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敦煌……波提切利？

敦煌……波提切利？

沙漠沒有想象中難走，一個小時後他們就來到了石山下。

過來時，寧晞看見石山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東西，還以為是什麽沙漠植物，但等走近了才知道原來那是大片大片的壁畫。早已風化褪色的壁畫鋪滿了整座山體，像給石山做了一次全面的紋身。

山體高處有一個洞，那裏應該就是他們的目标。

寧晞站在戈壁下，渾身熱得像是在蒸桑拿。烈日高照，剛才他們跋涉了一個小時，現在早熱得不行。

寧晞仰頭望着石窟，微微喘着氣，心裏嘀咕，這麽高的地方可怎麽上去啊？

其餘人也同樣在仰頭看着上方。鄭顯和白音走向兩邊尋找上去的路。寧晞也跟了上去。

這座山體是典型的戈壁形态，上面坑坑窪窪全是風化的痕跡。也不知副本是怎麽想到要把壁畫畫在這外面，得虧是在副本裏，不然真正的人力要做到所有畫在風化岩上看起來跟一個平面似的，那得花多少時間精力？

沿着山體走了一會後，寧晞發覺這些壁畫居然畫得都挺精美的，上面全都是佛教題材的圖像，幾乎每一幅畫上都有佛像的圖案，就這麽一眼掃過去跟看見了千佛圖似的。這讓他想起了敦煌莫高窟，一眼看過來還挺像，不由心想，這會不會又是一個線索？

這時，柳浥突然哎了一聲。

寧晞過去看見他手指着的地方有一些凸起。

“你看，這些凸出來的地方，像不像是抓手？”柳浥說。

寧晞順着他指的方向往上瞧，發現這些像攀岩抓手似的石頭一路延伸到那個石窟下面。

“還真是。”

之前因為這些壁畫跟裸眼3D似的，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出區別。

“行啊，你眼睛夠厲害的，”寧晞感嘆，“不然我們要找到猴年馬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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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浥笑了。

寧晞往後朝其他人招手。

鄭顯走過來看了看岩壁上的突出和位置，“我先上。”他把袖子和褲子一挽，露出精健的胳膊和腿，抓着戈壁的突出一踩一蹬就爬了上去。

寧晞本來看他幹瘦幹瘦的，以為他就是個普通的辦公室人員，卻沒想到他還挺有力氣。

只見鄭顯身體輕健得像只猴子似的，一下就往上爬了七八米，然而到了中段時，由于那裏的抓手明顯變小、角度接近七十度，鄭顯攀爬的速度明顯降了下來。

“小心啊！”寧晞道。

他現在可是他們這隊伍裏唯一進過本的人，可不能出事。

鄭顯小心意義地在中部慢慢摸索了一陣，抓着幾塊并不顯眼的凸起慢慢往上蹬，幾分鐘後到達了高處的洞穴，探頭往裏看了看後，說：“沒問題，上來吧！”

寧晞松了一口氣。

他們幾個人對視一眼。

“誰先來？”寧晞問。

柳浥說：“我先來吧。”

“小心別摔了。”寧晞說。

柳浥将褲腿挽高，手抓着突出的岩壁就開始往上爬。

出乎寧晞意料的是，柳浥爬得迅速且輕盈，修長的手腳在岩壁上跟個蜘蛛人似的，竟然能以極為誇張的柔韌度踩住突出點往上，那柔韌度和肌肉力量絕對是個隐藏大佬。

寧晞瞬間對後面的行程多了幾分信心。

很快，柳浥也上到了洞裏。寧晞和剩下的兩個人對視一眼，白音臉上淡淡的，周葉良一臉驚惶的樣子，一看就是還沒準備好。

寧晞默了默，說：“我來吧。”

他走到岩壁下看了一眼上方。

剛才看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輪到他了，覺得這岩壁還挺陡。

寧晞活動了一下手腳，照着他們的樣子把寬大的袖子和褲腿挽高，抓住一塊突出的岩壁，一只腳踩着另一塊突起，然後猛地一用力踩到了岩壁上。

可沒想到自己攀岩和在下面看別人攀岩真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啊。在想象中，寧晞覺得自己多少能應付到洞口，可這只是爬了七八米，他就明顯感覺到腿肚子開始沉重起來。他有點恐高，到了這個高度，他根本不敢往下看，每一次搜尋下一個落腳點他都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僵硬幾分。

中途，寧晞停下來歇一口氣，手指摳得生疼，往下略微掃了一眼，那高度立刻讓他頭暈目眩，手掌出汗，腿都好像要軟了趕緊深吸兩口氣，不敢再瞧，這時他已手臂發酸，如果不是因為害怕摔下去，根本不可能還能抓得住岩壁。

然而，就在距離洞口不到一米時，他腳下卻突然一松！

腦中有根弦蹦的斷了。

寧晞整個人毫無防備地往旁邊一歪，瞬間就要掉下，可就在這時他突然被人抓住，擡頭一看柳浥扒着洞邊拽着他。

“快上來！”柳浥喊。

好心人啊！

寧晞胡亂蹬了幾下找到了着力點，借着柳浥的力氣，一踩一蹬，終于上到了洞裏，趴在地上心髒仿佛都要跳出來了。

“謝了。”寧晞笑了一下。

“沒事，大家多照應。”柳浥也回以一笑。

周葉良和白音也安全爬了上來。寧晞發覺鄭顯不在旁邊，發現他在隔壁石洞裏觀察，竟似絲毫不在意他們這邊的狀況，不由心裏稍微不快，本來他還想指望這個老玩家帶一帶他們，但現在看起來鄭顯似乎沒有想象中關心隊友。

鄭顯走回來說：“裏面有一個洞穴，其餘什麽都沒有。”

洞外山體上畫滿壁畫，這石窟裏面倒是幹淨，寧晞看了一遍，只看見兩邊石窟都是空的。他們繼續往石窟深處的地方走去。寧晞看見裏面有一個天然石洞，洞口上方有人工雕刻的痕跡，幾個字尚能看得清。

萬劫不複？

還真是不吉利。

越往裏走光線就越昏暗，到最後昏黑一片。

鄭顯提醒，“大家小心點，可能會有危險。”

寧晞本來就視力不太好，在這麽昏暗的環境下就跟瞎子沒什麽區別。他一手抓着柳浥的胳膊，一手摸着石壁慢慢往前摸索前進，心裏惴惴不安。

很快，他就感覺迎面撲來一陣冷風，好像突然進入了一個冰窖似的。寧晞在鄭顯身邊站住，過了好一會才感覺眼睛适應了眼前的黑暗，這一看之下才發現他們面前竟然有一個巨大的深坑！

陡峭的岩壁一直延伸向下，深坑的直徑恐怕達到了兩百米，寧晞試着探頭往下，只能看見濃重的漆黑，冷風嗖嗖地在身邊刮過，吹得他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把挽起的袖子和褲腿放下，襯衣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但還是感覺冷，同時聽到風中傳來詭異的哭聲，就好像有人藏在哪個角落在哭墳嗎，不由頭皮一陣發麻。

寧晞的聲音都發緊了，“不會是要我們爬下去吧？”

“應該有路。”柳浥說，“找找。”

“這裏。”周葉良的聲音忽然從最左邊傳來，她指着一個地方，“有一條小道。”

寧晞走過去一看，山壁上有一條窄小的步道，但僅能容一人行走，它順着石壁蜿蜒向下，宛如先民開鑿的崖上小路。

寧晞看着就腿軟，但他們找了一遍後發現沒有其他路，只能走上去。

寧晞小心翼翼貼着山崖前進。這條小道狹窄不說，有幾段步道的地方還有石頭突出來，要不是他們一步一挪，很容易就會被絆摔跤，到時候可就得摔個粉身碎骨了。

幾分鐘後，寧晞突然感覺自己仿佛穿過了一層飄浮在空中的薄膜，突然就能看清眼前的道路。

“這是什麽地方？！”柳浥驚訝道。

寧晞也不由張大了嘴巴。

出現在眼前的不是洞窟，沒有壁畫，竟是一條昏暗的走廊！

走廊筆直向前，在盡頭處可以右轉，而在走廊兩側還擺放着許多白色的石雕像。寧晞不是第一回看見這種風格的建築，這種風格一看就是某個現代藝術博物館。

“鄭哥，”周葉良開口，“你以前碰到過這種情況嗎？”

鄭顯搖頭。

沒辦法，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只能一點點搜查了。

寧晞沿着走廊走去，看見兩旁的雕像都是古希臘風格的——敞開的衣衫，裸露的身體，形态各異的姿勢，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既生動又詭異。

他看向左邊，這裏有許多關閉的門，他們嘗試着開了一下，但直到第五扇門才終于能打開。

推門進去後，寧晞發現裏面依然是昏暗一片，但似乎沒有什麽危險。

這是一間長方形的房間，裏面很寬敞，層高近六米，整體看上去就仿佛一間宴會廳。牆上挂着不少油畫，其中不乏大幅的油畫。

各自散開後，寧晞走向右側當中的一幅，看見這幅近三平方米的大幅油畫中央畫着一個站在貝殼上的裸女，旁邊還有會飛的人。

這是……《維納斯的誕生》？！

寧晞的藝術史學得很一般，但文藝複興時期的作品還稍微了解得多一些。

畫面中央，美和愛神存在的維納斯站在一扇巨型貝殼上，左邊長翅膀的風神正對着她吹氣，而右邊的春之女神正準備給她披上披風，畫面背後有大片優美的樹林，腳下是湛藍的湖泊。畫面整體風格十分和諧，看上去令人心曠神怡。

他有點疑惑，要是這個副本是在西方背景裏就算了，可這是戈壁，怎麽會有文藝複興的油畫？難道副本這次玩的是融合怪，大家一起找相似？

“……左邊這三個是美惠三女神，她們旁邊是墨丘利……”寧晞走向白音他們時，聽見白音在解說着油畫，“……也就是古希臘所說的赫爾墨斯，這個正在追逐少女的是西風神。”

寧晞看見畫面上的少女在即将被神俘獲時變成了花神，畫面的形式比較規整，沒有太多的動态，但一如既往的顏色和諧。

“這個故事很稀奇嗎？”他聽見柳浥問。

“也算經典，文藝複興推崇古典文明，”白音說，“神話題材不算少見。”

寧晞看見畫面上有九個形象鮮明的人物，毫無疑問，這幅畫是波提切利的另外一幅著名作品《春》。女神身上的紗衣薄如蟬翼，能夠很清晰的看見赤裸的身體。他記得這種畫有個專業術語叫蛋彩畫，上面的顏料是用蛋清勾兌出來的，能夠讓畫面呈現薄透的感覺。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間房裏展出的好像都是波提切利的畫？”寧晞問。

白音擡頭向四周看去，片刻後，點頭，道：“的确。”

有意思，寧晞心忖，為什麽這裏會集合了那麽多波提切利的畫，難道是想說明他的身份背景，還是要暗示他的畫風技藝？這些畫無一不是波提切利成熟時期的作品，要想指明一種畫派風格也不是不可能。

正思索時，寧晞忽然看見周葉良在門邊沖他們招手。

寧晞走過去，問：“怎麽？”

周葉良的神情有些古怪，手指着門縫外的一個方向，“你看。”

寧晞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見轉角那邊的走廊，走廊裏一片昏黑，但似乎沒什麽不妥。

等等。

寧晞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走廊裏竟然出現了一個緩緩移動的陰影。它乍一看仿佛是人形，可是仔細一看腰部往下竟然是空的！

這是什麽？

寧晞倒吸一口冷氣，腦子一下子繃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