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有了他你便再也看不上我了

"重霄？"打開門後，她直呼出聲，雙目明亮，但卻在看到來的人是誰後，驚楞住，一雙眼睛裏燃着的亮光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九幽，怎麽是你？"她略有些失望，連話也說得有幾分勉強敷衍，"你怎麽來了啊？魔界最近不是挺忙碌的嗎？"

九幽銀冠玉面，蒼白的俊顏看起來有幾分失魂落魄，身形也消瘦了許多。

他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我還好，最忙碌的是大哥。"

小七無話，重霄确實應該很忙碌，但即便再忙碌，他都能忙裏偷閑抽出時間過來她這兒見她，九幽能有時間到她這兒，确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他突然過來是為了什麽呢？明明自上次不歡而散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見她不語，九幽有些凄然道，"你真的非要嫁給他不可嗎？"

"如今婚訊已傳遍四海八荒，事關天魔兩界，不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不過好在嫁的人是重霄，我心裏也是願意的。"她思付片刻，覺得這是最中肯委婉的說法。

九幽面色有幾分慘白，"确實由不得自己做主，我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呢？其實我現在好生後悔當初讓你離開王府，我沒有想到你會就此一去不回。"

他這話正中小七心底，讓她頓時愧疚起來。

"對不起。"她弱聲道。

"我問你，若是此番與你成婚的人換做是我，你是不是也會願意？"他不相信自己在她心中毫無分量，聽她那番話，似乎對重霄也并非用情至深，或許還是有幾分回旋餘地的。

"沒有這種可能性吧？"她皺眉。

"只是假設而已，把重霄換成我，你是不是也會願意？"

"天帝若是下旨，無論讓我嫁給誰都是無法反抗的。"她垂了頭，有幾分喪氣道。

不過思索片刻後，她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雖然無法拒絕，但我心底裏肯定是不歡喜的！如果說我自己可以選擇一個人嫁，那麽這個人一定會是重霄，除了他，與誰在一起我都會覺得失了自由，不會快活自在的。"說罷她有幾分歉意，幽聲道，"九幽，若是當初我沒有出府，沒有與重霄過多接觸，或許我還會是那個整日自由自在，時常修煉卻又有些貪玩的小姑娘，會給你端茶磨墨，而你也會教我寫字練字，我們也還會一起出去游玩，就算有一日我回天界了，或許前來下聘求娶的人會由重霄換作你也說不準，而我應該也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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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九幽長睫微顫，眸中如同氤氲了一層水霧，戀戀含情。

"但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沒有如果，即便我幻想得再完美，那也不可能再重新來過一次，如果我沒有與重霄經歷那麽多的生死與共，我應該還會在你身邊，但如今我已經要嫁給重霄了……既然我與他在一處生活得很開心，那麽我是打算好好跟着他的。你也不要總是停留在過去的回憶裏了，我心裏面是希望你能夠幸福的，可是看你這樣，我總會覺得心裏難受，覺得有些對不起你，我希望你能夠走出那段記憶，不要故步自封，神魔壽數漫長，以後你還會遇到許多人，我希望你能夠遇到一個能真正帶給你幸福的人。"

"幸福？我覺得能給我幸福的那人，已經棄我而去了。"他喃喃道，眼裏仿佛失去了焦距。

她垂首未語。

"你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想告訴我，沒有他的話，你應該會水到渠成地跟了我，但是他出現了，你便再也看不上我了，對嗎？"他的眼中有幾分嘲弄，蒼白的面孔孱弱而又冷漠，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我……"總覺得他這話有些不對勁兒，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從小到大，但凡我喜歡的東西，最終都會落到兄長的手中，就連一向偏愛我的父尊，都最為看重他，覺得他更有資格繼承魔尊之位。難道我真的不夠優秀，不夠乖巧不讨人喜歡嗎？不是的，只不過一與他相提并論，不論我再怎麽努力都會失去光彩，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好，我不好。只要他還在一日，我便只能永遠活在他的光芒之下，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最好的，最優秀的那一個。"他的玉容如覆蓋了一層寒冰般冷冽，眸色陰暗而又深不可測。

小七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她覺得眼前這人陰沉得可怕，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霁月清風般的九幽。

"我與重霄不愧為親兄弟，如今就連喜歡上的女人都是同一人。"看到她有所畏懼，他斂了寒意，蒼白的面孔上勾起了一絲淺淺的微笑，聲線淡然，仿佛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實。

"不管怎樣，以後我便是你的大嫂了，叔嫂有別，我想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單獨見面了。"九幽的話讓她覺得心裏很不舒服，她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這是想與我劃清界限了？你也說了，就算你嫁給了重霄，我們也是叔嫂關系，想要與我再無任何瓜葛，除非你遠離重霄，徹底離開我的視線，不然的話，單獨見面與日常會面，又有幾分差別？"他有些好笑道，觀察着她微嗔的臉色，烏雲密布的心情竟然還晴朗了不少。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無法逃離掌控的小貓，雖然态度溫和有禮但卻并不将她的抗拒放在眼裏，有種無形的束縛壓迫感，讓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她沒有回答，只是面色冷凝地皺起了眉頭，心裏有些反感厭惡起來。

"其實，抛卻私人感情，我也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嫁給魔尊，哪怕你因此也要遠離我……我總覺得這婚事發展得太過順遂了，你不知道，魔界為了這婚事一直風波不斷，幾乎所有人，都不贊成他娶你，他能力排衆議，也是依靠着魔尊的權威強力壓制了下來，神魔兩界一直互不相容，雙方一直以來，都想要吞并對方，這種對立的關系……魔界向來粗犷對待此事尚且謹慎，更何況一直以來以嚴謹而治的天界。雖然我不清楚重霄當時怎麽與他們談的，但總覺得這婚事來得太容易了些，心裏難免會不踏實。"九幽一臉憂心，他向來心思重，但這一次，他希望自己只是在杞人憂天。

這些話之前重霄也與她說起過，當時見他一臉嚴肅地思考這事，小七還跟他笑言道，"你啊就是心機深沉，天界雖然刻板，但又并非不明事理，哪有你們魔界這麽小肚雞腸不大度？天帝是衆神君父，我嫁給你，猶如凡人嫁女，天帝也會就此成了你的長輩，指不定，他也十分滿意你這厲害優秀的魔尊做他的‘女婿’呢。"

那時他聽罷，黑着一張臉，再也憋不出一個反駁的字來，想來大概是覺得有些屈尊，神色還很是羞惱，不過之後倒也沒有再說些什麽，對此事的憂慮也算是就此揭過去了。

看來兄弟之間總是心意相通的，連擔憂的事情都是一樣的，不過那時她不怎麽在意，還與重霄玩笑，這時九幽舊事重提，從他的嘴中說出來，總覺得換了味，讓她很是膈應得慌，不知是剛好正中下懷，還是他故意有意為之，總之對于旁人質疑她與重霄的婚事，她覺得很不高興。

"你多慮了，聯姻就是為了兩界能夠更加友好安泰，神界還沒有你想的那般不堪。"她冷冷道，有些許的不服氣。

九幽微微思考片刻，遂開口道，"或許是我多慮了吧。"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她看了他一眼後，不打算再繼續說些什麽了，越過他想要離開姻緣府。

因為走得急，九幽伸手，卻沒有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像一陣風般，空中只留有了她的餘香，而他看着她漸漸離去的身影，最終卻還是沒有再踏出一步。

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握住收緊，直到發出了咯咯響聲。

原來，她對他連再多說一句話的興趣都沒有了。

她對他，棄之如蔽履……

幽王府中，深夜一片寂靜。

房內一燈如豆，燭火寂寞地燃燒着，昏暗的燈光黯淡，微微照出了男人如玉的側臉輪廓。

九幽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執一壺酒靜靜喝着，他的腳邊已經喝光了好幾個空壇子。

冠發散亂，衣着不整，他看起來孤寂而又頹廢。

他已經一整天沒有出過房間了，把自己關在房裏喝悶酒，周身孤寂冰冷，散發寒氣，衆人皆不敢前去打擾他。

突然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小侍女怯怯進來，開口顫聲道，"殿下，酒過飲傷身，夜已深了，您該休息了。"

他不為所動，喝了一口醇酒後，淡淡道，"我不是說過不要打擾我嗎？出去。"

"可是殿下……"

"出去！"冷冽刺耳的聲音破口而出，伴随着雷霆之怒那酒壺也被他狠狠朝門外擲去，瓷器碎了一地，裏面的醇酒流淌出來，在微弱的燈光下發出了淡淡的幽寂光芒。

他的胸口起伏不停，赤紅的雙目隐藏在昏暗之中，即便看得不真切，但那迫人的壓力感也讓那小侍女止不住地瑟縮，那酒壺再差一點兒就砸到她了！

她很害怕，從房內驚慌地跑了出來。

她有些委屈地朝面前的紅玉搖搖頭，她還從未見過靜雅從容的幽王發這麽大的脾氣，剛才那一瞬，着實有些把她吓到了。

"下去吧。"紅玉嘆了口氣，淡淡開口道。

"是。"那小侍女如獲大赦般，松了一口氣，随後彎身施了個禮，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血魔與那小侍女擦身而過，他來到紅玉面前，憂心道，"殿下還在喝酒嗎？"

紅玉眸色黯淡，面上有幾分傷痛，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哎，咱們殿下心裏難過，就讓他這樣發洩發洩也好。"血魔看了看眼前的那道門，心生憐意道。

"……"

"你還打算繼續守在這兒？今晚不打算睡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身邊那滿面傷情的紅玉。

紅玉沒有說話，在血魔眼裏這也算是默認了。

"我去廚房給殿下準備點醒酒的湯藥，你……也多少去休息休息吧？不要太硬撐了。"他拍了拍紅玉的肩膀，不忍道。

随後血魔便轉身離開了，紅玉來到窗前，隔着那層薄薄的窗紙，借着屋內的微光默默望着那個清瘦恍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