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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

明珩一行抵達江東時, 枯黃的樹葉飄落了一路，蒼涼蕭瑟。

梁霈護送他們到了中都，就開始以綿山為掩護練兵布陣。

但是薛崇淵和季煥都拒絕與他們見面。

明珩連續讓人帶了幾封信過去給對方, 許久過後薛崇淵才派人帶來口信, 質問他們為什麽沒有讓明瑛過來談判？并且聲稱如果不是明瑛過來，他們就不會接受和談。

對于對方強硬的态度, 讓他們一時很受挫。

黎修敬和蔣文安也輪流派人相勸，說好歹先見上一面, 有什麽話也能坐下來慢慢談, 總不至于一開始就撕破了臉皮。

不過薛崇淵的這種反應，倒是讓明珩确信了他果然不是這個世界的薛崇淵。

過了兩日, 季煥就讓人給他們帶來口信, 說希望和他們于三日後在雲川見面，說到底終歸是從小相識的兄弟, 若有別的可能也不想落得你死我活的結局。

季煥的态度有所松動，這讓他們看到的希望的可能。

三日後明珩一行抵達雲川。

此時永安已是深冬，李漣十萬火急地趕回京中, 說薛崇淵和季煥那兩個家夥不講武德, 竟然在和談的過程中扣押了他們的使團。

薛崇淵讓李漣将一封信帶回永安, 大概的意思就是要求換明瑛過去和他們談判, 到時候他們就會放被扣留的明珩等人回來。

薛崇淵确信只要明珩夫婦在他們手中，明瑛就一定會過去雲川的。

看過這封信後，大家都義憤填膺, 覺得薛崇淵和季煥屬實是過分，扣押談判使就很不道義。

現在打也不成了, 只能依舊硬着頭皮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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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瑛也說他願意去雲川。

只要薛崇淵能信守承諾放了明珩等人，他們也能擺出積極促成和談的姿态。

盡管他去雲川很可能就回不來了。

方蔚筠當場就反對。

旁人并不知曉他們和薛崇淵之間的恩怨, 方蔚筠就找了其他的理由說道：“他們二人既然扣留了和談的使者，顯然就是做好了開戰的準備。無論我們如何滿足他們的要求，再派多少人過去，他們都不會履行承諾。”

但是明瑛賭不起這種可能。

他們都知道薛崇淵就是個瘋子，瘋子會做出任何事情，所以他們不能寄希望于薛崇淵能夠遵從所有人認可的準則。

薛崇淵的目标就是他，所以他必須要去這一趟雲川。

“我去雲川。我有一定的把握。”明瑛在後面拉了拉方蔚筠的衣擺，開口說道。

“不行！”薛崇淵固執地拒絕，他無法承受有可能失去明瑛的代價。

明瑛的态度也很堅決，回去後他就坐在桌邊輕輕擦拭着通體溫潤的和月匕。他舉起和月匕走到窗前，皎皎月光透過和月匕，綻放出瑩瑩光輝，但又隐約可見玉匕中好似有貫穿的血色裂紋。

他只是沉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匕首。

“阿瑛。”最終還是方蔚筠受不了這樣的沉默，起身走到他身後，“你真的要去雲川嗎？你明知道……”

“我沒有辦法。”望着手中的匕首，許久明瑛才輕聲說道。

他們不能寄希望于一個瘋子，并且他需要一個更加名正言順的開戰理由。

方蔚筠伸手奪過明瑛拿在手中的和月匕：“那我陪你去。”

明瑛仰身靠進方蔚筠懷裏，才扭過頭看他：“師兄，你知道的，我也愛你。所以，我去就夠了，你在京城好好的。”

方蔚筠猶豫了片刻，還是定了定神道：“不好。你去哪裏，我就要和你一起；不然我也不讓你去。”

明瑛埋頭在方蔚筠的頸脖上，就像水蛇一樣纏上他的身體：“師兄，那你也要答應我……”

方蔚筠的喉嚨動了動，他聽見明瑛的聲音輕飄飄的，就像柔軟的羽毛從他躁動的心飄過。

還沒有合入鞘中的玉匕墜落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次日中午，明瑛就迫不及待地啓程離京。

他親手将方蔚筠迷暈了，讓他再多睡一會。

等方蔚筠醒來時，他便已經離開永安了。

南下途經長陽，明瑛和梁霈也見了一面。

梁霈并不知曉薛崇淵在信中的要求，但也知道雲川那邊的事。

此時明瑛過去江東顯然也是為了此事。

“薛崇淵此人不講道義，你此時過去太危險了。”梁霈擔憂地道，“實在不行……要不我送你過去吧？”

見他說得太誇張了，明瑛只道：“軍務要緊。雲川那邊，我心中有數。”

有梁霈在綿山以北這邊等着，他也能放心一些。

畢竟梁霈和薛崇淵是先前就有舊怨。

此次前往雲川，明瑛早已設想過無數種可能。

撫着懷裏的匕首，他想過要死在雲川，正如他前世本該在雲川死去。

渡河過到雲川南渡口，淺雪簌簌落下，猶如當年他們在雲渡邊許下的白首之約。

薛崇淵親自來渡口等待明瑛。

在明瑛下船後，薛崇淵就突然不管不顧地快步上前擁抱他。

明瑛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就只是一動不動地任由薛崇淵抱着他。

“方蔚筠那個懦夫是不敢來嗎？”在提到方蔚筠的名字時，薛崇淵的語氣就變得陰冷，“阿瑛，你看，他甚至連江東都不敢來。”

也許是薛崇淵抱得太緊了，明瑛感覺到陣陣暈眩。

殘存的意識摸到了他藏在袖中的和月匕，有薛崇淵在前面遮擋着，如果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刺殺死，梁霈就會立刻率兵南下。

但只是明瑛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場交易還沒有完成。

至少要等薛崇淵履行諾言放了明珩等人……

而薛崇淵也只是擁抱了一下明瑛，并未在大庭廣衆之下有太多越界之舉。

“依照我們的約定，我來到雲川，也希望能見我兄長一面。”明瑛就直接向薛崇淵提出要和明珩見面的要求。

薛崇淵只說：“這事不急。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們，我們也會放了他們。”說罷，頓了下他又道，“其實，若一開始就是你來，也就沒有這麽多麻煩了。”

對于薛崇淵故意的挑逗，明瑛只當做聽不見。

他也猜到對方不會輕易答應放人，現在只能是僵持在這裏。

而在明瑛抵達雲川的一天後，方蔚筠就快馬加鞭地來到了雲川。

方蔚筠很清楚，明瑛這次來到完全被薛崇淵控制的雲川會有多麽危險，他更做不到眼睜睜看着明瑛來送死。

但薛崇淵他們依然拖延着和談的時間，只是日日派人給明瑛送來信；明瑛直接将信給方蔚筠看，看完後都是以方蔚筠氣急敗壞結束。

反正薛崇淵來來回回也就只能寫那幾句話，他都能夠倒背如流了。

直到又過了五日，才在多次催促下再次見了面。

方蔚筠完全不繞彎子地問他們想要的是什麽；經由他們在永安多次商議後，答應可以将他們封于江東的要求，但是附帶的要求就是京軍戍于中都，并在與楚國開戰時領兵出戰。

季煥似乎是有些心動的，但也許又擔心此事有詐，以及他覺得薛崇淵未必願意應下這個條件。

外面大雪紛飛，屋裏的爐子正熊熊燃燒着，時不時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冒起的熱煙在屋裏彌漫着，很是嗆人。

中途的時候，明瑛實在悶得難受，就到帳外透透氣。

薛崇淵就跟着他出來了：“方蔚筠什麽時候過來的？”

“這重要嗎？” 明瑛回頭看見是他，就不鹹不淡地反問。

“是，不重要了。”薛崇淵卻笑了，“我會放了明珩他們。讓方蔚筠和他們回去吧。阿瑛，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明瑛撫着匕首，莞爾一笑：“好。”

這次來到雲川，他就沒打算要回去。

薛崇淵也不在意明瑛是否真心答應，就算明瑛騙他的，他都很開心了。

在帳外待了片刻，明瑛就折返回去了。

方蔚筠憂心地遞給他一碗溫水，明瑛接過後只是抿了一小口。

但薛崇淵卻遲遲沒有回來，過了片刻就連季煥都出去找他了。

“方才你可在外面遇見了薛崇淵？”方蔚筠側過去低聲向明瑛。

明瑛點點頭，但一擡頭就看見薛崇淵和季煥一同進來；方蔚筠也才正過身，正好和薛崇淵的目光交錯過，這次他很意外的從薛崇淵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挑釁。

薛崇淵說這邊有事暫時推延和談之事，然後問明瑛，之前他不是想見見明珩嗎？現在要不要跟他去看看？

方蔚筠擔心有詐，但他也阻止不了明瑛。

明珩等人都被關在一個院子裏，周圍有重兵把守着，就是防止他們趁機森*晚*整*理逃走了。

明瑛跟着薛崇淵過去，但卻沒有讓他進院子裏，而是帶他走到院子後面的閣樓上，讓他能看見院子裏的人。

“你準備什麽時候放了他們？”明瑛望着近處院裏的人，黃昏下好似以明暗分割出兩個世界。

“快了。”薛崇淵皺了皺眉，才低聲道。

明瑛驀然回頭，卻眼前一黑的差點倒下。

意識到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裏，明瑛撐着暈眩和難受的感覺踉踉跄跄地往樓梯那邊快步走去。

身後并沒有腳步聲傳來，直到看見遠處方蔚筠的身影才安心的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