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讓她十分

隔天, 林見遇和喬洛瑜從夢中醒來後，A組和B組出線名單已經出來了。

文林大學vs新中大學，9：0。

9：0？

喬洛瑜揉揉眼睛, 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坐在床上愣住了。

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她為什麽不去現場看比賽啊！

林見遇從浴室出來便看到她呆呆的模樣, 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坐到床邊, 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都下午了，還沒睡醒？”

喬洛瑜握住他搖晃的手, 露出笑容，語氣興奮得不行：“我們贏了新大, 而且拿了九分！”

新中大學诶，世界華語辯論排名榜第一的大學, 文大居然在這種名校身上拿到了九分, 完全的碾壓對手。

“我知道。”林見遇對于這個消息并不意外，告訴了她最新的比賽結果：“B組的出線小組是學藝大學。”

喬洛瑜臉上的笑意漸漸散了, 捂住自己的胸口, 深呼了一口氣，“看你們打辯論怎麽和坐過山車一樣啊。”

整顆心七上八下的，不到終點根本不能徹底的放松。

“我點了外賣，待會記得吃，今天我不能陪你, 下午出去注意安全，随時保持聯絡。”林見遇拿起椅子上的西裝，“我過去了。”

“去吧，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出來了，而且林梧應該快到了。”

“林梧？”

“她昨天看了比賽直播，有點擔心齊辰，就買了今天上午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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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見遇笑着搖搖頭，邊往外面走邊嘀咕了聲“沒出息”。

喬洛瑜由衷的覺得，他這位哥哥也“出息”不到哪裏去。

林梧是在下午三點到達酒店的，在知道齊辰他們正在閉關訓練後，打開她26寸的行李箱，拿出了六套衣服，一一和喬洛瑜介紹：“這套我去故宮的時候穿，這套去頤和園穿，這套可以爬長城......”

喬洛瑜轉過腦袋，用懷疑的眼神看着她，“你到底是來看齊辰的還是來旅游的？”

“當然是來看齊辰啊。”林梧說的毫不心虛，在她面前轉了圈，“你看我今天這套怎麽樣？上鏡會漂亮嗎？诶，我們今天去哪玩啊？”

喬洛瑜裝作沒有聽到，閉上眼睛，直接倒在了床上，死死的抱着枕頭不肯松手。

她寧願去觀看聽不懂的辯論賽啊啊啊。

林梧頭次來北京，興奮的不得了，把喬洛瑜拉着出去玩了一天，直到晚上十點多鐘才回來，等電梯時旁邊站着兩位女生，正在讨論今天的比賽結果，說着說着便談到了文大。

“今年文大運氣真不錯啊，先是贏了洛和，又拿到那麽好的持方，新大的施高也沒來，完全是在給他們碾壓對手創造機會。”

另外的女生道：“文大還是有實力的，起碼抓住了這個機會啊。”

“明天對學藝，如果贏了半決賽對師大或者西大，全是強手，以文大目前的水平來看，必輸無疑啊。”她語氣輕蔑的感慨着：“好歹也是老隊之一，怎麽現在落敗成這樣了。”

林梧聞言忍不住側目瞪向她們，喬洛瑜偷偷地扯了下她的袖子，示意不要表現出不滿的模樣。

旁邊的女生也輕咳着，示意她還有其他人在，四個人進到電梯裏，她們靜了幾秒才接着開口。

“文大有見遇學長，也不見得會輸，去年不就拿到了亞軍嗎。”

“教練再怎麽厲害都沒用啊，上場的是辯手，今年學藝可是有湯爾學姐。”

“你說湯爾學姐為什麽會選擇今年回來啊？”

“不知道，但我覺得她和常于寒學長會複合。”

“真的嗎？其實我之前一直覺得學姐和見遇學長挺配的，後來才知道站錯了。”

“......”

兩個人到了四樓，有說有笑的出電梯，林梧這才終于翻了個白眼，低聲罵了句“媽的”，喬洛瑜擡手按下關門鍵。

林梧及時安慰道：“洛瑜你別把她們的話放心上，我哥和你最般配，其他人都是女二號。”

“不少女生還覺得她自己和見遇最配呢，這種話沒什麽好在意的。”喬洛瑜彎唇笑笑，和她一起出了電梯。

林梧聽到這話，又擺出了一副“怎麽辦我舍不得把你嫁出去”的模樣。

喬洛瑜忽略掉她仰慕的眼神，刷卡回房，剛進屋就和林見遇彙報。

喬洛瑜：我回了。

林見遇：嗯，我也剛回房，先去洗澡。

喬洛瑜：好。

“你現在洗嗎？”她問林梧。

“你先去吧，我休息一下。”

喬洛瑜放下手機，拿衣服進浴室洗澡，洗完出來看到林見遇的新消息。

林見遇：洗完了。

喬洛瑜看了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又望了望坐在椅子上的林梧，打字“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消息還未發出去，門鈴便響了，她起身去開門。

林見遇臉上挂着明顯的笑意，穿着身灰色的睡衣，站在她房門口，手裏拎着兩個袋子，隐隐能聞到燒烤的味道。

“我過來睡覺了。”他邊說邊晃了下袋子，“剛買的，一起吃。”

喬洛瑜憋住笑，側過身子指向正坐在裏面玩手機的林梧。

林見遇看到自家妹妹，笑容頓時僵住了，連聲音都變了：“她怎麽在你房間？”

“酒店房間滿了，只能我收留她。”

“哥！”林梧也注意到他來了，笑盈盈地跑出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袋子，“天啊你也太好了吧，晚上訓練這麽累還抽空去買燒烤，還特意給我們送過來！”

喬洛瑜嗤笑了聲，掩着唇低下腦袋。

林見遇張了張嘴，看着妹妹滿臉興奮的樣子，沒忍心說出真相。

“你們慢慢吃，早點睡。”

“嗯嗯。”林梧拎着燒烤跑進房間。

他伸手捏捏喬洛瑜的臉，重申了遍：“早點睡。”

“你也是。”

林見遇手指滑到了她的嘴角，側頭掃了眼屋裏的妹妹，飛快地彎腰親了她一下，在耳邊溫聲道：“今晚睡個好覺，晚安。”

“晚安。”

喬洛瑜依依不舍的和他揮手，關掉了房門。

睡前的時候吃了東西，總得有段時間來消化，林梧洗過澡後躺到喬洛瑜身邊，兩人一起刷起了微博。

網絡上又開啓了預測結果投票，熱評第一條說上屆洛和大學贏了學藝大學，這屆文林大學贏了洛和大學，同理可得明天文林大學會贏學藝大學，底下人紛紛評論他是“辯論鬼才”。

林梧突然捅了捅喬洛瑜的胳膊，把手機拿到了兩人中間，“文大的賽後采訪。”

喬洛瑜聞言也湊了過去，鏡頭裏是整個文大辯論隊的成員，由于不是特別正經的采訪，記者開起了玩笑：“兩位學長今天很帥啊，學姐也很美。”

裴澤和阮夏笑着道“謝謝”，林見遇回了句“人靠衣裝”。

記者看到他們都穿着正統的西裝，和平時并無兩樣，忍不住問：“今天的衣服有什麽不同嗎？”

“女朋友設計的。”他勾着唇角笑，裴澤在旁邊打趣：“他就是想秀秀恩愛了。”

房間裏的人都笑出了聲，記者接着問：“對隊員們前兩天的表現滿意嗎？”

裴澤答：“滿意，當然滿意，全都發揮的很穩定。”

喬洛瑜條件反射的看向了齊辰，第二場他沒有上場，文大卻橫掃了新大......希望他心态能調整好吧。

“感覺他憔悴了好多啊。”林梧語氣裏滿是心疼，手指撫上了屏幕裏齊辰的位置，“黑眼圈好重，這幾天肯定都沒有睡覺。”

參加辯論賽的前一周和參賽的那四天，幾乎沒有人能睡個好覺，很多辯手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教練們也都陪着熬着。

“洛瑜，文大這次能贏嗎？”

如果放在以前她會回答，第七屆不行，還有第八屆第九屆第十屆，只要青年杯辦下去，文大就會一直戰鬥。

可是，文大會一直戰鬥，齊辰和丁季卻不會。

喬洛瑜沒有吭聲，林梧也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唉嘆了聲。

文林大學和學藝大學啊比賽在第二天下午，辯題：平凡是人生的真谛/弱者的借口，正方三辯是湯爾學姐。

第一環節分數是文林兩票，學藝一票，到第二環節湯爾開始發言的時候，氣勢完全一邊倒，連喬洛瑜都能感覺到，風向開始轉向了學藝那邊。

喬洛瑜不懂辯論，可林梧是學過的，她問旁邊的熱的：“你覺得我們第二環節能拿到票嗎？”

林梧搖頭，“估計沒有，學藝三辯打的太好了，完全把他們的觀點死守住了。”

“......衆人之所以是衆人，是因為他們常常羨慕着特立獨行的人，而又甘願平凡普通。有多少次機會是因為懶惰而流逝的？有多少可能性是因為缺乏勇氣沒有的？你可以選擇平凡，你可以碌碌無為，你可以被人群淹沒，你同樣可以随波逐流，但這就是作為弱者的借口，謝謝。”

反方辯手坐下來，到了正方結辯時間，也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文大這次的四辯是齊辰，林梧下意識地拽住了喬洛瑜的袖子。

“衆人之所以是衆人，不是因為他們常常羨慕着特立獨行的人，而又甘願平凡普通，他們如果甘願就不會羨慕那些人，他們是只能平凡普通。對方辯手不要用您的那套标準強行安在衆人身上，您方今天和我們有兩個分析，一是對平凡的理解不同，二是對時代的理解不同......”

“漂亮！”林梧突然稱贊了聲：“他把觀點全拉回來了，有希望有希望。”

喬洛瑜似懂非懂的點了一下腦袋。

等提示鈴響後，齊辰忽然側目看向這邊，望了眼林見遇，繼續道：“金字塔頂端的面積很小，不可能容納那麽多人，我們皆為這方天地裏渺小的一點，用盡全力想安然的度過一生，這何嘗不是人生的真谛，謝謝大家。”

會場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林見遇和林梧同時笑了起來。

“他最後講的那句話，是以前我哥說過的。”林梧在她耳畔道：“如果這場贏了，也能算我哥一份。”

喬洛瑜笑着糾正她：“哪場贏了不算你哥的？”

林見遇的教練又不是白當的。

“也是。”

最終文林和學藝的比賽以5：4收場了，隔天和師大的成績同樣是5：4險勝，不管怎麽樣，文林都用實力打臉了所有不看好這支隊伍的人，再次挺進青年杯總決賽。

比賽那天早晨，喬洛瑜輕手輕腳的去浴室裏洗漱，換好衣服，看了眼床上的林梧，緩緩關上房門，一轉頭，正好撞進了某人的懷裏。

“哎。”喬洛瑜捂住腦袋，擡眸瞧他。

林見遇毫無誠意的說了句“不好意思”，拿過她手裏的相機，挂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後笑着牽住了她。

天還未亮，走廊裏特別安靜，他們出了酒店才講話。

“這麽早能攔到車嗎？”喬洛瑜環顧左右，找出租車的身影。

“北京的四點可不算早。”林見遇的話音剛落，迎面便來了輛出租車。

他們到□□廣場時，升旗臺周圍已站滿了人，大多是旅游團的叔叔阿姨，也有和他們一樣年輕的情侶。

四點五十分，升旗儀式開始，軍樂團伴奏，國歌響起，林見遇和喬洛瑜站在後面，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景象，只能望見不少人舉着相機和手機在拍照。

“為什麽突然想看升旗？”

“沒有看過，想看一次。”喬洛瑜笑着說：“生活需要點儀式感嘛。”

他也彎了彎唇，手插在口袋裏，擡頭望着天上。

紅色的國旗伴随着激昂的國歌緩緩上升，這一刻，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

“去年我到清明上河園，裏面的旗子上寫着宋，也是如這般，飄揚在空中。”

喬洛瑜每次看到國旗都會想到，在幾百年前，千千萬萬的士兵，為了保衛國土和親人，跟随着旗幟前往戰場。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國旗升頂，聲音也漸漸落下，廣場上的人群四處走動，準備散場，場面頓時亂成一團，喬洛瑜被旁邊的人給撞了下，身子往側邊傾去，還未站穩，又有人擦肩而過。

她心裏有點無奈，正想回頭找林見遇時，右肩被輕輕地攬住了。

“沒被撞疼吧？”他嘴上這樣問着，手卻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她肩膀。

“我沒事。”

“現在還早，先去吃早餐吧，小馄饨怎麽樣？”

“好。”

天微亮，廣場上只剩下在拍照的游客，林見遇最後看了眼國旗，溫聲道：“對我們來說，校徽就像是這面國旗，誰都想帶着它站上領獎臺。”

說完，他臉上慢慢漾開了笑意，攬着喬洛瑜去吃早餐。

閑下來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林見遇和喬洛瑜走走逛逛，轉眼便到了下午。

“還想不想去故宮？”林見遇問她。

“想！”

故宮去多少次都不會覺得厭。

兩個人像去年那樣買票進到裏面，在午後的陽光下，牽着彼此的手，慢悠悠地走着，忘卻時間。

喬洛瑜口渴了，林見遇去給她買礦泉水，他剛走遠，口袋裏的手機便震動了。

林梧：比賽結束了！等成績！！！

她這才注意到，已經三點鐘了，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

三點過一分，兩分，三分，四分......來消息了！

林梧：我操！！！！

林梧：又是5比4。

林梧：贏了。

林梧：我們贏了啊！！！

喬洛瑜望着這句話怔了兩秒，擡眸朝小賣部方向看，找到了林見遇的身影，他手裏拿着一瓶礦泉水，見她瞧過來，揚着唇角笑了笑。

她什麽都顧不得了，直接跑過去撲進他懷裏，抱住他的腰，語無倫次地道：“我們贏了，贏了，五比四，我們贏了，文大贏了！”

林見遇似乎也沒反應過來，愣了一瞬才回抱住她。

就這樣相擁了許久，喬洛瑜耳畔傳來了那道熟悉的嗓音，溫柔的語氣藏着滿滿的驕傲。

“我們是冠軍。”

……

林見遇和喬洛瑜回到會場時，正在舉行頒獎禮，林見遇等下有比賽，直接入座第一排的位置，喬洛瑜坐到了林梧的身邊

“好，那麽在頒獎禮過後，我們就要進入，就要進入，進入......”主席故意賣關子，底下觀衆們大喊着“學長學姐明星賽”。

主辦方深知林見遇寧池他們的影響力，再加上常于寒湯爾等辯手們參加了《超級群英》的錄制，都有小名氣了，不少觀衆都想看他們打比賽，所以他們特意在這屆活動中加了場“學長學姐明星賽”。

“去年年底有一場世界華語辯論公開賽，不限年齡、地區、身份，可自由組隊參賽。當時，有四位帥氣逼人的辯手組成了一支名叫你學長依舊是你學長的隊伍，一路披荊斬棘，拿下公開賽的冠軍。”

觀衆們紛紛鼓掌，主席頓了頓，接着說：“但是，巾帼不讓須眉，今天有四位漂亮知性的辯手組成了一支名叫你學姐依舊是你學姐的隊伍。”

底下頓時響起了起哄聲。

四位學姐都是在辯論圈有很高地位的，阮夏學姐都沒能入選，唯一的例外是湯爾學姐。

八位辯手在主席的介紹下一一入場，由于不是那麽正規的比賽，前排的觀衆便也熱鬧了起來，有人叫喚着“讓辯手們說說感想”。

“讓他們說感想啊。”主席點頭，滿足了觀衆的心願，先朝正方學姐們的隊伍看去，“那我們就讓女士先發言吧。”

學長隊伍的陣容和位置都沒變，林見遇依舊是四辯，最後一個發言。

他站了起來，還未開口下面就有了尖叫聲和鼓掌聲，緊接着整個會場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持續了幾十秒。

他說過，明天再來。

他說過，回來是拿冠軍的。

他說過，要讓文林大學再次被記住。

他做到了，他全都做到了。

林見遇朝在場所有的觀衆微微颔首，握着話筒笑道：“我果然還是最喜歡站在辯論場上。”

此話一出，下面的觀衆們徹底炸開了。

喬洛瑜看見他這幅模樣，不知為何，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了，止不住的為他鼓掌。

十五歲參加辯論賽，第一次獲得最佳辯手。

二十歲成為文林大學辯論隊隊長，帶領這支由盛轉衰的隊伍再創輝煌。

二十二歲拿下青年杯全程最佳辯手，CDA最佳辯手，年度十大風雲辯手。

二十三歲拿下青年杯季軍，成為唯一一位在青年杯中蟬聯全程最佳的辯手。

二十七歲成為文大辯論隊教練，帶着文大拿下青年杯亞軍，個人拿下華新杯最佳辯手，公開賽冠軍，成為年度十大風雲辯手。

二十八歲，帶着文大拿下青年杯冠軍。

一如當年，從未變過。

林見遇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喬洛瑜，與她四目相對，神色漸漸地溫和起來，嘴角彎起弧度，眉眼含笑。

佛教說萬物皆有四個階段，成，住，壞，空。

成，是事物生長的階段，住，該狀态持續的階段，壞，開始慢慢走向壞死，空，四大皆空，萬年具毀。

如果照此說法，他們正在經歷的是住的階段，往後還會經歷壞和空。

沒有關系。

清晨我會蓬頭垢面的去買菜，你會沾染油煙給我做飯。午時我坐在窗邊畫畫，你在沙發上看書，我們偶爾會擡頭相視一笑。晚間我們會出門散步，或是看場電影，等到夜深時，給彼此說說最近的趣事，交頸而卧，抵足而眠。

只要想到往後能與你一同浪費時光，便覺得來日方長真好。

太陽會普照四方，但不能驅散所有人的黑暗，幸好有你在我身邊，代替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