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推送

推送

*

大概過了一秒, 謝久辭直起身子往後撤了些。

兩個人都很默契地當作沒發生什麽事情一樣，繼續接上各自剛才的動作。

“不管怎麽說，今天真得感謝你。” 李佚笙收拾好, 把包背在肩上站起來，“那我就先走了？”

聞言, 謝久辭淡淡看了她一眼, 點了下頭，然後就先一步擡腳往門口走。

李佚笙忙跟了上去：“不用送了，我自己找個車就成。”

謝久辭停了下來, 偏頭瞧她：“這樣也行, 那我看着你在手機上打到車就走。”

“……”李佚笙磨磨唧唧地開口：“我等會兒出……”

“你是不是想說一會兒出去再叫車？”謝久辭說, “沒事，你現在叫了車也是一樣的，定位到東南門就行, 從這過去，三分鐘。”

“不是。”李佚笙緩緩跟他解釋：“因為車子現在就在外面。”

說完, 她又補充了句：“我說的是共享單車。”

“……”謝久辭被她這話噎得無言。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不發一言地繼續往前走。

醫務室離禮堂很近, 不過幾百米的距離，中間隔着一條極寬的柏油路，兩旁的梧桐枝繁葉茂。

謝久辭今天是從家裏直接過來學校禮堂的, 所以車剛好就停在這旁邊。

Advertisement

黃昏墜烏，暮雲不動，微風抵着綠葉吹來，李佚笙感覺臉上的燥意散了些。

謝久辭随意按了下車鑰匙, 前置燈跟着聲響閃了兩下。

他走過去，單手把車門打開, 只說了兩個字：“上車。”

“……”

話說到這份上，既然他自己都不嫌麻煩地要跟着跑這一趟。李佚笙也沒什麽理由再拒絕了，要不然顯得自己多矯情一樣。

“那麻煩你了。”李佚笙又一次重複向他道謝。

謝久辭懶得搭理她。

一直等到她上車，謝久辭才幫忙把副駕的車門關上，然後從前面繞過去坐進了駕駛位。

車子緩緩發動。

李佚笙側頭看着窗外飛速滑過的梧桐。

車窗上貼了防光的玻璃膜，遮擋了樹葉的翠色，光線有些暗。

李佚笙擡手按住門側的按鈕，想把窗戶往下降些。

結果還沒等降到一半，窗戶就又自動升了回去。

李佚笙看向旁邊的人。

謝久辭：“冷。”

“……”

李佚笙現在是真的有點相信，他平常在學校就是這麽穿的了。大夏天捂了一身黑西裝，還嫌冷？

雖然不理解，但她還是尊重地嗯了聲，禮貌地表示知道了。

李佚笙沒再開窗。

幸好他們趕在了晚高峰的前一步，一路上倒也暢通無阻地沒怎麽堵車。

等到了地方，謝久辭把車熄火，停在路邊。

李佚笙伸手把安全帶解下來，“那我走了？你回去路上慢點。”

“等會兒。”謝久辭叫住她，從車側面的儲物盒裏順手拿了個體溫計遞過去。

“晚上回去量一下，給我發個消息。”謝久辭歪頭看着她，沒什麽正形地說：“總得讓我有點學雷鋒做好事的滿足感不是？”

“……”

這話李佚笙聽得耳熟，她不禁想起了前幾天陳夢評價的那句話，“‘學雷鋒？’‘果然是個渣男’”。

李佚笙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地多嘴問了句：“你經常做好事麽？”

“偶爾吧。”謝久辭視線轉向前方，說得随意，“也看心情，正好今天心情不錯，就想着需不需要晚上再加一個湊個對兒，畢竟好事成雙嘛。”

“……”

李佚笙心裏覺得實在是沒這個必要，只客套道：“我已經感覺好很多了，今天已經夠麻煩你了，而且……我可能很晚才會回宿舍。”

謝久辭也不急：“沒事，我也睡得晚。”

“估計得到兩三點了。”李佚笙換了個說法，提醒他，“而且我大概率會忘了。 ”

謝久辭：“那行吧。”

李佚笙剛要松口氣，就聽見他緊接着來了句。

“我每隔一小時提醒你一次。”

“……”

李佚笙放棄了，因為她突然發現，謝久辭這個人竟是個完全不講道理的。

“好吧。”她開門下車，在臨別前再次非常鄭重地對他說：“今天真的很麻煩、也很感謝你，于情于理，我晚點都應該和你報個平安。”

謝久辭看着她，扯了下唇角。

“那沒什麽事的話，你就趕緊回去吧，再等一會路上就堵死了。”李佚笙說完也不等他回應，就把車門關了。

然後和他随意擺了擺手，扭頭離開。

謝久辭透過窗戶看向外面。

就看見李佚笙一步步慢慢走到地鐵站前的交叉路口處，然後停下，站在原地垂眸擺弄着手機。

周圍明明行人往來匆匆，可她卻仿佛孑然一身。

白色的紗裙被風吹動，緊貼在她的身上。

自再見面以來，每次見到李佚笙，她都穿着長裙，每一件都是那種極寬松的版式，也不貼身，就那麽松松垮垮地挂着罩在身上，倒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可現下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謝久辭才發現，她真的很瘦。

直到看着李佚笙彎腰坐進了一輛白車的後位，謝久辭才收回了視線。

手邊的電話響個不停，他低下眼，接了起來。

似是沒料到會真的接通，鄭之舟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沒有收回去：“誰他媽知道他現在在……诶，辭哥？”

謝久辭冷笑了聲喊他：“鄭之舟。”

那邊靜了一瞬，鄭之舟陪着笑：“辭哥我錯了，我不應該說髒話。但你現在在哪呢？”

謝久辭：“怎麽？”

鄭之舟：“學校這邊負責講座的老師們都在找你，剛已經把你調去了最後一個，現在前面還有一個就到你了。”

“馬上過去。”

謝久辭掐斷電話，重新發動了車子。

-

李佚笙自坐上了車以後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她把肩上的包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地坐得端正。

前面開車的張天譯抽空往後視鏡裏瞟了眼，像是随口一問：“有心事？”

李佚笙一愣，手握緊了包帶，下意識移開視線，解釋道：“沒有，就是最近實驗做得有點累。”

而後又是一陣沉默。

張天譯笑了下：“阿笙，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說謊的時候，都不敢看着我。”

“……”

十字路口處的綠燈剛好變紅，張天譯腳下用力踩了剎車，側身轉過來。

“是因為我最近太忙，沒時間顧着你，你才生氣嗎？”張天譯自顧自地說，“也是，連你開學的時候我都沒來得及去幫忙。”

張天譯嘆了口氣，“但阿笙你也知道，我剛接手這個公司，很多事情需要打理。”

“也就再忙這陣子，等下個月，一切就能回歸正常。”張天譯問她，“到時候你就從學校裏搬出來住吧，好嗎？”

“不用了。”李佚笙拒絕道：“我現在在學校也是一個人住，跟外面沒什麽區別，而且學校裏還能離得近點。”

“這怎麽能一樣呢？”張天譯說，“外面這套房子多少也是個小複式，每個房間都用的是最好的軟裝修，住起來肯定更寬敞舒服點。”

“那你能把沐沐也一起接過來住嗎？”李佚笙看着他，語氣非常平和：“我保證不會打擾到你，我可以自己照顧他的。”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

張天譯轉了回去，打了個左轉的轉向燈，把方向盤撥到一邊，沒再說話。

李佚笙唇角彎起，改口道：“開個玩笑，你就當我沒說吧。”

“阿笙。”張天譯的語氣裏似有無奈，“你沒有沐沐的撫養權。”

“我知道。”

李佚笙很快便接着道：“我就随口一說，沒什麽意思，別糾結在這上面。”

氣氛似乎緩和了些，但實際不過是自欺欺人。

兩人一路上再無其他交流，尴尬無限蔓延。

手機正巧響了一聲，李佚笙趕緊垂眸看了眼。

謝久辭：【第一條提醒。】

“……”

這句沒有任何意義的聊天消息，要是放在平常的任何一個時候，李佚笙都不會多看一眼。

可現下她心裏發悶，正好有些無聊，于是便掃臉解了鎖。

手指點到了聊天框的界面，李佚笙盯着這句寡淡至極的話，思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該回些什麽，所以只能堪堪作罷。

她又往朋友圈的紅點處點了下，刷了刷朋友的動态。

李佚笙平日裏除了偶爾參與一兩次課題組聚餐外，基本上再沒有什麽別的社交活動。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自身的經濟實力不允許，雖說張天譯也給了她一張黑卡。可打心底說，不到萬不得已，李佚笙并不是很想動裏面的錢。

畢竟，

她已經欠他很多了。

所以閑來無事的時候，李佚笙也會翻着看看大家的最新狀态。就如同苦澀生活裏的一點調味劑，好像通過這樣的“雲游”模式，她也能跟着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

只不過她都是默默浏覽，并不怎麽點贊評論。

最上面是“Y”十幾分鐘前轉發的幾條公衆號推送：

【震驚！花季少女因長期挑食，竟患上…...】

【貧血的人一定得注意了！這幾種食物千萬別……】

【可別小瞧了“發燒”這件事！百分之一萬的人都……】

……

李佚笙的眉頭微不可查地跳了下。

她皺着眉往下劃，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翻了上去。

這才終于看到了正常的、鮮活的、屬于她這個年齡段的朋友圈文案。

陳夢：【後天又是組會，我該怎麽委婉又不失禮帽地告訴老板這周實驗又沒進展？附圖[貓貓捂嘴暴風哭泣.jpg]】

底下的評論炸開了鍋，各路人馬齊上陣給她出了無數條馊主意。

其中有一條是周世新的。

評｜周世新：【數據在整理，原料還沒到，文章正在寫，路線快通了……】

李佚笙莫名被這句話逗笑了，心情終于順暢了一點。

她繼續往下翻，發現新加的“Sharko”也在半小時前發了條：【急！有沒有人見過辭哥，讓他速回消息。】

指尖停留了幾秒。

李佚笙在心裏默算了下時間，那個時候謝久辭應該還在開車送她去地鐵口的路上。

李佚笙和鄭之舟各自的微信上，除了謝久辭這個當事人外，也沒有別的共同好友。

于是，這條文字在一衆熱鬧的“朋友圈團建”分享裏就顯得異常落寞與可憐。

李佚笙猶豫地留了個評論。

評｜李佚笙：【我幫你問問吧。】

她順手截了個屏，保存。

李佚笙退了出去，又一次回到和謝久辭的聊天框底下，終于敲出了句話：【你到哪了？】

然後她把剛那張截圖發了過去。

李佚笙：【應該是有什麽急事，你看到消息記得回個電話，別耽誤了。】

這條消息發出去以後，直到李佚笙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謝久辭都沒有回複。

張天譯把車穩穩地停在了藍灣小區的門口，然後下車幫李佚笙拉開車門，問道：

“我們一起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