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彩虹
24、彩虹
言昳第二天醒的挺早的, 她沒想到自己包着抹了花油的頭發,準備在院子裏跑跳兩圈的時候,山光遠已然換了身衣裳, 垂眼站在了門口。
她驚訝:“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山光遠點頭。他這樣出去,确實也有些冒險,怕的就是言昳會很快懷疑他的身份或不信任他。
他總有些事要去做,也不知道該如何打消她的疑慮,想來想去, 只去單跑了一趟酒樓, 買了一份梅醬排骨。
疑慮不疑慮且說吧。
她吃好了脾氣能好不少。
言昳頭發包在細綢裏,她沒穿裙子, 穿着單衣長褲,臉絲毫不塗抹脂粉也有種稚氣的嬌豔, 她叉着腰站在山光遠面前:“哎跟你說話呢。”
山光遠凝視她初升驕陽似的面容,又迅速垂眼:“……排骨、桌子上。”
言昳:“哦!那是你買的啊, 早上那香味都把我勾起來了。你怎麽知道我愛吃這種口味。”
山光遠自然不能說他對她喜好了解的透透的, 只道:“碰巧。”
言昳笑了笑, 沒問他去了哪兒,繼續擡着腿在院子裏蹦跳。西屋的女童生和南屋裏的白瑤瑤都還沒起來, 顯然在家裏也都閑散慣了,沒适應這樣的早起上學的生活。但坐北朝南的主屋也沒動靜, 那應該是個十四五歲的女生徒,已經在上林書院讀了幾年書了,她屋裏沒有半點燈光,也沒看到她的奴仆傭人出入過, 那屋裏就跟沒人住似的。
言昳蹦跳一會兒, 覺得自己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 才準備回屋。
山光遠給她打起簾子,屋裏這會兒沒人,輕竹和幾個丫鬟去燒水取早飯了,他忍不住道:“不問……嗎?”
言昳轉過臉來,眉眼離他有些近,她先是半分茫然:“問什麽?哦。”她站在門裏擺了擺手:“誰沒秘密,我也有些事不喜歡被人過問。不過我需要有人為我做事,你可以不說,但我也要掂量用不用你。”
山光遠其實對她并無所求,更想幫她多一些。但他知道怎麽跟言昳溝通,于是先沙啞着嗓子,吐字不清晰的慢慢道:“我、若做事。給我……我什麽?”
言昳果然笑了,願意談了:“我有的也不多。錢。消息。或者一些別的我能做到的事。”
山光遠正要開口,言昳卻解開了頭發上包着的細綢,自己反倒有些悵然似的表情,轉身進屋:“再想想吧。”
山光遠緩緩點頭,又放下簾子出去了。
言昳坐在鏡前,把細綢放在桌子上,嘆了口氣。再想想的不是山光遠,而是她。
進一步合作,就代表山光遠會對他說出自己的身世,這對言昳來說是一份沉甸甸的知根知底。
仿佛她知道了,就也背上了點什麽。
不過也挺好的,有他在,言昳辦事多個得力的人,他的複仇之路也能走上正軌。
只是想到上輩子少年時期,他倆突然分開連句道別也沒能說上。
不像現在有寶膺主動和她做朋友,上輩子痛恨死這個世界的言昳從沒說過:山光遠是她第一個真正的朋友。
或許也是上輩子唯一一個。
言昳多年之後發現他喜歡白瑤瑤時,好比多年好友進了傳銷坑,還做了仇人的舔狗。
算了,別提了,她上輩子跟山光遠成婚前後,就看開了。他也樂意,那還說什麽呢。
不知道這一世,他們這朋友關系能持續到什麽時候。只希望白瑤瑤身邊的迷死人降智光環,晚一點掉在山光遠身上。
一會兒,輕竹和兩個丫鬟進來,給她梳頭,用熱水又略擦了身上的薄汗,她吃了些粥和梅醬排骨。這梅醬排骨可能是西城潮家的,确實好吃,她前世婚後回到金陵才知道這家的梅醬排骨,沒少讓仆從去買,天天吃個沒夠。
她吃着,就聽見丫鬟說寶膺來院門口等她了。
言昳有些想笑:她還能今天就翻臉說不做朋友了嗎?寶膺倒是還有點按捺不住的孩子氣啊。
言昳也抓緊換好衣裳,輕竹給她拎着書袋,出了門。
山光遠跟上她,接過書袋,一出院子,就瞧見寶膺揣着手坐在臺階上等,他身邊書童給他抱着書,他瞧見言昳,立馬站起來,高興道:“你用了早飯嗎?哎呀,今日頭發梳的這麽齊整,不抹點唇脂嗎?”
上林書院生徒沒有制式衣裳,言昳難得有些正式的穿了件濃青色高領窄袖素裳,端的顯出幾分清雅認真的模樣。但耳墜與裙擺刺繡都是紅色,人像是塊打了紅絡子的翡翠般踏過臺階。
山光遠從背後瞧着她,就知道言昳有多重視上林書院的學習。
只是寶膺和言昳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山光遠微微蹙眉看向寶膺。
雖說還都是孩子,但山光遠心裏總有些警鈴大作。
莫不是寶膺喜歡言昳?
這倒也正常。山光遠前世就總覺得,她雖然尖牙利爪,嬉笑怒罵,但那份令人目眩的姿彩,怕是哪個男人見了她都要骨子裏一顫的。
他很多年都無法理解許多男人女人咬着牙根罵她。
怎麽會有人不喜歡言昳!怎麽可能?!
她的脾氣就是刨冰上的糖漬櫻桃,她的多疑像是玫瑰上四根細刺,她的無情都如同名畫外鑲嵌的玻璃。
山光遠雖然文化水平一般般,但不妨礙他絞盡腦汁的在心裏默默形容她。
那些庸俗的求愛者們讓山光遠這個挂名丈夫從不擔心,他知道她會不屑一顧,他知道她會對他們冷嘲熱諷。
但問題就是現在寶膺這種。
才九歲就開始鋪墊的。
那就很可怕了啊。
山光遠有印象,上輩子寶膺日後模樣大變,成了浪裏白條花蝴蝶,沒少招蜂引蝶。
但現在他這模樣應該不符合言昳看臉下菜碟的毛病啊。
還是說言昳前兩天指的“腦子聰明有時候比臉還有魅力的”,是說寶膺?寶膺現在跟聰明這兩個字有半點關系?
山光遠是希望言昳遠離梁栩,但他也不可能同意她跟寶膺在一塊!
絕非良配!
“阿遠!怎麽了?”
他猛地擡起頭來,才發現言昳和寶膺都已經走出一段,她回頭發現他沒跟上,皺着眉頭喚他。
山光遠快步跟上,他盯着寶膺後腦勺看了一眼,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他大意了!
莫要以為言昳只會在梁栩這一棵樹上吊死。
她這才九歲,到長大之前,有多少歪脖子樹在誘惑着她呢?!
*
童生們的學堂前,有一塊大木板,上頭糊了紅紙,正是以考試分班的明細。
言昳到的時候那兒已經圍了不少人了,或興奮或沮喪的議論紛紛。她在人群裏踮着腳看。上林書院共有十二個年級,寅字班位列第十,戌字班就位列最低的第十二級,就相當于上林書院的小學部。童生排名裏,前頭成績最好的在寅字班,最次的就是在戌字班,高低差了三個等級。
言昳在人群裏找了半天,就聽到寶膺長籲一口氣:“哎呦天吶幸好我沒去戌字班,我在申字班。”第十一級。
言昳呢?
她成績從高到低排,一溜往下看,終于瞥見白姓了,結果竟然是白遙遙?
白遙遙考的比她好?
她有點不可置信,繼續往下看,差出五六位之後,就是“白昳”二字了。
言昳在最次等的戌字班。
寶膺也有些吃驚:“可我、我真的都沒寫上多少字啊!”
言昳轉臉,眼底隐隐有些怒火:“可成績就是這樣。”
寶膺竟然替她打抱不平起來:“昨日交卷的時候,我就坐在你後頭,我都瞧見你答紙上寫的寫的比我多那麽多。”
有寶膺這樣疑惑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言昳聽到旁邊也有一個戴着水晶眼鏡的女孩,不可置信道:“怎麽可能,我、我怎麽可能倒數?我明明自己算了,少說也要比現在高幾十點啊!”
“是啊,我考的這比前頭那個魯家三傻子還低了幾十分!我又不是随随便便來上的學,我在家裏學了多久呀!”
言昳轉過臉去,好些女孩都反複确認着不敢相信自己的成績。
都是……女孩?
言昳這才凝神仔細看向放榜,後排全是女孩的名字。進入戌字班的有十四個女孩。而只有白瑤瑤和另外一個女孩,勉強進入了好一級的申字班。
一共十六個女童生,有十四個都在最差的班?!
金陵書香門第不少,很多都注重女孩的教育,像李月缇那樣的才女絕不是昙花一現。而且江浙更是最出女官的地方,怎麽可能一群女孩,全都是成績倒數呢?
言昳心裏大概有數了。
前些年聽說江南貢院壓低女子考生的成績,說是要徹查,最後也沒了影。
現在在上林書院,也明晃晃的出了這種事。
言昳懷疑那些卷子,只要看到是女孩的名字,就胡亂打個低分,根本不仔細看。
白瑤瑤只是好運的在這亂打分的過程中,被打了個還不錯的分數,最終在排名裏勉強夠上了申字班。
現在怎麽辦。
鬧嗎?
怕是難。
這一屆童生哪怕有女孩,但也是男孩為主,如果要重查成績,怕是男孩們都不肯,少數服從多數,重查幾乎不可能。
而女孩讀書不行、女人眼界短淺、女人容易歇斯底裏無法做決策,早就成了社會習慣定論,一旦女孩們鬧起來,必然會被套上“歇斯底裏發瘋”的标簽,最後如果對方再篡改卷子,把這些女生徒的卷子全都替換成沒寫完的卷子拿出來,連“女孩讀書不行”這一座山也要死死壓住了。
操,剛來讀書就遇見這種屁事。
言昳心裏很不爽。
但她更不爽的是,腦海中幾種反擊的方案,如果想有效,幾乎每個都要惹上一身腥。
有時候争取這種名聲和公正,難上加難。
而且她半阖着眼睛,心裏也有些破滅。她前世夢想中的頂級書院,結果卻也是這副德行嗎?
可言昳也不可能咽下這口氣,她拿最恭敬的态度對待這份學業與答卷,卻被回報這樣的輕蔑,那她只能也給上林書院潑上一身腥了。
正這時,白瑤瑤姍姍來遲,她踮着腳尖在人群中,她看到自己的名次,驚喜道:“哎?我……我有這麽高的分數?我進了申字班?!”
很多成績比她低的女孩皺着眉頭轉過臉去看她。
白瑤瑤雀躍歡喜:“我不是倒數,真好真好。”
怪不得在原著裏,白瑤瑤在上林書院讀了幾年書,除了感情戲,最多的就是被其他女生徒欺負,然後梁栩和韶星津站出來幫她打臉。
言昳正琢磨着,榜邊一位先生,已經在驅散童生們了:“申字班往這邊走,戌字班往西去。不都看到自己在哪個班了嗎,還不快去學堂!”
她腳下頓了頓,先往戌字班的方向走了幾步,就聽見一群同班的女童生裏,有人認出了她,叽叽喳喳小聲議論:“不是白家二小姐嗎?……你沒聽說過,說她可混了,之前跟林家出去玩的時候,林家老六,姨娘家的閨女跟她吃一盤點心,她就抽了人家一巴掌,說什麽‘沒規矩的東西,不知道問一聲就敢伸手’什麽的……”
“是她是她,出了名了,她爹快把她寵上天了,脾氣跟個炮仗似的——啊,是呀,她心裏肯定也憋着火呢。”
聲音是夠小的,但言昳側耳去聽,也能聽個七七八八。
行了,這幫小姑娘不用開口,她都知道是想拿她當槍使了。
果不其然,言昳才到了戌字班院外門廊處,準備從山光遠手中接過書袋,幾個女孩就來搭話了。
“是白二小姐嗎?我們想問問,是不是你也覺得成績跟預想的不大一樣。像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會考這麽差……這成績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畢竟你也是白家的二小姐,我都聽說過你父親的才學,怎麽可能會……”對面一身粉裙的女孩,雖然就比言昳大一兩歲的樣子,但看起來還算有腦子,話裏挑事卻說的比較迂回。
撺掇一個人出頭鬧事兒,獲利的往往是撺掇的那群人,倒黴的永遠都是出頭的那個。言昳哪怕想鬧大,也不願意背後有一群人指揮着。
言昳擡頭笑起來:“不啊,我覺得我考得挺好的啊。我以為我肯定要最後一名了。”
對面幾個女孩一愣。
言昳:“啊,看來你只聽說過我爹爹的才學,沒聽說過我啊。我在兩個月前,連禮記都背不了幾句,我都快把自己認識的字兒全寫上了,才答滿的。有現在這個分,我真是沒白去靈谷禪寺祈福啊。”她說着雙手合十望天,滿臉慶幸。
粉裙女孩結舌:“啊、是這樣嗎……”
那幾個女孩相互對視了一眼,拱拱手,客客氣氣往裏走去了。
言昳故意放慢了動作,等那幾個人離開後,一邊接過書袋,一邊道:“幫我去辦件事。”
山光遠擡頭看她。
一會兒,言昳一個人抱着書袋,進入了戌字班。
每個班,其實是有一座自己的院落,有前廳的休息處,也有後頭的課堂,還有一些給先生暫時坐班用的側間,上林書院畢竟在山上,這兒地價便宜,他們又受多方富商豪族資助,有的是錢把每個班的院落修的就跟道觀佛寺似的敞亮。
院內還有青苔小松的造景和春花盆栽,有單門抄經練字用的跪坐茶室,更有幾件儲藏室,專門貯藏筆墨、算盤、長尺等教具。
真是古代私立貴族學校啊。
言昳進了深處四面可開門窗的明堂,那裏已然擺了幾十張桌子,班裏還是有幾個熟人的。
有幾個是她重生之前,有時候會一起溜出府的狐朋狗友。基本都是家裏高官學習稀爛的,留在戌字班也正常。
那其中幾個男孩女孩認出了言昳,揮手跟她打招呼。
但她沒想到,一進屋瞧見一個松球炸毛腦袋,在最後一排趴在桌上睡大覺。
言涿華?
他大她快有五歲了吧,竟然還在戌字班墊底兒?!
作者有話說:
*
當有人問山光遠什麽是完美的。
山光遠伸手:言昳!!
*
真正的彩虹屁大師,只在心裏作詩。
*
第二更18:00,盡量更肥一點吧,但也想要大家的評論(瘋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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