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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梁霈心中忐忑, 和明瑛說話時都不自覺的放慢了聲音，讓他的語氣聽起來更為溫和。

他不知道明瑛喜歡怎麽樣的人。

但他嘗試着想要變得也許能讓明瑛喜歡他。

在他的耳中，明瑛說話的聲音都是這麽溫聲細語, 就好似帶着無限翩跹。

他永遠都記得明瑛站在月光中, 就像月神一樣美麗。

這是在人間絕不會見到的景色。

即便如今他的神明就在他的面前，溫柔地和他說話。

梁霈感覺自己深深舒出一口氣, 才猶豫地問：“我聽說你要去樾州？”

“是。”明瑛點頭。

梁霈有些難過，但又不知道能說什麽。

沉默許久, 梁霈才讷讷地問：“那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明瑛颔首：“當然。”

這個答案才讓梁霈轉悲為喜。

待梁霈離開, 明瑛送他到武場那邊，梁霈便拱了拱手以做告辭之态。

明瑛轉身回去, 卻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行色匆匆地朝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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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崇淵？這個時候, 他去城外做什麽？

明瑛心中起疑，才悄無聲息地跟上去。

薛崇淵也是謹慎地左右顧盼着, 顯然是擔憂會被其他人看到。

明瑛也是保持着一段距離，在黑夜中很難發現隐入夜色的身影。

直到有一人從林中走出來，月下投落修長的月影。

“寧東侯。”他聽見對面的人這樣喊薛崇淵。

薛崇淵也在距離那人不遠處站住, 那人就繼續說道：“寧東侯看過信了, 想必明白陛下的意思。當初你在永安之時, 陛下對你信任有加；也希望侯爺不辜負陛下的信任。”

竟然是晉帝派來的人！

不過薛崇淵……就算晉帝想要策反他, 他也根本不會為其所動。

薛崇淵想要稱帝，即便如今時況并不利他，但江東起兵成功是唯一的路。

若是晉帝許諾給他什麽, 他因此投靠了晉帝，也不過是取死之道。

如今唯一能夠證實的就是, 當初薛崇淵能夠比前世提前逃離永安，便是因為薛崇淵說服了晉帝；表忠心也好, 利益引誘也罷，至少當時晉帝相信了薛崇淵的鬼話，甚至到如今都還認為有可能讓薛崇淵做晉軍的內應。

聽見來人的話，薛崇淵也并未說話。

來人也急了，語氣中也不免帶了幾分威脅之意：“侯爺莫非是想要過河拆橋？你可別忘了，你的母親和兩個妹妹還在永安，她們都盼着你能建功立業，一家人能團圓呢。”

明瑛聽到這話，就知道來人恐怕是不清楚寧東侯府的關系。

果然薛崇淵一聽到他們提到他的後娘和妹妹，立刻就翻臉了：“我的母親在十五年前就已經病故了，我的弟弟妹妹也都好好的待在江東。我如何不知我還有別的母親和妹妹？”

沒想到薛崇淵竟然會這樣說，那人便顯然是有些錯愕：“你，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若你們陛下沒有別的話，我便回去。”薛崇淵也未與他啰嗦，徑自說道。

那人見薛崇淵如此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也急了，就上前拉拽他：“寧東侯，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王師已是勢不可擋，你們落敗也便是遲早之事；陛下是愛惜你的才能，若你早日棄暗投明，立下功勞，陛下也不會追究你的過錯。”

薛崇淵當即拔出劍，哐的一聲指向那人。

那人吓得連續後退了兩步，腿都軟了；等到哆嗦着爬起來後，就連滾帶爬地跑了。

薛崇淵才慢慢将劍收起來，就轉身往回走着。

卻沒走出幾步，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樹後的明瑛。

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茫然，但只是在一閃而過的片刻後，就展開了欣喜的笑容。

他不在乎明瑛為何會在這裏，也不在乎明瑛剛才看到了多少；只要是見到了明瑛，他都會很高興。

“阿瑛。”薛崇淵走上前，語氣中帶着擔憂，“天涼了，你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了？”說着他甚至想要将外袍脫下來給明瑛披上，“我會心疼的。”

明瑛往後退了一步，薛崇淵才有些失落。

明瑛的目光越過薛崇淵，往後面看了一眼，明知故問：“寧東侯和永安的人見面了？”

薛崇淵神色一凜，立刻說道：“我絕不會做這種事情的。”略頓一下又說，“不過他可不是只尋了我一個。軍中指不定有多少人曾被拉攏過，又或者有人早已經做了對面的暗棋。”

他這明顯指桑罵槐的話，倒像是因為被發現之前他和永安那邊還繼續有關聯，于是想要拉所有人下水。

明瑛對他是否和永安聯系的事同樣沒有興趣。

他對薛崇淵的殺意，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增減半分。

只有薛崇淵死了，才能一勞永逸。

只是現在還不合适動手。

如今明瑛也無意與他多說，轉身就要往城裏回去。

“阿瑛。”薛崇淵追上來，抱住明瑛，“我就好像被下了蠱一樣。我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惦記着你。我每日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阿瑛，如果你不要我了，那你就殺了我吧。我心甘情願被你殺死。”

對于薛崇淵每次似真似假的發瘋，明瑛幾乎要習以為常了：“如果你想死，你有很多機會。”

想來薛崇淵就是算準他早已經冷靜下來了，不會像剛重生的時候那樣不管不顧地想要殺死他，才故意說出這樣的話。

他篤定明瑛不會真的殺了他。

他篤定明瑛還留存着理智。

但其實這一刻明瑛确實已經很想動手了。

薛崇淵就是個瘋子，對于瘋子就應該當斷則斷。

被薛崇淵抓住了手，明瑛試圖掙脫開他，但在自幼習武的薛崇淵手中，他幾乎沒有任何勝算。

“阿瑛，如果是你希望的，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我也願意放棄一切。”薛崇淵見明瑛想走，連忙說道，“我們不再過問天下之争，只在山水間相伴餘生。”

對于薛崇淵說的話，明瑛一個字都不信。

他對薛崇淵可太了解了！

愛美人不愛江山這種事情，絕對不是薛崇淵這種人會做出來的。

并且他早已經不愛薛崇淵了，他們之間還隔着血海深仇，他憑什麽要和他隐居山林。

明瑛差點要被薛崇淵氣樂了。

“我與師兄很好，無需旁人操心。”明瑛打斷了他的話。

他是故意提方蔚筠來刺激薛崇蔚。

而薛崇淵在聽他提到方蔚筠時果然勃然大怒：“像方蔚筠那樣的無恥小人，他如何配得上你？像他這般口蜜腹劍不擇手段之人，他一定會害死你的。”

其實走到現在這一步，明瑛早已經不會完全相信任何人了。

方蔚筠也只是權衡之下最好的選擇，如此而已。

但他說方蔚筠是不擇手段的無恥小人，那他又算什麽？

明瑛并沒有理會他的話，明顯受到了刺激的薛崇淵抱起明瑛就想要強行親吻他。

趁着他稍一松懈的機會，明瑛已經從袖中取出銀針，從後肩刺入薛崇淵的身體。

他想，就當薛崇淵是中了蠱吧，否則不會每次都将致命的弱點暴露在他手中。

薛崇淵只感覺到一陣劇痛，下意識就放開了明瑛，然後伸手拔出了那根銀針。

明瑛踉踉跄跄地跑回去，才感覺到如夢初醒。

他究竟……都在做什麽？

“阿瑛，你還好吧？”方蔚筠也剛回來，就看見明瑛臉色蒼白的模樣。

他走到明瑛面前蹲下，明瑛的目光才逐漸凝聚起來，望向方蔚筠。

方蔚筠只知道剛才梁霈來過，他也不知道梁霈和明瑛說過什麽，但是看見明瑛現在的樣子就很擔心：“阿瑛，梁霈他，他來找你說了什麽嗎？”

梁霈？明瑛定了定心神，才緩慢地搖搖頭：“我剛才看見薛崇淵了。永安派了人過來，剛才就和薛崇淵在城外見面。薛崇淵沒有答應他們，還說，如今軍中有不少人都曾經被永安暗探試圖策反過。”

他能說的只有這麽多。

薛崇淵就是個不正常的瘋子。

他擡起手，才看見右手的掌中一片被冷汗模糊的血水。

“你受傷了？”方蔚筠連忙拉過明瑛的手檢查着，明瑛才說不是他的血。

剛才他刺傷了薛崇淵，淌出來的血就沾到他的手上。

方蔚筠剛松了一口氣，一擡頭就看見了明瑛的脖子從側面到後頸都是猩紅的痕跡。

他猛然站起來，拿起挂在案上的劍，就往外面沖出去。

明瑛連忙拉住他：“我刺傷了薛崇淵。你別管他了！師兄。”

方蔚筠氣得将劍砸在地上，才擔憂地問明瑛有沒有大礙。

想起剛才薛崇淵的接觸，明瑛只覺得惡心至極。

他唯一的理智，只是沒有趁這個機會對薛崇淵下死手。

明日就要啓程離開臨陽，而薛崇淵的傷至少也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爬上馬，至少有半年都不會再見到薛崇淵了。

這一夜方蔚筠也是陪着明瑛睡了一會，剛到天明就聽見說昨晚薛崇淵在城外被刺客刺傷了的消息。

方蔚筠在心裏唾罵了一句。

明瑛也擔心被旁人看見他脖子上的痕跡，小心翼翼地用鬥篷遮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