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修羅
58、修羅
他說的沒錯, 言昳确實不太在乎自己被發現。
随着她做的生意越來越大,藏也藏不住。她不想太高調,但遲早也會在業內打響名號, 把自己變成一塊投資的金字招牌。
且不說梁栩沒半點證據,言昳也沒壞了他多少大事,只是從某種結果上來說——梁栩以為她出主意他辦事,最後他會考慮施舍言昳一杯羹。卻沒想到哼哧哼哧忙活完之後,她把裝羹的鍋端走了之後, 只給他留了一勺。
但言昳确實也沒想到, 梁栩第二日便來了書院。
他來的大張旗鼓,說是什麽重訪母校, 見見舊人,高車馬隊護送, 侍衛列隊,來了上林書院。
衆多先生與院主都出來相迎, 更有一些這兩年剛入書院的年輕生徒圍靠在空場上, 只為瞧上衡王一眼。
梁栩一人之力, 差點把上林書院變成什麽聖櫻貴族學校校草王子出街。
不過,瞧他的人未必都懷揣着仰慕的心情, 絕大多數的都是好奇看熱鬧。想看看被人說披玉衣着金靴,将半個大明的奢靡圈在家中的梁姓姐弟, 是不是有書報上畫的可惡模樣。
但不愧是幾百年美人入宮清洗出的梁家血脈,衡王殿下遠比部分人想象中貌美些。氣質翩翩,端雅中有淩厲銳氣,雙目含情又似涼薄。他特意打扮的儒雅些, 一身缂絲暗雲紋的烏金色程子衣, 指尖拈着水晶念珠, 貴氣中透着精致,讓人難以忽略卻又不紮眼俗氣。
他進了書院,一路與當時讀書的一兩位先生說笑,話語中時不時自嘲幾句當年的偷懶,讓人覺得心生親近。
甚至不少生徒議論起來:他瞧着倨傲,但說起話來竟像是脾氣挺好的樣子。
人們往往是對樣貌好且開得起玩笑的人會天然湧起喜愛,到衡王殿下走過,有些人議論紛紛的已經不再是他到底擅權貪污到什麽地步,而是他什麽時候成婚。
不過對衡王殿下抱有美好幻想的,更多的是新來書院的年少生徒們。
來圍觀的書院的大齡些的生徒,來看的是更大的熱鬧。
誰不知道多年前韶家公子和梁栩在書院中,就有點拉幫結派各不對付的意思。而三年半以前,宣隴皇帝還在時,韶閣老在金陵被刺,熹慶公主被囚禁宮中,事态急轉直下。聽說,最後衡王殿下抓住了韶星津,囚禁着帶去京師威脅韶閣老,而韶閣老一開始不願意松口,導致韶星津被衡王囚禁幾個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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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書院是見證着這兩個少年死敵一同長大的地方啊!
而且好巧不巧,三年多以後,這倆人還一前一後彙聚于此!現在韶星津還在上林書院講學,他的游學計劃是一個多月,現在還不到一半。
大家都在等着倆人什麽時候碰面。
簡直就是天崩地裂修羅場,萬物毀滅死鬥局啊!無數雙眼睛等待着這場重逢的巧合。
卻沒想到沒有巧合,梁栩就要創造巧合。
他路過曾經大鬧過女生徒壓分一事的廣場,看着那些貼滿紙張的木板宣傳欄。
宣傳欄上很多紙條都是在議論柏沙·馬丁的死,東印度公司的橫,豪厄爾到底為何而亡,還有他衡王是否在這局裏太過無能,任憑事情變成這樣——
梁栩面上微笑的将目光劃過去,背過去的手在程子衣的寬袖中死死捏緊。
周圍先生注意到他的反應,有幾個狗腿的想要趕緊撕掉那些嘲諷衡王辦事不力的傳單。也有些抱着胳膊看熱鬧,他們知道衡王如今的寬仁有趣不過是裝出來的,他心眼實際上小的跟針眼似的,不知道會不會瞧見這些而變了臉色。
梁栩卻伸手掀開幾張紙後,拿起來一張壓在下頭的海報傳單,正是宣傳韶星津的《新意講學》第四次課開講,他咦了一聲:“韶小爺竟然在上林書院。他是回來讀書了?”
這裝傻裝天真是不是太過了。韶星津大張旗鼓南下游學,你梁栩能不知道?
你是想表現自己日理萬機,根本不會關注韶星津這種小角色?那你也看看滿牆紙張,多少在罵你理的萬機跟屁一樣啊。
院主勉強的笑道:“是來游學了,不過這海報倒是幾日前的了——”
梁栩:“真巧,上頭寫的正是今日。哦,是在主堂,那我熟。諸位先生不必跟着,我去聽聽。”
院主神情天崩地裂,衆多生徒興奮地交頭接耳,差點吹起口哨來。
梁栩笑了笑,折起那張紙,往韶星津正在講學的主堂走去。
主堂中。
言昳兩腿伸長,癱坐在圈椅裏,手裏捏着細筆,在線裝本子上百無聊賴的亂劃拉,聽着臺上人的講學。
因為傾茶事件的後續跌宕起伏、反轉不斷,書院裏激烈讨論此事,人心浮躁,對于韶星津的新意講學都不怎麽關注了。但畢竟韶星津的講學預定有五次,總不能讓他場下都沒人聽學,所以書院強制規定了幾個比較上階的班,經學前五和後五的都必須來聽。
言昳作為癸字班經學科萬年倒數,當然被押着來聽了。
而且上邊還勒令在書院業績一直倒數的盧先生還作為場督,禁止生徒将雜書、報刊與零食帶入現場。
言昳就像是個一學期沒上課,最後一節講考點的大課才去簽到結果發現每個字都聽不懂的大學生,她萎靡的坐在那兒,思緒早飛了。
白瑤瑤不屬于被強制聽課的學生,但她竟然一次韶星津的課都沒錯過,還是來了。她不敢坐在二姐姐旁邊,又怕自己到時候聽不懂,就坐在言昳後頭,打算有不懂的問題就問她。
而且白瑤瑤還在認真的記一點筆記。
卻沒想到本來想好好學習的白瑤瑤,卻被唉聲嘆氣到撕了紙開始疊小青蛙的言昳吸引了目光。
二姐姐不願意聽課啊。也是,聽說她讨厭經學是書院裏出了名的。
白瑤瑤想專注去學習,但顯然韶星津講的心學經義,沒有一按就會自己彈起來的小青蛙好玩,她盯着言昳的桌面,走神了。
但言昳很容易厭煩,她玩了兩下,看小青蛙掉在地上,就懶得撿了,繼續癱着用筆在線裝本上畫畫。
白瑤瑤鑽到桌子下頭彎腰撿起來,鼓起勇氣戳了戳言昳,壓低聲音道:“二姐姐,你的小青蛙。”
言昳這時候才發現白瑤瑤坐在她身後,一驚又皺起眉來,搖頭:“我不要了。你拿着玩去吧。”
白瑤瑤抿了抿嘴唇:“……哦哦。”
她把小青蛙按了一下,看着它彈起來一點,跳到她的本子上。而言昳似乎自顧自發出一聲輕笑,在本子上畫的不亦樂乎,白瑤瑤又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力,探頭看了一眼:
二姐姐畫了一只青蛙,對着一艘大船吐着舌頭,它舌頭粘在了船上,正在費力的着舌頭拽着那大船航行。
她還給那青蛙起了名字,腦袋上一個怪可愛的昵稱“習習”。白瑤瑤還以為是徐風習習的習習,待到二姐姐又在習習前頭加了個木字,她才後知後覺,是“木習習”!是說這青蛙是梁栩嗎?
白瑤瑤搞不太明白,為什麽二姐姐那麽讨厭梁栩。梁栩對二姐姐應該也不壞,可二姐姐卻常因梁栩說的稀松平常的話,而憤怒的露出冷笑。
另一邊,盧先生聽見輕微的敲門聲,拉開門,就瞧見了世子爺笑着的臉。這位世子慣常笑的心裏像揣着暖融融的喜事,讓人見了就心裏舒坦。
寶膺小聲道:“盧先生,我就是來等人的。沒事,我不會亂打擾的。”
盧先生點頭。
寶膺夾着一卷報紙,也提着衣擺上了二層,輕聲輕腳的找了個位置坐下,托着腮帶笑看向一樓六七十個生徒。
白瑤瑤看了二姐姐的畫好一會兒,眼看着那青蛙越畫越醜。而韶星津一邊與來聽學的其他學子交談,一邊慢慢走上來。
他幾步蕩到了言昳桌邊,不再言語,看着言昳的本子。周圍生徒也靜下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瞧着言昳。
韶星津寬袖攏起,環佩微響,忽然低頭笑道:“白二小姐畫的真傳神。”
言昳猛地擡起頭來,立刻拿杏色琵琶袖蓋住了本子,不高興道:“韶星津,你偷看我!你這樣做很不道德!”
韶星津沒想到白二小姐如此擅長道德高地倒打一耙,道:“我并非偷看,只是走過不小心看到。不過你也不必擔心,這是講學,我也與你相差沒有幾歲,又不是你的先生,還能罰你不成?”
言昳:“那行,那你繼續講你的吧。別管我。要不是門口那個盧先生不給我開門,我也不至于一直坐在這兒。”
韶星津耐着性子道:“已經講完了,正在跟大家一起聊聊,你有什麽問題嗎?”
言昳笑了:“我能走了嗎?”
韶星津面上稍稍有些難堪的神色,言昳也懶得結仇,不想讓他下不來臺階,又眨了下眼睛,笑道:“我經學差的一塌糊塗,聽也聽不懂,我也不愛聽。不過你聲音倒是很悅耳,就當我是來聽着你的聲音,放松放松腦袋了。”
韶星津一怔,眸光微閃,緩緩笑了起來。
旁邊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女生徒,露出了驚悚的表情:她們竟然在書院裏,見識到了推拉界的高手,撩人界的神仙!
先否定這個男人最牛逼最自信的長處,表示他的本事對她來說毫無意義;而後再稍稍自嘲,又誇贊了他其他不被人注意的優點,表示出幾分可有可無、微弱到想怎麽解釋都行的好感。
好一出先抑後揚,化解攻勢,掌握全局。
而韶星津身邊那麽多追着崇拜他學派、誇贊他才能的女生徒,這女人出招如此狠辣,把多少迷妹追捧的韶星津,一步拉下神壇,只給了一句“聲音還算好聽吧”的評價!
言昳對某些男人先踩後撈習慣了,自己說的話自己都沒放在心上,就開始收拾本子:“那我走了。”
她正收拾着,忽然聽見後頭門打開了,先是幾個先生走了進來,狗腿子的笑聲響遍主堂。言昳一轉頭,就瞧見梁栩闊步走進了主堂,面帶笑意,目光就跟往水底紮魚的老漁民,火眼金睛的先瞪向韶星津,又瞪向了她。
她覺得自己心裏不“咯噔”一下,都對不起他冰冷的眼神。
啧。
言昳偏不,她露出了撒嬌似的大大笑容,朝梁栩眨眨眼,露出梨渦。
這回輪到梁栩心裏“咯噔”了。
這小丫頭片子不可能不知道他想來找她算賬,她還笑成這樣,梁栩先是被迷惑的恍惚了一下,後知後覺——她是不是又想坑人!
但現在主舞臺不是留給她和梁栩的。
一衆看熱鬧的生徒也湧進了主堂。但大部分人覺得梁栩和韶星津肯定會裝作哥倆好的寒暄推讓。
畢竟這年頭,家中勢力都在朝堂上不少接觸,大明官場也和為貴,誰會鬧不愉快。
言昳也是這麽想的。
直到梁栩十分挑釁的抱着胳膊笑起來:“本王以為當今進士沒那麽吃香了,看來上林書院還是給面子,叫一個攏共讀書十年的人,跑過來當先生了。”
人群中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亮起來,捂住嘴,雙目在二人之間瞟來瞟去。
打起來!打起來!
言昳卻微微皺起眉頭。
梁栩性子已經比多年前沉得住氣的多了,因為她截了豪厄爾的事兒,他一時憤怒上頭都沒有把事情鬧太大。
三年半以前,他都知道跟韶星津維持表面的關系,現在為什麽非要當衆羞辱韶星津?
而韶星津竟然也溫柔一笑,道:“至少以游學的名義來重訪書院,也算是抱着再來學習的态度,總比某些人跟逛廟會似的來要好些吧。今兒的課業倒是因為逛廟會的貴人,都沒法好好進行了呢。”
韶星津應該是很恨梁栩的。以她上輩子對她的了解,他越是恨越不可能表現出來敵意,又怎麽會跟說相聲似的一來一往。
而且幾個月前因為反對梁姓姐弟給珍妃遷墓的事兒,韶骅和熹慶公主好像跟也在官場上搞罵戰呢。
啧。她見識過梁栩和韶星津那明和暗撕的相處模式,就覺得這倆人明着撕逼很奇怪。
白瑤瑤竟然起身有點想勸架,言昳決定溜了。
結果沒想到她一起身,明明是要往梁栩所在的反方向走,梁栩卻一把抓住她手腕。
言昳一下子成了衆人目光中的焦點。
慕容栩和歐陽星津兩大金陵城頂尖豪族之間的那個不起眼的女人。
言昳極其讨厭不熟的人這樣突然碰他,皺起眉,一個眼刀刺向梁栩。
梁栩下一句要是說“女人,想跑”,她就真的連夜收拾包裹,離開一切能發生《慫萌錦鯉小皇後》劇情的地方,遠離這幫弱智。
幸好沒有。
梁栩只是條件反射的怕她跑了抓住她,他也有讓言昳成為衆矢之的、傳言女主的企圖,笑道:“正要找你聊聊呢,別走呀。”
言昳感受到了衆人的眼神,不是聖櫻XX貴族學校衆多惡毒女配羨慕嫉妒的膚淺目光,而是跟她看八卦時候一樣熱烈的好奇眼神。
啧,真讨厭。
要不是周圍人太多,她就直接踩梁栩的腳趾了。
言昳露出了微笑,反手晃了晃手腕,在別人眼裏看來像她撒嬌晃着梁栩的衣袖,也笑道:“小五哥哥着什麽急,不是說好今兒請我去秋遠閣吃飯嗎?啊,對,咱們今天是不是去取給我訂做的東珠耳墜,好期待小五哥哥給我的驚喜哦!”
白瑤瑤傻眼。
她自己這段時間,都覺得小五哥哥這稱呼當着外人的面叫,有點過分……撒嬌且過分讨好的意思,都不願意叫了。
怎麽言昳還用上了?
不好!這難道說明,二姐姐的殺氣已經快破天了!
梁栩一愣,反倒後背發涼:她不會一會兒真坑他,逼着他帶她去訂做各種名貴首飾吧!這丫頭什麽幹不出來?!
言昳不做聲的用力擰開梁栩的手,另一只手卻錘了他胳膊一下,嬌笑道:“你都來接我了,那我去咱們以前一起玩的清曉園等你哦。讓我等太久,我會懲罰你的哦!”
她說着,手指還在梁栩後腰上擰了一下,眸光一眨,轉身離去。
清曉園不是書院裏一處背人的小花園,是年少的男女生徒經常幽會的地方?
他以前?跟她一起玩?!
三年半以前她還是個小屁孩呢,他跟她怎麽可能——靠!
所有人的目光,已經直勾勾的極其八卦的戳在了梁栩脊梁上,腦補出一樁樁年長幾歲的少年誘騙無知幼童的戲碼!
……梁栩捏緊了手。
他媽的,不但在大事上被她坑騙,連這種撩撥的小打小鬧,都被她反将一軍?!
她竟然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不怕傳出去她嫁不出去嗎?!
梁栩從心底泛起一股憤怒又無力的感覺。他都已經沒有心思跟韶星津在這兒你來我往鬥嘴了。
同樣沒心思待下去的,還有二樓的看客。
寶膺本意是想等着言昳一同吃飯,正好跟她商量商量某件事,卻沒想到撞見這一幕。
寶膺其實腦子裏也大概知道,言昳對梁栩不可能有什麽好臉色,眼下怕是裝的。可心裏還是不太舒服起來。
言昳帶着所有人八卦的目光離開了主堂,衆人也終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兩個男人的掰頭中。寶膺卻在此時輕手輕腳的走出主堂,快步下臺階,尋找着言昳的身影。
而言昳壓根就沒往清曉園走,而是往飯堂去了。
寶膺連忙跟上,叫了一聲:“白昳!”
言昳吓了一跳,回過頭來,撫了撫胸口道:“哎呦吓死我了,我以為梁栩跟出來了。他要跟出來,我就給他一個大逼鬥!”
寶膺笑了笑,又收起笑容:“你不該那樣說的,萬一大家都知道了,傳言鬧出來……怕是嫁人都受影響的。”
言昳笑着跟他一起往飯堂走:“我在乎?”
寶膺頓住:不在乎名聲?還是不在乎嫁人?
他把手中報紙遞給言昳,言昳笑起來:“謝謝你幫我跑一趟。”
可她看了幾眼報紙,都是心裏有數的消息,就擡起頭來。
言昳:“怎麽了?我太了解你了,瞧你眉心的這一小點皺,我就知道你心裏揣了不大好的事兒。說罷。”
四下無人,寶膺摸了摸眉心,随着她沉默的走了一段,終于道:“我爹前夜回了金陵,但這不是事兒。有一個女人找上公主府來了。說,她跟我爹其實有一個孩子。”
言昳一驚。
另一邊,蹲在清曉園的衆多八卦生徒都撲了空。
梁栩也沒傻到去清曉園,他太知道白二小姐心有多黑了,她嘴裏估計沒幾句真話。
他直接往返程的馬車走,他猜測言昳會在那邊等着他。卻沒想到,這一預測也落了空,他的随從只說一個侍女來了,放下了一份報紙,說是白二小姐給衡王殿下的。
他沒有上馬車,接過那份報紙,報紙頭版朝裏合着,他打開,就看到頭榜消息是:
《豪厄爾假死逃生,宣布與多家茶業深度合作》!
但比标題更顯眼的,是一行墨跡未幹的字:
“想讓我出謀劃策之前,要先想好付給我的報酬。”
“這次你不提,我就只能自取了。算是給咱們之間,立下規矩。”
作者有話說:
*
言昳身邊男人都快能結成法陣了。
左寶膺,右華子,前有梁青蛙,後有韶黑心。
山媽呢?山媽在言總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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