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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架子鼓的那個男孩。

碎塵浮動，燈光炫目。

藍紫色的射燈交織變幻，漸漸花了宋聲的眼，她緊緊抓着那袋薄荷糖，掌心裏滿滿都是汗。

少年極其熟練地耍着鼓槌，胸膛起伏，神色專注無比，每一點都卡得極準。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句話，架子鼓是一個樂隊的靈魂。

每一個鼓點都狠狠擊在宋聲的心尖上。

‘dreambeat’

理想愛人。

這個單詞帶着電流擊中宋聲，具體感覺很難用中文描述，像是‘咔噠’打開自己這把鎖的獨一無二的鑰匙。

豁然開朗。

他生來就值得喜歡。

“一個人的夜/我的心/應該放在哪裏”

“擁抱過後”

“我的雙手應該放在哪裏”

...

一曲結束，燈光散開又聚攏打到少男少女身上，樂隊全體成員聚到一起謝幕。

臺下的喝彩聲和掌聲排山倒海，連成翻滾的浪潮，經久不息。

那個少年目光穿過人海，直直落到宋聲身上。

星河萬點，而我眼中只有你。

江回臉上的潮紅尚未褪去，喉結翻滾，朝宋聲輕輕揮揮手。

無聲比了個口型：“來找我！”

“嗚嗚嗚那個小哥哥好帥啊！”

“唱歌的那個嗎？”

“對的，還有敲架子鼓的那個也好帥啊啊啊啊啊！！”

宋聲壓抑不住內心的雀躍想從觀衆席上起身。

她突然特別特別想告訴江回，自己真的非常喜歡他。

沒有瘦到100斤也不重要，被拒絕了也沒關系，就只是非常想把喜歡說出口――

況且，她總覺得江回也有什麽重要的話要對她講。

“哎——小聲，你要去幹嘛？”

“有很重要的事。”

宋聲草草回應，提起裙子頭也不回跑離觀衆席。

“啧啧啧，肯定是去找她的小哥哥去了。”

“門鎖好了，晚上別回來了！”

“姐妹加油沖鴨！”

——

宋聲心跳如鼓，偷偷跑到舞臺後臺，後臺堆滿音響雜物，宋聲小心翼翼繞過雜物去找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

樂隊的一群人正在擦拭着樂器，看到她紛紛吹口哨。

“這是剛剛江哥特意跑出去打招呼的人啊。”

“不錯呀妹妹，很可愛嘛。”

宋聲滿臉通紅：“那個，麻煩找一下江回。”

“江回好像去洗手間了，從這出去右轉就是，應該快出來了，你等等吧。”

宋聲微微點頭，心跳依舊非常快。

作者有話要說： 邊聽林宥嘉的《突然想起你》邊碼字...自己都被江回帥到了......

☆、chapter18

“我去找他吧。”宋聲壓抑不住內心的悸動，走向後門。

她隐隐感覺會有期待的事情發生，卻又忐忑不安。

想起好早以前讀過的《人間失格》

——膽小鬼連幸福都會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

走廊燈光昏暗，站在樓梯口的宋聲冷靜下來，但是依舊充滿了期待。

漫長的走廊裏時間好像也被拉慢了，宋聲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你是來找江回的？”

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冷不丁吓了宋聲一跳。

擡眼是一個高挑的女孩子，一身黑衣，眉眼鋒利，擦着暗金色的眼影，大紅唇，背着一把吉他。

宋聲微微點點頭，這個女孩子看起來好瘦啊，腿又長又細，估計剛過90斤吧。

“那別在這等了，樓梯口這麽暗，出去等吧。”女生冷冷清清打量着宋聲，語氣不容置喙。

“不用了，沒關系的。”宋聲咬咬嘴唇，江回一會還有事情要告訴她。

“我叫賀琳青，A大物理系。”賀琳青瞄一眼宋聲，取下背上的吉他，這個女孩看起來怯怯懦懦，臉上還有兩團紅暈。

在A大莫名其妙來找江回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江回從來沒有理過哪個——除了她自己。

她和江回對物理的熱愛，在數據上的嚴謹，對于極限的追求，還有音樂上的心有靈犀，他們才是天作之合。

想不到A醫大也有這麽多小迷妹，這個女孩子怕不是仗着自己和江回以前認識，竟然這麽沒有眼色來糾纏。

看來不能再矜持了，不然沒有眼色的人會越來越多。

“你呢？”賀琳青拉長語氣，冷冷清清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宋聲有點煩這個女人——語氣一點也不友好，但還是極有禮貌地開口：“我叫宋聲。”

“你喜歡江回？”賀琳青把玩着胸前的一縷碎發，冷冷清清開口。

宋聲只覺得心頭一跳，潛藏了太久的秘密突然昭然若揭。

像一只突然被刺中柔軟腹部的刺猬，毫無招架之力。

“他不喜歡你這樣的——你懂嗎？”

“他很喜歡物理。”

“我知道。”

“可是我猜你所理解的物理還是停留在高中，一些瑣碎的基礎知識無非就是電磁感應動量守恒。可是你知道他現在在學什麽嗎？他喜歡天體物理——你知道類星體、宇宙線、脈沖星嗎，你能幫他統計數據嗎，或者是你對音樂節奏頗有造詣？”

“我知道，像你們這種小姑娘，特別容易一時沖動想要沖上來告白，但是擺脫你清醒一點——你有什麽值得他喜歡的？”

“我勸你別等了。”

宋聲腦子嗡嗡作響——好像是這樣的沒錯，她有什麽值得江回喜歡？

是被好心好意地教導了三年物理狼心狗肺跑掉，還是能和江回心意相通對他侃侃而談。

不夠優秀。

很卑微，而且內心陰暗。

唯一幫到江回的大概是逼着背那高考分值不過6分的古詩詞填空——可是，江回幫助她的是110分的物理呀。

兩個人——從來就不對等。

江回要對她說的話，大概就是介紹面前這個所謂心意相通的女孩子吧。

鄭重地介紹一下，也不枉他們這些年的交情，還有她無數次的仰望與歡喜。

她一步一步後退，走出樓梯口，拉住冷冰冰的把手，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防火門，踏出門檻。

正欲關門，卻聽到江回熟悉的腳步聲。

宋聲張張嘴，想叫江回，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

——“那個，吉他送過來了。”剛剛的高挑女孩語氣生硬。

“怎麽你過來了？來得正好，幫我聽聽弦調得怎麽樣。”江回語氣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兩個人直接在走廊開始調音。

緩緩的旋律流動在昏暗的走廊，帶着勃勃生機，載滿喜歡和相思，春日的贊歌也不過如此。

可是她對音樂一竅不通。

“輔弦有點問題，我幫你再調一調。”

“辛苦了。”

宋聲貼着門從門縫裏看到那個女孩抱着吉他輕輕掃弦起調。

江回靠着走廊笑眯眯地看着她。

郎才女貌。

那個女孩子那麽瘦那麽好看。

“方便透露一下你拿吉他要做什麽嗎？”

“不行，是驚喜。”

“告訴我呗，我又不說出去。”像是在撒嬌。

“賀琳青，真不能告訴你。”男孩子的聲音透着無奈，“這個真沒法兒說。”

“你架子鼓打得真好。”

“你吉他也彈得不錯。”

賀琳青微微擡頭，盯着白色的防火門，目光冷冷清清直逼宋聲。

仿佛在說：“你們以前認識又如何，我們現在是天作之合。”

驚喜啊，不能說，是給那個女孩子的吧。

你們的音樂那麽默契。

宋聲緊緊抓着門把手，再也堅持不下想跑開。

離開之前還記得輕輕合上門，千萬不能出一點聲響，不能打擾到那一對璧人。

然後飛快地從後臺跑向劇場院的另一個門。

“我說琳青姐怎麽也不在啊？”

“我看見她好像去找江回了。”

“不是說江回的熟人去找他了嗎，據說那個女孩子長得挺可愛的。”

“什麽啊，白月光和朱砂痣的修羅場，到底喜歡哪一個？”

“我覺得還是琳青姐好看吧，那身材，還有他倆配合得那麽好。”

路過的兩個姑娘邊走邊八卦，細碎的語句穿過耳畔，其實她一句都聽不清。

宋聲漫無目的走着，空無意識。

她算個屁的白月光，從過去到現在其實什麽也沒有。

不對，還有她從頭到尾意淫的滿滿的一本日記，是無歸期，是空歡喜。

晚會還沒結束，不能回觀衆席。

宿舍鎖門了，她沒鑰匙，也不能回宿舍。

——

“對了，你有沒有見我剛剛打招呼的那個女孩子來找我？”

“見了。”

“她在哪找我的？”

“她說學生會工作有點事，先去開會了。祝你演出成功。”

——什麽啊，江回剛剛的激動之情瞬間消失，彈着吉他的手指突然停住。

她為什麽又跑了。

是因為我沒有站在舞臺中央嗎？就像當初誇下海口，理科狀元絕對是他，最後卻沒能做到。

她是不是對我太失望了。

——

早秋的冷風吹得宋聲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因為想用最好的樣子去見江回，她只穿一條白色的收腰連衣裙，塗了一點口紅。

秋日幹燥，宋聲嘴唇上起了皮，她伸出手去撕，撕不下來。

狠狠心一使勁，死皮被撕下來，瞬間的刺痛。她舔舔撕過的部分，舌尖一股血腥味，大概是破了。

——蓄了那麽久的眼淚終于掉下來。

是生理性的。

撕掉死皮真的有點痛啊。

為什麽又要自作多情？

若能避開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會有悲痛的來襲。

膽小鬼連幸福都會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

有時也會被幸福所傷。

那個擁抱，其實什麽都不算。

或者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擁有——陳茜早就說過‘一切所愛稱意之物，皆當離散 ’。

所有的擁抱，最後的結局都只會是松開。

作者有話要說： 不破不立，大家還是期待一下宋聲的成長叭

還有今天雙更了，搓搓手，明天可能就不更辣。

☆、chapter19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走到了操場。

宋聲習慣性地打開手機調好外放音樂，塞入随身背的包包裏，去欄杆上做拉伸。

然後繞着跑道一圈一圈跑步。

只是機械式的左腳踏一步右腳接一步，每一步都拼盡全力。

腦子一片空白，耳畔只有呼呼的風聲，氣換不上來，肺部都是灼燒感。

她仰頭望着頭頂的上弦月,皎皎明月在天,勾連着不遠處的啓明星。

夜幕高垂，就像她勸陳茜放寬心的那天晚上一樣，歷史不停地輪回，現在輪到她去相信，所有的情緒起伏都來自作亂的神經遞質。

她寧願自己的喜歡就是見色起意。

這樣，遲早有一天她會喜歡上別人。

每天快快樂樂去吃好吃的食物，去看好笑的笑話，順順利利過完一天又一天，直至生命的終結，這樣不好嗎？

為什麽我們要想不開去愛，去期待，然後受傷害。

沒有期望，就不會落空，自然也不會有所謂的失望。

一次又一次聽到keep的提示音：

“您已經跑步兩公裏...”

“您已經跑步四公裏...”

“您已經跑步五公裏...”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跑這麽久，喉嚨太幹，都是血液的甜腥，特別想停下來喝一口水。

宋聲還有一點點的驕傲——她竟然也能跑完五公裏。

至少能有一件事，還算厲害。

卻在一下秒，腿一軟，狠狠地摔倒在暗紅色跑道上。

狼狽。

因為用手肘撐了一下，有緩沖，臉沒摔到地上，其實還好。

只是膝蓋被擦掉一大塊皮，擦開的皮勾連着露出來的肉，很快有血絲滲出來，傷口沾滿跑道上的塵土。

異物鑽進去的感覺真不好。

因為忘了拉拉鏈，包裏放的東西甩了一地，手機甩出去還在放音樂。

之前江回給她的薄荷糖也摔出來，白色的圓圓的糖果散了一地。

不知道該做什麽的宋聲就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摔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白色的糖果滾向遠處，傷口處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

一年前的她躲在洗手間的門後，角落香熏還散發着淡淡的西柚味。

對面的男洗手間傳來對話——

“你為什麽對宋聲那麽好？”

“我就是看不下去她的物理，實在太糟。”語氣裏都是無所謂的态度。

“我就說你不會喜歡她嘛，是挺耐看的，就是有點胖...好看的那麽多都趕着往上擠，你不至于就認她一個吧？”

“你閉嘴。”

然後她從洗手間的門縫裏往外瞄，看到江回被攙扶出來，他喝醉了，眼尾泛着紅暈，好看的眉毛還皺着。

宋聲如遭雷擊，靠在洗手間的瓷磚上緩緩蹲下蜷起身子。

直到兩個人都離開——她狠狠掐了掐大腿內側的肉才回過神來，一點一點挪動身體推開衛生間的門逃出KTV。

他是喝醉了，可是酒後吐的，不才是真言嗎？

...

之前因為志願和父母鬧，宋聲把自己鎖在房間不出來，家裏所有人輪番來勸她，她一句也聽不進去，鐵了心只想和江回一起去A大。

終于在第三天父母妥協，同意她去A大。

――“去A大能有什麽好專業？”

――“小聲，你知道，爸爸媽媽只是希望你将來的路走得更順暢一點。”

――“就由你吧。”

――“你願意就好。”

她趕緊穿好拖鞋跑到衛生間去沖澡，收拾得清清爽爽去見江回，水灑到皮膚上是瞬間的涼意。

――“小聲，熱水器還沒把水燒開呢！”

――“沒關系，就沖一下下馬上就出來。”

因為是夏天，所以沖冷水澡真的不怕感冒。

因為要去見你，所以這些真的都沒關系。

翻出手機問孟溪他們現在在哪裏，打了車一路狂奔到KTV興沖沖地想告訴江回：

我終于能和你一起去A大了。

...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

日光之下，并無新事。

街上人聲鼎沸。

在某個再普通不過的夏日，宋聲終于又見到那個在夢裏描摹了千百次的穿着棗紅色格子衫的少年。

而且得到了比冷水澡還涼的答案。

她那麽看重的東西――原來在他眼裏都是無所謂。

說起來有點可笑，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啊。

走出KTV的時候她的頭發還沒全幹，被暑氣一點一點蒸幹。

物理上蒸發吸熱。

所以她全部勇氣的熱量都被吸走很正常。

回到家媽媽正坐在沙發上削蘋果，一圈圈紅色的果皮緩緩落下：“不是出去玩了嗎，回來先吃個蘋果。”

“跑那麽着急，別感冒了。”

對上媽媽想責備又舍不得的眼神，宋聲連着憋了幾天的氣突然散了，為了一份莫須有的期待，她竟然和父母鬥了那麽久的氣。

“那就報A醫大吧，我學醫。”

去做那個家人所期待的宋醫生、然後中規中矩去工作、到了年齡相親、然後結婚、相夫教子，生活穩定而富足。

16歲喜歡的那個男孩子會擁有更燦爛的未來，她會無數次祝福他前程似錦，萬事如意。

明明已經有過教訓，為什麽還會忍不住去幻想？之前下意識要忽略的答案，又在這一刻被全部喚醒。

‘他對你好，只是因為看不下去你那屎一般的物理。’

‘你配不上他。’

‘其實什麽都沒有。’

魔咒一般在腦海反反複複回響。

感覺是會騙人的啊。

從過去到現在，無數個時間節點上的每一個江回，都沒有過喜歡。

可她就像是被下了蠱，重逢以後還是一步一步淪陷，鬼迷心竅被對方牽着鼻子走，還是想去相信對方也是喜歡她的。

所以現在――

要怎麽辦啊？

――

宋聲晃晃腦袋，努力地運轉起大腦，是不是要先站起來呢？

月光落到糖果上，就像滿地玉石在瑩瑩閃光。

“喂――你沒事吧？”

她的眼前出現一雙運動鞋，有點像江回。

宋聲擡頭，是一個陌生的男生，穿着一件紅色衛衣，戴着眼鏡，斯斯文文。

“要不要扶你起來？”

“謝謝，我自己起來就好。”

餘弦半蹲下身打量着面前的女生，女生剛跑進操場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她了，穿着一件白裙子來跑步怕不是腦子有坑。

本來要去看晚會的，但賀琳青自告奮勇去送吉他，他也不太不想當電燈泡，還是等江大佬成功以後再去湊熱鬧吧。

無所事事的餘弦就站在不遠看着那個女生一圈一圈跑步，隐隐約約還能聽到有跑步公裏數提示音――

他長這麽大還沒跑過三公裏以上，這女生也太厲害了。

跑得還挺有節奏感，不知不覺竟然看她跑了半個小時。

餘弦覺得自己有病。大晚上的不回學校在A醫大看人跑步。

但是當看到女孩摔倒，忍不住上前去問問要不要幫忙。

走近對上女孩子淚眼朦胧的雙眼，餘弦有片刻失神。

這姑娘的眼神怎麽會那麽絕望？

像一片掉入沼澤的羽毛，安安靜靜躺在那裏等待着一點點被深淵吞沒。

“咦，你擦傷了，要不要送你去醫務室啊？還能走路嗎？”

看着宋聲費力地自己站起來餘弦難得好心多問一句。

“我自己去吧。”宋聲試探着走兩步，膝蓋火辣辣地疼。

眼看着宋聲又要摔倒，餘弦趕緊上去虛扶一把。

“同學，你就當我想積點德，聽我的勸去醫務室看看吧。”

宋聲木木地點點頭，嗯，好。

——

醫務室人不多。

校醫不停地責備宋聲：“既然以前沒跑過這麽遠就不要輕易嘗試。還有跑步為什麽不穿運動鞋，學醫的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是你父母，摔這麽一下他們得多心疼？”

“醫生，要不要打破傷風啊？”餘弦把宋聲扶到病床上，去幫宋聲倒水。

“還好，傷口不深。”

校醫拿着碘伏幫宋聲消毒，每一次棉簽點到傷口，都伴随着瞬間刺痛感。

宋聲的不停地掉眼淚，一直用手背去擦。

“小姑娘怎麽這麽一點點痛都受不了啊？”

“不是，可能是今天有點傷風感冒。”

“醫生，會不會留疤啊？”

“應該不會，愛美的話跑之前為啥不多想想？”

“不是，我想留個疤，給我自己提個醒。”宋聲想，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再自作多情。

一旁的餘弦聽到宋聲的話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多問兩句：“同學，你這是失戀了？”

“失戀？算是吧。”雖然是單方面失戀，宋聲抓着白色的床單。

“你別太傷心了，雖然我是個男生吧，但是網上現在都流行‘男人都是大豬蹄子’，看開點，你們女生不是逛街就會心情好嗎？”

餘弦非常努力地安慰宋聲，多好的姑娘啊，也能被甩了。

“男朋友沒來還能再找，哭什麽？”

“原來小同學你失戀了啊，怪不得怪不得。你們現在還太小，不如好好學習。”

校醫絮絮叨叨安慰宋聲，輕輕摸了摸宋聲頭頂的發旋。

手機裏突然有電話打來，宋聲沒反應過來去接聽，鈴聲就一直回旋在校醫室。

宋聲終于滑動屏幕接聽。

“喂——”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簡直是在為難我小豬佩奇！！！

☆、chapter20

“喂——小聲，媽媽給你買了一箱核桃快遞到你們學校了，截圖發你微信了，記得看。”

媽媽的聲音有點啞。

“知道你學醫忙，顧不上給我們打電話，前幾天看到有核桃拼團就給你買點，早上給你發了微信沒回，估計你晚上應該有空――就給你打個電話。”

“媽——”宋聲突然覺得心酸。

從來沒有主動打電話問問父母有沒有什麽需要的東西，甚至老和他們鬥氣。

“怎麽了？”電話那頭傳來爸爸焦急的聲音，“有啥事，說出來，我和你媽都在呢。”

“我不想減肥了，我瘦了也不好看，學習也使不上勁，我活得特別失敗。”

宋聲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服軟，承認自己的失敗，膝蓋處還是火辣辣地疼。

愛是一把刀，只會刺向愛自己的人。

“不減就不減吧，那天聽到你翻冰箱哭了一晚上，我和你媽都慌着一宿沒睡，猜你為啥偷哭。”

“猜了半天估計是你想減肥，我倆就使勁琢磨到底給你做啥飯。”

“你媽網上搜了半天搜到屬西蘭花能減肥，第二天就去菜市場給你買西蘭花。”

宋聲的眼淚一股接一股往外流，原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父母都知道，而且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支持她。

“真的太抱歉了，我一點也不好，如果可以選擇，你們會不會要一個又瘦又好看，年年獎學金的，多才多藝的女孩子？”

“哪有，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只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就好，為什麽要想這些有的沒的。”

“小聲啊，你不知道，在沒你之前，我還老想着将來孩子出息了，給我養老送終，可等我抱到你的那一刻，就覺得，你只要能平安長大就好。”

“你的快樂對我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心髒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然後狠狠一掐。

宋聲終于放聲大哭，一旁的校醫輕輕摟住宋聲。

不知道為什麽和江回重逢以來就老要哭，這一段時間掉的眼淚比過去十八年都要多。

因為茜茜哭，因為師兄難過，最後到她自己簡直是負能量爆棚――奢望不該有的東西，跑個步都摔到校醫室。

明明就，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爸爸――”宋聲泣不成聲。

“當初因為志願和你們鬧，真的對不起。以後不會了，真的不會了。”

“媽媽還能不知道你，當初一個勁要去A大，是為了你那個同桌吧。”電話裏的聲音又換成媽媽。

“每次開完家長會出了教室，你同桌就偷偷瞅我，我一看過去他就做賊一樣偏過頭。”

“我還和他媽媽交流過。但是覺得你們還小不能說破。”

“那個男孩子挺好的吧，我看見你的卷子都是他批改的。”

“當初不想讓你去A大就是知道你理科學得費勁，怕你去了理工科學得更辛苦。就算是那個男孩子肯幫你，能幫你多久？”

“我問過你們班主任，你記性好，畫畫又有天賦，學醫對你來說是個好選擇。”

宋聲一愣，忘了哭泣。

是不是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點上，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江回喜歡過她。

可是――

現在，她真的太累了。

“你還小，選擇一條适合自己的路其實比你想得重要多了。”

“你如果一直跟着那個男生去學你不擅長的東西，最後的結果能有多好？”

她盯着校醫室被粉刷得雪白的牆不知道在想什麽。

任由眼淚決堤，已經不想去擦。

一旁站着的餘弦遞來一包紙抽，拍拍宋聲的肩膀：“擦擦再哭啊。”

“可是，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宋聲木木地開口，“真的，我以後就好好學習，再也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都由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天塌下來我和你爸給你頂着。”

“不喜歡就不喜歡，我們小聲這麽好，喜歡誰是誰的福氣。”

“我和你都爸健健康康的，将來還能幫你帶孩子。”

她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

真的不要再喜歡江回了。

去期待自己不該有的東西――真的太累了。

一遍一遍去揣測，上一秒覺得他喜歡自己，下一秒又被現實狠狠打臉。

每天猜測八百次，最後連告白都沒勇氣。

“那先這樣，你忙吧。我們不打擾你了，記得去取快遞。”

挂掉電話後宋聲對上餘弦關心的眼神，然後努力地露出微笑。

“同學，謝謝你，我沒事了。”

“真的沒事嗎？”

餘弦看着宋聲已經哭得快腫起來的眼皮表示懷疑。

“你不是還要去快遞嗎，算我好心到底，一會幫你去取快遞。”

剛剛電話開着免提他大概聽懂了故事的來龍去脈――

這姑娘喜歡她高中同桌――為了那個男生和家裏鬧了一場――最後被渣男抛棄了――現在這姑娘在和家人道歉。

腦補完整個故事的餘弦更加同情宋聲了，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大豬蹄子，當然要除了他。

于是餘弦鬼使神差開口問要不要幫忙。

況且就他本人來說是其實還蠻喜歡這種類型的。

“小同學你還是找個人陪你去吧。”

同樣腦補出一場大戲的校醫不放心地勸宋聲。

她還挺看好面前這一對的。

甩掉渣男走上人生巅峰什麽的，真是喜聞樂見。

在兩個人的強勢忽悠之下，宋聲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太麻煩你了，同學。”

“不麻煩不麻煩，叫我餘弦就好。”

“哈，餘弦定理的餘弦？”

宋聲背後一涼，突然陷入被數學支配的恐懼。

“沒錯，說起來我正好是數學系的。你叫什麽名字？”

“宋聲，臨床醫學。”

“聲音的聲？”

“怎麽了？”

“沒事沒事，好名字。”餘弦不知怎麽突然想起江回，兩個人名字還蠻配的――‘回聲’。

不過江大佬已經去告白了。

眼前的妹子可以留給自己。

“走吧，我扶你。”

――

夜色沉沉，抱着一大箱核桃的餘弦有一句沒一句和宋聲搭話。

“不是我說，你前任也太渣了吧，竟然任由你一個妹子來操場跑五公裏。”

“……”宋聲抿起嘴，要不要解釋一下是單方面失戀？

算了，這樣說至少還能占占名義上的便宜。

“你們學醫是不是要解剖人體啊？”

一向對外高的餘弦今天腦子有坑一般開啓話痨模式。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可能是面前的姑娘哭得太慘，也可能是因為被江回即将脫單刺激了。

總之，今天的餘弦是餘·話痨·弦。

“也沒有，我們對自願捐出遺體的人都很尊敬的，一般叫他們大體老師。”

第一次去參觀學校标本館的宋聲特別緊張，等見到各種被處理過的屍體以後她忍不住問學姐屍體的來源。

“有的是學校買的，還有的――就是我們的老前輩，他們自願捐出遺體為後輩研究。”

“學醫的嘛，對這些東西看得很淡一般來說至少要簽個自願死後捐角膜什麽的。”

“既然死去身體最後都會被微生物分解，那還不如捐點什麽，讓剩下的部分發光發熱呢。”

宋聲打定主意好好學習，不再想一些有的沒的。

前段時間陸師兄特意打電話說自己沒事，宋聲覺得她也應該收收心了。

看破紅塵的宋聲咬咬牙：

再喜歡江回她是狗！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宋聲又要當狗了……

☆、chapter21

兩人走到宿舍樓下，夏末早秋，還有幾只蟋蟀在微弱地鳴叫。

“這麽重你能抱上去嗎？”

“可以的。”

輕輕緩了一口氣的宋聲上前接過核桃，感到雙手裏有了重量宋聲飄了半天的思緒才回到地面，“真的非常謝謝你。”

“沒關系，日行一善嘛，宋聲，對吧？”

餘弦有點緊張地說出宋聲的名字，不怪他慫，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和女生搭讪。

宋聲的眼睛非常有特點，睫毛細密，眼尾的弧度比一般人要再柔和一點，看人的時候眼神濕漉漉的。

就像某種剛剛睜眼看世界的小獸。

宋聲微微點頭，別到耳後的頭發又垂到胸前，眼睛又有點潮濕，都怪風作亂。

“謝謝你——餘弦。”

“那個，要不要加個微信啊，有數學問題可以随時問我。”

“可是，學醫不學高數啊。”

宋聲後知後覺自己在拒絕別人的好意，“說錯話了，等我一下。”

掃過二維碼後餘弦撓撓頭，囑咐宋聲： “那你先上去吧，我等會就回學校。”

“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呀？”

“都說了是數學系，這麽可能在A醫大，我是A大的啊。”

又是A大，不過現在她對A大已經沒有執念了。

宋聲臨上宿舍看一眼頭頂上的一輪秋月，皎皎明月在天，看起來那麽近可其實很遠很遠。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背了那麽多的詩——

原來落魄時刻才最能與詩人心意相同。

——

江回站在走廊掏出手機打開微信，輸入消息又删掉，反反複複好幾次。

一旁的賀琳青看着江回不停地編輯消息，忍不住問：“怎麽了？”

“沒事。”江回終于還是放棄發消息，剛剛敲完架子鼓，手臂酸痛。

明明已經告訴她來後臺找他，他确定她看見了，明明準備告白了——

最後她又失約了。

“那個，吉他還練嗎？”

賀琳青忍不住心髒砰砰直跳，按照她的猜測，江回偷偷練了這麽久的吉他，就是為了和自己告白。

所以看到餘弦來送吉他的時候她自告奮勇接過吉他主動來找他。

一會他如果向自己告白的話——

要不要先拒絕一下？太快接受會不會顯得自己不矜持？

賀琳青看着面前的少年，江回真的很耀眼啊。

可是只有這樣耀眼，才值得她喜歡，才會與她相配。

天作之合不是？

所以現在是要告白了吧，賀琳青壓住內心的歡喜，一會兒要如何表現才能讓自己顯得更從容一點？

“江回？”她小心翼翼地問。

江回滿腦子都是宋聲在演出結束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