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尚存餘溫的冬

尚存餘溫的冬

周慕言彈了彈她的額頭：“傻了？”

林悸撇了撇嘴，很好奇他怎麽在這：“今天你怎麽來我家樓下了？”周慕言挑挑眉：“想來看看你，怎麽？你不想我嗎？”

林悸臉紅了紅，朝小區門口走，周慕言揚了揚唇跟上了。來到門口，季景初正站在外面，好似在等人。看到林悸後眼睛頓時亮了亮，但看到周慕言也在有些意外。

林悸打了個招呼：“景初，你也在啊？”

周慕言斜眼看向別處“啧”了聲：“我跟他不是一起的。”林悸看時局有些不太可控，拉攏關系：“既然這樣，那我們一起去學校吧…”

“不用。”周慕言站出來拒絕，季景初也道：“不了。”正這時，程語從馬路過來了：“悸…”看人挺多，程語不免有些尴尬：“哈哈哈，人…還挺多。”說罷拉過林悸：“悸悸，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周慕言和季景初都在？”

林悸無奈：“我也不知道，一出來就遇到了。”

程語露出姨母笑：“呦，不會是…争寵了吧？”

“別亂說了，快幫我緩和一下。”

“這種情況怎麽緩和，要不我們先走？”

林悸點點頭，和程語偷摸着走了，周慕言率先發現，跟了上去。

到了學校，幾人還是沒說過一句話，林悸踏進教室突然想起什麽，有些疑惑的問季景初：“景初，你換到哪了？我昨天都沒看到你。”

季景初溫柔的笑了笑，指了指最後一組：“我坐在第五個。”周慕言倚着教室門，雙手環胸：“說的真清楚。”季景初沒理他：“如果有事可以去找我，我一直都在。”

林悸笑了笑：“嗯，你快回座位吧，要上課了。”待季景初回了座位，回頭才發現周慕言已經回座位了，程語看出來她想問什麽：“周慕言剛剛走的。”林悸點頭：“那我們也快回座位吧。”

程語應下，回座位後，林悸發現周慕言撐着頭看着窗外，好像在發呆。自己也不好問，只得拿出書來看。

等第一節課結束，林悸發現周慕言已經睡着了，看着他的臉，林悸很開心，躺在桌上望着他出神。

其實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他呢？也許是內心的感覺告訴她：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她其實不是第一次見他了。是高一上冊時，那個尚存餘溫的冬。

林悸走在鋪滿白雪的街邊，寒風凜冽，像席卷世界的捕獵人，連風都好似一把把利刃，刺的人生疼。街上早已經沒有人了，吃年夜飯的吃年夜飯，回家的回家，她沒有完整的家了，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低着頭，迎面撞上了幾個人。林悸擡頭一看，是幾個面目兇惡的少年，其中一個帶頭的率先開口：“小妹妹，這麽晚了，還在外面逛啊？”說完便開始動手動腳，林悸往後退，卻一步步被逼到了牆角。

“你們想幹什麽！”她奮力嘶吼，他們卻更歡快了：“這小妞，性子真烈啊，我喜歡。”林悸滿眼含淚，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有力的大手阻止了他們的惡行。

“玩這麽開心，也不叫上我？”一個少年走出來，将其中一名的手甩向一邊，衆人見壞事暴露，罵罵咧咧的走了。少年擦了擦手，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他頭上落了很多細細的雪，但他看到林悸後，并沒有欺負她，只是問：“這麽晚了，不回家嗎？”

他就是周慕言。林悸沒說話，周慕言給了她一個橘子味的棒棒糖。

“新年快樂，快回家吧，外面冷。”

林悸看着他的背影，在他的正前方，有個女孩正在被騷擾，只見那個少年走上前去，教訓了那個男人，阻止了一場悲劇發生。

時空很快重疊，眼前逐漸清晰，面前的男孩正在熟睡，是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那個冬天的事，是少女埋藏在心底的東西，雖然，他好像忘了。

不過還好，她又遇到了他。

林悸慢慢伸出手，想去觸碰一下他，手停在半空，一點也前進不了。

是啊，他那麽好，又怎麽可能會喜歡我呢。

林悸閉上眼睛，在心裏慢慢默念他的名字，腦海中很快浮現出周慕言的臉，微微笑了出來。

待她再次睜開眼時，周慕言已經醒了，手撐在桌子上看她，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林悸粲然。

“我們…是不是見過？”

周慕言忽然道，林悸有些無措，她以為他想起來了，眼神亮了又亮，周慕言又道：“因該記錯了吧。”

林悸一滞，眼睛肉眼可見的慢慢深邃：“是嗎？”上課鈴打響，老師很快就來了，她拿出書，勉強的笑：“別說這個了，快學習，老師讓我輔導你的。”

周慕言拿出書朝她示意的眨了眨眼。林悸将頭撇到一邊，眼睛紅了紅。

周慕言看着她，若有若無的淺淺笑了笑，他怎麽可能忘了呢，那個新年還在外面跑的笨女孩，一點也不知道冷。

周慕言陷入沉思。他沒有家，一直都沒有，可是，他遇見了一個女孩，照亮了黑暗中長滿清苔的他，而這個人，叫林悸。

他媽媽生下他後就死了，永遠也回不來了，他只記得在那個九歲的夏天，風很暖，陽光很輕。

“小言，這是你的新媽媽。”

從那以後，他就變了，變成了別人口中不學無術的小混混，變成了別人口中的野種，過街人人喊打的老鼠。他習慣了在陰暗潮濕的地方，建起他小小的破碎不堪的世界，但那個世界很暖，在她出現以後。

她是那束溫暖的陽光，是他心裏永恒的烏托邦。

“林悸林悸，是他在那年冬天，唯一一次的心跳悸動。”

那年尚存餘溫的冬，那個女孩沖她笑了笑，很暖很暖，他永遠記得。

他的世界因她而亮起，将永遠熠熠生輝。

思緒回來，周慕言扭頭看着林悸，林悸注意到，朝他展顏一笑。

林悸平複好自己的心情，裝作無奈道：“周慕言，不許開小差。”

如果他不記得了，那就将自己的喜歡藏在心裏，也好。

周慕言嘴角掠過一絲壞笑：“班長大人所言極是。”林悸拍了拍他的頭：“聽課。”林悸和他一起。

一下課程語就飛快的跑來，一到她跟前特別興奮：“小悸，明天放假了，咱倆一起出去玩呗。”林悸想起來了，明天周日，“好啊。”程語眼神放光，特別期待：“太好了，這樣吧，明天九點，我去你家找你，嘿嘿，我們來制定一個出去玩的方案。”

林悸無奈笑了笑，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好。”程語很快走了，林悸想到，看了看周慕言，還是有些怯怯的開口：“…周慕言。”

周慕言正在和他兄弟聊天，看叫他很快回頭：“叫我？”林悸點點頭，“那個…你…明天有時間嗎？”周慕言附下身：“怎麽？班長想約我？”林悸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嗯…沒事了，你聊吧。”

周慕言眼底含着笑，繼續轉頭和兄弟聊天。林悸有些懊惱，明明她都說過了，那為什麽不能再勇敢一次？看着周慕言的背影，林悸嘆了口氣。

“算了吧，他因該也不會同意的。”她想，以此來欺騙自己還是沒有勇氣的事實，不過還是有些不甘心：萬一他同意了呢，假如他剛好也要出去呢？想着想着，她越發後悔沒向周慕言開口，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只好選擇打開書學習，不過興致也不高。

就這樣，她一直磨到了放學也沒有告訴周慕言，不過他倒是在一天內問過很多次，但林悸都怕他拒絕，所以一直沒說，導致周慕言更想知道了。

程語一過來，就好像看到了“打情罵俏”的模樣，周慕言一直道：“說說呗。”林悸收着書包，欲想說而不能，只好拉着程語跑了。程語彎着眼睛：“呦，都發展到了這一步了。”林悸頹廢着：“你可別說了，我都快煩死了。”

“啥事兒啊，能讓我們的班長大人煩吶？”林悸哭喪着臉：“我想問問周慕言明天有沒有空，可怕他拒絕。”程語呆若木雞：“啥？你倆啥事沒有？所以…你不會想追他吧？”

林悸看着自己投下的影子：“我…”程語一看便知：“好了，要不我去幫你問？”林悸趕忙拉住欲走的她：“別，算了吧，他因該不會同意的，別去打擾他了。”

“你不去怎麽知道他同不同意？”

“啊…我不敢…”

“其實小悸，我一直都想認真的問問你，你真的不打算考慮一下季景初嗎？他可是我和你玩在一起時就在的，要是說起來，他真的很喜歡你。”

“小語…你知道的，我只把他當作我的哥哥…”

“我知道，但是，小悸，雖然我不阻止你喜歡誰，我就是，有點擔心你。”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

“…好吧，小悸，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會一直陪着你的。”

林悸朝她彎了彎眉：“謝謝小語。”程語佯裝生氣：“我們玩了這麽久，還這麽見外。”她和林悸同在小學五年級認識的，不過時間不長，但在初一時又分到了一個班，所以交情很深，程語父母甚至揚言要認林悸做幹女兒。

很快，林悸到了小區門口，程語和她道了別也回了家。

可這次身旁沒了周慕言，林悸回家的路上不免冷清了許多，好像這次的夜也不再像昨天一樣有趣了。

月亮懸在天邊，梧桐枝葉在晚風中輕擺，一切靜谧無聲。正走在路上，林悸聽見了小聲的談話，但卻看不到人影，只有路燈在暗夜幽幽發着光，她加快速度，不知道是因為心理作用，她覺得身後好像有人跟着，是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想到幾天前的小混混，她一時有些驚慌失措，“不會吧，難道是蹲我？”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大，好像近在咫尺，為了壯膽子，她轉身大喊：“周慕言！”看清楚人後，她更慌了，的确是前幾天的小混混。

“你想幹嘛！”林悸胡亂從書包一側摸出一支筆，抵在自己身前，小混混見被發現，意識到自己吓到了人，急忙退後幾步：“不是不是，我不是壞人。”他擺手好像極力在為自己争辯。

“那你是誰，幹嘛跟着我！”林悸審問，手上的筆拿的更緊了。小混混看沒辦法，只好說：“我是周爺的人。”林悸更警惕了：“誰是周爺？他幹嘛讓你跟着我？他想幹什麽？”這一連三問把小混混都問懵了，不過還是一條條回：“是周慕言少爺，他讓我們在你一個人走夜路時保護你。”

“周慕言？”林悸放下緊張的心，不過還是沒放下松：“我不相信你，他是你誰？”小混混很耐心，聽到這話自豪的笑了：“他是我們老大。”意識到自己暴露，他忙否認：“不是，是我大哥。”林悸顯然不信，但不想再掰扯下去：“你走吧，別跟着我。”

但小混混還是死皮賴臉的跟在後頭，林悸皺皺眉：“說了，別跟着我。”“不行，周爺有囑咐，必須送你到樓下。”林悸沒管，徑直朝前走，還沒走幾步，不遠就來了個醉醺醺的大漢，小混混也知道活來了，和她并排走，那個大漢先看了眼林悸，笑的很猥瑣。

還沒看完，小混混擋在了林悸身前：“大叔，這麽晚了，還在逛？”那醉漢撇撇嘴：“你是誰？”還沒說完，手就要落下去，被一只大手甩了回去：“我是你大爺！”

林悸聽着熟悉的聲音，就看到周慕言站在了自己身側，頓時心安了下來。醉漢本來就醉了酒，這一甩一下摔在了地上，周慕言示意小混混解決，拉着林悸走了。

“你怎麽來了？”林悸跟在後頭被拉着小跑了幾步，周慕言才放下手轉過身：“擔心你。”林悸臉稍稍紅了紅：“謝謝。”周慕言不羁一笑，輕聲：“我要其它的謝禮。”

林悸想了想：“那你要什麽？”周慕言靠在牆上：“沒想好，班長大人還要再陪我多久？”林悸狐疑，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到樓下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走了，拜拜。”

周慕言看着落荒而逃的林悸，眼裏閃過一絲溫暖，真可愛。

林悸回家和媽媽打了個招呼就去了浴室，洗漱一番回了房間，翻看了一遍手機，最終在周慕言聊天頁面停住，猶豫了很久，朝聊天框輸入：晚安。

對方也很快回了消息：“這麽早就睡了？”

“不早，都十一點多了。”

“你今天想和我說什麽？”

“…沒事。”

“說說看，我看看是什麽事。”

“我…你明天有時間嗎？”

“怎麽？班長約我？”

林悸看着聊天界面回複：“才沒有。”周慕言發了個笑的表情，接着說：“晚安。”看這半懂不懂的話，林悸默認他拒絕了，把頭捂在被子裏：“啊啊啊我為什麽要說…”

看着聊天頁面，林悸還是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對她而言，他就像暗夜中的白鴿，身處污濁卻還在想世間的繁華，身陷泥潭也要拉他人上岸，是遙不可及的夢，是觸不及的幻想，她們都說他壞，她并不覺得，只知道他很好，沒有人可以比拟與替代。

看着蒙蒙夜空，林悸在幻想中睡着。

再次醒來，陽光依舊。林悸揉揉睡意惺松的雙眼，這是她們為數不多的假期時間，看了看鐘，時鐘剛好指到八點。

林母早就煮好了早餐擺在了桌上，自己已經去買菜了。來到浴室洗漱一番，林悸就跑到了餐桌，畢竟和程語約好了，還是不能遲到的。

吃完收拾好東西，也沒準備其它的，揣着手機出了門。程語早早就到了，坐在樟樹下正打游戲，看人來了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