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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
宋聲腦子發懵。
那些無比真實的悸動、渴望、猶豫,恐懼――其實本質就是身體裏輪轉的小小細胞興奮或者壓抑,一切感情的源頭都只生理生化的反應。
所以因為那個人無數次的輾轉反側和欲言又止。
到底有沒有意義?
...
晚上宋聲躺在床上編輯消息,删删改改,最後發出一個:在嗎?
江回秒回:在在在,是不是急需用錢?
但是我銀行卡是新開的,不支持轉賬功能,想轉賬得先交100塊錢,你先給我轉100等開了網銀馬上借你。
宋聲:…
江回:嫌多啊,50也行。
宋聲:fuck[微笑][微笑][微笑]
江回:你個盜號狗,還敢惱羞成怒?竟然騙到爺爺頭上來,這種套路我見的多了。先問一句在嗎,接下來的臺詞肯定是有急事讓轉錢。
我是不會上當的,快把帳號還回去!
宋聲:我真的是宋聲,你之前還陪我到電影院看電影啊。
江回:!!!
然後宋聲看到消息被一條一條撤回,半天之後對面小心翼翼發過來一個:還在嗎?
宋聲:對不起,我沒錢。(宋聲開啓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
江回:爸爸爸爸,我錯了,是這樣的,不久前我們宿舍一個哥們剛被女同學的QQ騙了200。
宋聲:什麽年頭了,竟然還有人被這麽老的套路騙。
江回:因為那個女同學是他高中女神。
宋聲:…
江回:你一開始要和我說什麽?
你覺得,愛是可以用算法算出來的嗎?
我們醫學上的解釋,愛情只是激素作怪。
宋聲很想問問江回,在物理上,人類的情感波動又如何解釋?
猶豫半天作罷,随手敷衍一句:沒事,就是最近讀了一句詩‘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覺得寫得很好。
高中時代的宋聲背了好些古文,想要用才華打動江回,結果她倒是成了半個詩癡,可江回對古詩詞不感興趣,每次她講詩江回都嗤之以鼻。
看到宋聲又講詩的江回心底暗爽,宋聲消失的一年,他背了不少詩,終于能有用武之地了。
江回:是,之前元稹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寫得也很好,但是有點小家子氣,見過大就不能容小了。
宋聲:兩個人當時的情感不一樣,元稹悼念亡妻,馬一浮慈悲衆生。這不一樣怎麽能比出高低?
江回:是我狹隘,比不得宋大佬能兼容并包。
宋聲:過獎過獎,無非是‘我見青山多妩媚,青山見我、應如是。’我們兩個商業互吹啊。
江回:可我是‘我見衆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宋聲臉突然爆紅,把頭埋到枕頭裏,這吹得也太過了叭。
激動半天回道:‘山外青山樓外樓。’別吹了,我會忍不住飄的。
江回:好,那還是一起渺滄海之一粟好了。
宋聲:你這是去詩詞深造啦?進步不少嘛!
江回:那當然,你爸爸怎麽能比你差?
宋聲:那你可真了不起,是個文化人了[誇贊][誇贊][誇贊]
一口氣釋放了全部詩詞儲量的江回得意洋洋,今天的江回是江·文化人·回。
…
放下手機的宋聲撲哧一聲笑出來。
宿舍其他人正安安靜靜玩手機,乍然聽見這一聲紛紛追問:“嬌羞一笑啊,是誰這麽厲害,要把我們小聲變女人了?”
宋聲慌慌張張否認:“沒有沒有,你們不要亂講,什麽都沒有。”
“哎呦,什麽都沒有。”熟知各種套路的趙子時邪魅一笑。
剛巧宿舍斷電,燈滅了。
“這麽晚了,睡吧睡吧。我好困啊,那個茜茜得早點休息哈。”
三言兩語堵住所有人的嘴。
黑暗裏,宋聲懷揣着砰砰直跳的少女心昏昏沉沉睡去。
夜色靜谧,窗子外的星空上半人馬座一閃一閃。
夏天真好。
衆生見我皆草木,唯你見我是青山。
——
開學一周以來,宋聲的食譜保持規律而克制的狀态。
每天恪行薄荷app推薦的1200大卡原則,一日三餐規律進食,一周跑五次三公裏。
看起來很難的一些事,真正做起來其實是沒時間考慮到底難不難辛苦不辛苦。
宋聲從來沒有想及自己到底委不委屈,她只是很簡單地在想下一步要怎麽做。
近乎機械地重複着一日三餐,因為限制飲食的緣故,每一次可以進食的時間她都是無比虔誠地仔細咀嚼吞咽每一口食物。
一周以後瘦了2斤。
減肥速度比以前更快,宋聲覺得很滿足。
晚上會餓,胃裏有空虛的饑餓感,宋聲一遍一遍告訴自己,
饑餓在雕琢出一個更好的自己。
在夢裏胃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像是宗教信仰,深深烙入靈魂——
終有一天,會得到那個心心念念的獎勵。
“我說,小聲你知不知道今年的迎新晚會開始彩排啦?”何淼淼躺在床上閑扯。
“今年有什麽特殊嗎?”
“今年晚會有外校表演節目哦,好像是A大的。”
江回的大學,宋聲心念一動:“為什麽是A大啊?”
“你知道的,我們A醫大其實女生比男生多,A大的理工科男生那麽多,說起來是兩校友好交流,其實就是聯誼咯,到時候A大那邊的學生也會來看。”
何淼淼笑眯眯地說,忽而擡高了聲音,“諸位單身的小姐姐可要把握機會啊!”
何淼淼是文藝部副部,晚會消息來得比別人快。
趙子時插嘴:“你可別把咱宿舍的仙女往坑裏推,你想想理工科都是些什麽人,估計就沒見過幾個妹子,一群直男,談戀愛肯定要氣死我們的小仙女,這不是坑人麽?”
宋聲頓了頓小聲反駁:“其實也不一定,牛逼的人應該什麽都牛逼。”
“那你這是認得那邊牛逼的人咯?都學會和我頂嘴了,嗯?”趙子時桀桀怪笑。
宋聲瘋狂搖頭:“哪有,我就是随便說說,我錯了。”
“啧啧啧,搞事情哦。小聲啊,有情況記得先讓我們過過眼。”
宋聲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陽穴,斬釘截鐵:“要想我有桃花,除非《秦時明月》大結局。”
“哎呀,別這麽咒自己,《秦時明月》一定可以等到完結的,沈樂平73年,你99年,你肯定活得比他久。”趙子時安慰道。
宋聲非常嚴肅地說:“你知道,我的天明和月兒已經在蜃樓上打了四年了嗎?更不要說蓉姐姐已經睡了十年了。”
“沈導是個狠人……”
全場突然沉默。
半天陳茜默默地說道:“小聲,你這個賭咒有點狠喔。”
“好像是的……”宋聲晃晃腦袋,好像聽見了裏面的水聲,嘩啦嘩啦。
作者有話要說: 坐等宋聲同學的flag倒掉...
☆、chapter12
“江大佬,沒想到你架子鼓打得這麽好!”
江回拿起毛巾擦汗:“沒有,三四年沒碰,Groove感覺不太好。”
因為剛進行完劇烈活動,江回額前一撮不安分的頭發立起,面色微紅,平時生人勿近的氣息收斂不少。
賀琳青放好吉他淡淡說:“剛剛的八連音很漂亮。”
她和江回真的很有緣分——同為物理系、同一門選修課,同在一個樂隊。
甚至在餘弦的邀請下一起組隊去建模。
很早以前就聽說過江回,新生入學軍訓時候照片就全校聞名,當時她們宿舍人還一個勁勸她考慮考慮。
“你都母胎單身這麽多年了,作為物院的一枝花,也真是恥辱。”
“雖然你說過不考慮比自己小的,但是這個男生實在是很帥啊。”
...
“哇,頭一次見賀師姐誇人,真難得。”張子和誇張地大叫,新染的悶青色頭發一甩一甩。
兩個人都沒理會這個人來瘋。
張子和繼續哇哇大叫:“你們倆個的配合也太默契了吧,私下沒單獨練過嗎?話說江大佬你怎麽藏得那麽好!”
“中考以後沒碰過,所以你們也不知道。”
江回打開手機,是江媽媽的未接來電,江回回撥,電話接通:
“阿回?我來A市參加骨髓癌和淋巴癌的學術交流會,中午一起吃個飯,順路看看你。”
“好,你在哪我去找你。”
“就在陳記私房菜,聽你的聲音,是剛跑完步?”
“沒有,剛剛打了會兒架子鼓。”
“蠻好的,好久不見你碰架子鼓了喔,還以為你要扔了它呢。”
“媽——先這樣吧,我一會過去找你。”
江回打完電話背起書包準備離開,賀琳青問他:“下次周五下午排練,你有時間嗎?”
“我盡量。”江回說着出了門。
張子和還在持續性興奮:“大佬就是大佬,聽別人說他還在準備數學建模大賽呢,不曉得一心二用這麽吊的。”
賀琳青收拾好書包,漫不經心地說:“這樣啊。”
“哎哎哎,師姐你對江師兄沒想法嗎,我覺得這麽優質的條件不上可惜了啊。”
“你閉嘴。”賀琳青瞪了張子和一眼,“我對他沒興趣。”
張子和甩甩頭發:“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我是女生我就上了。這可是高嶺之花,多有成就感,啧啧啧。”
――
江回趕到飯店,看到江媽媽坐在假竹林後的座位向他招手。
“阿回怎麽會想起重拾架子鼓呢,我記得你應該在準備建模大賽呀。”
江媽媽雖是醫生,工作忙碌,但保養得當,魚尾紋極淺。
江回面無表情;“有重要的原因,就答應和樂隊出節目了。”
“啧啧啧,什麽事?”江媽媽仔仔細細打量着自家兒子。
“…”
“是喜歡的女孩子?別想騙你老媽!”
“媽——”江回耳垂泛紅。
“別害羞啊,你打算怎麽追?”江媽媽一臉好奇。
江回略頓一頓,不好意思地輕咳一下:“我還沒告白,準備去她們學校表演完節目告白。”
“歐呦,還沒告白,說得信誓旦旦,我還以為你已經明明确确開始追了。沒想到我優秀的兒子出師未捷啊。”
江回惱羞成怒:“媽,你別說了。”
“就架子鼓,動次打次動次打次完耍個帥,想迷得人家小姑娘星星眼然後暈暈乎乎答應你?真沒誠意。”
江媽媽一臉嫌棄。
“這是戰術,糖衣炮彈,先上糖衣,炮彈輔助。等我裝逼成功再去告白,成功的概率更大。”江回一本正經。
“唉,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戰術了,那媽媽提前祝你旗開得勝。”
江媽媽一副兒大不由娘的表情,“去吧,早點帶兒媳婦來見我。”
“借你吉言。”
“等等,臭小子,高中就惦記上人家小姑娘了,當時問你還一本正經說要專心學習,昂?”
“媽,我錯了。其實我還想問問你,你們醫生有啥信仰愛好共同點,她學醫的。”
“你休想!自己奮鬥去!吃飯吧你!”
“你是我親媽嘛?”江回憤怒地拿着筷子戳碗裏的米。
“不是,你是我垃圾堆裏撿的。”
江媽媽狠狠地揉了揉江回的頭,“旺財才是我的好兒子!”
——
在何淼淼一個星期的洗腦式瘋狂安利下,宋聲幾個人成功鬼迷心竅地跑到五公裏以外的陳記去吃午飯。
四個人剛剛坐定,宋聲就看到假竹林後一個藏青色的背影。
再仔細一看,對面還有一個笑意盈盈的女人,皮膚很白,脖子間系一條鵝黃色的絲巾。
——江回和他媽媽。
這也太修羅場了叭,宋聲想,要不要上去和阿姨打招呼?
不行,還沒告白正式在一起,現在上去絕對是炮灰。
聽說婆婆最讨厭自己不自量力上去刷存在感的媳婦兒了。
宋聲正欲拉着姐妹幾個離開,就看到少年起身準備離開。
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刻被發現!
宋聲同學立刻非常沒出息地雙手抱住頭蹲下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準确無誤地鑽到了實木桌底。
“小聲你幹嘛呀?”
豬隊友一號非常給面子地大聲詢問。
宋聲搖頭瘋狂暗示:千萬別說話了!
“你是不是把東西掉桌子下了,先出來點餐啊。”
豬隊友二號實力拖後腿。
然後她感覺有人拽拽她的頭發——而且充滿了,鄙視?
什麽操作,一群豬隊友。
暴躁小宋此時此刻非常想發洩,想也不想閉着眼轉頭去兇狠地張嘴大罵。
然後發現咬到了什麽東西,熱熱的,然後下意識用舌尖舔一下,鹹鹹的。好像是什麽人的手指?
宋聲睜開眼,一張非常熟悉的臉被無限放大。
“你這是——地震演練?”
男生半蹲在她面前,臉有點紅,不自然地收回手指。
心尖癢癢的,像是被羽毛掃了一下。
“哈?對對對,我剛剛看新聞S省又有小震,所以我想防患于未然。”
宋聲揉揉臉,“是不是特別熟練準确?防震意識從我做起,人人有責。”
“可是小聲,你說的S省地震不是暑假的事情嗎?”豬隊友三號終于出現。
隊友或許會遲到,但是永遠不會缺席——這是什麽神仙隊友情啊!
宋聲感覺自己要爆炸,從頭發絲到腳都在冒熱氣。
“你要不要出來啊?”江回看着少女的臉通紅,像一只熟掉的軟腳蝦,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想把宋聲拉起來。
男生的手掌大,直接包住宋聲半握拳的手。
溫暖而幹燥,像秋日吹過麥田和煦的風。
宋聲全神貫注盯着男生,舍不得眨一下眼。
時間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她現在非常快樂,如果愛的本質是欲望,那麽她願意永遠做多巴胺的奴隸。
陳茜的話不對,不是細胞的興奮或壓抑造就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感。
而是因為那個人的出現,全身上下的細胞都洋溢着快樂。
還有什麽荷爾蒙、乙酰膽堿、去甲腎上腺素,腎上腺素通通放馬過來。
我宋聲,今天就跪在這裏給你們唱《征服》!
穿着一條牛仔背帶褲的宋·軟腳蝦·聲以一種極為狼狽的姿勢被江回從桌子底下強行拉出。
要不是她有點大只,江回想,真的好想把她抱在懷裏撸毛。
旁邊的三只小豬目瞪口呆。
這就是要把自家小聲變女人的那位小哥哥?
自家白菜也太能幹了,竟然會勾引到這麽肥美的豬!
“介紹一下?”何淼淼智商上線終于說出一句人話。
宋聲搓搓手,非常狗腿地和江回介紹:“嗯,這是我們宿舍的三只小豬――啊呸,是三只仙女!”
何·豬·淼淼狠狠瞪一眼色迷心竅的宋聲:“我是讓你和我們介紹一下這位!”
宋聲看一眼江回,舔了舔嘴角默默開口:“這是我A大的同學,高考是我們省理科第二。”
“哇!”其他三人頓時被學神光環閃了一下。
“還有呢?”江回想當不爽地看一眼宋聲,“不說說我們倆的關系?”
“嗯……他是我兒子。”
宋聲不好意思地拱拱手,“第一次見面,大家要不要給我可憐的兒子一點壓歲錢?”
三人瘋狂搖頭:“拒絕,大佬真的壓不住……”
“兒子?”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插嘴。,“誰的兒子?”
宋聲瞬間懵逼:為什麽裝個小小的逼都會翻車,老天爺,信不信我表演一個原地去世給你看?
宋聲結結巴巴開口:“阿,阿姨……”
“沒關系,他不是我兒子,你要的話領走就好。”江媽媽笑眯眯地打量着宋聲,越看越喜歡。
“阿姨聽說你是學醫的?”
“是……就在A醫大。”宋聲想甩開江回的手,使了幾次勁愣沒掙脫。
江回适時插嘴:“她特別喜歡醫學。”
“對對對,我想從小想穿白大褂。”宋聲面不改色心不跳開始胡謅,然後感應到手被江回捏了捏。
“喜歡好呀,愛一行幹一行,做醫生累一點但是特別有成就感。”
“你看阿姨和你第一次見面都沒準備啥見面禮,你看我這不成器的兒子怎麽樣?要的話歸你,不就是戶口本上幾張紙的事,很方便的。”
“阿姨……”宋聲滿臉通紅。
“媽,你別逗她了。”
“哪有,真的,這個兒子只會埋頭學習,要不就是鑽在家裏欺負旺財,你說要這兒子有什麽用?”
“你是不是怕把他給了你以後他不服氣?”
江媽媽持續沉迷于逗自家兒媳婦,這姑娘耳朵紅紅的,睫毛撲閃撲閃,實在太好玩了。
“沒有,不是……”宋聲徹底懵掉,想找地洞鑽進去。
明明就是江回不要她,她怎麽敢不要江回。
“那好吧,不想要就不要吧。”江媽媽看一眼手表,微微皺眉,時間太趕都不能好好逗逗自己的兒媳婦。
“阿姨有點事要先走了,有時間來醫院找阿姨玩啊。”
接着拎起包,不忘記掃一眼旁邊站着的三個姑娘,“還有你們――有空就來醫院找阿姨玩啊!”
作者有話要說: 江媽媽:有空來醫院找阿姨玩啊!
三只小豬&回聲夫婦:我不要,我不懂,我拒絕!
☆、chapter13
江媽媽離開後宋聲長舒一口氣,兩個人牽着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已分開。
宋聲心下暗暗失落。
“那個,江回你是不是已經吃完了,我們還得再等一會,要不你先走?”
江回垂眼,目光掃過宋聲的手背,之前女孩的手背紅潤泛粉,現在白皙皮膚上的靜脈清晰可見,手腕處的骨節凸起。
他開始仔細打量宋聲,發現女生臉上的嬰兒肥褪去不少,一雙杏眼大而有神,小巧而秀氣的鼻頭,眼尾恰有一點痣,這樣的宋聲。
“宋聲——”江回很想問她為了減肥吃了多少苦。
宋聲仰起臉,視線剛好和江回相對:“怎麽了?”
“沒什麽,我先回學校了。”江回終究沒問出口。
“還有,今年你們學校迎新晚會有我參加,記得來看。”
少年擺擺手,慢慢悠悠走出飯店。
...
“點菜嗎?”宋聲看一眼旁邊石化的三只豬隊友。
“屁嘞,宋聲同志——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麽單身了。”
“為什麽?”
“你活該,男人都在你跟前了,你不說一起去散步什麽的制造機會,反而是把人家催走忙着自己吃。”
趙子時恨鐵不成鋼,“為什麽你這種不識趣的白菜都能勾引到那麽肥美的豬啊?”
“天道不公啊——”
“啊?”後知後覺的宋聲終于反應過來仰天長嘯,“我是為了誰,不是想讓你們好好吃飯嗎?”
...
——
“同學們,今天我們要做家兔的氣管插管實驗,一會兒每個組都有一只家兔,先看我示範。”機能實習老師穿着白大褂站在PPT前。
趙子時緊張地小聲嘀咕:“我們今天真的要殺兔子啊?”
“肯定啊,上次弄蟾蜍也沒見你怕的,你還說自己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那能一樣嗎?兔兔那麽可愛!”趙子時一臉驚恐。
半個小時後。
“操,這兔子為什麽這麽能折騰,我的手套都被它劃破了。”趙子時憤怒地摁着兔子,兔子的後腿使勁撲騰,爪子的指甲鋒利異常。
宋聲伸手接過沉甸甸的兔子:“給我抱吧。”
同組的男生起身去取麻醉劑:“你先托住它屁股,我馬上給它麻醉,這只剛剛稱了是4斤吧,得16毫升,那我取20毫升。”
宋聲把兔子放在實驗桌上慢慢撸着兔子的毛,小東西貌似安分不少,三瓣嘴輕輕顫動,不再撲騰。
等閃亮的針頭出現在兔子的世界裏,兔子突然開始拉屎,根本停不住。
“我靠,它為什麽拉屎這麽臭!”宋聲無語地忍着兔子屎的臭氣。
趙子時蒙住兔子的眼睛:“可能它暈針??”
“我勒個去,麻藥好難打進去。”
男生緩緩推着針管,“這血管好細。”
“你慢一點。”把兔子交給另一個男生的宋聲走到兔子面前盯着針管,針管裏的麻藥一點一點打入兔子耳朵上的靜脈。
“最後4毫升了挺住呀!”
打完麻藥後趙子時牽拉兔子的後腿:“等等,這只兔子不對勁啊。”
“我天,它好像沒心跳了。”宋聲摸摸兔子的心髒部分,“老師,這怎麽辦?”
老師走過來摸摸兔子;“可能是你們麻醉劑打得太快了,它受不住死了。”
“那怎麽辦?”小組成員集體懵逼。
“不影響,今天你們練練氣管插管就好了,不用寫實驗報告。先綁好四肢固定門牙,剪毛吧。”老師擺擺手,“別灰心,以後多練習就好了。”
宋聲上前攏住兔子的眼皮,它白色的睫毛很長,眼眶微微泛着粉,幾分鐘之前還撲騰着劃破了趙子時的手套。
現在就靜靜地躺在實驗臺上,一動不動。
幾分鐘以後它的屍體就會漸漸冷卻掉,失去生命最為寶貴的溫度。
所謂生死啊——不過也就是瞬間的事情罷了。
生命好像,真的很脆弱。
—
做完實驗的同學心裏都不好受,選擇醫學之前确實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還是很難受。
今天因為心疼一只兔子不舍得做實驗,明天面對生死邊緣的人命就會無能為力。
道理都懂,宋聲還是很壓抑。
室外烏雲密布,空氣粘滞着,悶熱不已。
宋聲換下白大褂,突然收到陸師兄的電話。
“喂——”電話剛接通又被挂斷。
宋聲有點疑惑,師兄怎麽了?遲疑半天回撥。
電話被拒接了好幾次,宋聲突然頭皮發麻,心髒砰砰直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打到第五次的時候電話終于接通,聲音不複往日的輕快。
“小聲——”
“怎麽了,師兄,你是不是有事?”
“沒有,只是最近總是想起剛剛入學時候的一些事情,就想問問你,現在學醫感覺怎麽樣?”
“我們今天剛做實驗動了小白兔。其實挺壓抑的。”
“嗯...”電話尾音被拉長,那頭似乎在斟酌着什麽。
“師兄,你是不是不在醫院啊?”
“最近有點累,請了幾天假在家休息。”
宋聲的心情沒來由煩躁:“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電話突然被挂斷。
風雨欲來,往日不絕的知了此時噤聲。
宋聲把書包扔給趙子時:“石子,我有點事,你能不能幫我把書包帶回宿舍?”
“好嘞。”大概是看到宋聲愁容滿面,趙子時沒多問。
往出跑的宋聲在樓梯口碰到趙祈帆,趙祈帆身上的白大褂還沒換,因為醫用手套沒脫,用手腕扶了扶眼鏡。
“宋聲,這麽着急幹嘛?”
“有點急事,要出校一趟。”
趙祈帆心下了然:莫不是去找江回給他個驚喜?
當初得知宋聲學醫的江回突然對自己展開了無限關懷,随時詢問他課程上到哪一步,解剖過青蛙沒,參觀過标本沒...比他親媽都關心得多。
他一個八年制的小學雞活生生被逼到和五年制的輔導員混成基友以便随時了解臨床五年的教學進度。
如今兩個人是——要好上了?
要不要先給江回打過電話通知一下?
趙祈帆在心理盤算着,還沒糾結完就發現宋聲的身影已經消失。
——
轉了兩次地鐵,宋聲跑出滿身大汗。
終于到了陸桦言的公寓,她不知道為什麽非去不可,但是不去好像會就錯失什麽。
宋聲用力地拍着防盜門,裏面沒有聲響,直覺告訴她屋裏有人。
“陸師兄,你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我是小聲。”
不知道拍了多久,宋聲掌心通紅。
一道閃電破空而來照亮暮色,門開了。
陸桦言個子很高,眉骨突出,輪廓分明。此刻他面色憔悴,唇色泛白,新長的胡茬還沒刮。
宋聲對上陸桦言漆黑的眸子一時語塞:“師兄。”
“進來吧,不過別離我太近。”
陸桦言走到玄關幫宋聲找鞋,“不好意思,家裏只有一雙備用的男士拖鞋。”
“沒關系。”
師兄的公寓是清新的日系風,一室一廳。
吊頂的白色燈盞,木質地板,米色的布藝沙發前鋪着一條咖色地毯。
實木圓桌茶幾上有一本厚厚的詩集和一玻璃杯白開水。
“師兄?”宋聲壓抑着內心不好的感受,小聲詢道。
陸桦言坐回沙發,拿起精裝詩集:“沒事,我看會兒書。”
“不對呀,你平時都在看醫書,今天怎麽是在看聶魯達?”
她記得小時候師兄的房間裏有一面嵌入牆裏的書櫃,當時師兄指着第一二層告訴她,這兩層的書都是關于醫學的故事書。
等過幾年他再長大一些,餘下的書架都會放滿專業醫學書籍。
按照師兄的進度,如果現在那面書牆還在的話,應該早已滿了。
宋聲盯着他,男人修長的手指翻着詩集,指節分明。
這雙手做起手術來該有多漂亮。
“師兄,到底怎麽了,你有事不要瞞着我。”
“沒事,你沒必要知道。”
“那我打電話告叔叔阿姨,你偷懶不去醫院見習。”宋聲作勢要拿手機。
陸桦言拿着書的手一抖,書本重重砸到宋聲腳前。
封皮上還印着鎏金大字《聶魯達詩選》。
“前天急診接了個孩子,我可能職業暴露了。”他的聲調平平,沒有憤怒,也沒有絕望,仿佛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職業暴露?”宋聲腦子一懵,“不會的吧,這怎麽能。”
她以前也聽說過職業暴露,但是她一直覺得那是很遙遠的事,偶爾新聞上看到也是一晃而過。
此刻,卻近在咫尺。
窗外狂風大作,黑雲壓城。
悶熱了一下午的空氣緩慢流動起來。
窗簾被風吹起——
掉在地毯上的詩集被風一頁一頁快速吹開,終于定格在某一頁。
宋聲眨眨眼,看到那一頁詩加粗的标題——《如果白晝落盡》
驚雷起。
緊接着是傾盆大雨。
嘩啦嘩啦沖刷着一切,從天頂到地面,連成一片巨大的雨幕。
窗臺停了一只濕漉漉的鴿子,把頭歪到一只翅膀下,默默蹲在角落躲雨。
宋聲俯身想撿起詩集看清那首詩,剛伸出手卻被陸桦言喝止:“別碰,是HIV職業暴露。”
“不是吧。”宋聲腦子轟地炸開。
她腦海裏閃過很多艾滋病人晚期的圖片,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劃過,觸目驚心。
“這怎麽能,為什麽是艾滋,為什麽是你?”
世界上有那麽多的巧合,為什麽偏偏會砸中你?
作者有話要說: 注:醫務人員職業暴露,是指醫務人員在從事診療、護理活動過程中接觸有毒、有害物質,或傳染病病原體,從而損害健康或危及生命的一類職業暴露。
――摘自百度百科
☆、chapter14
“沒事的,我4小時內就服用了阻斷藥,阻斷率有百分之九十九。”
陸桦言苦笑,“就是要一直吃藥,還要觀察。領導挺好的,給我放了一個禮拜的假。”
宋聲鼻腔一酸,壓着眼淚:“不會的,肯定沒事,HIV病毒在空氣裏的存活率那麽低。你好好吃藥,就肯定沒事。”
他那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會有這種飛來橫禍。
“嗯,就是那個藥有副作用,我起了點藥疹。”陸桦言反過來安慰宋聲,“沒事,就算确實是艾滋,努努力也還能活個10年。”
陸桦言輕輕挽起襯衫袖子,白皙的手臂上大面積紅斑觸目驚心。
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吓到你了吧,所以剛剛不太想讓你進來。”
“明明就不應該是這樣的——”
宋聲握緊拳頭。
她想起以前艾滋病日的時候,街上總會有艾滋病人想要一個擁抱,可每次遠遠看到紅絲帶她都早早繞道走開。
關于艾滋,她明明知道傳播途徑,也知道一個擁抱沒什麽問題,可是總會出于某種原因不敢上前。
此刻看着師兄手臂上的藥疹,宋聲一陣心疼。
“師兄,你——我能抱抱你嗎?”
“不用了,防微杜漸,萬一呢?讓你過來一趟已經很抱歉了。”
“沒關系的,其實主要怪我不按規矩來。”
陸桦言卷下袖子,微微動身,坐得離得宋聲更遠,“也算是一個教訓吧。”
——
那天他在急診科輪轉,剛下早班。
突然一個瘦弱的女人抱着小男孩沖進急診科,嘴裏一直喊着救命。
他上前接過孩子檢查,靠近鼻側臉頰劃了一道深深的傷口,傷口還有點深。
他先安慰母親不要着急,馬上就能處理好。
女人撲通一聲跪下,不停地磕頭:“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小男孩奇瘦無比,眼睛大得驚人,穿着一件洗得發黃極不合身的白色短袖,像只受驚的兔子。
陸桦言輕輕拍着他的背,說不要緊張。
“會不會變醜啊?”
“不會,傷得很輕,沒事的,馬上就給你治好了,告訴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小寶。”
“小寶喜歡看什麽動畫片呢?”
“《熊出沒》,最喜歡光頭強。”
“哥哥也喜歡,說說你為什麽喜歡光頭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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