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送花
送花
*
另一邊,陳碩自打進門起,吐槽就一刻也沒停下來過。
“你說她是不是有毛病?五年了,我就這麽一次情人節在外面工作,她一秒一個電話地催,這還讓人怎麽活?”他攤在沙發上,仰面望着房頂的水晶吊燈。
旁邊的謝久辭瞥他一眼,明顯懶得搭理。
“談這個戀愛煩得要死,以前倒是覺得天天黏在一起挺開心的,現在時間一久就覺得,啧,真他媽向往自由。”
謝久辭冷笑:“你直接說你渣就行了呗。”
“真不是……”陳碩坐起來,面色鄭重地問道:“如果是你,你女朋友這樣你不煩嗎?”
想到剛才那句“舔狗”,謝久辭輕嗤了聲:“巴不得。”
“你也就現在打打嘴炮。”陳碩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搖頭又嘆氣:“兄弟勸你一句,珍惜單身的日子吧,真談對象以後可沒這麽爽的機會了。”
“唉,不過也是,你應該也不用談,直接就走到結婚那一步了,周薇又盯得這麽緊,旁人也沒機會啊。”
謝久辭皺眉:“胡說什麽?”
陳碩見狀,簡單琢磨了一下,便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啊!你還不知道吧,你剛去德國的那段時間,你爸他……”
“叮咚叮咚——”
一連串門鈴聲打斷了陳碩的話。
“诶,你還約了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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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碩邊說邊起身,非常自覺地過去開門,“要我說,你又不常來這邊住,房子也是空着,還得隔三差五地讓阿姨過來收拾,之前就和你說過,不如早點轉手給我……”
下一秒。
陳碩突然噤了聲。
陷在沙發裏的謝久辭懶懶擡眼,視線恰好抓住一直往門邊上縮的李佚笙。
季繁和陳碩一直沉默着,空氣也仿佛随之凝固。
“那個……”李佚笙放棄了,認命地站出來,替季繁開口解圍:“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謝久辭的聲音從裏面幽幽傳來,閑散中帶了些嘲意,絲毫沒給她面子:“就算你分秒難耐地想和我再見面,也不至于找這麽個撇腳的搭讪借口吧?”
李佚笙有些尴尬地閉了嘴。
随後,謝久辭又道:“還是說,您忘性大,搞錯了人。”他頓了下,慢條斯理地起身往門口走,停在了李佚笙面前。
謝久辭垂眸睨着她,涼涼道:“畢竟,我可不叫,張、天、譯。”
“……”
-
李佚笙回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自讀博以後,每晚熬夜那都是家常便飯。
想着時間還早,她先觀望了一下實驗室那邊,見還亮着燈,便準備進去把自己還在進行的反應停一下。
實驗這個事情偶然因素挺多的,也不是說着急就有用,該掐的時間那是分秒都不能差。
不過呢,就算是提前安排得明明白白,也難免會在中途出現一些失誤或者岔子。
就比如,化學式反應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報道也是千篇一律,但只要做起來,因為化學結構的微小變化,就又會是另一番景象。
而且,十次裏面有九次,最後費老半天勁整出來的結果,都是未知的。
要是說,再往深探索下,說不定能有新奇的發現,這也就算了。
可偏偏,李佚笙每一次都失敗地很徹底,還是無力回天的那種。
今天走的時候,本來以為可以很快回來,才撂下這堆破攤子沒管,卻沒想到又遇上後面那些事情……
“師妹,你終于回來了。”周世新聽見門口的動靜,從電腦桌前轉頭,雙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往後靠,椅子被帶着轉了個面。
轱辘劃過地面,不小心發出了聲響,驚醒了趴在桌上埋頭睡覺的陳夢。
李佚笙淡淡嗯了聲,繞過他們準備往自己的座位邊走。
“等下——”陳夢打着哈欠起來攔住她,從旁邊的地上抱起兩束花,就往她懷裏塞:“喏,你的。”
李佚笙的眉頭微微蹙起:“我沒買啊。”
“那就是別人送的哇。”陳夢伸了個懶腰,“我們今天吃飯回來,在樓底下碰見送花的外賣小哥,攔着我們問這邊有沒有一個李醫生,我和師兄琢磨半天,還愣勸人家去醫學院那邊試試,結果鬧了個笑話。”
她朝李佚笙眨眨眼,繼續說:“說真的,你學藥幹嘛,不如去學醫,和你的名字多搭。”
“……”
“不過也是奇怪,這兩束花倒是挑得不錯,比今天滿大街的滿天星和紅玫瑰好看多了,看來追你的這兩個人有點水平。”
“小夢,你怎麽知道是兩個人?這不是一家店的花嗎?”
周世新插進來問,他感覺這兩束花從花樣到包裝幾乎是一模一樣,黑紫的色調,豔麗又張揚,而且都是他沒有見過的鮮花品種。
陳夢看他一眼,略帶嫌棄地說:“那上面有賀卡啊。”
話脫口而出的時候,陳夢就意識到不對,忙又向李佚笙解釋:“我不是故意要看的,那小哥說不清楚,只能看看賀卡确認一下是不是你,害怕拿錯了。”
周世新也在這時候幫腔:“對的,師妹,我作證小夢不是那種人。”
李佚笙:“沒事。”
陳夢偷偷瞟了一眼,确定李佚笙并沒有因此生氣之後,又大着膽子開口:“所以,那個“Z”和“Y”到底都是誰啊?”
李佚笙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解釋,便只籠統地回了句“朋友”。
“可拉倒吧。”陳夢說,“上次我問你是不是認識謝久辭,你不也不承認?今天我看他那表情,你倆之間絕對有貓膩。”
她看了看空手而歸的李佚笙,義憤填膺道:“虧我以為他誠意足,還想着撮合一下,結果怎麽是個鐵公雞,真真就一毛不拔呗?”
“姐姐我跟你說,這種又窮又傲的男人咱要不得啊。”
李佚笙還是沒忍住,小聲為謝久辭辯駁了一下:“他挺有錢的。”
“那就更不成了啊,我看網上說的有錢人泡妹子都是砸錢的,動不動就保養小三,那送禮的手段簡直一套套的。所以他不可能沒把過妹,情人節連杯奶茶都不願意買給你喝,那說明你連小三都比不上啊!”
“……”
李佚笙:“那是因為我……”
陳夢忽地瞪向她:“你怎麽這次回來以後老在替他說話?”
“……”
“你不會是真看上了吧?”陳夢痛心疾首:“沒想到你真的是個只看臉的人!那你倒是看看師兄啊,長得也不賴。”
頓了頓,又繼續苦口婆心地勸:“就算要是圖錢的話,我不信他比得過你手上這兩個鑽石王老五!”
雖然李佚笙收到的這兩束花表面看上去平平無奇,但陳夢多少是見過世面的,前段時間她剛在網上刷到過這品牌的推廣,猛獸派,價格高得離譜,她愣是睜着眼睛數了幾遍,都沒數清後面有多少個零……
“別亂講。”李佚笙輕聲道,“而且,謝久辭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因為……”
她垂下眼,視線聚焦在黑紫的噴色玫瑰上,“心裏有人要避嫌,又迫于同學的情誼碰巧遇見,便順路捎了我一程。”
陳夢:“情人節出來學雷鋒?”
陳夢:“果然是個渣男。”
“……”
越描越黑,所以李佚笙閉嘴了。
陳夢似乎還想要繼續說些什麽,桌上的計時器突然震了起來,“靠!忘了我的液相還在……”
聲音在一道清脆的關門聲中戛然而止。
李佚笙和周世新相視一笑,然後默默坐到自己座位上,她松手把花束擺在桌上,想了想,還是起身拿了把剪刀把包裝拆開,一支支地插進花瓶裏。
周世新又開始埋頭工作。
等把桌面簡單收拾妥帖後,李佚笙這才想起還有兩張賀卡。
她盯着上面的字母思考了好久,才擡手對着花拍了張照片,發給張天譯。
李佚笙:【謝謝你送我的兩束花。[圖片/jpg]】
對面大概是在忙,沒有立刻回複。
恰好手機的電量發出警告,李佚笙從旁邊插排抽了根線出來,捋順充電器的接口,插上。然後準備先去實驗室一趟。
她正準備走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
應該是張天譯那邊回了。
本着“拿人手軟”的原則,李佚笙想稍微客氣點,由她再簡單發個表情包來結束聊天。
于是,她順手又把手機拿起來,點進微信。
卻不是張天譯。
Y:【花收到了嗎?】
李佚笙皺了眉,左想右想也沒想出這到底是誰。
她今年開學的時候,用多餘的獎學金給自己換了個新手機。
因為那個舊的實在是年頭太久,內存不夠就算了,連下載文件都一卡一卡的。
李佚笙忍了很久,最後終于咬牙付了款。
可她又一直懶得傳送數據,所以聊天記錄什麽的也就沒有備份過來。
李佚笙沒有給人備注的習慣,反正常聊天的也就那麽幾個。
可她對這個Y實在是沒有什麽印象,但看這個意思,難不成這花是他送的?
她沉吟片刻,又重新坐下來,打開電腦試圖翻一下之前的記錄。
恰好張天譯那邊的消息也彈了出來。
張天譯:【我只送了一束。】
李佚笙随手打了個“知道了”,再點了個感謝的表情包發過去。
張天譯:【節日快樂。】
李佚笙沒再回。
她從聯系人那裏按字母順序往下翻,鼠标在X欄最後的“謝久辭”名字那停了幾秒,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Y欄,只有這一個人。
李佚笙點進去,往上翻了翻,這才找到最開始通過好友的聊天記錄,時間顯示是在14年09月,李佚笙在心裏算了下,正好是她高三剛轉學那會兒。
那這麽說起來,應該是高中的同學。
只是時間太過久遠,李佚笙都忘記了他是怎麽加的自己,也許是通過企鵝號列表添加的吧?
李佚笙本來就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轉校後,更是沒有心思社交浪費時間。
所以企鵝號上至今也只有北辰附中的一個班級群,和零散的一些同班或者別班同學。
但其實這些年都沒有怎麽聯系過。
并不怎麽熟悉。
也就跟陌生人差不多吧。
電腦屏幕的界面還停留在當時的對話上。
她和這個Y一共也沒有說過幾句話。
但李佚笙從零散的對話裏提取出一個重要信息,他應該是和自己同班的,而且還是個男的。
大概是15年,他們教導主任去世那天,這個人來找過自己。
Y:【教導主任高尚你記得不,肺癌晚期,沒撐住,吓得我都不敢抽煙了。】
高老師年齡不大,表面看着兇,但實際卻是個講理的,高一的時候還曾給李佚笙他們班代了一學期的數學課。
也許是惜才吧,他對李佚笙要格外好一些。
李佚笙忘記了當時看到這條消息是什麽心情,總之她沒有回。
大概兩個月後,Y又問她,考得怎麽樣。
也許是高考結束,李佚笙壓在心底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她竟然回了一條“還好”。
對面又沒有再回。
後來他們也沒有再聊過。
看到這裏,她伸手把Y的賀卡翻開,卻在看清賀卡上的字後,哭笑不得。
“節日快樂!也希望你和你男朋友可以早日和好啊。”
落款:Y
餘光又瞥見電腦桌旁的一整瓶黑紫色系鮮切花,李佚笙想起了自己今早剛在朋友圈裏曬過一張蝴蝶蘭照片,配的文字是:真慘,過節還要自己買花[苦澀]。
這麽看起來,确實很容易讓人誤解。
李佚笙想了想,又把賀卡合起來壓在了鼠标墊下,指尖在鍵盤上輕摁,打字回複他。
李佚笙:【謝謝你!不過,我還沒有男朋友。】
李佚笙:【另外冒昧問一句,你是北辰附中的同學嗎?】
對面又是很久沒有回答。
李佚笙等了會兒,決定先去把實驗停掉。
雖然肯定已經失敗了,但一直放在那也不好,畢竟加熱時間太長會有危險隐患的。
李佚笙做好防護來到實驗臺前,用手捂住瓶體,關掉了加熱和攪拌。
藍色的手套透過玻璃瓶身,暈了出來,她看到裏面好像沉出了顆粒狀的晶體。
李佚笙緩緩眨了下眼。
她擡手擰松了兩邊固定瓶子的橡膠夾,連帶着瓶子一起拿了下來,轉身仰頭,湊到燈光下端詳。
“這……不應該啊。”李佚笙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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