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冰冷的心，線索，與狼的交易

冰冷的心，線索，與狼的交易

【一年後】

荒盟魏家的大宅中，秘書匆匆走進魏匡的書房。

“夫人，外面有一位自稱是您朋友的人前來拜訪。”秘書遞來一個小小的玉俑，“他說他叫寧晞。”

會客廳內，一位穿着修身夾克的男人站在一幅畫前，臉上戴着黑色面具，腰上別着一把黑色長刀，目光銳利，身材精練，仿佛每一根神經都處于緊繃狀态。

“寧先生？”

他看向門外走進來的貴婦人。

魏匡愣了一下，随後才反應過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寧晞摘下面具，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好久不見，魏盟主。”

*

一年前，王陵崩塌，寧晞徹夜坐在廢墟前。

那一天，他覺得是自己此生最黑暗的日子，他的心被碾成了肉泥，靈魂被從骨子裏抽了出來。

王陵中的悲呼從廢墟中飄散出來，如同無數厲鬼哭號。

風從廢墟上空刮過，似寒冰一般冷。

寧晞的淚流幹了，地上的血也幹了，只有腳上的傷和無邊的孤寂告訴他，此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季影、胖哥和瘦猴死了，而且死的這麽慘。

Advertisement

這一切都是因為宋商。

宋商。

他的心頭升起熊熊怒火。

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寧晞站起來，幾乎有一瞬想要跳下廢墟的沖動，但他忍住了。

這個來路不明的人，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

寧晞想不出答案。

他從繩梯爬下去，從廢墟中挖出了藥和用品，咬着牙給自己挖出了子彈，縫合了傷口，鮮血染紅了他的雙手，但他沒有停。痛苦讓他覺得自己仍舊活着，也讓他的心稍微好受一些。

季影……

王陵深處的墓穴已經完全被埋葬在巨石之下，即使季影身手不凡，在這種環境下也絕無生還的可能。

這個如此強大堅韌的人，居然也有隕落的一天。

寧晞面對着朋友們逝去的方向，長久地注視，最後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給他們磕了三個頭。

我一定會給你們報仇。

再起身時，寧晞臉色如冰，目光如刃。

*

寧晞站在魏家的會客廳內，“夫人，我想請您幫我尋找一個人。”

聽完過去的事，魏匡沉默了片刻，說：“你在我這稍住幾天，我讓人去查。”

寧晞沒有留在魏家，他甚至沒有留在荒盟。他在城中找了一個三流的旅館住了下來。

這一年來，他已經習慣了住在魚龍混雜的地方，只為能有更多的機會聽到小道消息。

這一年來，他走過了四十八個副本，每天都在搜尋宋商的線索。季影留給他的玉俑和時空結晶，讓他可以在時空縫隙和副本中來去自如。

看着這些來自不同地區的人，他就覺得仿佛離達成目标更近了一步。

三天後，魏匡傳來消息。

他要找的人曾經出現在冷家。

寧晞不是沒想過宋商的身份，自從那日王陵之難後，他就推斷這個人或許并非偶然落在時空縫隙中，但他沒想過這件事可能與冷家有關。

*

冷宴秋還和一年前一樣玩世不恭，油腔滑調。

“沒想到你會有上門來找我的一天。”冷宴秋說，“怎麽，那小子抛棄你了？”

寧晞冷着一張臉，說：“我要找一個人，他與你們有關系。”

冷宴秋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香茶，笑道：“和我們有關系的人多了去了，你怎麽知道我就一定會清楚？”

寧晞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手繪的圖像。

這是他在無數個日夜中描畫出來的，宋商的面孔已經刻入了他的心裏，畫與宋商有九成相似。

冷宴秋拿着圖像看了片刻，擡頭問：“他做了什麽？”

“他殺了我朋友。”寧晞說，“你認識？”

冷宴秋放下圖畫，“認識。”

“告訴我他在哪。”

冷宴秋笑了一聲，“告訴你有什麽好處？”

雖然知道冷宴秋是雁過拔毛的性格，但寧晞還是對交易感到不适。

“你想要什麽？”寧晞問。

褐色的眸子一擡，露出幾分狡黠之色。

“我若說我想要你成為我冷家的人，為我冷家賣命，你願意嗎？”冷宴秋說。

“不行。”寧晞說。

“拒絕的這麽快，你就不怕我也拒絕你？”冷宴秋說。

“你可以提別的。”寧晞說。

冷宴秋湊近了些，“現在可是你求我，你求人就這麽個态度？”

寧晞冷冷道：“我現在是在跟你商量，也希望你能提出合理的要求。”

“你這樣說，我倒真就想要你了。”冷宴秋問，“怎麽樣，考慮一下加入我們洛淵？”

寧晞不接話，“難道這個人是冷家的？冷少爺，你如果知道他的下落，最好告訴我。這樣的人留在身邊也沒有好處。你總不想做一個包庇殺人犯的同夥吧？”

冷宴秋說，“你考慮我的要求，我就考慮你的請求。”

看來他在這個問題上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寧晞冷冷問：“你為什麽想要我加入洛淵？”

“因為你很有趣。”冷宴秋說。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冷少爺，你不會想要一把刀放在身邊的。”寧晞說。

“要不要是我說了算，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冷宴秋往沙發上一靠，“你難道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嗎？”

“加入你們，你又能如何？”寧晞說。

“我想怎樣，你不知道？”冷宴秋問。

冷宴秋眉眼含笑，瞧着他的目光別有深意。

寧晞如何不知道此前冷宴秋是如何看他的，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麽值得他如此垂涎，還是說，冷宴秋只是想借這個借口推掉他的請求。

見他半天沒有說話，冷宴秋忽然指着桌上的白玉壺，說：“倒茶。”

寧晞知道冷宴秋只是想長長威風，對這種事他是沒有絲毫感覺的，于是大方地過去給他倒茶，然而，修長的手指握住茶壺，卻被一只溫熱的手按住。

“那天我就跟你說過，如果他回不來，你就跟了我。”冷宴秋的臉上帶着戲谑的笑容，“現在，這句話依然成立。”

寧晞可以聽出他語氣裏的真實。

真是沒想到，冷家的少爺對他竟有這種執念。

冷宴秋的眉眼本來帶着女性的柔美，如果不是因為透着咄咄逼人的神情，或許會顯得更親切、更好看些，但現在，他就如同一個常年上戰場的殺手，無論穿着打扮再慵懶随性，配上這股氣質，身上總透出一股兇狠壓迫勁。

寧晞沒有抽出手。

“我要的只是一個線索，冷少爺，你的要求是否也該同等對應？”寧晞問。

“剛才我要你成為冷家的人，你不答應，現在我的條件變了，我也不要其他的，我就要你跟了我。只要你答應，我就把這個人交給你。”

寧晞目光一動。

他知道冷宴秋有線索，但沒想到他能這麽輕易的許諾把人交給他。

“難道這個人就在這？”寧晞問。

“人不是我的，但我和他合作過，我也知道該怎麽找他。我可以告訴你，沒有我的幫助，你永遠也不可能找到他。”冷宴秋說。

“你怎麽知道？”寧晞問。

“你現在不就已經走投無路，要來問我了嗎？”冷宴秋說。

“我到底有什麽讓你這麽感興趣？”寧晞問。

冷宴秋笑了一下，“你只需要回答答應或者不答應。”

寧晞沉默片刻，突然刀光一閃，長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說：“我現在可以立刻取了你的首級，并且毫無阻攔地離開你們冷家。你可以選擇告訴我，或者不告訴我。”

他的聲音冷酷無情，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變化，仿佛面前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棵待砍的木頭。

若是放在一年前，他根本不可能的做出這種表情。

冷宴秋看着他的刀鋒，目光中流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後，突然笑了一下，“你的确變了。”他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甚至把脖子露了出來，“那你就動手吧。”

冷宴秋懶懶地看着他，目光中卻像藏着毒蠍的尾勾。他在試探、挑釁，就好像他一貫的行事風格一樣，他在賭，賭他即使變了，也依然無法做到像一個真正的殺手那樣冷酷無情。

寧晞不喜歡被試探的感覺。他就像是一只被貓玩弄的老鼠。冷宴秋的眼神他在其他人臉上也看過，但沒有人能做到像冷宴秋這樣。

寧晞收刀回鞘。

“你贏了，我的确不會殺你。”他說，“但是我不會為了一個線索，賠上我的一輩子。”

“我不會要你一輩子，說不定過個三年五載，我玩膩了，到時候你想走，我不攔你。”冷宴秋說。

寧晞沉默下來。

其實在這一年中，他的心腸已經變硬了許多，對道德底線也看淡了許多。他就像是游走在灰色地帶的獨行人，只要能達到目的，從前不會做的事他也會去做。

季影已經走了一年，無論他曾對季影抱有怎樣的感情，事情都已經過去。阻擋他答應的其實只是他心中的對季影的執念，仿佛他應該忠于這段不存在的感情。可這終究只是他心中的一點妄念，他現在應該做的是專注于報仇。說到底，他并不在乎自己和誰睡在一起。

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為不存在的人和感情守貞？

再擡起眼時，寧晞的目光已變得如岩石般冰冷。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