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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秦游現在算是切實體會到了政|委的重要性, 即便他科普up主的本職有着教育作用,與政|委在某些方面存在重疊。
但對着有一定基礎,擁有相同傾向的觀衆單方面輸出, 和對着高贲這種毫無基礎, 某些觀點還異常固執的純古人雙向探讨,難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秦游越科普教育, 高贲問題反而越多了。要不是馮家兩兄弟聽出來不對勁, 一齊過來打圓場,秦游今日非撂在地頭不可。
這還是建立在高贲對秦游有着一定尊敬信服的基礎上, 要是換作在諸子百家争鳴的時期, 搞不好高贲就要拔劍對秦游進行□□消滅了。
所以還是九年義務教育好啊。秦游不自覺想到了前世,那是真是努力将每個孩子打造成精英模板, 強調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哪怕在執行過程中産生了各種偏差,最終也礙于個體天資和位置數量限制, 沒法每個人都成為精英,卻創造了世界上最大規模的高素質勞動群體, 奠定了在全球産業鏈上的穩定位置。
關于規模效應, 從1如何複制到100,秦游倒是頗有心得。
可如何從0到1,秦游就有些麻爪了。反正迄今為止他還是沒明白,自己那個無論看多少遍都不認為出彩的視頻是怎麽火的。
也許是自己太心急了?不能奢求一番話就能推翻十幾年建立起的人生觀。
那要這麽算,科學思維培育都不是最緊要的事情了, 而是得先掃盲,思想沒有定型的白紙最好作畫。
根源還是得糧食, 不然支撐不起脫産讀書掃盲。
等等!秦游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悚然一驚,冷汗涔涔冒出。
他不是只想着填飽肚子曬太陽, 好好在這個世界茍下去嗎?怎麽現在往造反狂飙了???
他想闡述的人民史觀,天然與帝王将相的英雄史觀相悖。
是穿越來的時間太短,他還沒被這個世界同化?還是見過了光明,根本無法忍受黑暗,下意識地想要改變?
秦游的臉龐訇然如流水般顫動起來,齒關咯噔作響,眼前虛影重重。
“大兄!”得虧是最細心的馮旗走在他身邊,及時伸手把秦游給攙住了。
“大兄,大兄,你怎麽了?”不知過了多久,秦游費勁地睜開眼皮,這才見到了滿臉惶急的馮旗。
秦游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嗓子啞得厲害,虛虛一擡手把粘連在臉上的厚重汗水抹掉,低低說道:“別慌,我沒事。”
馮旗顯然是不信的,他又不是瞎子,都這個模樣了怎麽會沒事?
“大兄,你在這歇一會,我去給你請醫士。”
秦游制止了馮旗:“請什麽醫士,你忘記我大父幹什麽的了?鄉中只有朱進那個半吊子醫士,還不如我呢。”
秦游示意馮旗把他攙起來,熟練地右手搭上左手給自己診脈。出乎意料,脈象穩健有力,完全不像是才厥過去的樣子。
所以剛才的不适,到底是為什麽?他确信自己沒有低血糖那種一言不合就昏過去的病症。
那種感覺,像是過電一樣。可沒聽說過哪個穿越者還帶後遺症的啊。
秦游心思如電轉,瘋狂尋找原因。
馮旗面帶憂色,心驚膽戰地等待秦游的答案。不過秦游久久沒有說話,他不得不出聲問道:“大兄,到底如何了?”
一直沒找出為什麽的秦游幹脆放下,總之還是那句話,有本事就弄死他。
自感恢複了一些氣力的他拍拍馮旗肩膀:“放心,沒事。”
馮旗收到了放開的訊息,卻沒有放,而是固執地架着秦游,同時問道:“大兄方才與高君辯駁如此耗神嗎?”
秦游最開始與高贲探讨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句讀問題。
他一貫接受的教育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解釋為百姓愚昧盲從,只能讓他們按照指令去做,不可以讓他們知道為什麽這樣做。
大兄的說法卻新奇,解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樣意思就全然相反,強調的是一定要讓百姓知道為什麽,即便百姓不明白,也要用各種方法讓百姓明白。
馮旗承認,這很有想法,就是會容易讓人一聽就知道大兄是個沒讀過書的。畢竟被教導過的士人,很難跳出窠臼,對經書做出颠覆性的解釋,除非是天賦異禀。
他打小對經書就沒有弟弟那麽擅長,聽了一陣後實在是頭暈,幹脆就蹲到一邊繼續用算籌去計算田畝收成了。
再回神,見到就是高君面色鐵青,大兄滿臉疲憊,兩人就帶兵問題到了爆發争吵的邊緣。
畢竟說經學,那高贲只當是學術探讨,懷揣着閑着也是閑着,不如說說的玩鬧心态。
可帶兵,那就是他這個勳貴子弟的看家本事了,稱之為逆鱗毫不為過。
而高贲家傳的是《吳起兵法》,主張令行禁止,教戒為先,進有重賞,退有重罰,也是自秦以來軍隊中的主流。
但秦游的觀點還是需令兵知為何戰,為誰戰。被高贲斥為天方夜譚,司馬法都沒那麽天真,至少司馬法只是讓将帥知道何為非義戰。
兩人互不相讓,驚得馮旗趕緊把還在四處野的弟弟叫回來,甭管誰對誰錯,先把兩個人扯開再說。
同所有沒有結果的辯經一樣,脾氣更為矜傲的高贲在有了勸和這個梯子下之後,氣沖沖地騎馬回轉莊園了。
秦游沒有高贲情緒外露,只是在歸家路上除了讓弟弟去盡可能多地采些野花來,旁的話半句沒說,肉眼可見地心情不好。
依照後世的說法,馮旗就是個操心命,所以見秦游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又小聲地問了一遍。
結果秦游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南轅北轍:“阿旗,可學過楚辭?”
現今儒生還沒有将精力全部放在四書五經上,貫通百家是美譽,馮太公對辭藻優美的楚辭尤其偏愛,所以馮旗點頭:“學過。”
“可會背《天問》?”
“會。”
“那你給我從頭背一遍吧。”
“好。”馮旗認真看了一遍秦游,确認沒有大恙後,這才用逐漸變得低沉醇厚的聲音背道:“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誰能極之?馮翼惟像,何以識之?明明闇闇,惟時何為?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正當馮旗覺得大兄越來越莫測高深,很有風範的時候,濾鏡就被秦游本人毫不留情地給砸碎了。
秦游接過馮恒拎着的那幾只叽叽亂叫的大田鼠,又順手把裝着麥粒的布袋往馮旗懷中一塞,只讓馮恒渾身別扭地捧着一大束各色野花,然後按着馮恒的肩膀把他往已經煥然一新的大門推。
馮恒本來就不明白大兄為什麽會突然讓自己去采花,只是聽大兄的話成了習慣,下意識就去做了。
可他也已經十三歲,開始要臉面,站在自家的田邊磨蹭。直到看着大奴把鼠鼠和洞中的存糧一網打盡,也快要到飯點後,才把牙一咬,風卷殘雲地完成了這個令他很難為情的任務。
要不是大兄家的飯菜越來越好吃,他都想溜號了。
現在就更是扭得麻花一般,竭盡全力想要逃開秦游的魔爪:“大兄,大兄,你做什麽啊!”
秦游捂住了馮恒的嘴,聲音低而快地說道:“ 別嚷,你阿姐正惱我呢。”
馮恒立刻反應過來:“因為堆肥的事?”
秦游倒抽了一口涼氣,像是牙痛,以極小幅度快速地點了點頭。
聽了全程的馮旗忍不住竊笑。
秦游氣得瞪他。
怎奈秦游不把他們當外人,敢對着他們坦白。馮旗自然就有膽子嘲笑自家大兄夫綱不振,只見他一本正經地搖頭晃腦道:“大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之奈何?”
馮恒玩心重,一直不知道大兄到底和高贲争論了什麽,不過并不妨礙他順着話茬糗大兄:“就是就是,男兒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阿姐惱了,大兄你揪住我不放作甚?”
頭一次被兄弟兩個聯手擠兌的秦游臉上也有些挂不住,單手把馮恒一張嘴捏成了0型:“你阿姐素來疼你。你年歲又小還帶着花,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馮恒被輕松拿捏,一張臉憋得通紅,唯有不斷飛出的唾沫星子表達着內心的激動。
馮旗也笑着上前幫手,把親弟弟往裏推:“阿恒,能者多勞,你就幫幫大兄吧。”
雙拳難敵四手,馮恒到底是沒能扛過兩位無良的兄長,懷抱着一大束野花被推進了門。
秦游很快聽到門內傳來馮恒谄媚的聲音:“阿姐,這花很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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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賊榜文行到成固,引出縣中一個英雄。那人喜讀詩書,心系黎庶,胸懷天下。性寬和下士,多謀善辯。每與人交,如推赤心入腹,素有大志,郡中豪傑鹹附之。
身長七尺八寸,面如冠玉,唇若塗脂,目似點漆,猿臂蜂腰,姓秦名游,字周章。——虞·蔣廷·《說梁全傳》(節選,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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