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落水

第10章 落水

溫辰睿終于結束了他的冷嘲熱諷，最後還不忘警告溫竹清，回到溫家後最好夾起尾巴做人，否則他有的是辦法，讓他永遠回不了溫家。

溫竹清終于再次把目光轉向溫辰睿，把他從頭到腳，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溫竹清的眼神太過直接，且無半點畏懼，倒有點上位者審視下位者的感覺。這跟溫辰睿印象中病弱又好欺的模樣完全不同。

說來他們只見過短短幾面，話都沒說過幾句。

一次是爺爺去世時，一次是奶奶去世時，再後來，就是溫竹清住進療養院當天，他跟着溫钊來了一趟，回去後就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在酒吧瘋玩一晚上，算是慶祝。

那時候他還惡毒的詛咒這個便宜弟弟撐不下去，不想到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溫竹清身上未知的改變讓他感到害怕，心底生出一股事情不受他掌控的恐慌感。緊接着溫辰睿意識到自己竟在懼怕溫竹清這個病秧子，心底湧起更大的怒火。

他瞪着溫竹清，冷冷道：“你在看什麽？”

陽光不知什麽時候變得熱烈起來，明媚的日光自九天落下，映照在溫竹清如工筆畫描摹的精致五官上。他今天換了一件淺灰色的羽絨服，帽子依然戴的嚴實，口罩雖摘了，半張臉還是籠在寬大的格子圍巾後面。

他眉眼至鼻梁間露出的皮膚白皙柔軟，尤其是右眼底的那顆小痣，在日光照耀下更是不容忽視，動人心魄。

圍巾遮住了溫竹清淡色的唇，卻遮不住他身上淡淡地病氣。然而他給人的感覺并不孱弱，反倒像是民俗故事中勾人心神的危險妖物，随時可能發難，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嚴陣以待。

溫竹清就這樣仰頭瞧着溫辰睿，微笑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蠢，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蠢。”

在這個世界，溫竹清是配角，溫辰睿只能算是炮灰。作者對溫辰睿的描述是惡毒愚蠢，現在看，他果真是蠢笨如豬。明明占據着家中的一切資源，獨享父愛，卻還是如此沉不住氣，親自上門威脅。

溫辰睿會這樣做，其實也是有跡可循的，他被父母給慣壞了。

溫钊和柳多年的溺愛和放縱給了溫辰睿底氣，讓他覺得自己做什麽都會被原諒。在他看來，他跟柳茹，溫钊才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至于溫竹清，不過是被流放在外的前妻的孩子。

再加之溫竹清體弱多病，是不可能繼承家業的，溫辰睿就更飄了。

當然，這只是表象，其實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溫辰睿心虛。他知道自己跟母親的身份不正，他們鸠占鵲巢，搶奪了本該屬于溫竹清的一切。

所以現在有任何變化，都讓他感到懼怕。

他太恐懼失去現有的一切了，他不能失去，他才是溫家的長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很可惜，溫辰睿這一步走錯了，他太過小瞧溫竹清了，以為他還是多年前見過的，那個不争不搶，蒼白病弱的孩子。

他以為他随意一句恐吓，會吓得他戰戰兢兢，可是沒有。

溫竹清用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看着他，跟他說，你好蠢啊。

聽這病秧子辱罵自己，溫辰睿立即就要發火，只是不等他飙出髒話，就見溫竹清掌心一翻，手機頁面恰好朝向他。

上面顯示的赫然是錄像頁面，甚至到現在都沒停住。溫辰睿跟手機裏的自己對視，一時整個人都懵了，他就那樣站着，像是被定了身。

溫竹清好整以暇地欣賞着溫辰睿的變臉。

在溫辰睿站到身側時，他就悄悄開了錄像，因為圍巾和松軟的羽絨服的遮擋，溫辰睿才沒有注意到。

又或者，溫辰睿一開始就小瞧了他，更沒想過自己會錄像，所以毫無設防。

僵在原地的溫辰睿的表情從震驚到空茫，再到慌亂，最後轉為恐懼。他的眼珠顫動，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溫竹清溫聲慢語，笑的溫柔，一雙眼睛完成月牙形，看起來乖巧無害，說出的話卻誅心：“真是奇怪，你才說我心思深沉，詭計多端，怎麽這麽不小心，瞧，親自送把柄上門，這視頻要是不小心流傳到網上，你說……”

溫辰睿沒想到被擺了一道，上來就要争奪手機。

他再次輕視了溫竹清，以為他一個病秧子不是自己的對手，奪個手機必然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不想他才撲過去，溫竹清就熟練地操控輪椅往旁邊一閃。

慌亂中，溫辰睿感覺自己膝上一痛，像是被人踹了一腳，緊接着整個人不受控的朝湖中栽去。

落水之前，他還掙紮了片刻，雙手奮力揮動着想要穩住身形。

溫竹清坐在輪椅上，距他咫尺之遙，只要他伸手就能拉住自己，可是溫竹清沒有那麽做。他舒服的坐在輪椅上，微笑着看着他落入水中。

這次的短暫接觸，溫辰睿徹底明白了何謂天使面孔，魔鬼心腸，說的就是溫竹清。

撲通——

溫辰睿無可避免地墜入湖中，水花飛濺，一部分濺起的水花還落到了溫竹清的手背上。他像是沾到了什麽髒東西，用力擦了擦。

溫辰睿落水的動靜不小，不遠處草坪上曬太陽的人都被吸引過來了。

溫辰睿漂浮在水面上，憤怒地瞪着溫竹清，就見溫竹清一改看好戲的神情，雙手呈喇叭狀放在唇前，沖趕過來看熱鬧的人叫道：“來人啊，救命，有人落水啦——”

他聲音不大，喊了兩聲，就捂着胸口咳嗽起來，看起來虛弱的不得了。溫辰睿簡直要氣死了，這就是個戲精！

人群奔湧而來，兩名工作人員沖在最前，見溫辰睿會水，便拿起岸邊的長竹竿遞了過去。

岸邊聚集了很多人，都睜着眼睛往水裏瞧，溫辰睿覺得自己成了動物園裏被人觀賞的猴，惱怒的整張臉都紅了，偏偏冬日的湖水又冰冷刺骨，他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溫辰睿把這一筆賬記在了溫竹清頭上，他抓住竹竿，用力到指骨發白的地步。

溫竹清一點不怕溫辰睿的怒火，也不怕他告發自己。本來月亮湖邊就沒有幾道身影，後因為溫辰睿的到來，那些人很懂禮儀的遠離。

所以事發前，這偌大的場地只有他跟溫辰睿兩個人。雖說療養院現在裝了監控，溫竹清也不怕，角度和距離問題，再加上輪椅的遮擋，他那一腳踹的小心，監控上看不出任何問題。

除非有人恰好從旁邊經過，才會發現他做了什麽，否則任由溫辰睿說破天去，也沒人會信他。

如此想着，溫竹清朝周圍看去，恰好看見一道身影消失在樓道拐角處，他眼皮一跳，覺得那人的背影有幾分眼熟。

他操控輪椅想看的更清楚些，就聽身前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原來是溫辰睿被人從水中救了上來。

他只好停下動作，擺出一副關切的神色道：“怎麽這麽不小心，天氣冷，快把濕衣服換掉，這樣，你回房去穿我的吧。”

溫竹清這幅關切的模樣落在旁人眼中，都會以為他們關系很好，可在溫辰睿聽來，他是故意惡心自己的。

他們二人的生日雖只差兩個月，可溫辰睿身體康健，體型算不得健壯也不是溫竹清這個病秧的能比的。

溫竹清體型單薄，他的衣服，溫辰睿怎麽可能穿得上，就算能穿上，他也不會穿。

是溫竹清害他落水的！

溫辰睿還算有些腦子，沒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喊叫是溫竹清害他，否則又要丢一次人。

一陣涼風吹來，濕冷的衣服貼在身上冷的刺骨，溫辰睿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被工作人員送到了接待室。

人群散了，溫竹清也跟着回去，他停在電梯前，腦海中又浮現出剛剛一閃而過的身影。

是上次在電梯裏碰到的男人嗎？

有點像，又不太像，畢竟一閃而過，他也無法确定。

湖邊這麽熱鬧，那人竟看都不看一眼，應該是有什麽急事，溫竹清回到房間，耐心等了許久，等到了溫辰睿離開的消息，也沒人來找他的麻煩，他不由松了口氣，看樣子是沒看見。

他刷着手機，看着視頻中溫辰睿的醜樣，想起什麽，覺得有點好玩，忍不住笑起來。

他來到這個世界安安分分地別人看不見，兩次出手，邊上還都有人，只是這次運氣好，沒被撞見。

他告訴自己，下次做事還是要更小心些才是。

他再次拿起手機，退出相冊，又有點遺憾，視頻不該那麽早結束錄制的，可惜沒把溫辰睿落水的狼狽樣子拍下來。

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麽好的機會。

護士端了熱茶過來，就見溫竹清坐在窗前一臉失落的模樣，不由想到早上來找他的男人。

護士還不知道溫辰睿落水的事，只覺得溫竹清被欺負了，她轉身去取了自己帶來的小蛋糕，還擺了精巧的盤才端過來。

溫竹清看見小蛋糕就笑了：“這麽豐盛？”

護士表情語氣都柔柔的，像在哄小孩子：“吃點甜食心情好。”

溫竹清有些莫名，他心情很好啊，看到溫辰睿落水的醜态真是太讓人開懷了。他沒多解釋，跟護士道謝後，拿起一塊小蛋糕吃了起來。

入口甜香綿軟，溫竹清發現，甜食确實可以使人心情愉悅，尤其是心情好的時候，吃了甜食更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