們學校特別招來的表演老師~大家可以叫我阿什琳。”

大家自覺站成一排，嘴裏發出驚訝的聲音。

“學校下血本了，還請專門的老師來！”

“是啊，還這麽美。”

“寶貝，你嘴真甜，不過我要來解釋一下，這次學校重視是因為，這是區裏的比賽哦~”

“啊？不是聯歡會啊……”

夏榆暗暗低下頭，心裏升起一絲退縮的想法。

“好了，我們說回正題，拿出你們的劇本，咱們坐下講。”

大家紛紛席地而坐。

阿什琳也不拘小節地盤腿坐下。

“這部話劇叫《池中魚》，是鄙人大學時自己寫的劇本，古代背景，講的女主小魚兒，男主付丞二人相知相愛，最後男主戰死沙場女主孤獨終老的故事。”

不少同學為故事情節感到唏噓。

說到這裏，阿什琳老師擡手遮擋嘴巴，故作小聲補充道：

“但是，這畢竟是在學校，最後的結局被強制改成he了。”

“哦……”

“我們來分一下角色。”

阿什琳走到學生面前，仔細觀察着每個人，接着走近夏榆。

“你，轉個圈。”

夏榆擡眼看了眼老師，緊張地抿唇，然後小步小步地轉完一圈。

阿什琳全部看在眼裏。

俏氣一笑，随即握起夏榆的手，欣慰道：

“寶貝，你是我的天選小魚兒，你的眼神就是小魚兒，眼裏永遠包含熱淚，我見猶憐的小模樣。”

同學們投來求知的目光，都打量着她。

“寶貝，你叫什麽啊？”

“夏榆。”

“好聽，你多高啊？”

“158……”

“稍微矮了一些，沒關系，更能體現男女主身高差。”

夏榆乖巧點頭。

“寶貝，你覺得誰适合演付丞啊？”

夏榆第一眼看向孟嘉丞，但很快視線又跳開。

阿什琳走向另一個男生。

“這位怎麽樣，長的還挺帥的吧？”她看向夏榆，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夏榆不好意思說什麽，悄悄看向孟嘉丞，而孟嘉丞眼神裏是罕見的冷冽。

她被吓了一跳，腦子一不清醒，說了句：

“行。”

阿什琳開心地拍下手道：

“你倆站在一起。”

男生很有禮貌地靠近夏榆，按着劇本對了幾句臺詞，順勢牽起夏榆的手。

孟嘉丞将眼神撇開，臉色一下沉下來。

阿什琳看着他倆，歪了幾下頭，不滿意道：“小帥哥，你多高啊？”

“175。”

阿什琳搖搖頭。

“不好意思，小帥哥，我再看看吧……有沒有一個和夏榆有身高差的男生？”

男生剛走開，人群中出現一個聲音。

“老師。”孟嘉丞蹙着眉頭，眼底冷清。

阿什琳回過頭看向他，揚唇笑出聲。

“你叫什麽？”

“孟嘉丞。”

“身高呢？”

“182。”

“還不錯，暫定你吧。”

孟嘉丞走向夏榆身旁，俯身說道：

“是不是不希望男主是我啊？”

他的語氣夏榆從沒聽過，像是……

吃醋了。

“沒有。”

孟嘉丞冷笑兩聲。

分配完角色，沒被選上的同學只好回家。

“小魚兒和付丞走戲……”阿什琳一到正式排練，忽然變得嚴肅正經。

舞蹈室裏滿是學生走來走去和臺詞一遍接一遍的聲音。

一直到晚上才算結束。

就這麽又練了一周。

“今天是小魚兒和付丞的告白橋段排練哈……”

夏榆和孟嘉丞熟練走到教室前面，熟練地臺詞脫口而出。

“小魚兒，這池中的兩條魚是天下最好看的魚，人人都喜歡。”

“可是，小丞哥，它們也是最孤獨的，不是嗎？”

“若它們能一直相守相依呢？”孟嘉丞走上前兩步，自然地牽起夏榆的手，甚至略微用了些力。

夏榆的手瞬間被包裹住，她看向孟嘉丞的目光是欣喜是動容是秘密。

“他們的愛會終止在死去。”

“他們對彼此的愛跨越生死。”

……

“演的太棒了，真希望你們去我學校學習。”

“您在哪高就？”孟嘉丞開口問道。

“北藝。”

夏榆眼底閃過一抹光，但也很快暗下來。

“北藝啊，好著名的學校。”不少人應和着。

“嗯，算是不錯，如果你們能考到那裏去，記得找我玩哈哈哈……”

“好。”

兩周過去，夏榆已經站在了禮堂的後臺。

她身着山青色绉紗外袍和月白色長裙，裙面和袖間繡着蓮花紋樣，長長的披帛随着動作飄動，像一只靈動的魚兒。

舉手投足間都是那麽優雅動人。

“寶貝們，加油，不要緊張！”阿什琳走過來握着拳頭鼓勵大家，轉過頭看向夏榆。

“寶貝，你今天真的好美啊。”阿什琳動手整理了她的裙擺。

“不過，你要自信一點哦！”

孟嘉丞從外面走進來，一身玄色長衫，玉白色腰封緊扣着腰身，一副如人設一樣的震懾天下的氣質。

“嗯，你也蠻帥。”

“謝謝。”

“寶貝，我去看看別的學生哈。”

阿什琳拍拍夏榆的肩膀。

“好。”阿什琳走後，夏榆重重垂下頭。

“你怎麽了？”

“好緊張……”

孟嘉丞轉過身，靠近夏榆耳邊安慰道：

“沒什麽可緊張，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現在需要做的只有正常發揮，只要你自信起來，失誤也是一個華點。”

夏榆側過臉，與一雙眸子對上，近到可以看到彼此臉上的絨毛，她一瞬間燥熱，慌亂地逃開視線。

“加油吧，小魚兒。”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排練，孟嘉丞習慣叫她的戲稱。

“好的，小丞哥。”夏榆也配合着。

“下一場表演是阿什琳老師指導的話劇《池中魚》，講述的是古代歷史故事……教育我們要好好學習……”

“真是沒誰了，這也要扯到學習？”夏榆吐槽着，孟嘉丞跟着輕笑兩聲。

“歡迎他們！”

夏榆走上舞臺，臺下密密麻麻的人頭，無數雙眼睛注視在她身上，她咽了口口水，只能靠肌肉記憶說詞，像個沒感情的機器。

孟嘉丞發現她的異樣，率先開口烘托氣氛，惹得全場哄堂大笑。

夏榆一瞬間回神，她努力找回排練時的感覺，随着一字一句的鋪墊，來到故事的高潮。

她找回感覺，每一句話的情感都拿捏到位，每一個動作都動人心魄，瞬間不擅長也變得如魚得水，這是她的優點，适應力強。

故事來到末尾。

“小魚兒，我回來了。”

“小丞哥……”

舞臺上，他們相擁而泣，臺下瞬間掌聲雷動，這是本場最出色的表演。

阿什琳紅着眼眶用力鼓掌。

“這就是小魚兒和付丞在這個時空最好的結局。”

她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是她筆下的世界和現實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