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骟了

42、骟了

酒喝的太多, 催|情藥物也太多,白旭憲迷迷糊糊的抽動着身子,卻叫不醒。

下人們七手八腳的把他從床上扒下來, 駕到屋子另一頭的榻上去,給他灌茶也灌不進去,只拍着他的臉,急道:“老爺這是喝的大醉了,夜風又冷, 還這樣醉以入房, 怕是要出大事,瞧着臉色都赤紅, 怕不是中風!要不要請郎中來啊。”

下人們商量半天也沒主意,轉頭就想去找李月缇。

可女人這邊也亂了套了, 幾個丫鬟找衣裳來給李冬萱披上,可李冬萱見人就尖叫着躲起來, 亂踹亂打, 抓着頭發, 誰也不敢靠近。

而李月缇在外頭扶着牆根一陣幹嘔,好半天才在丫鬟攙扶下坐在廊下凳子上, 眼睛都直了,淚就跟水似的沁的滿臉都是。

下人心裏忐忑, 上前去跟她彙報此事,叫了好幾聲“大奶奶”,她才突然回過神來,聲音顫抖道:“去、去吧!請郎中來看看, 怕是老爺年紀也不輕了, 別喝多了涼酒, 又……鬧出這種事來……”

其中一個丫鬟道:“要不要去找老爺院子裏的人來幫忙照料。”

李月缇瞪眼過去,怒道:“你是想這事兒鬧的所有人都知道嗎!你怎麽不找老太君說去?!”

那丫鬟連忙掌自己嘴:“不敢不敢。”

過了許久,那郎中終于進府了,哪怕是白府常請的郎中,可屋裏那樣看着狼狽,也不好往屋裏請。只能給癱軟的白旭憲套上件外衣,往偏屋送去。白旭憲好像很不好,送到偏屋的時候臉上一陣疹子,半昏半迷的抓着自己的胸口和頭發,似乎頭痛心口也絞痛。

那郎中被幾個奴仆圍着,送進屋裏去。

郎中也吓了一跳,探一探脈便神色凝重,急道:“白老爺今兒這是做了什麽!喝了太多冷酒,又氣血上頭,還……還幾番洩了精元,腎氣虛虧!!房中之事既能延年益壽,亦能殺人!這不是掏空身子的事兒,這就是中風了!”

簡單來說,就是白老爺馬上風了。

仆從徹底慌了起來,那頭白旭憲房裏的大丫鬟也聽說了消息,跑來了,扒開其他人就往屋裏沖,嚷嚷道:“老爺這是怎麽了!大奶奶,老爺不是說宿在你院裏,怎麽、怎麽就出了這事兒!”

那大丫鬟叫钏雪,總在書房陪着白旭憲看書練字,看得出來是慣常在白旭憲面前受寵的,敢對李月缇叫叫嚷嚷,急的眼都紅了,仿佛要怪罪李月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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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個小丫頭靠過去,對钏雪一陣耳語,钏雪這才知道白老爺醉酒強了大奶奶的堂妹,此刻結舌,也說不了什麽。

她雖然吃驚,也不大懷疑。

因為钏雪知道自己是怎麽跟白旭憲好上的,外人覺得白旭憲是如何的清流士子,她卻懂:強|奸李冬萱——非常像他能幹出的事兒。

郎中還是伺候過這片許多高門大戶,急急喊道:“怕是要施針激醒老爺,而後再服藥,你們先替我去抓這些藥,按我寫的方子煮上。來,你來抱住他!”

大丫鬟钏雪被郎中一指,呆住。

正說着,白旭憲心口大痛似的人抽搐起來,一片片疹子從脖子蔓延到臉上。

郎中怒吼:“快!大奶奶也壓住他的腿,先施針|刺長強、人中二穴,若再救不回來,再想別的法子!”

钏雪只能上|床,抱住一身酒氣的白旭憲,李月缇力氣小,壓不住腿,幾個仆從看她神情恍惚,連忙上前接替,李月缇被身邊丫鬟扶了出去。

屋裏一陣叫嚷忙活,終于有人驚惶大喊“行不得!行不得——老爺沒應聲啊!”

李月缇坐在回廊上,臉色呆呆的,裏頭钏雪哭了起來:“老爺!你不能走啊!你這要是走了我們怎麽辦,奴婢怎麽活啊!”

這話不是深情,是因為白家确實不能沒有白旭憲。家中嫡長女太小不堪女戶,白旭憲如果死了,按律是要收繳近半家産。但實際上這年頭世道亂,官府心黑,極愛欺負沒戶主的家族,白旭憲一死,白家人脈也等于玩完了,白府上下都被收繳了都有可能。

李月缇嫁人不過半年多,官府估計會放她歸家,白府就真的徹底散了。上上下下的奴仆,若契書還沒到的,說不定會被官府拉去當兵做妓。

若是白府上下都被人收繳了地、房,白家就徹底沒油水了,那更是沒人會領養二小姐、三小姐,不知道她們要流落到哪兒去呢!

眼見着白旭憲臉色赤紅昏迷不醒,钏雪在屋裏哭號起來。

郎中怒道:“別哭了!拿火來,還有一法,便是艾灸曲骨,但怕是陽事永遠起不來,往後但凡飲酒、受風或用力,也要腰腹疼痛,身膚發癢!但卻能吊住這條命!”

奴仆們說不上話來,钏雪哭道:“什麽有老爺的命重要,只要老爺活着,我什麽都願意!郎中你快艾火施灸吧,老爺要救不了了,咱們都要完!”

衆奴仆也在床邊吓得又趴又跪,哭嚷起來:“郎中快救命吧。”

那郎中滿頭是汗,大袖一揮:“你們說話管什麽用?!快去問大奶奶如何決策吧!”

一幫人又跑出來找李月缇,李月缇正坐在回廊上無聲的流着眼淚,钏雪算是奴仆裏最有身份的,直接往李月缇面前一跪:“大奶奶,您聽沒聽見,老爺怕是過不去這道坎了,只要您一聲令下,就讓大夫施灸!”

李月缇好似半天才回過神來,聽钏雪急忙解釋,她終于懂了,怔怔道:“若嘉平醒了之後、發現自己再不能起陽……怕不是要怪罪我了。”

钏雪眼裏含着淚,去握李月缇的手:“怎麽會,咱們這些奴婢都看着呢,大奶奶是老爺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您及時發現,老爺怕不是在屋裏命都要沒了!”

李月缇還是慌神:“要不去找老太君——”

钏雪哭道:“奴婢這就去問,可要是真等老太君回信,怕不是來不及了!”

那頭,郎中又鬧了起來,他正收拾醫箱,穿上外袍打完走,被一幫奴仆抱住,他嘴裏還喊着:“算了,別來找我,我進府以為不過是個風寒小症,你們磨磨唧唧,我也救不回來!這是中風——你們想拖着,那我也不想手底下鬧出人命!我走,你們另請高明吧!”

钏雪哭的更大聲了,李月缇終于站了起來,一咬牙,道:“何郎中別走,救人要緊!就按您說的辦吧!人要是沒了,說什麽也沒用!”

郎中終于被推進了屋裏治病救人。

畢竟曲骨也不是人人都能見的地方,白旭憲本來就沒穿上的褲子,被扒的更徹底了。

下人們也顧不上仔細看白老爺身下二兩軟皮,只一個個又哭又急的抱住他腿腳。

過片刻,忽然聽到屋裏一陣拉風箱似的幹啞吸氣聲,和劇烈的咳嗽聲,郎中喊道:“醒了醒了,藥來了嗎!”

钏雪在屋裏,坐在床上抱着白旭憲滿是艾灸痕跡的膀子大哭。

幾只手遞過去,一碗藥撒了半碗,終于送進了眼睛半阖,滿臉紅色小丘疹的白旭憲嘴裏,他兩手兩腳癱軟動彈不得,半逼着被喂下藥去。

郎中又施針,白旭憲一會兒劇烈發抖哀嚎,一會兒又虛軟下去,郎中終于放下針,在滿是鹹汗的臉上薅了一把,後撤幾步跌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命是保住了,別的往後再看吧!”

屋裏衆多奴仆松了一口氣,幾個想表忠心的,直接坐地上大哭起來,跟自己爹又活了似的,朝何郎中磕頭。

白旭憲像是半夢半醒,人一身虛汗癱在床上,嘴唇翕動着要說話,奴仆們又去擦汗又去喂藥,這邊才安定幾分,就聽見主屋那頭一陣尖叫聲!

李月缇回頭,就瞧見李冬萱衣衫不整的沖出房間,要一頭撞死般朝廊柱撞去,屋裏連忙奔出兩個丫鬟,一把抱住她,可她額頭上還是撞出個血痕,她兩條光裸的腿亂蹬,哭喊掙紮道:“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李月缇連忙起身:“把人抱住,帶後屋裏去吧!”

白旭憲似乎被外頭的尖叫吵鬧驚醒幾分,腦袋昏沉,半晌才啞着嗓子:“什、什麽……”

“李冬萱要尋死了!你說她好好一個沒嫁人的李家姑娘,怎麽就……怎麽就……被老爺給糟蹋了!”

白旭憲腦子反應不過來,撐着身子要坐起來,幾個奴仆連忙扶住:“使不得,老爺使不得啊!”

正說着,忽然就見着一個身影扯着幾乎無法遮蔽身體的破爛衣裙,沖進了白旭憲所在的屋裏,手裏拿着簪子,面上滿是淚水,額尖通寶大的血痕還在流着一道道鮮血,她尖叫道:“要我死了也要殺你陪葬!白旭憲,枉我叫你一聲姐夫!”

“啊啊啊按住她!”

“把她簪子奪下來,奪下來!”

“快推出去!屋裏人太多了,她非劃傷了自己不可!”

一衆奴仆七手八腳的将李冬萱擡了出去,屋裏一下子靜了幾分,白旭憲呆呆的坐在床上,腦子裏一閃而過那張哭泣的臉,還有他啃咬的胴|體……

他……他竟然!

雖然他動過那份心思,但怎麽會在酒後——

而且還是在李月缇的院子裏?!

這樣天大的醜事,鬧得衆人皆知!

白旭憲腦子裏跟過電似的,幾乎昏厥。

他擡起眼,就瞧見略顯空蕩的屋裏,李月缇倚着門框,正望着他,眼裏寫滿了憤怒、絕望與幾乎要作嘔般的厭惡。她啓唇,那張安靜順從的美麗臉龐上,露出令人心驚肉跳的嘲諷冷笑,輕聲道:“我從不該對你抱有幻想,你真的應該去死,白旭憲。”

白旭憲一股涼血瘋湧進後腦勺!

他急火攻心,剛要開口解釋,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李月缇看着他又倒下去的樣子,冷漠的挪開眼,朝外走去。李冬萱已經被人抱去後院,李月缇院子裏的時候,只看見白瑤瑤竟也來了。

畢竟這孩子就住在隔壁不遠的院子,自然也容易被驚動,她披着一件羊絨小披風,慌張的站在院中,瞧見了李月缇,連忙奔過來,急道:“大奶奶,這是怎麽了呀!”

李月缇看着她那張素淨可愛的小臉,想到唯獨白瑤瑤,是這個家中最崇拜白旭憲的人。說是不該破壞一個女孩心中的父親形象,可李月缇不難想到,她母親陶氏當時在別院,怕也是被白旭憲随手玩玩的人。她或許該知道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麽樣的人。

李月缇俯視着白瑤瑤,道:“你之前跟冬萱姨姨一起玩過吧,你喜歡她嗎?”

李冬萱平日裝出來的性子還是活潑天真的,因她也住在李月缇院落附近,所以算是經常跟白瑤瑤來往見面。

白瑤瑤在府上本來就沒多少朋友,自然用力點頭,有些慌張起來:“當然!是冬萱姨姨出了什麽事嗎?”

李月缇扯了扯嘴角,撫摸着白瑤瑤的額頭,輕聲道:“你爹爹強迫了她,毀了她的一切。”

院落深處又傳來一聲李冬萱的尖叫,白瑤瑤驚愕也驚恐的瞪大眼睛。

李月缇沒多解釋,大步往後屋走去了。

*

另一邊,言昳像是不太憂心,正窩在床裏看話本子呢。其實天倒是也沒多冷,但輕竹執意拿來個湯婆子放進被窩裏,言昳便把自己窩成一個圈,團住那裹了絨套的湯婆子,人就跟個發懶的貓似的,直打哈欠。

不大一會兒,輕竹小跑回來,在門口略略叩了兩下,便趕忙閃身進來,道:“沒出什麽意外。”

言昳把書倒扣在肚子上:“李冬萱呢?她如何演的?”

輕竹忖道:“倒跟咱們說好的不大一樣,她還要死了似的往柱子上撞,甚至跑去要跟白旭憲同歸于盡。當然沒成功,只是奴婢覺得,她是不是演的太……”太用力了。

言昳眼睛轉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拿起肚子上的書,随手翻道:“她是心裏回過勁來了。按着原來的意思,是要她往後給白旭憲做妾,勾的白旭憲別往李月缇這邊走才好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都惡心白旭憲了,亦或是想走了,她現在是想讓人覺得她恨死了白旭憲,論誰也不能把這倆人拉一屋裏去了。”

輕竹摸了摸下巴,半蹲在床邊:“這個李冬萱挺……也不知道是說腦子快,還是人清醒。”

言昳當然也看得出來,李冬萱特別有種對自己狠的心氣。她算計,是可以把自己當塊砝碼算計。可能是吃過太多連言昳都沒想象過的苦,這女孩有種把自己的身體都當塊爛肉似的坦蕩。

言昳:“世上有的是想通過男人往上爬的女人。區別就是,有的女人把男人當大樹,把自己做藤蔓,一旦靠上了就放棄思考也放棄警覺;有的女人卻永遠把男人當做客戶,今兒還能不談崩,主要是因為還要再有生意做,當确定這男人身上沒賺頭了,立馬把這男人的辛秘打包出書,連最後的稿費都要薅幹淨。我猜李冬萱是後者。”

之前她覺得從白旭憲手上有賺頭,讓她做妾她便願意做妾。

如今發現白旭憲不過是條被人算計擺弄的陽|痿狗,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砸本錢入這大坑了。

過了一會兒,外頭又響起一陣叩門聲,言昳喊:“進來!”

門卻只拉開了一條縫,人不邁進來。

言昳仰頭翻了個白眼:“這家夥。去去去,輕竹你去把他‘請’進來。要不然他能在外頭站一夜。”

輕竹捂着嘴笑起來:“還不是因為遠護院年紀雖小,卻守禮。哎呦,他胡子都沒冒出來幾根呢,還知道夜裏避嫌。”

言昳從被窩裏蹬出一條腿來,踢輕竹的小腿:“快去快去!”

輕竹小跳着過去把房門拉開,笑嘻嘻的臉遞出去,對山光遠道:“遠護院進來吧,二小姐沒睡呢。”

山光遠這才走進來,又是只站在外間跟她彙報,言昳踢開被子伸了個舒坦的懶腰,山光遠本來剛剛擡頭看了她一眼,又忙低下頭去。

言昳:幹嘛呀,她才多大,避什麽嫌。

她現在連發育的邊邊都沒摸到,又不可能一踹被子就春光乍洩啥的,有什麽不敢看的。

言昳那湯婆子也不太熱了,她便整個上半身都趴上去抱住,喟嘆一口氣道:“那郎中送出去了?”

山光遠:“嗯。錢給過。要殺嗎?”

輕竹吓了一跳,只惴惴的在帷幔旁看這倆人。

言昳卻并不吃驚,似乎心裏也琢磨過這個想法:“先不用。真動手了反而讓人生疑,我估計白旭憲不會再請他上門就醫了,畢竟這郎中也不是專治陽|痿。他出入過很多高門大戶,也應該知道站對了獲利越多,說明站錯了死的越慘。”

山光遠點頭:“好。東西,已處理。”

東西指的便是往白旭憲喝的菊花酒裏,下的催|情藥物與洋地黃。

那些催|情藥物到底有沒有用,言昳不太清楚,反正白旭憲老淫棍,真到了跟李冬萱一起,必然也把持不住,這就當是推波助瀾入戲的。

但重要的是洋地黃。

洋地黃能夠極大的增加心率,很容易造成心跳過速,再加上大量飲酒後的昏醉,容易顯出類似馬上風的特征來——也有很小的概率真的誘發馬上風。

言昳還需要白旭憲當虎皮大旗在她上頭舞一陣子做掩護,自然不希望他真死了,所以只是讓他看起來有心跳過速,臉面赤紅,起疹昏厥等等看着類似馬上風的模樣來。

而進府的何郎中,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救這“馬上風”的白老爺一陣子,大呼活不成了,請求艾灸曲骨大穴以救命。

曲骨大穴一紮,白旭憲十有八九是不能再起陽了。

李月缇然後抹着淚,在衆人面前被逼同意這毀了男人下半身,卻能救他狗命的辦法。

而且全過程,都是在所有人慫恿着,所有人見證下完成的。

所有人都會知道,是白旭憲先強|奸大奶奶的堂妹,鬧出了馬上風,然後大奶奶救人要緊,不得不斷的他後半輩子的陽起之路。

白旭憲萎了,李月缇自然是開心的。

但最開心的還是言昳。

雖說上輩子,她之後沒有什麽弟弟出生,白旭憲只生了一大串子閨女。但如今時間線改動,誰能說得準呢。

為了讓這輩子別再出變動,言昳覺得還是早骟了他比較好。

以絕後患。

白家這血脈基因,也沒必要再多整幾個孩子出來了。

言昳抱着湯婆子,伸了個懶腰:“嗯,好。該拾掇的你去拾掇幹淨,咱們屋裏就別往西院操心,當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傻閨女吧。我明兒還要複習呢。”

作者有話說:

*

從此白旭憲再也不能聽到打招呼的三個字“早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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