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失火箭矢與刺客

失火箭矢與刺客

“……”

然而即便面對他如此情深義重的表白, 房內還是沒有任何的聲響。

高湛竟感到些許心寒，他點點頭，目光也染了些許失落的悲傷。

“……朕懂了。”

他的嗓音不禁悲涼, 只是又神情憂傷道, “既然你不願見朕, 哪怕是分手的最後一面，可否給朕一件信物, 留作懷念呢？”

他看着門後那抹倩影, 不禁最後決絕道，“是朕幾次三番失禮了……此後朕可以與你形同陌路，不再私下找你，打擾你平靜的生活。”

終于, 裏面沉寂片刻後，房門終于又被猛然打開, 門縫中漸漸露出她失魂落魄淚光悲痛的臉。

“陛下……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為難奴婢了，不然景寒哥哥他會不高興的。”

她只是又低眸，目光不舍地弱聲道, “陛下與奴婢, 猶如雲泥之別，奴婢對陛下, 更是從來不敢肖想, 奢望半分……奴婢根本就配不上您, 更不配陛下另眼相看, 得到您的垂青憐愛, 我們這一世，是沒有半分可能的, 我現在就只想跟景寒哥哥在一起，安心做他的女人，打算陪在他的身側一生一世，直到永遠。”

話落她不禁又從自己的懷裏取出一塊錦帕，然後轉交到了他的手上。

“奴婢自幼失去記憶，沒有家，更不曾記得兒時的回憶了，醒來後，就一直流浪在人情冷漠的寒街上，縱使饑寒交迫，也要為了生存努力向每一個陌路人乞讨，若非當年國師大人對我伸手，好心救我回來，指不定我早已經死在大街上，更沒有現在站在你面前，活生生的绾绾了。”

她不禁又目光傷感地回憶道，“所以即便绾绾粗鄙，也還是能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的，別說是情愛，就算國師大人是想要我這條賤命，我也心甘情願為他奉上，因為绾绾這條命，本來就是被他救回來的，若沒有他，就沒有如今恍若重生的我……我要向他報恩，回報他的救命恩情，不管他要我做什麽，哪怕是斷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念想，我也願意，只要他能為此高興，绾绾便已心滿意足，不敢再奢望其他。”

“……為了他，哪怕是犧牲你一輩子的幸福，你也願意嗎？”

高湛聽她如此堅定道，心中不禁感到一抹刺痛。

“如此一意孤行，這真的值得嗎？你為他付出了這麽多，甚至不惜放棄勇敢情愛的權利，犧牲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但你的報恩，也許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當初會伸手救你，也不過就是他一時無聊，心血來潮的消遣。若說這是恩情，那這恩情未免也太廉價了些，如此刻薄寡恩，高高在上的冷眼施舍，你真的喜歡嗎？這一時動念的恩情，可能他根本就不在意，甚至早已忘記了，如此為他你真的歡喜嗎？你愛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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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傷情詢問道，低眸看着那幹淨柔軟的錦帕，只見上面繡了一朵潔白的昙花，清麗高雅，如玉似仙。

仔細看看，在手帕的一角處還繡了‘玉昙’兩字，只是用的異國文字，并非大魏字跡。

這文字是……

發現帕上那兩個小字，他目光不禁又一亮，心裏思索一番後，更染了些許驚訝。

“國師大人心裏是如何想的，我左右不了，我也不想左右，人活一世，圖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心安理得，我只知道，放棄你我會心痛，但長痛不如短痛，一時之痛，過了便就是過去了，時間會撫平曾經的傷痕，但若是為了你我之間的感情，而去背叛他，辜負了他對我的一片厚愛，那麽我将至死不能釋懷……一輩子帶着愧疚的幸福，縱使如願以償，也不會真正地感到快樂。”

雖是心意已決，她卻也不禁還是為此深感痛苦，不禁又艱難搖頭道，“陛下，求您不要再逼我了，如今我已再沒有什麽幻想，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愛與不愛，皆已變得不再重要，你貴為帝，我為臣婦，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道路，本就兩不虧欠，本該形同陌路，不再有交集……我現在只想跟随在景寒哥哥身邊，好好過日子，求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我們之間沒有可能的，沒有真正地開始過，也談不上所謂的結束。”

他們兩個，根本就未曾真正地擁有過彼此，所有發生的一切，不過過眼雲煙的虛幻。

就當是做了一個美麗的夢，如今夢醒了，所有的一切夢幻，也該煙消雲散了。

就讓她與他，回到本該屬于自己的人生軌跡，不再有牽扯交集。

“好……朕明白了。”

高湛只是又将掌中錦帕緊握，看向她恍惚一笑道，“心如匪石不可轉，是朕自作多情了，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願夫人餘生喜樂，幸福安康，與他白頭偕老，至死不悔！”

他最後聲音決絕有力，使她的心不禁頓覺震撼。

話落後，他便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雪白的廣袖輕拂過她的手背，她卻是沒有勇氣挽留他，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目光癡癡顫抖，潋滟了晶瑩的淚光。

……此後，他果然沒有再來找過她。

日子靜靜過着，直到她都快要忘了，她曾經好像愛過他，雖然愛得如夢似幻，最後夢境崩塌破碎。

從未開始，何來結束？

他們的表白，始于最後的分手，這愛情才剛萌芽，還未開花結果，便已經死在t她的回憶裏，滿是悲傷的離別。

如果這也算是一種愛的話。

如果他們之間，也曾有過愛。

直到心情漸漸平靜，她已經不會再為他而心痛。

如今，她是江景寒最寵愛的女人，在國師身邊，也唯有她一人獨獲恩寵，近身侍奉在側。

景寒哥哥對她很好，極盡寵愛，哪怕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海裏的明珠，他也會派人尋遍天涯海角，縱使滄海桑田，也會窮盡畢生之力為她尋來。

有這麽一真心待她好，更深愛自己的男人陪伴在身邊，能與他執手一生，白首不離，一起走向年華老去，同生共死，她已經很知足了。

她想自己已經釋懷，雖然偶爾有時也會想起高湛，想起過去那些已經随風而逝的往事。

直到某夜的一場大火，徹底打破了她這段看似平靜安穩的幸福時光。

國師府內，發生了火災，濃煙滾滾之下，驚駭的衆人紛紛逃離屋內，跑向了外面院落。

這其中也包括绾绾，以及她身邊那被一衆侍衛仆從簇擁而出的江景寒。

出來後，她看到皇帝高湛也被侍從們攙扶着，匆匆于火光中而出，濃煙滾滾下，兩人才剛獲救，四目相對之時，甚至都還來不及驚訝感慨，她便因眼前劃破夜空，突然飛向江景寒的箭矢心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