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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今天是周末，學校裏人很少。

于是，找了一個空的教室裏，奚茗和方小舟坐了下來。

“方小舟同學，你能和我聊聊你的煩惱嗎？”

方小舟點頭，“老師，我真的很難受！寝室裏的同學，都不如我努力！每天我第一個起床，每晚我最後一個睡！可模拟考，我還是考砸了！為什麽？為什麽老天要這麽對我！”說到這裏，方小舟捂着臉哭了起來。

奚茗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等待着，讓她好好地宣洩一下情緒。

奚茗讓她哭了一會兒，這才遞出紙巾給她，“如果你還難受，就先哭一會兒吧，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方小舟依然大哭不止，大約十分鐘後，她才平靜下來。

“老師，對不起，我太丢人了！”

“每個人都有情緒奔潰的時候，沒什麽丢人的！你能和我仔細說說你的煩惱嗎？”

“老師，讀初中的時候，我每門功課都是第一名！可是，進入高中後，我沒有一門功課拔尖的！就算是最擅長的英語，每次也只能考到班級第十五名！而我的數學成績，每次只能比平均分高一點點！爸爸媽媽都在罵我，說我讀書不認真！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可他們根本不聽我解釋！他們說要是這次期末我還是考得不好，就讓我整個寒假都呆在家裏，哪裏也不許去！省的走出去給他們丢臉！”

“能和我講講你的爸爸媽媽嗎？”

“我爸爸忙工作，不太回家！偶爾和我見面，也只問我功課怎樣？我媽媽雖然每天都在家裏，但是每天都找人回家來打麻将，除了麻将牌的輸贏她放在心上，其他她都無所謂！她也不關心我的成績！只是我成績不好，爸爸就會罵她沒有管好我，就會和她吵架！她被爸爸打了之後，就會來罵我，覺得我不争氣，一直在給她丢臉！”

“你父母的感情很不好嗎？”

“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天天吵架！甚至有時候還要動刀！我讀初中的時候，爸爸就不太回家了！那時候我成績好，爸爸每次回來都會誇我兩句，一家人還能坐下來吃飯！爸爸和媽媽也不太吵架了！可現在……”說着，方小舟又悲從中來，止不住地流淚。

“所以你覺得，只有你學習好，才能讓父母不吵架？他們現在吵架，都是你的錯？”

方小舟點點頭，“如果我能考好，他們就不會吵架了！”

“一個家庭出現問題，最終問題往往都會反應在孩子身上。你爸爸媽媽之間出現問題，肯定不是你的錯。你之所以會這樣想，那是因為他們的行為迫使你這樣想。我聽了你說的這些話，我覺得很心疼。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想不開的。”

“老師，我很害怕！我知道爸爸外面已經有人了，他一直想和媽媽離婚，他說他是看在我還小的份上，才沒有和媽媽離婚的！但如果我不争氣，他覺得他和媽媽這樣拖着也沒什麽意思！”

“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聽他和媽媽吵架的時候說的！”

“你覺得如果你現在門門功課第一，你爸爸媽媽的這段婚姻又還能維持多久呢？”

“我不知道。”

“你覺得他們現在這樣一起生活，他們都過得好嗎？”

方小舟搖搖頭。

“如果他們離婚了，你覺得你的處境會比現在更糟糕嗎？”

方小舟點頭，“那就表示他們都不要我了，他們都不想管我了！”

“你為何會這樣想呢？”

“他們之所以不離婚，是因為我！我如果讓他們失望了，他們就會離婚！我就再也沒有家了！”

“他們不離婚的正真原因，你清楚嗎？很多人都說是為了孩子不離婚的，其實不是！不管你怎麽做，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壞，都不是你能夠決定的！”

“可是初中那會兒，我們三個人還是能夠在一起好好吃飯的！”

“你介意讓學校老師和你的父親聯系嗎？”

“老師，你是要讓學校把我情況告訴他嗎？可不可以不要？”

“你是怕他失望嗎？”

方小舟點點頭。

“小舟，你是未成年人。按照規定，發生了今天的情況，學校必須聯系家長。我覺得聯系家長，不是一個糟糕的事情。如果你的父親真心在意你，我相信他會知道該怎麽辦的。他和你媽媽之間的問題，不該讓你來背負！這對你不公平，而且很殘忍！”

“老師，我不想我爸爸知道我的事情！我覺得他知道了我現在的情況，他會和我媽媽離婚的！”

“今天是你第一次想到自殺嗎？”

方小舟搖頭，“我在夜裏睡不着的時候，常常這樣想。”

“你覺得你死了，能夠解決你爸爸媽媽之間的問題嗎？”

“起碼我不會這麽累了！”

“你死了，你覺得他們會傷心嗎？”

“或許會吧，我不知道。”

“你覺得你的爸爸媽媽愛你嗎？”

“大概愛吧，我不知道。”

“一個人如果能被無條件的愛着，她就會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你父母給你的感覺，他們對你的愛是有條件的。那就是你考得好，他們就愛你。你考得不好，他們就不愛你。所以，當你沒考好的時候，你就覺得你自己沒價值，不值得被愛。可事實并非如此。我的小堂妹，性子十分跳脫。她念高中的時候，數理化常常不及格，每每讓我叔叔嬸嬸覺得丢人，因為每次他們都要被老師找談話！但我的小堂妹從來沒有覺得——因為沒考好，她就不配活在世上！她反而理直氣壯的和我叔叔說，說他基因不好，所以才讓她的理科學得那麽差！根本不能怪她！最後，她還考上了一所全國知名大學最好的文科專業！”奚茗的語調俏皮幽默，讓方小舟也不由笑了。

方小舟好奇道：“老師，你的小堂妹數理化成績這麽差，是怎麽考上大學的呢？”

“她文科成績還不錯，所以就混着考上大學了！等你再年長一些，你就明白成績的一時好壞，根本無法決定一個人的一生！你聽過第十名現象嗎？就是班級裏第一第二名，在未來職場的發展前景往往不如班級裏總是考在第十名的同學！”

“老師，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沒考好，不代表我不能考上大學，也不代表我不能有一個光輝燦爛的前途！”

“真是一個聰明的姑娘！老師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老師，你真的覺得我還有前途嗎？”

“當然！我在你身上看到好多優點，你有上進心、領悟力強、關心父母！方小舟，你剛進入高中生活，有很多地方可能不适應！其實，成績不好，和學習方法、考試前的心态調整等等都是有關的！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找方法慢慢改善！而且，要考上大學，也不需要門門功課都優秀！”

“老師，聽了你的話，我心裏好受了很多！”

“其實，每個人都有奔潰的時候！偶爾有想死的念頭，也不稀奇！只是，以後當你有這個念頭的時候，我希望你能想起我說過的話！第一時間給這個熱線打電話，這裏面有許多有愛心的人！”說着，奚茗遞出了一張名片，上面都是各大知名機構的公益熱線。

“老師，我不會做傻事了！”

“如果你覺得很難受，或者你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你就立刻打電話！小舟，你父母之間的問題，你不要多參與，讓他們自己解決，不要讓他們再拖着你受苦了！”

“老師，我怕他們離婚！”

“中國現在排名前五的城市的離婚率都超過了50%，最高的已經超過70%！所以，離婚已經是這個時代很常見的現象了！離婚的父母和子女的關系的質量，未必比那些還處在惡劣夫妻關系中的父母更差！如果你的爸爸媽媽真的愛你，不管他們是否離婚，他們都會找出最好方法來和你相處的！你要相信你父母的智慧！”

方小舟沉默了片刻後，輕輕說道：“老師，我還是有些擔心……”

“在我看來，他們糟糕的相處模式，已經快逼死你了！如果他們有一點在乎你，他們就要改變他們的相處模式！不管他們是決定好好相處，學着做一對關系良好的夫妻，還是決定離婚，放手讓彼此重新開始新的美好生活，起碼他們都得改變對待你的方式！你難道不希望他們問問你功課好不好以外的話題？難道他們單獨約你吃飯，帶你出去玩，你就不開心了嗎？”

方小舟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老師，我明白了。”

“你得和老師做個約定——如果你覺得撐不下去了，第一時間打熱線！但，你絕對不會貿然地去做傻事！”

“老師，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