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少年初長成48
第113章 少年初長成48
“平少爺?”
“平少爺?”
“平少爺?”
吉祥連續換了許澤平三聲,他才回過神來了,“啊?”
吉祥從懷裏拿出包着包子的油紙,“平少爺,包子。”
許澤平從油紙中拿出來兩個包子,随後吩咐吉祥将包子分給許澤博四人。
鮮香的肉餡散發在口腔中,使得許澤平抒發了心中的唏噓與無奈,不管他人如何,他發誓他會始終堅持自己的初衷的。
從清晨排到了午時,終于結束了名單複核。
此次參加院試的童生近四百人,許澤平看完大概的報名人數,他的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至多四十人通過。
結束複核以後,許澤博興奮的摟住許澤平的肩膀:“平平,明日就要考試了,為了慶祝我們凱旋,我們去熙和樓吃一頓吧?我可是聽說熙和樓上了最新的菜品,味道超級棒!”
看似四十人同為秀才,但是許澤平卻只這排名間暗藏玄機。
頭十名被視為大景朝未來的棟梁,成為廪生,不但能夠可以免除徭役、見官不跪。還能夠吃上皇糧,每月可以向官府領到六鬥大米,一鬥大米約莫12斤,一個月相當于可以領到72斤大米,這足夠很多家庭一個月的口糧了。
當然成為廪生也不是一勞永逸的,因為廪生資格只有三年,三年內不論能否考上舉人,過了時限都将不能夠領取皇糧。
十一名到三十五名被稱為增生,增生可享受免除徭役的特例、見官不跪,卻不可吃皇糧。
大景朝每屆榜單的最後五名,被稱為附生。
附生是大景朝讀書郎最不希望得到的名稱,他們寧願榜上無名,也不願意攤上這名頭。
因為附生只空有個秀才的名頭,除去見官不跪的特權、也就多了一條可私辦私塾的資格,餘下免除徭役資格無、更重要的是上了附生的名號,就不能夠再參加鄉試了!
是的,沒有看錯。
大景朝對于讀書郎寬容,也是嚴格,得了附生,也就相當于絕了仕途。
“吃吃吃,就知道吃!”許澤平微微瞪了一眼許澤博,“前兩日的教訓,我怕你是不記得了?”
自打對堂兄好生的發了一頓脾氣後,許澤平就沒有在掩飾自己的脾性了,他知道對于堂兄這個憨貨就不能夠有好臉色。
許澤博摸了摸鼻子,“這不是沒有吃過,有些饞意嘛。”
“明日就要考試了,還不專心應對考試?小心第一輪就給你刷下去!”
高岩适時補充的說道,“這刷下去倒也無法,只希望不要倒黴的得了個附生的名頭。”
高岩一開口,幾人都沉默了。
他讀了這些年的書,自然知道附生的意味。
也就是有了這層警告,衆人草草的吃了中飯,就回到了房間開始複習。
許澤平與許澤博住一個房間,同為許家根,許澤平自然忍不住的同他堂兄抓起了算經重點題型劃分。
這一屆他們的主考官既然為工部侍郎,許澤平想也不用想,最後一場肯定會考算經!
就從府試的難度來看,想必院試的題目絕對不簡單。
從前雖然同堂兄講過題型,但是到了這個關頭,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給他臨時抱佛腳!
就在他準備開始講例題之時,他們的房門咯吱一聲被打開,高岩、江東、劉文然三人齊刷刷的站在了門外盯着他....
然後三人嘿嘿一笑:“不如澤平你好人做到底?”
許澤平無奈的搖了搖頭,“都進來吧!”
次日卯時三刻,他們一行五人準時出現在了貢院的正東門前。
華湖府貢院除去考官等人走的正東門,參加科舉考試的學子只能夠走西、南、北三個門,他們五人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小紙條,就相互道別了。
為了更好的監督學子,通常結保的童生是分不到一個考場的。
許澤平他們幾人也不例外。
許澤平在南一考場、許澤博在西二考場、江東在西三考場、高岩和劉文然一個在北二、一個在北三。
四十人一考場,四百人正正好分了十個考場。
此時貢院已經是重兵把守,大景朝十分重視人才的選拔,故而每一屆的科舉考試,不光有來自京都的主考官、更是有衛所的士兵的巡邏,若是有人滋事鬧事可想而知後果。
比起府試的緊繃,這一次院試,許澤平心裏是輕松了不少,因為府試和院試同樣是在貢院考試,熟悉的場地讓他沒有那麽緊張。
院試一共五場考試,一天考一場,每一場考試都是辰時三刻開始、午時三刻結束。
大景朝童子三試都是一樣的淘汰制,前四場都是上午考試、下午酉時三刻出結果,榜單上有名號的可參加下一場考試,若是沒有名號的就淘汰。
唯獨第五場不一樣,第五場會結合餘下八十名書生郎前四場的考試成績進行一個總次排名,最終上榜的前四十名得到秀才老爺身份!
猶豫記憶中的一樣,進入南大門的第一道坎就是連人帶書箱子的被士兵拖到一進院旁邊的小屋子中,“爽快點,快脫了。”
許澤平看着前一個書生郎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顫巍巍的走出房門,像是經歷了一場摧殘一樣。
在士兵兇狠惡煞的眼神中,許澤平咬了咬,反正頭幾次都被看了,今日還有什麽好羞恥的?
牙一咬,心一狠,許澤平就将自己剝了個幹淨.....
就在許澤平剝衣服之際,檢查的另外一名士兵早就将他的書箱子打開,不但毛筆的筆管都被打開了,就連同墨條都被掰斷了,生怕墨條裏頭夾帶着紙條。
許澤平:......
“你這漢子倒是爽快,不像那之前的書生郎,跟個娘們似的,檢查檢查他就跟受了奇恥大辱似的!有本事就別來參加這科舉考試啊!”檢查的士兵一邊将許澤平的衣物翻過來檢查,一邊唾棄的罵罵咧咧:“好了,撅起。”
許澤平木着一張臉,再次問候了夾在紙條在屁股裏頭的老兄,然後撅起了屁股。
許澤平穿好衣服走出小屋子的時候,正好碰上一臉不爽的簡自心。
二人相對,真是冤家路窄!
苦于前日的人情,簡自心又不得不臭着臉同許澤平打了招呼。
許澤平擡了擡手,敷衍的應付了他,然後掉頭就向自己的考場走去。
看着臭着臉不爽的簡自心,不由的就想到已經西去了的黃啓,這人生還真是不公平啊!
在大景朝,科舉的任意一場考試,一旦考試開始,正常情況下都是不允許上茅坑的,若真是憋不住了,要去上茅廁,也是會被士兵全程監督送到茅廁。
而與此同時那試卷,就會被蓋上一個黑色的印記,而這個印記在他們考生圈被流傳為屎戳子。
得了屎戳子的試卷,無論文章是多麽的優秀,都難以得高分。
故而諸多學子,寧願匆匆考完交卷,都不願被蓋上屎戳子。
許澤平到達考場門口時,透過窗戶能夠清洗的看得考場中的考生情況,已經陸陸續續坐滿了書生郎。
為了更好的監考他們,考場的窗戶是全部被推開,這樣也是方便外面巡邏士兵更好看到裏面的狀況。
許澤平放緩了自己的步伐,輕輕的走進了考場,直至第四組倒數第二個座位,他蹑手蹑腳的坐下。
幸好是院試,若是是鄉試,自己這怕就是個臭號咯!
duang!
鑼聲敲響之際,監考考官拿着密封的油紙踏進了考場,衆學子停下了自己研墨的手,皆是整齊的看向監考官。
拿到考卷以後,許澤平沒有着急落筆,而是仔細的審了一遍題。
如同之前府試題目一般,第一場的默譯一共八十道題,前五十為默寫,後二十為翻譯,而最後十題為翻譯加自己的感悟。
掃了一遍題目以後,許澤平的心中已有答案,百分之六十出自論語、百分之二十出自中庸、百分之十出自大學,剩下的百分之十出自五經中的【春秋】。
這一屆的題目并不容易,按照阿兄所說,歷屆院試題極少會出現五經題,因為多數秀才對于五經的領悟并不深切……
老師領悟都不夠深切,就不用說被他們開蒙的書生郎。
許澤平一邊在草稿紙上默寫答案的時候,心裏就在想只怕這第一場就将淘汰過半的學子。
如許澤平所料,他離開考場時哭倒一大片的書生郎,嗚嗚咽咽的就像是沒了爹娘。
“嗚嗚嗚,堂弟。”
許澤平剛站穩,許澤博就癱軟在了他的背上,“怎麽辦,【春秋】中我有一句話好像寫錯了。”
許澤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振作起來,只出錯一處是無礙的。”
……
“這字、極好!”
劉主薄看到這一手字,忍不住的驚呼了出來。
這讓為首的蔡平不由的沉了沉臉色,“劉主薄,你我二人交換一下考卷吧。”
劉主薄一愣,随即反應了過來,連忙将手中的一打考卷遞了上去,“小吏失禮了。”
科舉考試不光對學子的要求極為嚴苛,衆位考官也一樣,考官的數量是會根據考場來定的。
如十個考場,那就會有十個考官。
主考官來自上京,基本上都是由禮部任命抽調。
副考官為當地府城知府,餘下監考官員從整個華湖府抽選,會避開各大學子關系網。
如簡自心的阿父,華湖府通判,就是因為簡自心下場考試,監考管員就跳過了他。
劉主薄來自華湖府下面的一個縣府,頭一次瞧見如此标準化的館閣體,自是沒能夠控制的驚呼了過來。
蔡平拿到他手上的那一打考卷,仔細的翻看了一下旁邊的密封條,确定沒有暴露考生的姓名以後,他又翻了翻劉主薄先前批改的考卷,确定他沒有徇私舞弊才看向劉主薄驚呼的那一張考卷。
大景朝對于考卷,都是采用糊名政策的。
在考生交了考卷以後,監考官員會随機的重疊試卷,然後用封條将姓名這一行糊封起來,交給主考官。
然後由主考官将糊封的考卷随機交給考官,由他們批改,最後批改完成以後,确定了淘汰的考生試卷以後,再次拆封,由主考官将留下來的考生名字題寫到紅榜上面……
蔡平看着手上熟悉的字跡,愣了愣,随即就知道了此考生是誰。
這一手方、烏、正的館閣體,真的沒得說,還真是能夠讓人看了一眼就不能夠在忘記了。
“放榜了!”
“放榜了!”
兩名拿着紅榜的士兵一走出貢院,就烏烏泱泱的湧過來數百學子。
許澤平拉住了焦急的許澤博,“堂兄,我們等會兒過去吧。”
吉祥自告奮勇:“平少爺,我去給您們老吧!”
“你識字嗎?”
吉祥撓了撓頭,嘿嘿一笑:“出門前,老爺教了我認你們的名字,我記了整整三天。”
說罷,吉祥就竄進了人流中去了。
而等許澤平他們回過頭去找高岩三人的時候,早就沒了他們的身影了。
原來,就在許澤平拉許澤博時,他們三人就溜進了人海中了。
“上榜了!我上榜了!”
“我家少爺上榜了!”
吉祥不像他人從尾巴上面找,他一眼望去就看到了頭榜上那端正的三個大字——許澤平!
他顧不上耳邊嗷嗷叫的各位書生郎,興奮的推開擋在周圍的人,就直接莽莽撞撞的沖了出去。
“平少爺,你上榜了!”吉祥眼裏冒着金光,嘴裏喘着粗氣,雙手抱膝:“是頭名!”
“那我嘞?那我嘞?”許澤博焦急的看着吉祥,一臉期盼。
吉祥後知後覺,他好像興奮過度了。
他尴尬的說道:“博少爺……我可以說,我忘記看了嗎?”
許澤博氣呼呼的推開吉祥,“你這個不靠譜的,還不如我自己去看!”
吉祥立馬追上了許澤博的步伐,打算贖罪:“博少爺,你等等我,我來為你開路!”
好在許澤博去的時候,大部分因為落榜都哭哭啼啼的散開了,他很幸運的在倒數第三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高岩在中間靠前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回頭看着随意依靠在牆上的許澤平,很慶幸自己交了這個摯友,自己才能夠在他的提醒,将五經硬生生的背下來。
方才,順利的完成這份答卷。
不然……怕是自己這一輪就要被刷下去了。
高岩清了清嗓子,“江兄,你們過了嗎?”
江東擠出了個比哭還難,“我落榜了,早知道就聽澤平的話,背一背【春秋】了。”
好歹還能夠臨時抱抱佛腳!
總好過這樣一頭霧水的瞎寫。
其實早在午時三刻在貢院門口集合時,他聽着許澤博說錯了一道題時,他的心裏就有了預感。
只是他抱着一絲僥幸心理,希望主考官按照往年的慣例,第一場卡掉一半的人數。
可惜他遇到一個狠人,四百的考生,直接刷了兩百二十個人下來!
江東數了數人數,只有一百八十個人在榜單上了。
劉文然打小就是個記性不強的,考得是死記硬背,但是他比江東強的是,他聽勸。
許澤平在上一次商議出發時的聚會上,就曾提過讓他們沒事翻翻【春秋】、【周易】這幾本五經,劉文然就将他的話放在了心上。
聚會結束,就跑到了書館将五本書買回來了家。
由于時間太短了,他就随意的挑了一本書死記硬背。
沒想到,正好考的就是他挑中的【春秋】!
在考試的時候,簡直興奮的在手抖,一連寫了三四個都是墨團。
劉文然撓了撓頭,“僥幸僥幸。”
一行人回去客棧時,還恰巧撞上了簡家的馬車。
簡自心透過車窗陰陽怪氣的說道:“昨天踩狗屎了吧?頭場頭名。”
許澤平不想同簡自心一般見識,和他計較只覺得自己掉價,“簡少爺過獎了。”
簡自心瞧着許澤平始終都是穩着情緒,惱怒的放下了車窗,冷哼一聲:“走!”
簡家的馬車一走,高岩就忍不住的吐槽:“這簡自心是個腦子不清白的吧?又沒人求着他來同你攀談,既然不爽,那還來做甚?”
“噓,隔牆有耳。”
許澤平比了個噓,示意他大庭廣衆之下不要亂說話。
因為落榜,江東也沒有什麽胃口吃東西,一回到客棧就将自己藏進了房間,所以許澤平他們幾人也不宜歡喜,随便吃了點東西,就回了房間。
次日卯時一刻,許澤平、高岩、劉文然、許澤博四人相聚在一樓吃了個簡單的早飯。
“文然兄,江兄昨日還好嗎?”
劉文然聲音很小,“午夜我聽他哭了半宿,今日我出門時,他還沒醒,想必哭過了,會好受些。”
因為怕耽擱時間,幾人吃完就往貢院趕去,剛好卡在卯時三刻出現在了貢院大門。
熟練的扒了衣服,讓士兵檢查過後,許澤平徑直走向南一考場,經過昨日的淘汰率,南一考場空曠了少許,許澤平大致數了一下,不到二十五人。
人數雖少了,但是座位卻不變。
今日第二場是律賦。
他的目标是穩三保二,許澤平一邊研墨,一邊在心裏盤算,科舉考試中,他的短處便是律賦和詩句,按照如今的局面來看,最後一場穩拿穩的是算經。
所以只要他在律賦這一塊穩住了,那麽這院試的案首,他就拿定了!
歲寒三友。
許澤平看到考題的時候,大腦在迅速的旋轉,他記得【論語】中曾提到過松、竹、梅為歲寒三友。
已經找到出處、題自然已破。
題雖然破了,他卻陷入了沉思,究竟只單單寫一種還是三種都寫?
三種植物對于他來說,他獨愛梅花,但另外兩種也不反感。
聽着周圍沙沙的毛筆聲,許澤平心中已經有了想法,他決定采用遞進的寫法。
先寫松的頑強不屈、後寫竹的正直、最後表明自己獨愛臘梅的高潔孤傲。
大景朝的律賦講究對仗、工整以及華麗,許澤平有了思路也沒有着急動詞,只是在草稿紙上寫下了歲寒三友賦。
看着題目有思索了片刻,确定自己大腦已經完全清晰,才在草稿紙上以【論語】破題…
duang!
午時三刻的鑼鼓聲敲響,許澤平剛好放下手裏的毛筆,他看着答卷上謄寫好的文章,心裏松了一口氣,屬于他的短處已經結束。
跟随大部分陸陸續續的出了南一考場的門,他也不曾注意到監考官在拿到他答卷那瞬間的驚豔。
依次遞進,還真是少見的寫法。
“堂弟,如何?”
許澤博一見到許澤平,就迫不及待的關心,因為堂弟的詩感和賦感是他公認的短處。
當年在祖宅輸給平堂弟,他一直堅信是禮堂弟給平堂弟開的小竈,不然在後來自己專心求學了一段時間後,平堂弟怎麽會老是輸給自己呢?
許澤平笑了笑,“我覺得挺好,堂兄,你呢?破題可對?”
“這次考官出的題目簡單,我一眼就破出來了,出自【論語】。”許澤博知道平堂弟不說大話,他既然說挺好那便是發揮的不錯,心裏松了一口氣,随即驕傲的說道:“我也覺得我發揮還不錯!”
就在他們談話間高岩和劉文然也已經到了,他們四人結伴就回了客棧,打算同江東一起用個午飯。
四人剛踏進客棧的大門,小二就迎了上來,讨喜:“各位公子有禮了,江公子在包廂裏等候各位公子多時了。”
幾人在客棧住了這些時日,小二早已經将他們的模樣記住了。
“昨日失态了,還望多多包涵。”江東頂着一雙核桃眼,同許澤平等人掬了半禮。
許澤平他們連忙躲開,趕緊上前将江東扶起來:“江兄,你這是說哪裏的話,我們都是朋友,走豈會将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相互寒暄一翻後,他們依次落座。
江東拿起酒壺倒了一杯,先是提杯:“昨日已成過往,我們舊事不追。今日愚兄在此,恭祝各位兄弟榜上題名,一路青雲直上!”
說罷,江東直接就将酒水一口悶下。
一同而來,第一場就被刷下,此種郁悶,許澤平他們自然能夠理解。
江東怕他們喝酒誤事,就提議他們以茶代酒,最後江東自己喝得個爛醉如泥,是劉文然和許澤博把他扛到房間裏去的。
吃過飯後,就都會各自房間休憩放松神經。
許澤博從人字房回來,便聽到了平堂弟輕微的鼾聲。
沒成親前,他也沒少同平堂弟擠一個房間,他知道平堂弟睡覺從來不打鼾……今日卻反常的有了鼾聲,足以見得這段時間他的壓力有多大。
平日裏沉穩的像個小狐貍,其實仔細想想,平堂弟也才十四歲,還是個孩子。
許澤平一睜開眼,猛然驚坐生怕自己誤了時間,扭頭看到還躺在身邊的許澤博,拍了拍自己胸膛,還好還好沒誤了時間。
“堂兄,起來了。”
許澤平将許澤博搖醒,微微洗漱了一下,恰好準備出門時,高岩就來喊門了。
“放榜咯!”
由于第一場刷下的考生比較多,第二場許澤平就拒絕了吉祥看榜,他緊了緊拳頭,徑直的走向了紅榜。
遠遠的隔着人群,許澤平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赫然的排在了首位!
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雙眼,随即又看向了紅榜,聽着周圍考生的驚呼聲——
第二場又是許澤平!
哇,還真是他!
如此優秀,讓爾等真是望塵莫及啊!
也不知道他多大了?成沒成親?
……
諸多羨慕的聲音飄進許澤平的耳朵裏,他才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是他!他就是許澤平。”
許澤平都還沒有回過神來,人群中突然有人指向了他,然後忽然一群人就嘩啦嘩啦圍了過來。
“真是年少有為啊!成親了沒?我家中有個妹妹貌美如花,許兄弟,要不要考慮下?”
……
這些書生郎邊說還邊上手扒拉,吓得許澤平拔腿就跑,都顧不得同來的許澤博他們了。
回到客棧的房間,許澤平插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老天爺啊,他之前聽阿兄說榜下捉婿的事情,還覺得誇張。
現如今他自己碰上了,才驚覺是真的一點不誇張,天吶,他都還沒有考上秀才啊,要是考上了那還得了?
“堂兄,可還行?”
許澤平一看眉開眼笑回來許澤博,心裏就有數了。
“不錯不錯,我們都過了!”許澤博呲着大門牙,“好小子,這次發揮不錯啊,都跑到我們面前去了!”
第二場除去超常發揮的許澤平,高岩的成績最好,位列二十、其次是許澤博五十三、劉文然低線上榜一百五十名,位列倒數第十。
第二場刷下來的人并不多,只刷了四十人下來。
“是你啊,小兄弟。”
連着兩日檢查,負責排查的士兵都對許澤平熟絡了起來,人長的俊、做事利落又不扭捏的書生郎确實不多見。
許澤平禮貌的一笑,“是我嘞,我倒是希望場場你都能夠見着我。”
士兵被許澤平的話弄的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趣味一笑:“哈哈哈,相信你給可以的!”
第三場:策論
許澤平看到題目的時候,頭皮都發麻了,果然如阿兄所預料的那樣,與關北游牧悍匪言和有關。
自打關北修建了城牆以後,游牧悍匪搶奪大景朝關北百姓的財物就變得困難了起來。
去年冬季,游牧族的可汗曾派使者到關北城牆門口喊門,他們游牧族願意臣服大景朝,只要大景朝每年給他們施舍千斤糧食即可,不然每年都派兵來砸大景朝的城牆……
朝中時局如何,許澤平不得為之,但聽阿兄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他都笑了。
自古都是附屬國向主國貢獻金銀財寶,這游牧族倒是開了個奇特的例子,竟然還想大景朝給他們免費的糧食?
哼,打着臣服的名義白嫖糧食?
還真是想的美!
許澤平跟在許澤禮與柳淮之的身邊,可沒少耳濡目染一些農夫與蛇的故事,想當初聽到阿兄與他講論政事的時候,他心裏就冒出一個念頭,那就是游牧族想用大景朝的免費糧食養肥他們自己……
然後等到一個合适的時機在來攻打大景朝!
當時他将這個問題抛出的時候,就得到了阿兄默認。
他相信他們都能夠想到的問題,身為一國之君的聖人不可能想不到。
所以這個論題能夠出現在這裏,就能夠證明,聖人絕不是個蠢笨之人,甚至骨子裏還是個北伐的狠人!
有了這個念頭,許澤平自然就不在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直接飄飄灑灑在草稿紙上寫了起來……
文風大膽、用詞犀利,觀點不但是拒絕了關北臣服、更是道明了關北悍匪的真正目的。
然後還列出了一二三,從加築城牆到勤練兵将、甚至是制造武器投機石都寫了出來!
“大人,這是前十的策論,您過目一下。”
律賦、策論、八股文的審核流程較為的複雜,各位考官需要各位批改的考場挑出三篇出挑的文章,在其上面用紅字批改上“中”。
挑出來的這些文章由考官們相互交換看,輪流任由考官們批改,最後挑出“中”最多的十篇文章由主考官定排名。
蔡平入目的第一篇文章,就被那一排“中”所驚豔,十個考官有八個留下了“中”字!
看着卷面上漂亮的館閣體,蔡平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的文章。
因為第一個中字就是他留下的。
不得不說私心這個東西在哪裏都是存在的,自打許澤平在蔡平這裏留下印象後,蔡平總是習慣性挑南一考場的答卷批改。
但是好在許澤平這個考生是個有實力的,每次的成績都能夠堵住其他人的嘴巴!
“不用看了,就按照你們這個排名公布成績吧!”
就當蔡平準備讓人研墨,謄寫排名時,一個考官跳了出來。
“大人,我覺得這次排名有異!”
蔡平看着前面弓着腰的精明幹瘦男人,眯了眯眼眸:“哦,你有何見解?”
“大人,這位考生所寫的水泥啊、投石機前所未有,簡直是在這裏胡扯!”龐智生堅持自己的初衷,“大人,請你明見!”
“龐大人,你是在教本官做事嗎?”蔡平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徑直走向了龐智生:“本官為聖上辦事這麽多年,上對得起大景、下對得住黎民百姓,你是在質疑本官嗎?”
龐智生面對蔡平銳利的雙目,微微後退了半步,他的後背不由的浸濕了中衣:“下官不敢。”
蔡平給了他當即一棒,随後又給了他一顆甜棗:“龐大人此番,本官也知道你是為了百姓的福祉所想,本官能夠理解,這位考生的文章,本官會原封不動的遞給聖上,龐大人可還有意見?”
“下官不敢,下官謹遵大人命令。”
蔡平滿意的點走,踱步再次走到案幾後,提筆開始謄寫這次榜單考生名單。
“中了中了,平少爺,您又是頭名。”
自打昨日遭到拉扯以後,許澤平就不敢去紅榜前看名次了,生怕再一次被人圍住。
聽到吉祥前來報喜,許澤平慶幸自己的劍走偏鋒再一次賭對了。他詢問看向許澤博三人:“阿兄,你們可過了?”
劉文然面色不太好,嘆息了一口氣:“我策論的觀點寫錯了,名落孫山了。”
許澤博和高岩二人因為許澤禮的緣故,對于這次論點有所了解,自是寫了不同意游牧悍匪臣服大景朝這一觀點,二人皆過了這一場,一個位列三十八、一個位列七十八也算是幸運了。
第三場結束,考生已經刷到了一百二十人。
許澤平想要開口寬慰,劉文然強撐着擠出笑容:“第一次下場,已經比我想象好很多了,這次回去我定會刻苦學習,後年院試我相信我定能夠過了的!”
“劉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劉兄,我也相信你!”
在許澤平他們堅定的目光中,劉文然的心态逐漸恢複了過來。
劉文然打小就有些笨,幹活也總是比別人慢半拍,他阿爹阿娘就是怕日後繼承不好家裏的雕刻手藝,才想着送他來讀書。
即使書讀不好,也還能夠給人去算算賬有個謀生的手段。
也正是這些坎坷的經歷,使得他的心态比江東的心态穩許多。
“澤平,我有點想吃巷子裏的哪家陽春面了。”出來看紅榜前,高岩就算過自己口袋裏的銀子,不到兩百文了....他們住的房間六十文一晚上,他承擔一半,至少還有三個晚上要住,所以他得省着點用:“你們想不想去吃,不想的話,我就自己去。”
連着兩天吃的油膩,許澤平也想吃的清淡一點,他看向許澤博他們:“我也想去吃陽春面,堂兄你們呢?”
劉文然搖了搖頭:“昨日晚上我答應江兄出去逛一逛,你們就先去吧,我回去陪陪江兄。”
如此,他們就分道揚镳了。
許澤平兩兄弟加上高岩、吉祥抄了小道,繞過了主街道走了巷子去哪家攤子吃陽春面。
“你這個廢物!打死你這個不中用的廢物,沒有贏了比賽就算了,還想要少爺的錢?還真是臉大!”
“來人,好好教訓他一番!”
.....
聽到巷子的哀嚎聲,許澤平幾人本是不想攬這閑事的,但聽着被打人的凄慘的叫聲,又覺得這個聲音有幾分的熟悉。
許澤平拉住了許澤博:“堂兄,我們去看看吧?”
幾人商量了一番,一起沖了上去:“幹嘛幹嘛呢?”
“再動手大人,我們就報官了!”
為首的那個打手聽到面前這幾位書生的話,都笑了:“報官,你們知道我們主家是誰嗎?”
許澤博仗着自己的個子魁梧壯實,他強橫的說道:“本少爺倒是想知道你主家是誰?能夠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毆打人?!”
為首的打手撸起了袖子,掂量掂量了自己手上的木棒:“我們主家說出來吓死你!我們老爺可是華湖府的通判大人,挨打的這人得罪了我們家少爺,要收點小教訓。你們識相點,趕緊走,趁着爺的心情好,不與你們一般見識!”
許澤平看着抱頭蜷縮的長袍儒生只覺得身形很眼熟,想要仔細瞧瞧,卻不想他死死的抱着頭不給他看清。
許澤平有些納悶,這人真的好像那日跟在簡自心後面的曾榮啊?
他們不是一夥的嗎?
怎麽會被簡家的下人打?
許澤平試探性的喊道:“前面躺着的可是曾榮曾秀才?”
曾榮聽到許澤平認出了他,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
而為首的打手,見許澤平認出了曾榮,十分的氣憤,揚起木棒就要打下來:“瞎喊什麽呢?亂在這裏瞎喊,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就在木棒要打下來之際,許澤平就順勢的躺了下去,使勁的哀嚎:“打人了啊!簡通判家的下人要打死赴考的考生了啊!”
許澤博看着打手揮下木棒的時候,本想用手去擋,卻被許澤平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住手。
現如今看着躺下去的平堂弟,立馬就明白了,開始往巷子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喊:“打人了啊!救命啊,簡通判家的下人要打死考生了啊!”
幾個打手,看到這麽不要臉的書生郎,吓得都有些慌了。
拿着陸陸續續從巷子兩邊鑽出來的人,也顧不得什麽,一個個灰頭土腦的跑路了。
至于曾榮?算了,反正也給他教訓了。
簡家的打手走後,許澤平從地上爬了起來,笑呵呵同圍觀的居民們表示感謝:“一場鬧劇,剛剛多謝諸位幫忙了。”
圍觀的居民們,也都樂呵呵擺手:“哼,這簡家為非作歹,我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也是他們跑的快,不然我們讓吃不了兜着走!”
許澤平樂呵樂呵的将他們這些居民們送走以後,走到了曾榮身邊,伸出了手:“起來吧,還賴在地上做什麽?”
曾榮腫着一臉,聲音有些窘迫:“我,我的腿折了,疼,起不來。”
許澤平幾人:。。。。
“算了,我們送你去醫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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