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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斐如的反常讓顧無央來不及深思就作出了反應,她紅着臉慌亂地望着盛斐如,心跳的速度驟然加快,仿佛要躍出心口。明明是她先提出的,可節奏似乎掌握在盛斐如的手中,她只是一只被絲線牽着的提線木偶,思緒和身體像是要失控了。

顧無央落荒而逃。

盛斐如抱着雙臂,也不在看那些碑刻了,她凝視着顧無央的背影,唇角噙着一抹輕快而淡然的笑。

不是很喜歡“進一步”麽?怎麽自己都想不明白?

顧無央很快就折返了,她的手中多了兩杯果汁,面上的紅潮退了大半,眉眼間和耳廓還殘存着幾分紅暈。她抿了抿唇,将果汁遞給了盛斐如,故作鎮定道:“我、我去拿喝的了。”

盛斐如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算是将那件事情揭過。

顧無央偷偷地觑了她一眼,暫時松了一口氣。

盛斐如的視線落在了顧無央的身上,怔然半晌,開口道:“謝謝。”她要感謝顧無央給了她一個“一飽眼福”的機會,這份感謝并不會因為遇到孔明君和薛采這兩個人而減少分毫。

金石展會結束的時候,盛斐如是自己一個人離開的。

顧無央遇到了長輩和舊識,怎麽都走不脫了。

“斐斐。”熟悉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盛斐如腳步微微一頓,暗暗嘆了一口氣。之前只是按下了一個“暫停鍵”,以學姐的性格最後還是會追出來問個明白的,不是麽?

孔明君抿着唇,眸光黯然,那強撐着的開心瞬間便收斂了起來,在那黃昏凄切的蟬聲中留下了一地的落寞。

“學姐。”盛斐如笑了笑,她微微揚起頭,十月的落日并不刺眼。天穹泛着慘淡的灰紅,正一點點地侵蝕着光亮。

客氣、疏離,找不到往日的親昵了,像是忽然間回到初相識的時候,可孔明君又覺得比那時候還要凄慘一點。“吃晚飯了麽?”她輕聲問道。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盛斐如回答,果然,在盛斐如泛着疏離的視線中,孔明君又抿了抿唇,低聲道,“一起?”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許久之後,盛斐如的聲音才響起。

一個淡淡的“好”字,竟像游絲一般,仿若風一吹就斷了。

在盛斐如的面子坐定,孔明君張了張嘴,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她的視線凝在了盛斐如的面龐上,卻難以從那熟悉的雙眼中看透她真正的情緒。她的滿腔情意就像是浪潮,鋪天蓋地而來卻只能在觸碰到沙灘後不甘地退去。

“我讓丹荔幫忙給你送了一封邀請函,你拒絕了。”孔明君的語氣一頓,許久之後才澀然接了上去,“是因為顧無央麽?”她眸光一瞬不移地落在盛斐如的面容上,沒有捕捉到任何的波動。

盛斐如淡聲道:“不是。”

“那為什麽……”孔明君的話語戛然而止,像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以顧無央的本事拿到邀請函輕而易舉,盛斐如是跟着顧無央一道出現的,除了這種可能她想不到其他的了。

“學姐。”盛斐如忽地擡眸凝視着孔明君,她擰着眉,神情有幾分肅然,她道,“就算沒有顧無央,我也會拒絕的。并不是因為某一個,而是因為我想拒絕。”她的語調嚴肅,認真而又殘忍。就像當初輕描淡寫間斷掉了孔明君內心的希冀。

孔明君已經維持不住自己的神情了,她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那、那你跟顧無央……”

“我不知道。”盛斐如的答案很是幹脆。

孔明君并不會當真認為盛斐如“不知道”,這份并不幹脆的拒絕已經昭示了她的态度,不是麽?顧無央留下來的烙痕,遠非旁人可比。她跟盛斐如的相識源于志同道合,而顧無央呢?她在藝術上的天賦和見解更是容易讓盛斐如開懷,她早該想到的。“我知道了。”孔明君揉了揉眼睛,語氣低沉。

盛斐如掃了她一眼,觸及那發紅的眼眶,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攫住。她蹙着眉,沒有再開口,甚至連委婉的表示都不曾有。她見不得熟悉的人落淚,可這是必須要經歷的。

“我祝福你。”

分別的時候,孔明君只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漸行漸遠的背影徹底地淹沒在暗色中,盛斐如收起了心中淡淡的悵然,早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的。

她放棄了,這是一件好事情。她們的未來不會交錯,學姐不該在自己的身上耽誤時間。

徐丹荔還是從孔明君那邊得到消息的,她約了熟悉的朋友出去大醉一場,只是再也沒有提起“盛斐如”三個字。心中清楚這兩人間的糾葛,徐丹荔不好問孔明君這個傷心落魄人,便直接找上了盛斐如。

“真的放棄了啊,這也不錯,省得浪費時間。”徐丹荔感慨道,她用手肘撞了撞盛斐如,又道,“追求者又少了一個,到時候你爸媽催促你怎麽應對?”

盛斐如将“相親”的時候抛到了腦後,眼下聽徐丹荔提起,又是一陣心塞。顧無央這個擋箭牌在她爸媽那邊可以支撐一段時間,但是她自己卻是心中不安,拒絕了又接近,這算什麽?

徐丹荔不知道盛斐如起伏的心緒,她托着下巴望着盛斐如眨眼道:“那顧無央呢?之前我還聽你說狠狠地拒絕了她,現在又是怎麽回事?你不會是報複過去的事情,扯平了就好有新的發展?”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霍地站起身,望着盛斐如直嘆氣。她真是為了好友操碎了心!一會兒說不再往來,一會兒又并肩出行,斐斐的心,就像是海底的針,勸在一起不是,勸遠離也不是。

“你怎麽不拿出對待學姐的魄力來?”徐丹荔狐疑道。

盛斐如沉默了半晌,不确定道:“顧無央她、她還是有些不同的吧?”

徐丹荔:“……”當初流言在校園中瘋傳,論壇裏飄蕩着紅帖,無數個隐藏在網絡後的人在看戲,斐斐的反應是怎麽樣的呢?除了不再關注顧無央,她的生活好像沒有收到任何影響。不像是芳心死去,反而以為在她心中極為重要的顧無央,最後宛如一顆石子,被輕而易舉地抛棄。她當真不再念想了,顧無央的名字逐漸地消退直至消失,最終只留下“無用師”三個字,這代表的不再是顧無央,而是她的畫作。

她的反應如此,莫怪學姐以為她當真不再念想了。

可現在顧無央這禍水重新出現了,她像是個沒事人,完全沒有被過去的事情絆住腳步。或許,那點兒痕跡不值得她銘記,自然也不會在她心中蕩開漣漪。“我還是覺得不甘心。”徐丹荔在替盛斐如打抱不平。

“不是她的錯。”盛斐如輕嘆了一口氣,看着徐丹荔臉上的不滿,她笑了笑又道,“你要是站在學姐的立場,那我不就成為千古罪人了?”

徐丹荔抓了抓頭發,大嘆道:“真是讓人為難。你打算怎麽辦?”在盛斐如開口前,她又飛速道,“不要再說不知道了!”她真是聽夠了那幾個字。

“那就——”盛斐如沉吟片刻,像是深思,“順其自然吧。”

徐丹荔一噎,好個順其自然,跟“不知道”有區別嗎!對待學姐就是“重拳出擊”,面對顧無央就“唯唯諾諾”,她懂了!根本就是變相地承認,如果顧無央的追求猛烈一些,興許她就被人給拐走了!

顧無央這段時間很是苦惱。

在金石展結束後,她沒有借口再與盛斐如聯系了。

盛斐如逼近她的那一幕在腦海中反複上演,那只是沖動之下脫口而出的話,她不明白自己的訴求,也不知道盛斐如想要的答案。

午夜夢回,旖旎和暧昧驅之不散。

莊潮歌鼓動着她打破那道枷鎖,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擔最終的後果。

父親的藏品都在老家,寶貝似的陳列在專門的屋子中。

顧無央這次回家便是看看有什麽能夠借走一用。

“你跟薛采鬧別扭了?”許希夷擡頭望着顧無央,歲月有情,并未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

“我跟她關系本來就不好。”顧無央不滿地開口,她轉向許希夷,認真道,“我不想聽見她的事情。”

許希夷一怔,顧無央很少如此強烈地表達對薛采的不喜,她以為只是小姑娘之間的別扭,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她垂眸,半晌後跳過了這個話題,好奇道:“你這兩次回來都是對你爸的藏品下手,你什麽時候對它們感興趣了?”除了書畫,剩餘的東西哪能得到自己這小女兒的“垂憐”。

顧無央別開眼,道:“最近開始的。”

許希夷看着她的模樣,眉頭一皺。她哪能不知道顧無央的脾性,這顯而易見的心虛根本藏不住。

“不是為了你自己。”她篤定地開口道。

顧無央見被許希夷點破,索性直言道:“是朋友。”

許希夷問道:“什麽朋友?”

顧無央一本正經道:“好朋友。”

許希夷:“……”

從顧家出來的顧無央松了一口氣,仿佛逃過了一劫。她心中亂糟糟的,一會兒想着“被發現了怎麽辦”,一會兒又想着“父母不會幹涉她交朋友,可要是女朋友呢”,等到壓下了雜亂的情緒,她的面上已經是一片緋紅。

她握着手機,雙眸一瞬不移地望着與盛斐如的對話框。

盛斐如很少主動給她發消息,能回複幾句也算是知足了。

顧無央:“我爸新整理的冊子我拿出來了,你晚上在家嗎?”

盛斐如:“……”她晚上不在家還能上哪兒去?如果自己不回複,她大概會在門口蹲點吧?盛斐如眸光微沉,一個“嗯”字很快便出現在對話框中。頓了頓,又發送了一句:“你想吃什麽?”

顧無央受寵若驚,不管盛斐如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那冊子。

她怕盛斐如反悔,快速回複道:“我什麽都可以!”

“就是不吃香菜,不吃土豆、魚肉、芹菜……”

盛斐如無語地看着屏幕上那一行“不吃”的食物,她現在撤回消息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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