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簡司謙這一覺睡得很是安穩，醒來時已到正午，他正躺在一張柔軟舒适的大床上，床單被罩都是上好的綢緞料子，摸上去滑膩膩的，顏色也是他最愛的煙灰藍。

“秦……秦鈴。”他試着喊了一句，昨晚喝的太多，燒了嗓子，現下說話聲都有些啞了。

環顧四周，這裏并不是他們的卧室，可這房間的陳設和裝潢他是認得的。

他們的這套房子，在室內設計這一項，是秦鈴專門從法國請來的設計師，在國際上那也是首屈一指。設計風格大氣簡約，格調獨具一格，都過去三年了，拿現在眼光來看依舊不過時。

他擡頭，瞥見床頭櫃上放了一只浮雕玻璃杯，水的顏色透着白，是特意調的解酒蜂蜜水。他嘗了一口，甜而不膩剛剛好。

簡司謙脫了睡衣，走進浴室打算洗個澡。浴室裏已經提早放好了洗漱沐浴用品，都是他平時用慣的牌子。

自打過了三十歲後，他的體質開始變得很容易過敏，像沐浴露、洗發水之類的東西，一般市面上的産品，用過後都會起紅疹。現在用的這些，都是秦鈴請專人為他制作的。

簡司謙裹着浴袍出來時，發現不知何時，秦鈴已經進來收走了他換下的衣服，并衣櫃裏挂上了一套配好的西裝，剪裁是得體的流線形，配的同色暗紋領帶，整體低調又大方。

他換好衣服，走到鏡子前，裏頭映出他衣冠楚楚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兩聲，像是自嘲，又像是別的什麽。

瞧她把他照顧的多好。

但凡宿醉，哪次醒來不是他頭疼欲裂，渾身難受的厲害，只有她能把他照顧的妥帖得當，他還有什麽不滿的呢？

他出來時，秦鈴還在廚房裏做飯，聽到他的房間裏傳來聲音，立刻擦了擦手，迎了上去。

家裏暖氣開的足，她只穿了一件裸粉色的羊絨衫，腰間處圍了一塊白色的圍裙，頭發用一只發夾松松夾起，有幾縷發絲從額間垂下，看上去溫婉可人。

簡司謙走上前從背後環住她，還貼心地替她攏了攏額角處散落的碎發。他還是這樣慣會讨女人的歡心，可她就是喜歡，他也知道她喜歡，所以故意這麽做。

不知是暖氣太熱還是怎的，秦鈴的臉紅撲撲的，像塊質地溫潤的紅玉，低聲細語跟他說：“司謙，飯馬上就好了，你先去餐廳裏坐着等我。”

Advertisement

今天她做了他愛吃的鹽水蝦和酒香草頭，草頭在樂北并不易得，是她特意命人空運送過來的。還沒等她把菜端出去，就聽到廚房外響起了電話鈴聲。

也不知是公司那邊又出了什麽事，只聽得簡司謙在這邊應了幾句後，說：“讓老呂過來接我，有什麽事，等我回公司再說。”

秦鈴端菜的手，不由得停住了，回回都這麽巧。

她放下菜，回過身去取了兩只盒子，把新做的點心都放進去後，又拿保溫箱裝了。整理好了表情，保持住溫柔娴靜的模樣，這才走了出去。

不出所料的，又看見了簡司謙那張充滿着愧疚和歉意的臉。

他不住得向她抱怨着：“鈴鈴，公司太多事了，今天又不能陪你吃飯了。”

秦鈴搖頭，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雖心中有怨，但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沒事兒，還是公司的事情重要，分部設立才三年多，正是根基不穩的時候，是該多勞心。”她又繼續說：“你還沒吃飯，我這兒做了些點心，待會你在路上吃。”把手上包好的點心，提起來朝他揮了揮。

簡司謙有些驚訝，她當真是把全職太太的這份工作做的有模有樣，不僅學會了做菜，還學了烘焙，倒也是用心良苦。

他點點頭，溫柔的笑了，漂亮的眼睛彎作月牙形，笑得親和而又疏離。

老呂就候在附近，所以來的很快。

他來的時候，秦鈴還在給簡司謙系着領結，她的手細膩白皙，在他的脖頸處交錯着，像白鴿飛舞的雙翼。兩人靠得很近，此時的他若是專注些，就能嗅到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栀子香。

秦鈴親自把簡司謙送了出去。

老呂殷勤地接過她手中的保溫盒，将它放在後備箱裏。

簡司謙也趁此機會與秦鈴告別，他的告別例行是個吻，可這次卻變了，換成了擁抱。只是輕輕的抱了抱她，就轉身進了車裏。

老呂也跟着上了車，随着汽車啓動，迅速駛離，秦鈴的身影在後視鏡上逐漸凝成一個模糊的點。

在轉過一個彎後，盡頭處再也看不見那棟風格中西兼并的別墅時，老呂這才長籲了口氣。剛才那通有急事的電話，就是他給打的，這樣的事都不知道幫簡司謙掩飾了多少回了，以至于每回他看見秦鈴，都不免覺得心虛。

簡司謙這人最懂得做戲做全套，上了車就給方助打了個電話，讓各部門主管準備開會，做年終彙報總結。

這邊剛挂了電話，公司那邊就收到了指令，霎時間炸開了鍋。

……

看着載着簡司謙的轎車離開消失，再也瞧不見後，秦鈴沒有回屋，她在原地站了很久。零下二十多度的溫度，滴水成冰，只待上片刻，手腳就能凍得生疼，但她卻似乎沒了痛覺般無動于衷。

秦鈴覺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譬如初見他時的驚豔，結婚時的欣喜，他對她的體貼從前并沒有那麽刻意，但她又好像什麽都沒想，因為每每思索到他倆是如何走到這步時，她腦子裏頭就一片空白。

直到手機發出一陣嗡鳴振動，她才從久久的思緒裏拽回。擡手一看，并不是電話，是天氣太冷，手機凍沒了電，自動關機時發出最後的振動。

秦鈴這才反應過來疼，手和腳都被凍得針紮一樣刺痛。她搓了搓凍麻了的手，回屋去了。

一進屋，就是一股蒸臉的熱浪襲來，也許是凍得太久，也許是昨夜太操勞，太過溫暖的環境，讓她生了一絲絲倦意。可除了身體的疲憊，還有心靈的疲憊，她也心裏清楚她是對這場婚姻生了倦意。

看着廚房裏準備好的飯菜，看着餐桌上空落落的桌椅，秦鈴打心底覺得孤單。她從抽屜裏找出了塊備用手機，裏邊沒有通訊錄，她直接按號碼撥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響了幾聲後，那頭有人接了起來，裏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隔着聽筒，他的聲音像個冰冷的機器人。

“是我，柏子夜……”

……

突如其來毫無預兆的會議，打了衆人一個措手不及，沒有誰能在半個小時內，做出一份完美且詳細的年終報表，所以結果可想而知。

簡司謙的臉，陰沉的仿佛能滴水。

他腦海中忽然莫名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假如讓秦鈴來管理在樂北的分部，這樣的情況是不是根本不會發生。

簡司謙所在的公司名叫倍星，是秦正集團在樂北設立的一個分公司。明着說是分部，背地裏頭誰不念叨一句，這是秦家特意為着女婿建的公司。

他雖然也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可比起當年的秦鈴還是差了一截。所謂“失之毫厘，差之千裏”，能力上差了一截，閱歷又仍需增進，商界裏頭說他是吃軟飯的上門女婿，那還真是不少。

簡司謙不想還好，一想那股邪火就驀地竄起。

會議室裏此刻鴉雀無聲，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一言不發，皆擺出視死如歸的架勢，他們已經時刻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狂風驟雨。

正在這時，有敲門聲響起，一個清脆卻尾調綿長的女聲，從會議室的門外傳了進來：“時間不早了，來問問大家要不要訂些下午茶。”

衆人聞聲望去，說話的是從總部調來不久的楚意楚經理，她可是位樣貌身材都極為出衆的美人。雖然已過三十歲，但卻正好驗證了那句話“歲月從不敗美人”。年華歲月不僅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分毫痕跡，反而平添幾分需要時間才能沉澱下來的風韻。

她是标準的美女，鵝蛋臉高鼻梁，杏核兒似的大眼與豐滿的櫻唇，張揚又明媚，整張臉富有張力且攻擊性極強，美得不可一世，美得咄咄逼人。

加之她一直在運動健身，身材也保持的很好，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贅肉，圍度傲人、腰臀圓潤，普普通通的職業裝也被她穿得玲珑有致。

他們這幫人，一個肚子裏都長着九曲十八彎，生了十九個七竅玲珑心，個個心裏頭跟明鏡似的，哪有經理來問話的道理？這楚經理分明是為着面子來打圓場的。

楚意一打岔，簡司謙的那股子火就自動壓了下去：“會議就先到這吧，各部門下個星期再重新整理，單獨彙報。”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會議室。

衆人們皆是松了一口氣，連連向楚意道謝。

當中有一位言經理，為人熱情爽快，他提議道：“楚經理，這樣為我們大家解圍，真是感激不盡。不知何時賞個光，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個便飯，也算是給楚經理你接風洗塵。”

他說的冠冕堂皇，楚意就是有意推辭也不好推了，只得應承下來：“那就依言經理的。”

會議室裏還有幾個沒散盡，聽到後摩拳擦掌的等着晚上的局，心中更是自信地确認了楚意對他們“有意”。

畢竟在心懷鬼胎的男人眼中，女人做什麽都是對他們的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