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許小華并沒有将葉恒的道歉當回事兒, 只覺得是他心裏負擔太重,想得太多了。她五歲的時候,他也就七歲而已, 小娃娃們鬧別扭是很正常的。
卻聽葉恒聲音緩緩地道:“那天,我帶你回家拿彈弓,院門是鎖着的, 我倆從門底下的縫裏,鑽了進去。”
許小華想了一下葉家的院門, 門底的縫,大概确實可以讓倆個小孩鑽進去。
葉恒聲音低沉沉地道:“我跑得快些,你那時候胖胖的, 又怕把衣服弄髒了, 不好看,鑽個門縫鑽半天,等你進來, 我已經拿好了彈弓,準備出來的時候, 聽見爸媽的房間裏有聲音……”
他忽然頓住,許小華有些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就見葉恒怔怔地朝胡同前面望着, 輕聲道:“我推開房門,發現我媽媽在家, 屋子裏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我認識,他來我家找過好多回我爸爸, 要我爸爸老實一點,交代歷史問題,t 每回他走以後,爸爸都要寫好厚一疊的材料,一點寫一邊嘆氣,媽媽和奶奶都跟着愁眉苦臉的。”
他緩緩地說着,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望着許小華,輕聲道:“小花花,他……他……強迫……”記憶再次被翻開,母親那一聲聲幾乎泣血的“我願意,我願意,”再次将他的心撕成了一瓣瓣。
那是他的母親,她為了父親,做出了那麽大的犧牲,可是他誰都不能說,包括他的父親。
葉恒的身體,忽然顫抖起來,像是正經歷着極大的痛苦。
懵懵懂懂的許小華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忙打斷了他,“可以了,葉恒你不要再說,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你把我趕走了,讓我滾回家,你沒有做錯。”
許小華能理解,他在當時做出的應激反應,一個七歲的孩子,乍然撞見了這種事,本能地害怕、恐懼,本能地想維護自己的媽媽。
只是,他太着急、氣憤、害怕,所以五歲的小花花,也被吓哭了。
然後在門口遇到了許呦呦,被帶到了東門大街上去。
這确實是個意外,她的走失,怪不了他。
葉恒的眼淚“啪嗒”地掉了下來,忙用袖子去擦掉,哽咽着道:“小花花,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你會就這樣走丢了,我沒有想到……”
許小華道:“這是意外,誰也不想的。”他趕她走的時候,确實只是想讓她走,讓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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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恒望着她明亮的眼睛,搖頭道:“不,你不知道,小花花,你不知道。後來許呦呦被車撞了,我擔心你,也有跑出去,我看見你抓着曹雲霞的腿,哭着讓她帶你去找姐姐,我以為你會跟着她回家或者去醫院,我沒想到,她會把你一個人放在街上,對不起!”
時隔多年,他終于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終于向小花花說了這一聲“對不起”!
許小華有些發懵,壓根想不到,還有這樣一出,她不明白,既然葉恒看到了她抓着曹雲霞,那為什麽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告訴她爸爸媽媽?
如果他不想摻和她家的事兒,大可以讓他的奶奶悄悄地和她的奶奶說一聲,畢竟倆個老人家的關系,看起來非常好。
對上許小華疑惑的眼神,葉恒心裏只覺得苦水“咕咕”地往外冒,“我想過告訴你奶奶和爸爸媽媽,但是,我媽媽生病了,她那天看到我闖了進去,第二天就病倒了,就這樣一病不起,臨終的時候,要我不要說出去。”
他知道,他媽媽的病是心病,是自己不想活了,因為她的兒子撞見了她最不堪的一幕,這對于身為人民教師的母親來說,是極大的恥辱和難堪。
這些年,他每每看到小花花媽媽憔悴、痛苦的樣子,都想鼓起勇氣來告訴秦嬸嬸,小花花走失的真相。
可是,媽媽臨終前,哀傷地望着他的樣子,讓他每次都狠不下心來。
“小花花,對不起!”
許小華望着眼前這個痛苦的少年,心裏五味雜陳,一句“沒關系”哽在喉嚨裏,卻沒法吐出來。
她可以原諒,那她媽媽這十一年的人生呢?他們沒有看見她怎樣掉入了人販窩裏,怎樣一個人在冬日的火車站裏,絕望、無助、害怕地一聲聲喊着媽媽,卻是親眼見到她母親這十一年來的痛苦和絕望的。
這一句“沒關系”,許小華自覺,她沒有資格說出來。葉恒心疼他的媽媽,她也心疼自己的媽媽,心疼那個在冬日的寒風裏,崩潰、哭泣,高燒不退,以至于忘卻了這一段記憶的五歲小女孩。
半晌,許小華才道出了一句,“都過去了,葉恒,都過去了,我的苦難,你的苦難,都過去了。”
這是她僅能寬慰葉恒的一句話,都過去了。
葉恒苦笑道:“不會過去,它長在我的心裏。”這一輩子怕是都沒法過去。
他每每想起那一天,都非常後悔,為什麽要鑽門底,為什麽要帶着小花花出現在家裏?
如果他沒有出現在家裏,他媽媽就不會因為羞愧、悔恨以致郁郁而終,小花花也不會走丢。
許小華也不知道怎麽勸他,倆個人站在胡同口,默然地望着地上凹凸不平的青磚,仔細看的話,還能依稀看到巧薇昨夜來時印下的腳上的血跡。
許小華想,這是有印記的痛苦,而葉恒和他媽媽的痛苦,只能藏匿在磚頭底下,永遠無法宣之于口。
天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又暗下來了一點,風裏的寒意更甚。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許小華回頭一看,見是葉有謙騎着自行車下班了,忙喊了一聲,“葉叔叔好!”
葉有謙笑着微微點頭,然後看向了自個兒子,臉色立即就冷了下來,态度生硬地道:“葉恒,你怎麽還不回去?高三了還這樣散漫,晚上自習又不去了嗎?”
葉恒沒有理他,甚至都沒有擡頭。
故而,他的父親,并不曾發現兒子氤氲着濕意的眼,和微微泛紅的鼻子,以及握得緊緊的拳頭。
許小華望了一眼葉恒,心裏微微嘆氣,面上笑道:“葉叔叔,剛才葉恒給我解了一道題,耽擱了一會,我們這就走了。”
這話,葉有謙是不信的,朝着兒子冷哼了一聲,但是也沒有駁小姑娘的面子。
許小華推了葉恒一下,輕聲道:“葉恒,你快回去吧,葉奶奶肯定把晚飯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回去吃了。”
聽到奶奶在家等他,葉恒低着頭,“嗯”了一聲,跟在了他爸自行車後面,一步一步地往家去。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勇氣回頭看小花花的表情。
許小華看着他的背影,覺得十分唏噓。葉叔叔只知道兒子常年惹事生非,對兒子動辄打罵。卻不知道,這樣一個在他眼裏莽撞、沒出息的孩子,在七歲那年,就開始保護這個爸爸,保護他的家了。
至于葉恒說的“對不起”,許小華卻沒有什麽感覺。說起來,她和葉恒只是小時候的玩伴,他選擇保護自己的媽媽,無可厚非。
低頭發現,懷裏的包子,已經有些冷了,立即往吳家跑去。吳奶奶給她開的門,她一進去,就看到巧薇站在窗戶邊上,朝她笑着,眼睛裏像是有星星一樣。
許小華的心口,不覺跟着暖和了一點。
把包子塞給了巧薇,囑咐她道:“最近多吃點,等你媽媽出院,你爸爸和奶奶怕是很快也能出來,你得多吃點,到時候才有力氣保護媽媽。”
劉巧薇知道她是好意,望着她明亮的眼睛,想了想,還是沒有推回去,笑着應道:“謝謝小華姐!”等她以後有能力,她也要給小華姐買好多好吃的。
許小華又叮囑她,明天單位領導要去看望她媽媽的事,要是問她什麽,就照實說。
劉巧薇點點頭。
許小華要回家的時候,吳奶奶拿了一籃子雞蛋遞給她,“小華,你帶回去吃,這回真是難為你一個小姑娘,想出來這樣的法子,”又有些高興地道:“向前和我說,小筝這回肯定能離婚了。”
許小華沒有接,“吳奶奶,巧薇瘦成那樣,先給巧薇補補,我奶奶跟前就我一個孩子,我不缺吃的,給巧薇吧!”
吳奶奶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沈老姐姐對這個小孫女,看得像眼珠子一樣,天天和她唠叨着,要給孩子做什麽樣的菜式,等票湊齊了,買什麽樣的布料,也就沒有再勸。
等許小華走了,和兒媳婦張慧珍念叨道:“真是看不出來,小華看着乖乖巧巧的,膽子這麽大。”
張慧珍也有些感觸地道:“還真是龍生龍,鳳生鳳,九思和秦羽的孩子,就是沒怎麽讀書,這腦子也轉的快。”
吳奶奶嘆道:“會讀書不算什麽,人品好才是頂要的。”她以前還覺得,這孩子就是找了回來,怕是也很難适應許家的環境,畢竟上頭一個姐姐,光是往那一站,都顯得光彩奪目,耀眼得讓人沒法移開目光,許家人怕是很難不偏心。
但是這些日子,她瞧着,沈老姐姐對這個孩子上心的不得了,本來心裏還奇怪着,畢竟呦呦在許家生活了這麽多年,人又聰明能幹、乖巧禮貌,這胡同裏,誰家不羨慕許家有一個這樣的女兒?
沈老姐姐卻能忍得下心來,把呦呦給趕了出去!
現在,吳奶奶倒是能理解沈鳳儀了,表面再光鮮又有什麽用?還得是裏子好。她現在都有些羨慕沈老姐姐,有這樣一個心地好、又勇敢的孫女了。
有些感觸地和兒媳道:“不管男娃女娃,都要頂得住事,願t意頂事才行。”
許小華剛從吳家出來,就看到奶奶在院門口等着她,一見到她,就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額頭,“你這孩子,膽子是真大,這麽大的事,和我都不帶提一句的,要不是你吳奶奶下午來說,我都不知道,我孫女辦了樁這麽大的事。”
許小華有些心虛地道:“奶奶,我不是怕你擔心嗎?”
沈鳳儀笑道:“你這是辦好事,我擔心什麽?你要是像葉家的小子一樣,三天兩頭在外面打架鬥毆,我才擔心呢!”緩了一下又道:“不過,這回小筝出事,還是葉恒跟他爸一塊兒,幫着吳向前把人從劉家搶了出來,送到醫院去的。”
許小華點點頭,“哦”了一聲。
經過剛才的對話,她現在對葉恒的情緒有些複雜,她自己一時還理不清這思緒。
孫女的态度過于冷淡了一些,沈鳳儀心裏有些奇怪,笑着道:“我看葉恒先前送了你不少書,這孩子就是面冷心熱。”她想着,倆個孩子年齡相仿,葉恒本性也不壞,小花花多交交朋友,也挺好的。
許小華笑笑,岔開了話題道:“奶奶,有件事,我忘了和你說了,我們單位的曲廠長,覺得我最近表現挺好的,問我願不願意去工會做文職呢!”
聽是孫女工作的事,老太太立即就來了興趣,“哦,主要是幹什麽啊?”
“收發文件,寫寫稿子吧!”
“這活挺好的,适合姑娘做,小華你應下沒有?”
許小華搖頭,“沒有,我覺得有點無聊,以後上升空間也不大。”
沈鳳儀見她這樣,有些無奈地道:“你啊,骨子裏還是像你爸,喜歡挑戰有難度的,當年你爸畢業後,本來是在中學任教的,他覺得沒勁,跑去國外繼續深造。”
說到這裏,望着孫女道:“也不知道你寄過去的相片,你爸看到沒?”
對這個尚未蒙面的爸爸,許小華也沒什麽太深的感情,和奶奶道:“不急,爸爸正月也就回來了,奶奶,我明早得帶着單位領導去探望小筝姐,我們下周再去買自行車好不好?”
沈鳳儀聽到她有正事,忙道:“那肯定是你單位的事要緊,買車又不急,剛好你再看看,想買個什麽式樣的。”
“哎,好!”
***
周日一早,許小華就到了友誼醫院,給廠裏的唐書記和工會領導們帶路,去看望楊思筝。原本約好的時間是上午八點,京大外語課是九點,沒想到領導們買禮品,最後到八點半才到。
小華把人帶到,稍微逗留了十分鐘,把人交給了吳向前,就立即坐公交車去京大上課。
臨走的時候,吳向前和她道:“昨天《京城日報》的記者說,還要采訪你和巧薇,小華,你看今天傍晚有空嗎?我知道你周末要去京大上課,我約了她們傍晚到我家裏來。”
“有空的,我大概四點四十左右能到家。”
“那就好!”
許小華急慌慌地去趕公交,等她到的時候,第一節課已經快下課了,外語班的袁老師看到她來,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麽,點頭讓她進來。
等到傍晚下課的時候,袁老師徑直走過來問道:“許小華,你今天可遲了一節課。我和你說,學習外語貴在堅持,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你知道,我們這個補習班主要是本校的學生,和附屬高中的學生,只有你是特例。”
這個特例,不僅指的她和京大沒關系,還包括她只有初中學歷。
袁利華本來都不願意收許小華的,是她以前的一個學生一再打包票,說這孩子會好好學習,不會拖後腿,她才勉為其難地收下的。
許小華忙解釋道:“袁老師,我今天不是故意遲到的,早上要帶單位領導去醫院探望住院的同事,所以來遲了一些,對不起,我下回一定注意。”
袁利華聽她是有正事才遲到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語重心長地和她道:“你雖然基礎薄弱,但是學習能力很強,老師希望你能堅持下去,不要半途而廢。”
“好的,謝謝老師!”
袁利華淡淡地點了點頭,對許小華的話卻明顯不是很相信。
許小華心裏有些無奈,想着以後多注意下。正收拾着書包,就聽到剛出去的袁老師,喊了一聲:“徐慶元,你怎麽在這?”
“袁老師好,我找許小華。”
袁利華立即朝許小華招手道:“許同學,你哥來找你了!”
許小華一臉懵,抱着書包出來,有些奇怪地問道:“袁老師,你怎麽知道我認識慶元哥?”
袁利華望了她一眼,微微笑道:“那你以為,你是怎麽來我這上課的?難道徐慶元沒有告訴你?”
許小華搖了搖頭,就聽袁老師道:“是徐慶元打包票,說你會好好學習,不會拖班級的後腿,我才同意你過來的,”頓了一下又道:“你這孩子,咱們這外語班的名額,多少人争破了頭搶呢!”
許小華完全沒想到,她還以為這補習班,是想來就能來上的,一時有些愕然。
就聽袁老師叮囑徐慶元道:“小華這孩子聰明得很,可得讓她堅持來上課啊!”
“好,謝謝袁老師,讓您費心了。”言語之間,竟然頗有幾分兄長的樣子,看得許小華都有些咂舌。
等袁老師走了,許小華才問道:“慶元哥,你怎麽一點沒和我提啊?”
徐慶元笑道:“不是什麽大事,走,我帶你去食堂吃了晚飯再回去吧?”他沒提,為了給小華争取到這個名額,他從袁老師那裏領了一個免費校對翻譯稿的活。
許小華忙道:“今天不行,我回家還有事呢!”就把楊思筝的事,簡單和徐慶元說了幾句,“今兒走的時候,吳叔叔說,記者想問我幾個問題,讓我早些回去。”
“那我陪你回去,”路上問道:“你伯伯出院了沒?”
“出院了,就是沒有回家。”
徐慶元想了一下道:“小華,有個事,我想和你說下。”
“啥事?”
“上周末,吳慶軍的媽媽來找了我,問我你伯伯一家為什麽被趕了出去,我就把你小時候走丢的事,大概講了一遍。很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允許,私自洩露了你的相關情況。”這件事,他從頭到尾沒準備瞞她。
許小華沒想到還有這一茬,“沒事,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又有些驚訝地道:“吳慶軍他媽媽還真能折騰,竟然問到你這裏來了?”
心裏覺得,許呦呦要真是和吳慶軍成了,怕是後面的日子也夠受的。
就聽徐慶元道:“張阿姨大概是不會同意吳慶軍和許呦呦的事,張阿姨的脾氣很執拗,她認定的事,一般很難改變主意。”
許小華心裏有些奇怪,明明原書裏,許呦呦和吳慶軍的婚事是很順遂的,張建英也沒有提過反對意見,怎麽這回,會鬧成這樣?
難道劇情線因為她的回家,而徹底崩掉了嗎?
她正想着,不知不覺就到了公交站,轉頭和徐慶元揮手說再見。
徐慶元噎了一下,開口道:“我先前答應你奶奶,周末送你回家。”
許小華“嗯?”了一聲,有些疑惑地道:“什麽時候的事啊?我都沒聽奶奶提過。”而且她覺得這事有些奇怪,她奶奶不像是會主動張口,麻煩別人的人。
又和徐慶元道:“慶元哥,沒事,這天還沒黑呢,我自己能回去。”
徐慶元堅持道:“我也沒事,把你送到,我心裏放心點。”頓了一下,望着她的臉道:“小華,這對我來說,是順手的事,并不麻煩。”
許小華不知道他幹嘛這麽堅持,但是他自己都說不怕麻煩,也就随他了。
四十分鐘後,倆人在白雲胡同附近下車,徐慶元從綠色挎包裏,拿了一個筆記本出來,遞給許小華道:“這是我最近給你查的一些資料,你看看有沒有用?”
許小華翻開看了一下,是她先前和他提過的,罐頭裏可能存在的一些微生物,他細致地列了很多,還分門別類地将它們的特征和屬性,都一一标注清楚。
許小華拿在手裏,忽然覺得沉甸甸的,不說查這些資料需要多少時間,就是把這些資料整理、抄錄出來,都得費不小的功夫。
心裏一時有些觸動,輕聲道了一句:“很有用,謝謝慶元哥!”
徐慶元搖頭道:“沒事,下回有什麽需要查的資料,再告訴我!”
“好!”許小華想了一下,又道:“慶元哥,去我家吃了晚飯再回去吧?”
倆人正聊着,卻不想,斜刺裏忽然沖過來一個人,朝許小華吼道:“許小華,你到底t和我媽媽說了什麽?”
許小華被吼得莫名其妙,定睛一看,發現是吳慶軍,有些奇怪地指了指自己道:“你找我嗎?”
此時的吳慶軍赤紅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許小華,“是,我找你!”他在這裏等了半下午,情緒已然有些控制不住。
媽媽回漢城後,他想了幾天,對他和呦呦的事,還是狠不下心來。一邊是媽媽,一邊是愛人,讓他這些天,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連訓練時都在晃神。
團長知道他的情況,特地準了他一天假,讓他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再回去。
今天早上醒來,朦朦胧胧地覺得,不管他和呦呦的結果怎麽樣,他都應該為那天媽媽的話,向呦呦道歉。
他渾渾噩噩地到了淺水胡同,忐忑地敲了呦呦家的門,想着怎麽開口合适,沒想到呦呦不在家,家裏只有她媽媽一個。
他正準備告辭,卻聽呦呦媽媽有些傷感地和他道:“小吳,我就知道你對呦呦是真心真意的,就是呦呦這孩子,心裏犯軸勁,說是你媽媽不同意,不好讓你為難。你不知道,那天一回來,就關在屋子裏哭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怎麽勸。”
頓了一下又道:“小吳,我都怕呦呦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
他一聽,心就慌了起來,他知道呦呦對他是有感情的,不然那天也不會在他的宿舍裏,那樣情不自禁。忙問道:“阿姨,呦呦今天去哪了?”
“去單位裏了,說是今天單位有事,晚上回來,你要不在這等等她,好勸一勸她?”
他一刻都等不了,立即就跑去了《中央黨報》,沒想到呦呦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慶軍,你媽媽不同意我們的事,我爸爸這邊也不同意,我想,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可能确實有我們認識不到的問題,我們之間,就這樣吧!感謝你這段時間來的幫助和照顧!”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直低着頭,肩膀微微顫抖,他知道,呦呦是為了他考慮,才說的這麽絕情的話。
他攔住呦呦,想再說兩句,沒想到呦呦紅着眼,乞求地道:“慶軍,這裏是我的單位,你這樣,會影響到我的工作。”
他沒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一邊哭,一邊走了。心裏暗恨自己的怯懦,恨自己帶給她的無助和痛苦。
他在外面等了半天,一口水都沒喝,托了門衛進去說了幾次,可是呦呦就是鐵了心的不見他。
他想着,解鈴還須系鈴人,先找許小華問問清楚,那天到底和他媽媽說了什麽?為什麽他媽媽的态度會這麽激烈?
他到了白雲胡同,一路問到了許家,沒想到許小華也不在家,家裏的保姆說,去京大上課了,要傍晚才回來。
他就一直在這等着。
此時,他望着一臉警惕地看着他的許小華,正要張口,忽然就見許小華被人拉了一下,擋在了身後。
是徐慶元。
吳慶軍有些意外,“慶元,你怎麽在這?”
徐慶元皺眉道:“吳慶軍,你找錯人了,小華什麽都沒和你媽媽說,那天你媽媽找到了我學校裏,是我說的。”
吳慶軍完全沒想到,這裏還有他的一筆,忍着性子問道:“那你和我媽說了什麽?”邊說,邊揉了下拳頭,對女同志他不好動手,對徐慶元,他可不會客氣。
徐慶元瞥了他一眼,淡聲道:“那天張阿姨問我,為什麽許呦呦一家被沈奶奶趕出了門,我據實以告了。”頓了一下又道:“吳慶軍,你應該知道這裏面是怎麽回事,這事如果你想怪,就找我,和小華一點關系都沒有。”
據實以告,也就是曹雲霞在許小華的走失裏,摻和的一腳。
即便吳慶軍現在在氣頭上,也不得不承認,這件事是呦呦的媽媽不對。
如果是這件事,他确實沒法怪任何人,整個人立即像洩了氣一樣,哭喪着臉道:“慶元,你可把我和呦呦害苦了。”
這時候,吳慶軍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沖了一些,正準備道歉,就見徐慶元一臉警惕地看着他,像是提防什麽惡劣分子一樣,有些無奈地道:“慶元,剛剛是我沖動了一點,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現在不僅是我媽,就是呦呦都要和我分開。”
說到這裏,語氣有些落寞地道:“明明前些天,我還和呦呦商量着訂婚的事情,你以後處對象,就知道我現在的痛苦了……”
許小華對他和許呦呦的事情,沒什麽興趣,打斷了他道:“不好意思,如果沒有我的事,我就先走了哈!”
又朝徐慶元道:“慶元哥,去我家吃了晚飯再走吧!”
這回徐慶元沒有拒絕,望了一眼吳慶軍,跟着小華走了。
吳慶軍想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到了許家門口,許小華有些奇怪地問道:“吳同志,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只聽吳慶軍開口道:“小華,我可以見見你奶奶嗎?我有些話,想和她老人家聊一聊。”
許小華搖頭道:“怕是不行,我奶奶年紀大了,可受不得刺激。”她猜也知道,吳慶軍肯定是要為許呦呦說情,這人壓根都搞不清楚她家裏頭的這些事兒,還要逞英雄,這不是平白刺激老人家嗎?
見他還不肯走,皺眉道:“真是對不住,還麻煩你讓開,吳同志,你怎麽說都是人民子弟兵,是不是還要以身作則,注意自己的言行。”
這話讓吳慶軍瞬間臉上滾燙起來,啞聲道了一句:“打擾了!”
說着,轉身就朝胡同外走,不知怎麽的,許小華覺得他的背影看着還有幾分寂寥,忙搖了搖頭,甩開了這種奇怪的想法。
沈鳳儀聽到了孫女說話的聲音,忙過來開門,看到徐慶元也在,笑道,“我就聽小花花在說話,我還想着是碰到誰了,慶元,快進來坐。”
許小華倒沒瞞奶奶,“奶奶,是許呦呦的對象,剛才鬧着要來見你,我把他趕走了。”
沈鳳儀朝胡同裏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地道:“他媽媽來鬧的事,我還沒找他算賬呢,什麽混賬玩意兒。”
幾人完全沒有料到,被趕走的吳慶軍,會在胡同口再次遇到了許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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