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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在秦游将家中耕種犁耙購置齊全時, 許富也親自上門告訴了他一個消息:被秦游奪來,由許家放在縣中其餘商鋪售賣的兩把環首刀已經成功出手了,買家正是陳家一個信重的賓客。
不過并非是陳衛身邊的賓客, 而是他從父陳任的賓客。
許富在說這件事的時候神色有些複雜, 還特地拍了拍秦游的肩膀作為安慰:“雖然這件事到底是捅到了陳縣尉那,可那位縣尉也說了只是少年人玩鬧, 把話說開, 把事情解決了就好。
那位是漢家官吏,不說一言九鼎, 幾十石總是有的, 表弟你把心放在肚子裏就是。”
一直專心商事的許富算是頭一次見到了社會,尤其是老官油子的心思險惡。說是沒講和吧, 偏偏派人來把劍買回去了,讓他們想去文功曹面前陳情都沒了物證。
可要說是講和了吧, 那也說不上,誰家講和還說這麽一段夾槍帶棒, 近似威脅的話啊。
對于許富這番自己也說不準的蒼白無力安慰, 秦游只是略挑了挑眉:“無妨,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便是。”
在暗中窺伺吐信的毒蛇,的确比正面狂吠吼叫的瘋狗危險。
但文家這塊高懸的牌子,還是能震懾住這條毒蛇一時半會不敢輕舉妄動的。
官面上的力量肯定不能用,至于暗中的力量,專諸這種潛行刺客、典韋這種狂戰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現的,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招攬到的。
至于普通的一勇之夫, 不見得比他強。要是還敢再派來, 秦游不介意送這些家夥去肥田。
而且秦游堅信,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 自己絕不會如此時一般無能為力。
秦游的堅定與無畏也感染到了許富,情不自禁發出感嘆:“弟之膽魄,遠勝于吾。”
秦游同樣将手放在許富的肩膀上拍了拍:“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兄長不必妄自菲薄。”
不管未來如何,生活暫時重歸安穩的秦游總算是踏上挑着貨擔行商的路途了。
在進入這個全新的領域半個多月後,秦游混得還算不錯。
畢竟成固縣行商們當前的偶像就是許太公。從一頭牛開始,從挑着扁擔的貨郎起步,一點點攢到如今偌大的家業,兩個兒子都成了縣中數得上號的大商人。
老子英雄兒好漢的觀點在兩千年後都有市場,更遑論是現在了。秦游作為許家的外孫,在向其餘挑擔貨郎報出家門的那一瞬間,就自然被鍍上了光環。
譬如說這個正在秦游身邊喋喋不休的矮個男人。
雖然秦游還處在飛速成長的青春期,但也許是費盡全力滿足這具迫切需要營養的身體,也許是那個永遠裝死、存在感極低的系統在默默出力,還不到這個世界一個月,秦游就長了兩寸多,身高達到了七尺四寸,約為後世的170。
讓燕芸時常懊惱當初做衣裳放量太少了的同時,也讓秦游有了俯視絕大部分人的資本。從一個身形有些單薄的少年郎,變為了真正的男子漢,靠身高獲得與成年人平等交流的資格。
這不是開玩笑,畢竟當下之人營養攝入不足,而且成分比較單一,基本是碳水。所以平均身高并不高,絕沒有身高不到一米七,直接按三等殘疾處理說法的生存空間。
甚至可以這麽說,身高七尺及以上的男子,可以毫不心虛地拍着胸脯自誇一句糾糾丈夫。
而這年代的殘疾麽……秦游目光不自覺下移。
此人是一名罷癃。
在漢代,“罷癃”指身高不到六尺二寸的成丁矮小男子。六尺二寸,也就是後世143左右。還不到六尺二寸,被登記為罷癃的矮個男人,即便竭盡全力,也夠不到秦游的肩膀。
好在此人個頭雖矮,但一雙腿卻在經年累月的鍛煉中變得極為粗壯有力,依靠快捷的邁步,硬生生做到了與秦游并駕齊驅。
此時被他太陽曬得黝黑的四方臉龐透着興奮的紅,連帶着長在嘴唇兩側,軟而長,時常被人譏為鼠須的兩縷小胡子也激動得上下飄動,兩瓣嘴唇比他的腿還要倒騰得快,飛快說道:“秦君,秦君,您不愧是許公的外孫,出的主意當真管用,我現在三日賣的貨足能抵得上往日一旬。我那婆娘,嘿嘿……”
在這張嘴發出更多男人懂得都懂的笑聲之前,秦游輕咳一聲做了打斷:“方君,還望慎言。”
這一聲咳讓眉飛色舞的方甲瞬間安靜下來,這才想起這位秦小郎君成婚不久面皮薄,平日處事甚為端方。
雖然入行還不到一個月,可這東鄉十多個亭,已經有過半數的亭認為這位寬和仁善,主動為他傳名,是個火勢頂頂旺的熱竈。
一想到自己這半個多月的好日子都來自于面前這個少年,他就忙空出一只手來給了自己兩個不輕不重的嘴巴,陪笑道:“是我一時食言,秦君勿怪,秦君勿怪啊。”
秦游并沒有阻止他的動作,而是淡淡說道:“方君曾對我言,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以伸平生之志。那欲要成大事,就須自愛自重。”
方甲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個透徹,連黝黑的臉色都沒能遮住。
漢律規定,單獨造冊的罷癃可以免除徭役。所以如果方甲心氣不高,他完全可以安心在家務農,獲得比一般人要安穩富庶不少的生活。
但方甲選擇做了一名貨郎,還是迄今為止都會有頑童繞着他的貨擔唱“臨亭方,六尺長,人還沒有扁擔高”的譏諷童謠中選擇做了一名貨郎,甚至還能對着那些孩童笑眯眯的推銷。
交淺言深是人生大忌,秦游和方甲只是搭伴行商,關系遠沒好到同馮氏兄弟那般。甚至比高贲都有不足,所以見方甲閉嘴不言,他也就沒有再說話。
沉默中趕路似乎格外快,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兩人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苗亭、東陽裏。
在能遠遠望到裏門的時候,方甲就自貨擔中掏出了鼗鼓,秦游更喜歡稱之為撥浪鼓的東西有節奏地搖晃起來,同時口中唱道:“哎——瓶、罐、壺、桶,針頭線腦,香包泥人,饴糖風筝……”
一段還沒吆喝完,那建在裏門附近的屋中就探出一顆黑白交雜的腦袋來,用着洪亮的聲音沖方甲笑罵道:“你這小子就別在那吆喝了,遠沒有游好聽不說。還翻來覆去就只有那一句,聽得我耳朵都膩了。”
方甲也不惱,笑呵呵上前向老者問好:“沈太公,您老是看着我長大的,知道我這人嘴巴笨,只一顆心是實誠的,就莫要苛責我了吧。”
被稱作沈太公的老者長胡一抖:“還在耍嘴。我看你是從嘴到心,沒有一點實誠的。也就是游不嫌棄你,肯拉扯你一把。”然後不等方甲說話,就笑眯眯地看向剛剛趕來的秦游,溫和說道:“游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秦游露出一點恰到好處應付長輩的羞澀笑容說道:“是長高了些,太公您身子骨也硬朗,精神頭瞧着也更好了。長樂裏的張太公托我給您捎個口信,他釀了一甕好酒,只等着您過去就喝。”
“哈哈哈,還是游你會說話。張二那個夯貨,還算他有良心。”沈太公和兩人說話的同時,手上也沒閑着,已經打開裏門,側身讓開通道,“去吧去吧,大家都盼着你們來呢。”
兩人挑着貨擔一俟入得裏中,那些年齡幼小到還無法下地幫忙的小孩立刻就一哄而散。
不是害怕,而是着急去找家裏的大人。期待着家長在辦完正事之後,勻一個錢給他們買點糖吃,成為全裏最幸福的小孩。
秦游挑着貨擔輕車熟路來到一個能遮陽避雨的牆角,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缺了兩塊木片的木桶倒扣在地上。
少一時,各家孩子都把家中大人領了來,多數是勞動能力沒那麽強的老人,手上都拿着東西。
這些人自動分為兩撥,一波問方甲:“汝今次又是什麽商品是特別優惠價格?可以一起買獲得優惠的商品又是哪樣?還是像上次一樣,需要湊足五個人才能獲得最低價格嗎?”
這就是秦游教給方甲的方法,抑或者說是整個東鄉的貨郎從秦游這偷去的方法。
畢竟無論什麽年代,營銷方法都沒有被歸類在知識産權專利中。秦游願意帶着方甲一塊幹,除了結伴能增加一點微不足道的安全系數,還是因為這是從他這偷學的東鄉貨郎中最講究的,還會來他面前知會一聲。
事實證明,對于裏民這種價格敏感型用戶,薄利多銷是一種屢試不爽的方法。
不過圍在秦游身邊的人遠比圍在方甲身邊的人多,而且方甲只能站着應付衆人的問題,而秦游已經半點不客氣地坐在了扣着的木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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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看一看,這就是從昭陽公主陵墓中出土的貨郎擔。全部由楊木制成,根據貨箱的大小,能夠推斷出需要身高在七尺五寸以上的人才能用挑起來行動自如。
這幅貨郎擔沒有繁複的雕刻,十分樸素自然,沒有昭陽公主一貫喜歡使用的花紋。是迄今為止,唯一的梁朝貨郎擔實物。因為昭陽公主的身份,這幅貨郎擔應該也是最接近高祖貨郎擔的形制。
也許高祖當年行商,就是用的這種貨擔。——《長安博物館》·梁朝貨郎擔AI解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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