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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自從那次競标失敗後，倍星的股價就開始“跌跌不休”。外人都說倍星這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簡司謙但覺得用“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來形容他更為貼切。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冰冷的提示音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回響，每重複一次都像是一把鈍刀子，慢慢拉扯着他本就緊繃的神經。

自從競标結束那天後，楚意就失聯了。簡司謙甚至在想，這一個兩個的，是不是都喜歡用失聯拿他逗悶子。

“簡總。”方立推門而入，手上拿着一打沉甸甸的資料，“我們已經去楚經理的住所，到那裏已經人去樓空，房東說租金只付了兩個月，現在他也聯系不上她。”

簡司謙雙手緊握成拳，沉聲問道：“總部那邊怎麽說？”

“總部那邊反饋的是……”方立給簡司謙遞過那邊發來的傳真，“楚經理是一年多前來的公司，在總部表現還算不錯，但幾個月前突然提出調離申請，理由是在分部工作會有更多成長機會，現在看來……”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早有預謀。

簡司謙接過那份傳真，指尖微微顫抖，仿佛簡單的翻閱，就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他眉頭緊鎖，仔細讀着總部的反饋，但腦海中卻不斷浮現的卻是與楚意相處的畫面。她的笑容，她的聲音，與她朝夕相處的每一刻，都在切割着他的自信，置疑着他的能力，嘲笑着他太過輕信于人。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內線突然急促響起。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簡司謙覺得十分刺耳，他皺了皺眉，還是接起了電話，話筒裏傳來秘書急躁的聲音：“簡總，不好了。”

“怎麽又不好了？”他簡司謙都這個份上了，還能怎麽不好？

電話那頭急得語無倫次：“簡總，給咱們供貨的林老板被抓了，都上電視了！”

話音未落，只聽“啪嗒”一聲，簡司謙手中的簽字筆滾落在地，筆尖彈跳幾下後拖出一條長長油墨痕跡，就在光潔的地板上顯得格外紮眼。

電視屏幕上，新聞主持人身着套裝，看起來端莊大方。她聲音不大，傳到耳朵裏卻清晰有力：“本臺剛剛接到消息，樂北企業家林冉，多年前涉嫌大規模線上賭博詐騙案，現已被警方正式逮捕。”

“據初步調查，該案涉案金額高達四千萬，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目前，警方正在對案件進行深入調查，并呼籲光大市民群衆提高警惕，遠離非法賭博，從你我大家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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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主持人手勢，畫面一轉，切換到林冉被捕的現場。夜色中，紅藍相見的警燈閃爍，在黑暗中留下忽明忽暗的光，林冉被幾名警員押解着走向警車。

記者們忙得不亦樂乎，他們争先恐後的記錄着，周圍的閃光燈此起彼伏，仿佛暴風雨前快要撕破天際的閃電。林冉在警燈與閃光燈的夾擊下顯得格外狼狽不堪，而他這一形象也被定格在無數張照片中。

“活該。”柏子夜低沉地吐出這兩個字。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輕搖着手中的威士忌，金色的酒水在杯中旋轉，冰球在晶瑩剔透的玻璃杯中來回碰撞，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

看着新聞臺主持的解說，柏子夜臉上的表情複雜而難以捉摸。他曾無數次的想象過這一天，可發現真的到了，自己卻沒有預料之中的暢快，反而被一股莫名的空虛感緩緩侵蝕。

柏子夜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滑過喉間，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他仰面靠在柔軟沙發上，閉上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對多年以來壓抑已久情緒的宣洩。

睜開眼，柏子夜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房間角落上的蜘蛛身上。

看似不起眼的蜘蛛正慢慢吐露着蛛絲，一層又一層，只等着獵物自投羅網。

……

樂北剛下完一場大雪，天空沒有放晴，依舊烏雲密布，空氣中冷得仿佛帶着刺，呼吸間狠狠穿透胸膛，紮進肺腑深處。

正當簡司謙看着倍星股市那觸目驚心的下跌趨勢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簡先生，林冉提出要跟您會面，請您協助警方調查案件。

簡司謙第一反應是自己可能是接到了詐騙電話：“林冉？他找我有什麽事？”他不明白林冉為什麽非得要見他。

“具體情況我們還在調查中，但林冉堅持要見您，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簡司謙無可奈何只得答應了會面，按照約定時間來到監獄門口。他剛踏入監獄，就仿佛踏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這裏四周圍牆高聳，電網密布，攝像頭像一雙雙冷漠的眼睛，監視着這裏的一切。

簡司謙跟随獄警，穿過層層冰冷的鐵門，沿着昏暗的走廊，來到了探監室。

探監室裏，林冉已經在那等候多時，他穿着囚服，面容憔悴難掩疲憊。見到簡司謙來，連忙用帶着手铐的手，托了托眼鏡框，嘴角強行擠出一個略帶苦澀的微笑。

“謙哥，你終于來了。”林冉的聲音聽起來又沉悶又沙啞。

簡司謙來到桌前，直視林冉：“林冉，你堅持讓我來，是有什麽事想告訴我嗎？”

林冉悄悄的壓低聲音，懇求着說：“謙哥，你……你是知道我的，我哪懂這個。我求你了，我在這裏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你趕緊找人把我給撈出來吧。”

簡司謙沉默了一會，眉頭微微颦起，他緩緩開口：“林冉，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我會給你找最好的律師。”簡司謙話鋒一轉，“不過，你也知道，四千萬不是個小數目，如果你願意坦白，或許可以争取到從輕處理……”

“什麽意思？”林冉打斷了簡司謙的話，“你想讓去我認罪？那我這一輩子就毀了！謙哥，咱們是兄弟，再往深了說你是我姐夫，你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往火坑裏跳啊。”

簡司謙無奈地嘆了口氣：“林冉，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會盡我所能地幫你，但是你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我才能幫你找到突破口，找到對你有力的證據。”

話音剛落，林冉的情緒瞬間失控，雙手緊握成拳，身體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心思嗎！你不就是想跟他們一夥，來套我的話！”

簡司謙看着幾近失控的林冉，試圖安撫道：“林冉，深呼吸，冷靜一點，我不是讓你認罪……”

“你以為你能一手遮天嗎！”林冉的聲音在探監室內回蕩，“是啊，我都快忘了，你一直都是這樣，只知道獨善其身。當初你家窮成那個樣子，是誰出錢供你讀書，是誰讓你上了大學！是林家！看看你對林家做了什麽？畢業後就勾搭上秦鈴，扭頭就去做了秦家的狗！”

淚水在林冉的眼眶裏打轉，他的怒吼聲幾乎要掀翻房頂，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在此時此刻傾洩而出。

發洩過後就是冷靜。

林冉再度坐回到座椅上，仿佛打定了什麽主意般，冷嗤一聲：“哼，你以為我姐對你是真心的嗎？”

此刻的林冉仿佛一具行屍走肉，空洞冷漠地盯着簡司謙，仿佛要把他看穿，“其實我姐一早就看出來你小子靠不住，老爺子提前在樂北物色好了結婚對象，等着給你帶綠帽子呢。”

簡司謙咬牙道：“林冉，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怎麽？不愛聽這話？”林冉步步逼近，眼中滿是恨意，“要不是你，我姐怎麽會死！要是我姐還活着，此刻異位而處的人，就是你！”

說完，林冉雙眼赤紅着撲向簡司謙，雙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頸，嘶吼着：“你滿意了嗎？你滿意了嗎！”

簡司謙只覺得眼前一花，林冉猛地将他向後帶去，脖頸傳來的劇痛讓他窒息。因為缺氧，他的眼前開始發黑，耳邊只剩下持續的嗡鳴聲。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名獄警迅速沖進探監室，牢牢按住林冉，這才把兩人分來。

在獄警的攙扶下，簡司謙踉跄着起身，他的西裝上全是塵土和褶子，額頭上也挂了彩，脖頸處更是慘不忍睹幾道青紫的痕跡觸目驚心。

簡司謙暗罵，這小子真是對他起了殺心。

“簡先生，你沒事吧？犯人情緒太激動，這個真對不住，我們也是疏忽了。”那人一臉的歉意。

簡司謙勉強地笑了笑，喉嚨因受傷而劇痛，他想說話卻只能發出幾個沙啞的音節，只能搖頭表示自己并無大礙。

“多謝諒解。”對方見狀，趕緊示意手下，準備護送簡司謙離開。

在獄警的陪同下，簡司謙緩緩走出探監室。就在即将跨出門檻的那一刻，他停下了腳步，隔着重重鐵栅，忍不住回頭望了林冉一眼。

他正被獄警死死按在地上，眼鏡片碎落滿地，嘴裏還不斷喃喃自語：“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嗎？”

簡司謙心中五味雜陳，那些曾經熟悉的笑容，皆化作嘴角邊苦澀的弧線，像黑暗中最鋒利的彎刀，無情地割裂他對于過去的眷戀與回憶。

他這才意識到，他與林冉、與林家之間，早在林當走的那一天分道揚镳，而那些曾經親密無間的往事，如今已如過眼雲煙，徹底消散離去。

簡司謙走出監獄大門，深深吸了口氣，裏面氣氛沉重得令他喘不過氣來。西裝皺巴巴地貼在身上，領帶也随意垂在胸前，顯得狼狽不堪，往日的英挺風彩蕩然無存。

他摸索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開機鍵後，屏幕瞬間亮起，一連串陌生的未接來電映入眼簾。

緊接着，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

簡司謙接起電話，對方語氣不善，透着股冷漠：“簡總，鑒于最近關于倍星近期的風波，已經嚴重影響到秦正集團股價。董事會一致決定變更倍星法人，現在需要您回倍星公司一趟，簽署任免書。”

簡司謙當場僵在原地，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疑問，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腳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令他不自覺地顫抖。

“是誰……來接任我。”簡司謙撕扯着嗓子沙啞問道。

對方像是早知他會有此疑問，幹脆利落地回答：“自然是您的妻子——秦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