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少将軍

少将軍

蘇齊正要道破三皇子的身份，龐岳卻是急紅了眼，竟然拔了刀就要向三皇子刺去。

危急間，蘇齊來不及多想，猛然推開三皇子。龐岳的刀堪堪停在他的脖頸前不足一寸處，若不是龐岳發現會傷到他後，及時停下，蘇齊的脖子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蘇齊！”三皇子啞着聲音喊了一句。

他從來不敢想，刀刃來臨時，蘇齊會擋在他前面。

在今日來赴宴前，他甚至還在偷偷惱蘇齊。

他在彭府安插了人手，知道蘇齊拜師老先生，也知道蘇齊和二皇子關系很好，甚至清楚二皇子親迎龐岳是蘇齊出的主意。

他惱蘇齊一邊嘴上說着要幫他，一邊卻又和他的二皇兄牽扯不清。

所以才會特意跑去烹茶齋欺負蘇齊。

再往以前說，他也只是覺得蘇齊是個書呆子，與旁人頗有不同，才會起了逗弄蘇齊的心思……

他的心思如此不堪，蘇齊卻用性命護着他。

“蘇齊。”三皇子又軟軟喚了一聲。

蘇齊警惕地瞪着龐岳，若是他分一點點神給三皇子，或許就能聽出三皇子喚他的聲音裏有多複雜的情感。

“龐将軍，這是鳳陽王府，來的都是貴客，你要是敢在這裏傷人……”

蘇齊厲聲指責，然而龐岳空長了一副書生相貌，卻是個渾不怕的，“我有什麽不敢的？大不了，鳳陽王到陛下那裏參我一本，革了我的職，這養馬的官，我早就不想幹了。”

“你要是傷了他，就不只是革職這麽簡單了！你可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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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龐岳久不在皇城，他哪裏認得出三皇子。“我管他是誰，先揍一頓再說！”

蘇齊沒想到龐岳竟然是這麽個性子，眼看龐岳又要出手，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洛夫人送他防身的匕首，立刻拔出，護在兩人身前。

“這把匕首是？”龐岳看見蘇齊握着的匕首，趕緊将手中的刀離蘇齊更遠些。他後退一步，問，“你為什麽會有這把匕首？”

蘇齊的長睫輕顫，“我母親給我的。”

三皇子也說：“洛夫人離開京城還不足一月，走之前，已經同蘇齊母子相認，并且将匕首贈給蘇齊防身。”

“原來夫人已經同你相認了。”龐岳趕緊收了刀，斂了兇相，屈膝跪地，“屬下見過少将軍！”

方才還喊打喊殺，這會又突然跪地，龐岳的巨大變化，讓蘇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三皇子伸手在蘇齊背後點了一下，蘇齊回神，忙把龐岳扶起來。

“龐将軍請起。我年紀小，受不起将軍如此大禮。”

“受得！”龐岳大笑，“少将軍，你剛出生，我就給你磕過頭。方才屬下不知夫人已經認了你，多有冒犯，請少将軍給屬下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

蘇齊搖頭。

他這次來赴宴，是為了應付蘇成。只要龐岳認可了他的身份就行，他沒有什麽事需要龐岳去做。

然而龐岳非要将功贖罪，否則便跪地不起。

“殺人，還是放火，你選一個。”

蘇齊：“……”

這算什麽将功贖罪？

這是犯罪！

“少将軍必須選一個，屬下若是不能将功贖罪，屬下就殺了自己，給少将軍賠罪！”

說罷，就要拔刀自刎。

将軍們狠起來，連自己都殺？

蘇齊：“！！！”

他急忙拉住龐岳，“将軍莫急，你若真想給我賠罪，可替我做一件事，就當做賠罪了。”

“請少将軍吩咐！”

蘇齊從懷裏摸出一，鄭重交給龐岳，“這是《金剛經》，最能讓人清心淨意，将軍可替我早晚誦讀，感悟大道。”

龐岳：“？？？”

三皇子：“？？？”

*

龐岳帶着《金剛經》步履蹒跚地走了，走時還同三皇子交換了彼此不可置信的眼神。

蘇齊望着龐岳遠去的背影，連連嘆氣，“明明看着像個書生，卻是個如此暴躁兇殘的性子。”

皇帝怎麽會重用這樣的人？

蘇齊不明白，他回頭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給這個小少年訓話，“你可不能跟這種人學，做人要善良，不要整天喊打喊殺，明白嗎？”

三皇子從善如流，“都聽蘇哥哥的。”

蘇齊忽然問：“你身上怎麽會有那麽多針？”

一根針還能說是縫補用的針，八.九根可就說不過去了。且，他看三皇子紮人的手法，明顯是個練家子。

他眯起眼睛看着這個一向在他面前乖巧的皇子殿下。第一次在馬車上遇見時，他就覺得三皇子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可憐怯弱，只是三皇子總是“蘇哥哥”“蘇哥哥”地叫，且又乖巧，又可憐，讓人容易忘卻三皇子偶爾表現出的異常。

這次他都看在眼裏了，他倒要看看三皇子要怎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三皇子被他問的頓了頓，還未開口，眼睛先紅了，幽怨地看了眼蘇齊，咬住下唇，并不說話。

蘇齊：“……”

這副神态，怎麽好似被男人抛棄的小怨婦？

“快說！”蘇齊這次絕不心軟，一定要問出答案。

三皇子期期艾艾道：“這些事我不想髒了你的耳朵。”

“我不怕，你說便是。”

三皇子的手指在眼角擦了擦，似乎在擦眼淚，他坐下來，看着池塘中荷葉田田，神色中有淡淡的憂傷，“小時候，我沒有母妃照顧，又不得父皇寵愛，有幾個刁奴覺得我不聽話，總是偷偷打我。我那時力氣小，打不過他們，又不想受他們欺負，就在身上藏幾根針，他們打我，我就紮他們……”

蘇齊靜靜走過去，坐在三皇子身旁。

“後來有一次，我不小心将針紮在宮人的穴位上，他當時便死了。我吓壞了，不吃不喝好幾日，驚動了父皇，他派了身邊的嬷嬷來照顧我，我的日子才好過些。只是，随身帶針防身的習慣，到現在也改變不了。”

“對不住，勾起了你的傷心事。”蘇齊伸手抱了抱他，見他臉色蒼白，似乎仍然心有餘悸，蘇齊忍不住開口，“別害怕，我會保護你。”

三皇子唇角勾起，鄭重點頭，“我相信。”

這次是真的信了。

*

那日同三皇子分別後，蘇齊就有意給三皇子尋找可以依靠的臣子。

三皇子如今也有不少臣子追随，只是其中能力良莠不齊，觀望的牆頭草更是居多。

經過鳳陽王府一事，龐岳和三皇子不能說結下梁子，但三皇子再想重用龐岳就很難了。

都是因為他，三皇子才丢了龐岳，他總要賠三皇子幾個可用之人，才算相抵。

他列了個名單，暗暗替三皇子謀劃。

這日他親自去外面買點心，準備拿回去給嬌兒和小葵吃。剛付了錢，有人從身後拍了拍他肩膀。

“蘇齊，你母親重病在床，你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裏買點心吃。是了，如今你入贅到彭府，這是攀了高枝，早就把孝道抛之腦後了。”

蘇齊回頭，就見沈缁怒沖沖站在他身後。

沈缁是魏氏哥哥的嫡子，算是他的表哥。兩人是親戚，又同為嫡子，按理應該平等相交才對，可沈缁慣會察言觀色，從小見蘇家待蘇齊不好，便有樣學樣，對待蘇家的庶子，都比對蘇齊好。

不但如此，沈缁甚至還常常以捉弄蘇齊取樂，每次到蘇府作客，蘇齊總免不了要受傷。

很小的時候，蘇齊還會去哭着告狀。後來知道沒人會替自己出頭，無論被怎麽欺負，都只會咬着牙，自己把眼淚擦了。

蘇齊看見沈缁，擡腳就走。沈缁的下人卻擋住路，一臉壞笑，都等着看蘇齊被他們家公子欺負。

然而蘇齊早就不是任人欺負的小孩子了。

“表哥，我是在彭府當差，這些點心自然是奉命買的。表哥要是覺得有什麽不妥，可随我去找彭大人評理。至于侍疾，是父親不許我去照顧母親，表哥若是得閑，也該去姑母跟前伺候兩日。”

沈缁被堵的無話可說，惱怒之下，狠狠推了蘇齊一把。他還要再動手，卻見有兩人站在店外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他以為是彭府的人，忙帶着下人走了。

蘇齊松了口氣，低頭檢查他剛買的點心有沒有壞掉。

“少将軍，屬下可否将功贖罪？”

蘇齊擡頭，龐岳的書生臉撞進他視線中。這厮不知何時過來的，應該聽到了他和沈缁的談話。

龐岳興奮搓手，“方才那人對你不敬，我殺了他，将功贖罪！”

“那倒不必。”這等小角色，有的是機會收拾。

蘇齊冷靜地将點心重新包好，擡腳走了，龐岳沒有跟來。

過了半刻鐘，龐岳忽然又出現了，在他耳邊幽幽地嘆了口氣。

“唉，晚了晚了，少将軍為何阻攔我，害我晚了一步！”

“什麽晚了？”

“對你不敬的那個家夥，被人打斷了腿，挂在清香閣的二樓示衆呢。”

又是斷腿？

蘇齊挑眉：“誰打他了？”

龐岳攤手，“不清楚，不過剛才在點心鋪時，那日同你一起的小少年往這邊看了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