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讨人厭的臉

讨人厭的臉

傍晚，楚桐出來時特意往那個便利店的方向看了看，門口只有老板在打掃衛生。她失落的出了會兒神，手機突然響起了短信聲。

“你放心回家，我和李峰在你附近跟着你呢。”原來是喬鲲發來的消息。

楚桐振作了一下，背好畫架準備回家。

一路上她緊張的不行，放在車把上的手指已經微微有些汗意，她騎了一會兒幹脆停了下來，邊走邊望着附近邊邊角角的地方。

一直走到小巷的路口。

其實現在已經是臨近夏天了，天色并不是太暗，楚桐已經在灰暗的小巷中看見喬鲲和李峰的身影。

她思考了幾秒就明白他們為什麽那麽明目張膽的的躲在那裏，這一路都沒人騷擾自己，那人如果出來，必然是藏在小巷中間的那個岔路口了。

她穩穩了心神，壯膽騎了進去，一邊騎着車還一邊假裝回頭張望，就如同往常那種緊張模樣。快到喬鲲跟前的時候，他給她使了一個鎮定眼神，似乎告訴她，不用怕，沒問題。

車子加速的騎了過去，路過岔路口時，她忍不住的注視着那裏。

“救命。”楚桐突然尖叫，車子不受控的抖動了幾下，她就摔在了地上。

喬鲲和李峰已經迅速的鑽進小巷裏，岔路口那人聽見她大呼的一刻，就已經停頓了一下，緊接着，他聽見兩個重重的腳步聲，迅速騎上車子逃了出去。

兩個大男生算計了半天地形，又聽楚桐反複說過，那人從來都是步行，今天卻沒想到他是騎車子來的。兩人猛追了一陣，李峰順手把手裏的磚頭扔了過去。當兩人發現再也追不上那人時，趕緊又返了回去。

喬鲲拉起還坐在地上的楚桐，李峰把車子也扶了起來，“楚桐，報警吧。”喬鲲語氣堅定，“一會兒你再給你爸爸媽媽打個電話，我來跟他們說。”

兩人将楚桐親自送回家。在她家的客廳裏，楚桐給父母打了電話，楚父聽到喬鲲有條不紊的陳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又知道楚桐已經安全到家，才松了口氣，“好好，謝謝你們，我現在就回家。”

這時喬鲲才問剛才她看見了什麽，楚桐捂着臉驚恐的說，“就是那個人，他還是一身的黑色裝扮，剛才他站在車子邊上把身體露出來了，他裏面什麽也沒穿。”

不多時，楚父匆匆趕了回來，看見喬鲲，李峰和楚桐一同坐在沙發上，又聽他們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商量之下，就一起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的警員認真又嚴肅的請他們坐下，“小姑娘，照你的描述，這兩個人應該是同一個人，是嗎？”

“嗯，是的。”楚桐明顯是被吓到了，但是因為昨晚已經見過了，描述的還算清楚，她把那人的穿着打扮說的清清楚楚，只是在說他沒穿衣服的時候，她哭了一會兒，楚父趕緊上前抱住她，“好孩子，你別怕。警察同志，咱們這附近有沒有人也報警這樣的事情啊？”

那警員說：“最近還真沒有，你看咱們附近這倆個工程已經正式開工了，之前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現在都已經被整頓的差不多了。最近我們所長都去分局開了好幾次會，正嚴打呢，誰沒事兒觸這個黴頭？”

他看了看楚桐，“小姑娘，你有沒有跟誰有過争吵或者發生不愉快的事情？”

楚桐搖了搖頭，“沒有。我們剛剛考完試，一直都挺忙的，沒做過其他的什麽事情，也沒和誰發生過口角。”

警察看她說話有理有節，模樣安靜乖巧，剛才進門時還叫自己警察叔叔，雖然自己也才二十多歲吧……總覺得這女孩應該不會和那些學校周圍混混有什麽關聯。

“楚先生，我建議你最好每天接送孩子回家，至于這個事情我會跟上級彙報，我也會和楚桐學校所在轄區的派出所聯系的，看看那邊有沒有這種情況。總之，您放心，我們會一查到底，你們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喬鲲坐在他們的身後，這時也過來說，“警察叔叔，我們這個同學，”他指着李峰，“用手裏的磚頭砸着他了，我們聽見他叫了一聲，好像是砸身上了，你們找人的時候記得查證一下。還有，我們一開始以為他也可能是住這兒附近的，但是看他那奪路而逃的樣子，對這兒附近的巷子好像也不是特別熟悉，其他的就沒有了。”

聽聞他倆昨晚就開始計劃怎麽整這個變态，那個年輕的警察又驚又笑，“你們雖然身強體壯，但是到底是學生，以後有事還是要和大人說一聲，萬一他有兇器，你們怎麽辦？”

喬鲲這才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做完筆錄，楚父帶着楚桐先去了停車場，喬鲲返回來跟剛才的警察說，“你好，我還有話想說。”

警察看他，“你說。”

喬鲲：“剛才我同學在這兒，我怕她害怕所以沒說。你應該看得出來，她長得還不錯，我們總覺得這人是專門跟着她的。”

警察會意的點了點頭，“當然有這個可能，放心吧，我們會查清楚的。”

因着周日的課程是本學期最後一堂美術課，楚桐雖然受了驚吓，但是還是沒有錯過這堂課。楚父看着時間在她放學的地方等她，一直把她送回家，又在廚房給她做了晚飯。

楚桐知道平時這個時間都是飯店裏最忙的時候，她體諒父母的辛苦，“爸，你去飯店吧，我媽那兒說不定正忙不過來呢，我這會兒也不出門了，你放心吧。”

楚父感嘆了一聲，“行，那你就在家好好呆着，一會兒吃完飯了，要是累了就早點休息，看會電視也不打緊，咱們不是商量好了嗎，你下周放假之後好好休息一個星期。學習重要，心情和身體更重要。”

楚桐挽着父親的胳膊，“好啦，你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個消息。”

楚父在廚房和客廳又轉了幾圈，确定一切都沒什麽問題，才出門而去。

楚桐在客廳放了會電視，電視裏面正好是新聞聯播，她手裏握着遙控器出了會兒神，又給喬鵬發了幾條消息，除了告訴他自己有點害怕，再就是跟他說了自己對他的思念。

想到這個，她就走進房間在櫃裏裏面翻了起來。

她在找一個重要的東西，那是她初三時參加一個省級繪畫比賽時獲得的獎品。

當時除了獎杯，主辦方還專門送給她一個日本動漫的筆記本套盒，那個套盒裏面有個漂亮的櫻花封面的筆記本，邊上還附帶着一個灌籃高手的鑰匙扣。

好不容易從櫃子上面找了出來，她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用力摳開盒子的邊緣，“就是你了。”

書桌的面前，她手裏不斷摩挲的那枚鑰匙扣。鑰匙扣正面的籃球背心上是十號，背面是動漫裏人物的臺詞，日語她看不太懂，只認得日文邊上“天才”那兩個字。

她不舍的捏着它看來看去。

放假前，她本來就想等空閑了就把這個鑰匙扣找出來，因為她想把它當作禮物送給喬鵬。

可現在她改主意了。

她打開筆記本的扉頁，裏面還有一張粉色的櫻花書簽，“好漂亮。”

她把書簽放在一邊，從抽屜裏拿出鋼筆，鄭重的在首頁上寫下一個名字：TO 胡以寧。

這一周的時間基本上就是複習過去的內容和講解考完的試卷。

楚桐在午間吃飯的時候，跟李樂心和麗文商量了半天。經過一番議論，兩個人才明白，楚桐覺得胡以寧應該是喜歡自己，所以想要找個好點的理由拒絕。

李樂心完全不明白她的邏輯，“你直接拒絕不行嗎？告訴他你不喜歡他，或者幹脆說你有……”

她還沒說完，麗文已經将她的嘴巴捂上，“小祖宗，你這是讓楚桐去死嗎？要是真被老師知道了，這是要請家長的。”

看到李樂心不再多嘴，她松開了手，“桐桐，我跟你說，上次我就覺得胡以寧是故意把球打過來的，只是當時不好說出口罷了。”

楚桐愣愣的看着麗文，想了一會兒，垂頭說道，“算了，都過去了，只不過我有一點挺為難的。”

李樂心：“怎麽為難了？”

楚桐：“我每次想跟他說我打算好好學習，備戰高考，不考慮其他事情的時候，他總是岔開我的話題，不然你以為我幹嘛不直接拒絕他？我又不是傻的。”

兩人琢磨了一會兒她的話才明白，麗文冷聲說，“桐桐，這人心思太深了，你以後還是少跟他來往才好。”

楚桐應聲，“我這不是正在想辦法暗示他一下嗎？我總不能說我有男朋友了，我還擔心他會針對喬鵬，也怕他會告訴老師。”

“那你想怎麽辦？”

楚桐擦了擦嘴，“我給他準備了個禮物，算是表示他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吧。今晚放學時，你們陪我一起去找他，然後我送給他，你們說怎麽樣？”

李樂心這時智商也上線了，咧嘴道：“沒問題，對于這種磨磨唧唧，狗皮膏藥似的人就得快刀斬亂麻才行。”

楚桐和麗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點着她的額頭，“樂心，你這一天天的活得真叫一個沒心沒肺啊！”

“反正我喜歡的校草都上大學了，這個學校沒有什麽我還在乎的人了，我想怎麽高興就怎麽高興，不行嗎？”

“行！”兩人異口同聲的笑了起來。

晚自習前，楚桐特意先一步去了二樓，她站在前門口，詢問了坐在第一排的同學，“你好，請幫我叫下胡以寧，謝謝你。”

這個班一大半都是男生，前排的男生也知道楚桐，不僅如此，楚桐書桌裏那些被李樂心當作範文的情書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楚桐跟他說話時他還在傻笑，等聽清她找的人後，面色怔住，随後沖着遠處喊了一嗓子，“班長，有人找你。”

胡以寧擡頭看着門口，認清來人後，突然臉色泛紅，他應了一聲，馬上站了起來。因為起身過急，桌子板凳嘩啦作響，邊上的男生都笑眯眯的看着一向穩重的班長如此失态，不禁發出“籲~”的起哄聲。

好在胡以寧平時人緣夠好，大家都只是興致盎然的看着他走了出去，噓他也只是羨慕他能夠和漂亮的女生對話。

門口座位的那個男生将耳朵貼在門口的牆壁上，後面的人也壓在他的身上跟他一起偷聽。

“聽見了沒有，說什麽呢？”幾個人嘁嘁喳喳的小聲議論着，坐在第三排的喬鲲望着門口閃動的衣角，臉上面無表情。

不多一會兒，胡以寧踱着穩健的步伐走了回來，他在座位上翻找了一會兒東西，把東西揣進衣兜裏，正準備再次出去時，邊上的同學拉着他小聲笑道，“班長，美女來找你幹嘛？”

胡以寧臉上憋不住的得意，他強忍着興奮的心情假裝嚴肅的說，“你管呢，呆着吧你。”

那人豔羨的看着他再次走了出去，後門的男生小聲跟其他人彙報着：“班長和班花下樓了。”

“還班花？我覺得文科班的女生也沒楚桐好看。”一個男生小聲嘀咕着，班裏的其他女生不屑的看着那些男生，臉上心裏滿滿的都是嫌棄。

在衆人的關注下，兩人終于下樓去了操場。

胡以寧本來以為楚桐找他是要單獨呆一會兒，心裏正暗自高興。考試過後他早就想去找楚桐了，一個是想問問她考的怎麽樣，再者他和母親出了一趟外省，特意給她帶了一個禮物回來。

楚桐叫他去了籃球場邊上的看臺上，快到看臺座位時，胡以寧才看見那空曠的看臺上還有兩個女生。

“……這是？李樂心和麗文？”胡以寧心裏難受極了，他本來有好多話想跟楚桐說。考試時，他其實看見喬鵬回來了，但是聽說他考完試就走了，覺得他們兩人應該沒什麽機會見面，自己現在跟楚桐見面的機會可比喬鵬多多了，他一定得抓住這個機會。

楚桐邀請他坐下後，就去麗文那裏把東西拿了過來。

“送給你的。”

胡以寧雖然不太高興，但面色如常，尤其是看到楚桐還有禮物送給他時，指尖都在顫抖，“送我的？真的嗎？”

“當然了，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楚桐手托腮，長長的秀發被微風吹過，飄散在肩上。胡以寧喉頭緊了緊，要不是在學校，要不是後面還有人……他好想摸上一摸。

胡以寧按住她送的禮物，從兜裏拿出自己想要送給她的東西，“我也有東西要送你，咱們太心有靈犀了。”

楚桐沒想到他的舉動，尤其他這句心有靈犀說完後，她被說的臉上泛紅。

胡以寧拿出那個不大的盒子，裏面是六個裝的鉛筆延長器，每個顏色都不相同，粉色的，紫色的，青色的，黑色的，奶白色的和藍色的。兩頭是金屬打制，上面還有防滑的突起花紋。

“這是我在文具店看見的，他們說是新款，好多藝術生都在用，特別的順手，所以我挑了一套送你，希望你能喜歡。”

楚桐拿在手裏，那個透明的盒子一眼就能看到裏面的東西，這個延長器确實很方便，她之前用的都是塑料的，總是在手裏滑來滑去，她一直沒找到合适的延長器來代替。

她撫摸了幾下盒子，愛不釋手的看了一會兒，擡頭跟胡義寧說，“我送你的東西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胡以寧這才打開那個盒子，相比那個小小的延長器，這盒子可大多了。

盒子裏粉色的櫻花封面日記本，邊上是個籃球球服的十號鑰匙扣，他翻過鑰匙扣看了背面，“櫻木花道的？”

“嗯，這是我以前參加省級繪畫比賽時的獎品，除了獎杯就是這個，這是當時主辦方特別準備的。”

“這麽珍貴啊？那你要送給我？”胡以寧将那枚鑰匙扣緊緊的握在手裏，他都忘記了後面還有兩個女生，他激動的看着楚桐，“謝謝你，我特別喜歡。”

“你打開日記本看一下。”楚桐用眼睛示意他日記本上有東西。

胡以寧突然羞澀的按住本皮，“不要了，我還是回去自己再看吧。”

楚桐淡定的說，“看看吧，正好讓班長指教一下，聽說你以前還學過毛筆字，我雖然沒用過文房四寶，但是初中也練過鋼筆字的。”

楚桐那無驚無喜的表情讓胡以寧看的生疑，他快速的打開本子的扉頁：TO 胡以寧班長，感謝你在學習上對我的幫助，也感謝你在生活上對我的照顧，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謝謝你的真誠，也謝謝你對我的尊重。

山高水長，學業為重。

祝班長能考到心儀的學校，找到你心目中的知己。

楚桐敬上

楚桐看着他把那些字念完，又将手裏的延長器塞回他的手裏，“謝謝班長，不過你照顧我那麽久了，我不能再讓你破費了。”

麗文适時的叫了楚桐一聲，“桐桐，我才想起來，下午英語還有一套卷子還沒做完呢，你不是說做完咱們一起對對答案嗎？”

楚桐回頭，“是啊，我都給忘了。”她轉頭回來看着胡義寧，“班長，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謝謝。”

等兩個好朋友下來，楚桐站在那裏沖着胡以寧微笑，“班長，我先走了，再見。”

胡以寧眼睜睜的看她離開，心中無比哀痛，之前他總不肯直接說明，就是擔心自己會被她直接拒絕。本想以朋友的身份博得她的好感，可沒想到她還是這麽堅定的謝絕了自己的愛意。

他很少嘗到落敗的滋味，這次和母親去外省，也是請教一個知名的老師指導他即将參加的化學競賽，這個競賽說不定能讓他有保送的機會。他原本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楚桐，告訴她自己以後會跟她在同一個城市上學，可現在楚桐根本就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站起來大聲喊道：“楚桐。”

喊過後，他突然看了看周圍，操場上還有其他的人，他漲紅了臉皮，不肯再大聲說下去。他把東西放在看臺上，幾步快跑到她的身邊，麗文識趣的拉着李樂心走到一邊，看着其他地方。

“楚桐，”胡以寧定定的望着她，“我知道你肯定會考到北京去的，我以後一定也會去的……”

楚桐打斷他的話，“真好，那以後又能和班長在同一個城市讀書了，不過，班長，上次還你水杯時你就應該知道。”

她沒有把話挑明，話也只說了一半，她知道他應該明白，上次是讓喬鵬把水杯還給他的。

她甜甜的報以微笑，輕聲說，“謝謝你，胡以寧。”

胡以寧徹底明白這是在告訴他，她心裏的那個人并不是他。

楚桐不肯再多說，轉身和好友離開。

胡以寧臉色黑的可以跟喬丹媲美，他返回看臺愣愣的坐在那裏。

這周的內容不過就是複習，所以晚自習前操場上的人比以前更多了一些。

看着那些來來往往的人群，胡以寧心裏隐隐作痛，他甚至覺得自己難過的沒有力氣站起來。他不懂為什麽楚桐不肯接受他的好意，明明自己在各方面條件都比喬鵬強，她為什麽就不能多看自己一眼。

那個珍貴的禮物盒看起來像是在嘲笑他的多情，他差點想把它扔到垃圾桶裏去。

他調整了自己的呼吸，想起母親曾經教導他的話：戒驕戒躁，不能讓別人輕易看透自己的內心。

回到班級時，他已經沒有出去時那般得意，周圍的幾人紛紛過來詢問他們幹什麽去了，胡以寧只是正色的說道，“怎麽？你們也有不會做的題了？”

等八卦的人散去後，他才從懷裏抽出那個本子和鑰匙扣，将東西放在書包裏。

他嘆了口氣。

忽然，他覺得好像有人在注視自己，可轉臉看過去的時候，只發現人人都在做功課或者學習。想起那注視的目光的方向，他放眼望去，沒錯，就是他，那個和喬鵬長得一樣得讨人厭的臉，不僅搶了他喜歡的人，還搶了他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