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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25章

從府衙出來，明瑛就看見一個從官急急匆匆地拿着信報進來，他側目多看了兩眼，也在猜測着江東有何變故。

回去後才聽說，江東傳來家書，寧東侯薛綽于臘月初七亡故。

寧東侯薛綽，也便是薛崇淵的父親。

薛崇淵的後娘，是沂州岑家的姑娘，如今正帶着她所生的兩個女兒在沂州探親；沂州就在京畿之地，現在晉帝反應過來，她們母女三人就走不掉了。

聽到這個消息，明瑛并不意外。

“借刀殺人，也算是他的本事。”和方蔚筠提起此事，想到前世并沒有此事，他們便能猜到是誰安排的這一出好戲。

薛綽與岑氏做了多年夫妻，只是那岑氏雖是個容不得先頭夫人留下的孩子的壞心腸，卻也實在不算能審時度勢的聰明人。

前世岑氏就給薛崇淵使了很多絆子，最後就被薛崇淵借晉帝之手除掉了。

現在大概就是薛崇淵提前将岑氏引誘去了沂州，以絕後患。

知道前世之事的人，也就只有他們二人和薛崇淵，再有就是北原山上窺探到天機的師父。

明瑛和方蔚筠都是巴不得岑氏母女留在江東，畢竟寧東侯府就是個泥潭；只要岑氏還在江東一日，就能将薛崇淵搞得不得安生。

這次薛崇淵還是想要借晉帝之手除掉岑氏母女。

只要江車十六侯起兵，身在沂州的岑氏母女作為寧東侯府的家眷，就算不被晉帝殺掉洩憤，也會被抓到京都扣留作人質。

一個沒有人在意的人質。

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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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也便是可想而知。

晉帝可不是仁慈之君。

但是薛崇淵自以為提前将岑氏母女送走，就能解決了心腹大患，殊不知也許這回旋镖就會落到他自己身上。

借刀殺人這種事情，可未必能每次都奏效。

将刀遞給別人，固然不會髒了自己的手，可有些事情總要自己做了才能保全萬無一失。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

但不提岑氏母女之事，老寧東侯之死也是頗為蹊跷。

外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雪雨，即使是在屋裏也覺得寒氣逼人，只過了半日關于老寧東侯的死因就傳遍了雲州。

毒殺，這是最後的定論。

身為寧東侯世子的薛崇淵在得知那個他憎恨的父親的死訊後，表現得頗為平淡，只是依例穿上了孝服，卻并不回江東主理父親的喪事，而是寫信回去讓他的胞弟崇瀚為父親舉喪。

而就在寧東侯的喪訊中，葉溦的家眷也悄無聲息地抵達了雲州。

葉溦的弟弟葉濉是在明珩謊稱葉沅身故後，以祭拜亡妹之名前往江東，這一路上就無數次遭遇劫匪和刺殺，想要阻攔他的去路。

然而葉家這一招也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朝廷的注意力只在葉濉身上，生怕他借着祭拜之名逃到江東，于是半路截殺。

葉溦的母親葉老夫人借着長女亡故的名義，到萬山寺供奉長明燈，并在萬山寺暫住為長女祈福。

半月後葉家女眷就換上麻衣布釵，悄無聲息地離開京城。

萬山寺中依然有人假扮成葉老夫人一行，假裝她們依然在寺中祈福，等到見勢不對就金蟬脫殼消失無蹤。

葉濉已在一月前抵達江東，如今便已在明家和葉沅見面了。

而葉老夫人、逢安郡主和葉溦的兩個妹妹到現在才終于來到雲州。

見到母親後，葉溦也忍不住與母親抱頭痛哭。

然而就在葉老夫人一行抵達雲州的當天晚上，葉溦就在府衙中遭遇了刺客。

夜深時明瑛和方蔚筠都已經睡下，但明瑛警覺，在外面傳來忙亂的腳步聲時，就立刻驚醒起身，然後披上棉衣就往外面走去。

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但晚上鬧起來了就不能是好事。

和明瑛睡在同一屋裏的方蔚筠也起來，拿起放在床邊的劍，就快步走過來握住明瑛的手，兩人僅是對視了一眼就開門出去。

隔着院牆就看見不遠處的黑夜被密密麻麻的火把照得通紅。

等他們過去時，就看見被團團圍起來的人，周圍的人基本上都被剛才的動靜驚動出來，而被圍在中間的是一個刺客打扮的蒙面黑衣人，已經氣絕身亡了。

他們才聽說這刺客是奔着葉溦來的。

葉溦和逢安郡主多時未見，難得夫妻團聚，正在一起說着體己話，刺客就闖進來了。

葉溦和逢安郡主看到刺客後，立刻提起劍和刺客打起來；刺客不敵敗退，從府衙出來跑到院外看見聽到動靜圍堵過來的巡邏兵，刺客眼見不好，當即便咬破藏在牙齒裏的毒囊自盡了。

對于這種為了完成任務不要命的死士，他們都見得不少。

刺客死了後，搜了身也沒有發現有能證明他的來歷的東西。

現在想要殺葉溦的人可不少，從永安來的，從南楚來的，都有可能。

解決了這個刺客，其他人也紛紛散了。

明瑛轉身回去前，目光突然不經意略過站在火光之後的那張臉。

因為剛剛喪父，薛崇淵還穿着一身白色，站在黑夜中就像一抹格格不入的鬼影。

尤其是在明瑛的目光向這邊往過來時，薛崇淵似乎注意到了，于是原本表情僵硬的臉上扯出了一個詭異到了極點的笑容。

明瑛一愣，然後沉下臉面無表情地轉身回去。

方蔚筠也注意到了身後灼熱的目光，又分外不甘地扭頭狠狠瞪了薛崇淵一眼。

薛崇淵依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直到明瑛和方蔚筠并肩離去的背影都看不見了，才像丢了魂一樣回去。

現在薛崇淵只要看見明瑛和方蔚筠在一起，就恨不得拿劍往方蔚筠身上捅幾個大窟窿，然後将明瑛藏起來，只給他一個人看，什麽方蔚筠、明珩，還有明琂，全部都別想靠近明瑛。

只是他還有些許理智，方蔚筠也沒有給他這個下手的機會。

方蔚筠也對薛崇淵在背後像餓狼捕食一樣盯着明瑛很不滿，但就算心裏打翻了十年陳醋壇子，他也絕對不會在明瑛面前提起和薛崇淵有關的半個字。

因為剛出了刺客這檔子事，大家都不太安心，後半夜也不敢熟睡，就怕在睡夢中被刺客一劍斃命。

至于那個刺殺行動失敗後就自殺身亡的刺客，雖然沒有證據能證明幕後指使來自永安，但所有人都在心裏認為刺客是京城來的。

乃至于老寧東侯被毒殺，大家都懷疑是否可能和永安有關。

在刺殺的次日，葉溦繼續和江東十六侯相談，不知道下一次朝廷會出什麽招數，是暗殺，還是投毒。

明瑛也和葉溦談了兩日。

他雖不是親自帶兵沖鋒陷陣的将軍，但作為謀士同樣也對戰場上的一招一式也是熟稔于心。

“你和盛亭師出同門，不過你們的想法倒是挺不同的。”葉溦倒不像是剛經歷了一場兇險的刺殺的人，現在還有心思打趣了明瑛一句。

明瑛不在意方蔚筠在起兵之事上的想法，只是經歷了前世諸事，明瑛的打法也變得更為激進。

前世的五年太久了，現在他只恨不得明年開春就攻進永安塵埃落定。

不過造反這種事情也是急不來，尤其是在起兵之前也要做好萬全準備。

江東駐軍的軍糧和軍饷都是出自江東的賦稅。

在早年間收上來的財稅是各州城留四成，但到先皇之時降到了三成，再加上前幾年連續遇上荒年大旱，以及對楚之戰征兵導致勞作的青壯年減少。單論江東的財糧并不多。

而征南軍在非戰時是南部州城的駐軍，糧饷也是由南部州城發放；但是在征南軍渡江後，晉帝就布诏以荒年收成不足的名目斷了糧草。

等到戰争打起來，糧草不足的形勢會越來越嚴峻。

于是便只能去搶，搬空了新安、衛城和平池的官衙糧草，就是擔憂在他們起兵後楚國卷土重來，到最後地也沒留住錢糧也沒撈到。

明瑛在地圖上勾出了中都五城和宜城。

中都五城是晉國開國之初的都城，後來因為和楚對峙而被迫北遷永安。樾州、衡城、臨陽和彭城，都是故都洛城的拱衛州城。即便晉國已是百年前遷都永安，但洛城依然配備拱衛駐軍和天下糧倉。

而宜城是水土肥沃的魚米之鄉，就是前幾年大荒都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影響。

更重要的是，開戰後晉帝就将宜城一帶的賦稅調到了八成，幾乎将宜城的新糧全部運到了京城。

奪取這兩地，也能讓晉帝元氣大傷了。

從寧州到宜城，他們可以兵分兩路，對中都五城形成包圍之勢。

等到晉帝想要将中州五城奪回來，就只能從臨陽進來。

臨陽……正好能形成關門打狗局。

只要晉軍來了，就只能被寧州和宜城的軍隊左右夾攻。

而如果晉軍不來，中都就完全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了。

此法雖險，但卻能極大可能地改變他們前期受制于晉軍的局面。

安排好江東駐軍，如今就只待晉帝出招了。

而天子使者也很快帶來了新的聖旨，催促葉溦率軍盡快歸京的同時，也宣告了此次與楚國談判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