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雪毛子

雪毛子

寧晞完全不敢想待會可能發生的事，目光一動不動地注視着轎子，感覺心髒都揪緊了。

季影上了轎子後，轎子開始飛速往這邊滑。

寧晞祈禱着可千萬別出事，然而，轎子滑到一半時，果然又像他之前那樣掉落了一大塊的壁板。這回掉落的竟然是底部！

寧晞捂住嘴，生怕下一秒看見的是季影墜落的身影，然而，直到轎子來到山上停好，他都沒有看見季影。

有一瞬，寧晞懷疑季影是不是根本沒上轎子，但是他很快看見門板打開，季影一手抓着刀跳到了地上。

寧晞這才看見他竟然把刀刺進了轎頂的懸挂鈎上，他剛才就是這樣拽着刀一路滑過來的！

“可以啊，相爺，夠厲害的！”秦之峰說，“這麽遠的距離你都能單臂懸挂過來！”

季影不接話茬，“走了。”

寧晞聽他語氣不善，忙跟過去，卻看見季影直接往一側的山道上走，這邊的路是蜿蜒盤繞上去的，一邊是懸崖一邊是陡坡，比起剛才那座山要高不少。

等到距離後面的人足夠遠後，季影說：“轎子是人為弄壞的。”

“是誰？”寧晞問。

季影冷冷道：“上轎的順序是随機的，但要猜出順序也不難，這個人到最後才讓轎子崩塌，顯然是有意要置我于死地。”

寧晞仔細一想，對，既然玉姐打了頭陣，那麽在場的人當中最有可能殿後的就只有季影。

“可你這一路也沒得罪他們啊，為什麽這樣針對你？”寧晞說。

“在底部開裂前我觀察過整個轎身，地面的裂縫是早就存在的，但是我在剛開始檢查的時候還沒有，是有人中途在角落鑿了個洞，并且一直鑿裂到另一邊。”季影說，“他之後肯定還會出手。”

Advertisement

本以為季影之前的懷疑只是猜測，但現在看來，隊伍裏真的有人想要殺人。

寧晞不動聲色地往後望了一眼，一行人神色平靜地走着，也看不出究竟是誰動的手腳，要在這種地方防備着身邊人，可真是頭疼。

走了近一個小時，天空開始飄起雨來。

在這種高寒的地方飄雨，那就跟掉進冰窟裏沒什麽區別。

寧晞縮着脖子，把包頂在頭上，但是冷雨還是貼到身上，風一吹，如針紮一般疼。

“不行啊，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凍死了！”張耳說，“相爺，我們得找地方避雨！”

“這裏哪有避雨的地方？”季影說，“再走走，停下就等于等死。”

寧晞哆哆嗦嗦地縮着脖子，慢慢往山上走去，這裏的地勢已經算陡的了，他們走了一個小時，兩條腿幾乎都控制不住地發軟。

行走時最容易腦子放空，他看着不斷向前延伸的路，不由就去想剛才經歷的關卡。

這座山如果是不周山，那他們此刻就應該走向天界，有什麽會是與不周山相關的呢？

神話傳說裏關于這座神山的描述很多，要一個個比對顯然不可能，前面的關卡是否能縮小範圍？

他想起之前在樹林裏遇到的牛頭馬面，那裏應該是地府，可是為什麽地府裏會有類似神仙的人物存在？

而且在他的印象中，牛頭馬面應該是接引逝者的冥界使者，為什麽會來追殺他們？是因為他們的身份不是死者，還是另有原因？

上一個副本剛剛在地獄裏轉悠一回，寧晞腦子裏有關地府的知識全都嶄新發亮，但是他怎麽也想不起中國傳說裏有他們遇到的這一茬。還有那些古怪的植物，現在看來它們原來是去救他們的，這倒是新奇。

雨水逐漸打濕了他的頭發，雨勢逐漸變大。朦朦胧胧中，前方出現了幾個黑影。

一開始寧晞以為那只是些黑色的石頭，但那些黑影開始逐漸變大、長高，寧晞感覺不對，再仔細一看，發現這些黑色的東西竟然從一個圓球逐漸長成了一個渾身是毛的東西。

他心感不妙。

下一刻，這些長毛的“大石頭”伸展開，露出頭、手和腳，站立起來後，看起來竟比普通人高出兩倍不止！

“什麽東西？”寧晞驚道。

“雪毛子。”季影說，“以前也叫喜馬拉雅山雪人。”

寧晞聽過這個名號，他記得好幾個新聞裏都說他們保護了遭遇危險的旅人。

“他們會不會傷人？”寧晞問。

季影搖頭，“難說。”

他們不敢貿然靠近，幾個雪毛子從地裏長出來後，就開始沿着山道四處溜達。寧晞躲在一塊突出的山石後，等着他們離開。雨勢越來越大，雨水流進他的衣服裏，凍得他渾身發抖。

現在這個情形，他們也不能上去，這些雪毛子說的好聽是會幫人，但若是他們發起狂來，誰都攔不住。他記得很久以前有個新聞說過，一個雪毛子徒手殺死了五頭牦牛，這種力量和技巧可不是人類能比的。

幾個雪毛子逐漸開始往各處散去，有一只似乎看上了沒有同伴行走的峭壁，一蹦蹦上七八米，抓着一塊突出的岩石，三兩下就爬了上去。

寧晞看得咋舌。近距離看見後，他發現這些雪毛子渾身是黑毛，長得介于人和猿之間，身高足有三四米，若真到了面前，恐怕得跟一座小山一樣。

他們等雪毛子全都走了，才從石頭後出來，這時，幾位女生凍得嘴唇都紫了，剛才他們把她們圍在中間擠成一團取暖，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被趁機揩油。

“既然這裏有雪毛子，就說明我們的推斷是對的吧？”寧晞問季影，“不周山不就是在帕米爾高原附近？”

喜馬拉雅山脈和其他的幾條山脈在帕米爾高原彙聚形成山結，而關于不周山的原型，最著名的猜想就是昆侖山。

“昆侖山在古代傳說中一直都是通向天界的道路，的确和現在的狀況吻合。”季影說。

他們沿着山坡再次往上走。寧晞腦子都凍傻了，注意力開始下降，眼中只有面前方寸間的位置，這種情況很不好，他知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他會因為失溫而昏迷。

“我們這樣要走到什麽時候？”蕭然說，“要不我們找找有沒有洞穴吧？”

“前面應該會有石窟或者地縫，再找找，千萬不要掉隊。”季影說。

寧晞隐隐聽見周圍似乎傳來咕嚕嚕的聲音。附近到處都是冰裂隙，但寬度不足以容身，當初看紀錄片的時候，他知道有些裂隙很大，裏面是石窟，可以藏身，這裏有地縫的可能性很大，再找找的确可能找到能夠藏身的地方。

地上處處是冰，他們走的十分小心才能不被冰川滑倒。

“你們有沒有覺得越來越臭了？”砍刀問。

“這味道好奇怪。”蕭然說，“不會是有什麽動物死了吧？”

可他們這一路也沒有看見什麽動物屍體，前後又是一覽無遺的，也沒有看見有什麽能發出氣味的東西。

寧晞隐約覺得不對頭。他想起火山裂縫裏的含硫蒸汽，如果這裏有他們沒發現的裂縫，他們走着走着就容易中毒。

這時，他看見幾滴黃色的液體落在面前的冰上，雨勢開始減弱，這幾顆棗仁大小的液體就顯得格外顯眼，不由擡頭向上看去，這麽一瞧，正和一雙茶杯大小的眼睛對上。

就在他們頭頂七八米的地方，七八只身型巨大的雪毛子正蹲在岩石上一動不動地瞧着他們，看見他擡起頭，其中一只的臉上還露出了笑容。

寧晞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愣住。其他人也發現了雪毛子。有人小聲咒罵了一句。但這些雪毛子似乎沒有要攻擊他們的意思，寧晞感覺季影拉了拉他的胳膊，于是一聲不吭地繼續向前走。

如果雪毛子只是想把他們當成觀賞動物欣賞一會，他們也沒有理由去阻止，大家各走各的就是了。

可是，這種動物顯然并不只想看看他們。

一個黑影重重落在了身旁，寧晞後退兩步，立刻聞到一股強烈的惡臭。這味道混合着體味、騷味和腐爛味，就好像夏天村裏廁所下面積糞的水塘的氣味。

這一瞬，所有人都停住了。寧晞感覺雪毛子在他頭頂嗅了嗅很久，也不知它想做什麽。他知道在野外遇到熊的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一動不動地站着，也不要随意和熊對視，否則會被視為挑釁，運氣好的話，熊在吃飽的狀态下聞一聞就會離開。

黃色的哈喇子在他面前一滴滴掉落，沉重的呼吸聲在頭頂盤旋，寧晞幾乎被它的惡臭熏暈過去，近距離一看，更加直觀感受到這種生物的體格。他只希望雪毛子看他們就像虎鯨看人一樣，說不定覺得他們挺可愛，就放他們離開。

然而，下一刻，季影突然毫無預兆地飛起一腳把他踢出去。

寧晞摔在地上，回頭就看見雪毛子的嘴在他剛剛站的位置，看姿勢顯然方才正要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跑！”季影大喝一聲。

寧晞心頭一震，忙不疊爬起來。這一刻所有人都動了起來，同時，周圍轟隆隆一陣震動，雪毛子全都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