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校園

第34章 校園

标着約瑟夫家族徽章的豪車, 仿佛從龍潭虎穴裏逃離般，驚慌失措地沖出聖格學院的大門，速度飛快, 差點撞到路上行人, 司機連忙打方向盤，一個急轉拐，避開行人, 沖上大路。

穩住車子, 司機以為坐在後面的伯爵會像平時一樣破口大罵，額冒冷汗。

然而, 這次沒有。

查利·約瑟夫回頭匆匆地看了一眼遠去的聖格學院, 整個人洩氣地癱在沙發上。

他已經不記清自己是怎麽離開家長接待室, 又是怎麽下樓上車, 催促司機以最快的速度駛出聖格學院。

終于逃離那個令他窒息的地方，他虛脫了般, 精神萎靡, 渾身無力。

司機見伯爵毫無動靜, 偷偷地瞄了一眼後視鏡。

只見向來一絲不茍的伯爵, 頭發淩亂, 額上布滿細汗，臉色蒼白, 嘴唇毫無血色，原本系得端正的領帶歪向一側，衣服更是汗濕得像鹹魚幹。

這副狼狽的模樣, 哪裏還有血族貴族的優雅？

查利·約瑟夫的思緒停留在五分鐘前, 對司機的偷瞄渾然不知。

他其實不願回想家長接待室裏發生的一切, 腦子卻像壞了的電影膠帶, 反反複複地播放當時的情景。

被一代王質問，他無地自容，靈魂在那一刻脫離了身體般，飄浮到半空，悚然地看着自己醜态百出。

一代王不徐不疾的話語，似一條條尖銳可怕的荊棘，無情地刺入他的心髒。

“……貴族是什麽？”

“是嚴于律己，寬以待人，以身作則，抵禦物欲誘惑，并且要正确引導後輩、發展血族未來。而不是仗着身份地位，桀骜自恃，肆意妄為，欺辱弱者。”

“既然你做不好引導者，那便讓出教育幼崽的機會。我會通知維薩·約瑟夫親王，剝奪你以及另外兩個幼崽長親的引導者身份。在沒有認清自身錯誤之前，禁止你們再初擁任何人類。”

“至于那三名幼崽，去掉約瑟夫姓氏，重新指定引導者。他們體會過貴族的特權，也該學着如何做一個普通的平民。”

一代王修長的手指撫過權杖上的金劍徽章，威嚴地道：“回去通知維薩·約瑟夫，讓他寫一份檢讨書，明天早上八點整送到聖羅薩城堡。”

緊張、焦慮、慌亂、彷徨、戰栗等情緒在查利·約瑟夫的心裏碰撞，得到離開的許可後，他倉促地逃離家長接待室，直到現在坐車裏，遠離聖格學院了，他的雙股仍在打顫。

對血族而言，被剝奪引導者身份是一件極度羞恥的事，将一輩子都擡不起頭。

令他怔忪的是，一代王連諾曼公爵和吉米侯爵引導者的身份也剝奪了。

蘇舫、威廉和卡羅琳三名血族幼崽，從約瑟夫家族除名，成為他們最不齒的平民。

查利只感到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諾曼公爵和吉米侯爵絕不會放過他，自己以後的日子将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然而，直接把他打入地獄的卻是一代王最後一條命令。

讓他一個四代伯爵向親王傳話，無異于判他死刑。

查利用力地捧住腦袋，因駭然瞪大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

約瑟夫親王一定會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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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接待室裏，輪到布萊校長坐立不安了。

聖格學院發生貴族霸淩平民血族的事，長達數年之久，且逐漸形成風氣，他作為校長，難辭其咎。

霍元笑容可掬地說：“剛才在會客室，我已經明确地和布萊校長提過，會留在這裏半年，考察血族學生。”

“不錯。”布萊校長點頭。

霍元揚眉問：“那校長知道我為什麽提前到貴校考察嗎？”

布萊校長眉頭微蹙。這個問題，之前他并未深究，以為霍元的到來，只是例行公事。

霍元見他不答，長嘆一聲，說道：“一年前，一組血族審判者和吸血鬼獵人搭檔反目成仇，造成悲慘的流血事件。經過我們深入地調查，發現血族審判者存在嚴重的性格缺陷，對普通人類和異能者不屑一顧。作為異能管理局的執行官，看到我們優秀的獵人屍體，我萬分內疚。與此同時，我深深地懷疑，一個連同理心都沒有的血族，是如何通過利刃考核，成為審判者？”

布萊校長被執行官質問得半天說不出話。

審判者和獵人互殺事件，在異能界曾經轟動一時，所有人都感到無比惋惜。

尤其是血族，作為長生種族，只要一直提升力量，可以擁有無窮無盡的壽命。

但是那個血族審判者，生命終止于三十歲。

還是一個從聖格學院畢業沒多久的血族幼崽。

釀成悲劇的原因，則是他和自己的搭檔在執行任務中，發生了激烈地争執。

一個無辜的人類女孩被吸血鬼咬了，受到輕微感染，血族審判者堅持要殺了她，吸血鬼獵人阻止，認為只要時間充足，可以為女孩拿到解毒劑。

殺或不殺，涉及對生命的尊重與否。

審判者嘲弄獵人心慈手軟，獵人氣憤審判者冷酷無情。

女孩因審判者的阻撓，耽誤了救治時間，完全吸血鬼化，被審判者一槍擊斃。

從此，一對本來應該同協心力，生死與共的搭檔，反目成仇，最終同歸于盡。

事發之後，異能管理局和血族高層開過一場嚴肅的會議，嚴格杜絕以後再次發生同樣的悲劇。

三年一次的利刃考核即将來臨，執行官親自到訪，布萊校長一開始是驚訝的。如今聽了執行官的話，他才意識到，對方所謂的考察，不是走個過場，而是真正地要付諸行動。

有一代王在場，布萊校不得不歉意地道：“确實是聖格學院的教育出現問題，我責無旁貸。”

霍元意笑道：“布萊校長日理萬機，一時疏忽無可厚非。不過，剛剛看了小游拍的視頻，我真誠地建議，貴校整體的學生素質，有待提高呀！”

這話一出，簡直誅心。

布萊校長本能地看向一代王，前所未有地惶悸。

李先生放下茶杯，眼神幽深。“布萊校長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難能可貴，希望你盡快出一套系統規範的方案，清肅風氣，淨化校園，正确引導學生的觀念，讓他們成為更加優秀的血族。”

“——是！”布萊校長迅速起身，擡起右手貼在左胸，單膝跪在一代王面前，“感謝王的仁慈，我将至死不渝地執行您的旨意。”

季淳跟着下跪，心裏充滿了對王的崇敬。

任何貴族在一代王面前，都不值一提。王僅用了幾句話，便讓冒犯他的查利·約瑟夫深深地體會了一把弱者的痛苦和恐懼。

王既嚴厲又寬宏大量，是真正擁有氣度的上位者。

這樣的祖神，如何不令血族至死效忠呢？

秦小游安靜地坐在一旁，看李先生有條不紊地處理事情，過程幹淨又利落，感慨萬千。

從小他就知道李先生很厲害，做任何事都手到擒來，如果他遇上難題，只要求助李先生，便能迎刃而解。

等布萊校長和季老師離開後，家長接待室裏的氣氛輕松了許多，秦小游按捺不住好奇地問霍元：“霍老師，什麽是血族審判者？”

剛剛霍老師和布萊校長提到了血族審判者與吸血鬼獵人，他聽得一知半解。

吸血鬼獵人他知道。

血族傳承裏有詳細的描述，吸血鬼是無法控制欲望的堕落者，他們性格殘暴，手段毒辣，喜歡隐藏在黑暗裏狩獵，用獠牙活生生地刺入人類的頸動脈，吸食新鮮溫熱的血液。

他們毫無節操，到處行兇犯罪，給世界制造混亂。

于是，吸血鬼獵人應時而生。

他們是一批不畏生死的強者，不僅獵殺堕落的吸血鬼，還追捕和吸血鬼同流合污的異能者，相當于異能界的警察。

但是關于血族審判者是什麽，傳承裏沒有一點記載。

秦小游的問題，石大海同樣好奇。

他蘇醒三年，比秦小游多了一些血族常識，審判者相關的信息，知道得不多。見秦小游問霍元，他不禁豎起了耳朵。

面對兩個好奇寶寶般的血族幼崽，霍元面上保持着笑容，心裏卻陣陣地發苦。

這兩個孩子曾經是他的學生，本來應該無憂無慮地在淳樸的小山村生活，他的出現，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每每回想過去，霍元都愧疚不已。

他是引起山洪暴發的罪魁禍首之一。

由于他和江衍在大明山大打了一場，破壞溪澗，造成後續一系列的悲劇。

如果當初李先生沒有應他的請求，出差去非尼國，或許大明山發生不了洪災，萬宏村也不會遭難。

霍元琢磨了下措辭，沒有任何隐瞞地告訴他們真相。

“這件事……得從我接到一個任務說起……”

他把自己為什麽去萬宏村，如何追查村裏的殺人兇手，發現變異吸血鬼江衍後，又是怎麽和他在大明山戰鬥的經過，一五一十的交待出來。

站在李先生身側的羅管家看了他一眼，倒挺佩服他的坦蕩，竟然沒有為自己辯解，實事求是地陳述。

秦小游和石大海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們從來不知道，平靜的小山村背後，發生了那麽多事情。

殺害村民的兇手，既是世界通緝犯，也是一個把自己變成吸血鬼的科學瘋子。

霍老師和吸血鬼打鬥，造成燕尾瀑變大，山上多了六條瀑布，形成遐迩聞名的七折瀑，之後吸引旅游公司過度開發，令大明山岌岌可危。

霍元話一轉，又提到了暗王。

他大致把暗王東尼奧·科爾曼的來歷和造成的社會危害告訴兩個學生，其中提到了異能者孔盛華。

秦小游驀地睜大眼睛，出聲打斷：“孔經理……孔盛華他是異能者？”

他現在對孔盛華還有印象，清晰地記得他坐在小飯館的椅子上，頗為傲慢地提出優厚的條件，說服他的父母，讓他加入煌天足球俱樂部。遭到拒絕後，他也沒有像其他俱樂部經理那樣糾纏不休，反而第二天請他當導游。

那時的自己，對他的目的一無所知。

和哥哥一起，帶着外來的旅人，游遍了大明山各個景點。

突然，他腦中閃過什麽，小臉煞白。

他和孔盛華一起乘坐纜車，孔盛華曾經問他是否有在溪澗裏撿到過東西。結合霍老師剛剛提到的暗王家族徽章，以及孔盛華到大明山的真正目的，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仿佛印證他的想法，霍元道：“不錯，孔盛華是異能者，是與江衍合作的野心家。他去大明山是為了尋找暗王的家族徽章，從中獲取力量提升自己的實力。而暗王家族徽章原本在江衍身上，和我打鬥時，掉進溪澗，最後——”

看着秦小游逐漸失去血色的小臉，他殘忍地道出事實：“被你撿到了。”

秦小游記得。

那天下午，他、石大海、小黑、阿中還有劉奇，一起去大明山采野果，在燕石溪邊上野炊。他負責洗菜，順便捉溪蝦，掀開一塊石頭，發現了一枚晶亮的徽章。

當時被王豔鬧了一通，他撿了徽章揣兜裏，沒當一回事。

後來交給哥哥保管，五年過去，都快忘了，直到孔盛華問他是否有在溪裏撿到東西，他才想起來。

那枚徽章非常精致漂亮，黑色金屬材質，正面刻了兩把交叉的浮雕匕首，匕首之間嵌着閃閃發亮的藍色水晶，背後是一對蝙蝠翅膀。

他覺得很适合給哥哥當項鏈，便拿了一根銀鏈串起來挂哥哥脖子上。

一件對他來說只是普通飾物的徽章，卻是孔盛華不惜破壞溪澗，破壞湖泊，不顧衆多村民和游客生命，也要執意得到的絕世之寶。

秦小游握緊拳頭，咬緊牙關，身體不由自主地發顫，自責悔恨的情緒在心裏蔓延。

如果他沒有撿到徽章，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如果他沒有招待孔盛華，給他當導游，山洪是不是就不會暴發？

一只溫暖的手掌輕輕地覆在他的頭上，耳邊響起李先生低柔的聲音：“不是你的錯，無需自責。”

秦小游擡頭，怔怔地望着李先生深邃的藍色眼睛。

李先生道：“不管你有沒有撿到徽章，孔盛華都不會改變他的目的，做出危害萬宏村的事。”

“可是……”秦小游猶豫，眼神迷惘。

石大海安慰地說：“小游，李先生說得對，你是受害者。”

雖然震驚山洪暴發的真正原因，但是他比秦小游年長，思想更成熟一些。成為血族後，在學院受盡貴族的欺辱，讓他明白一個道理，惡人想找碴永遠有數不清的理由。

他沒有錯，小游也沒有錯，錯的是那些自私自利，居心叵測的人。

霍元被李先生冷冷地瞥了一眼，輕咳道：“小游其實該慶幸，你的無心之舉，救了你哥一命。”

“我哥！”秦小游身體一震，目光灼熱地盯着霍元。

其實早在接待室遇到霍老師時，他就想問問哥哥的情況了。

李先生和他提過他哥吸收了暗王徽章裏的力量，覺醒成為異能者，但沒有說那個徽章就是他在溪裏撿的徽章。

李先生是血族，或許不清楚異能管理局的內部消息，霍老師不一樣，他是異能管理局的執行官，一定知道更多他哥的事情。

霍元見少年打起精神，笑道：“我也是聽你哥後來說的。那天你們被洪水沖走，他的肩膀受了很重的傷，徽章沾了他的血，被激活了，暗王的力量滲進他的體內。”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一個普通人并不能順利變成異能者，還要加上一個非常苛刻的條件。

那就是當人處于生死關頭，擁有極強的求生欲時，才會激發潛能，使外來力量為己所用，最後轉化成為自身的力量。

孔盛華找到了秦霖，想奪取他身上的徽章，因大意被秦霖反殺。

霍元找到秦霖時，看到了被青藤纏繞變成一具死屍的孔盛華。秦霖意識未明，對所有接近他的生物都充滿了攻擊力，只有那只變異公雞，能近他三尺。

這樣的秦霖自然不能留在萬宏村，留在他父母身邊。

霍元帶他回異能管理局，費了不少工夫讓他恢複意識，學會掌握異能。

秦霖很争氣，半個月不到，便對異能控制自如。

可能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弟弟，讓弟弟生死不明，秦霖一直耿耿于懷，拼命地提升實力，積極參與任務，對暗王和他的勢力疾惡如仇，短短五年，晉升成為異能管理局最年輕的執行官。

“二十年前，你哥向局裏提了一個方案，認為維持異能界秩序的重任，應該由血族和異能管理局共同承擔。”

于是，血族審判者，橫空出世。

“當然，一開始血族不同意這個提案。”霍元道，“多虧了李先生幫忙，才順利通過。”

秦小游轉頭望着身邊的金發男人。

李先生道：“小霖的提議非常好，應該給予支持。”

霍元暗自點頭。

可不是嗎？

一代王還在任時，血族內部管理可比現在嚴格多了，暗王被封印，世界基本太平，只有少數堕落的吸血鬼為禍人間。

等李先生退休，放權給二代王，自己隐居小山村，不管世事後，血族內部問題如春筍般地冒出，等暗王破除封印，逃離莫雷特冰川，異能界簡直亂套了。

三十年前，他請李先生去非尼國說服拉姆紮伊親王，讓異能管理局放手調查暗王的蹤跡。

他以為事情該結束了，萬萬沒想到，一切才剛剛開始。

暗王非暗王，而是成了一個可怕的孕育無數吸血鬼和罪惡的萬蠱窟。

作者有話要說：

霍元——一個介紹世界觀和背景的完美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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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随機掉落若幹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