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休怪我不義

第四十五章休怪我不義

運送傷員的馬車正慢慢地在雪原上行走，稍有停滞不前、凹凸不平處，馬車就一頓一頓，身上的傷口也有些撕裂的疼，王朗吃力地睜開眼，看了看身上被包紮的傷口，緩慢地擡手，掀開馬車常窗簾，冬日的平原裹上厚厚的雪，在邊際之處一排排直直的樹挺拔地向上伸展着突兀的枝丫，除了不時吹過的霜風，世界如此安靜，如此平常，好像前日的鏖戰從未發生過。

冰冷的風吹了進來，吹得兩耳生疼。

王朗想到了那個被自己安頓到廊檐下取暖的妹子，之後到底怎麽樣了，應該是跟着殿下先回京城了吧。希望她能挺過去。

北靖王府裏，從霍晴雲的寝殿裏晃晃悠悠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後，趙拂晟就一直癱在地上，癱在一堆銀杏葉旁，還有那本枯黃的花間集上的斑駁血跡，所有的窗和門都關上了，燭火黃黃，在男子空洞的眼眸中如星般閃耀，奪去了屬于男子驕傲的光輝。

元平和管家同時感到了門口，管家剛一開門，“滾！”傳來趙拂晟咆哮的聲音。

元平示意管家在門外候着，沒有自己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自己慢慢走進門去，繞過屏風，環視周圍，再靜靜地注視趙拂晟。

元平想起了小時候那個敏感脆弱嬌貴的小太子，心中起了不悅。

聲音冰冷而擲地有聲，“趙拂晟，你一天發什麽瘋？堂堂太子，在這兒悲悲戚戚，像什麽話！你自己把雲绛弄走了，現在又在這兒瘋瘋癫癫，皇家顏面還要嗎？尊嚴還要嗎？你還是那個沖殺敵軍的趙拂晟嗎？爬起來。”

趙拂晟手中緊緊握着碎掉的玉玦，就像沒聽到元平的話一樣，若平時早張牙舞爪地反駁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他只想要雲绛回來。

元平看他這樣，心又軟了些。

小時候那霍妃派了不少人到元皇後和趙拂晟身邊說一下難聽的閑言碎語說元家車身卑微，進了皇宮也還是只鹌鹑，那比得上霍家尊貴。那時候太子天天聽的多了，又認為霍妃寵冠後宮，等霍妃一生出皇子，自己就得讓出位子去一些鳥不拉屎的封地當藩王，一天天膽戰心驚，多思多愁。

想來，他這患得患失的心病又起了。

“你既喜歡那雲绛，又幹嘛折磨她，把她送走了，你又在這兒要死不活？你堂堂太子，未來的天子，想要什麽都可以，即便是你現在再去把雲绛要回來，都比你在這兒作踐自己來得好，是個男人你就把她找回來。”

元平說完，轉身就要走，得快去派人攔霍青遙。方走幾步路，身後傳來趙拂晟壓抑幹澀的聲音。

“雲绛就是十年前我一直在找的那位小宮女，我現在才知道，可是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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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平震驚地定在原地，晃了下神，他知道當初趙拂晟花了多少力氣找那位小宮女，下人找了還不算，自己把每個宮殿都找了，甚至霍妃的宮殿都去找了好幾次，也是因為那個小宮女，趙拂晟就沒有對女的動過心。

“那你還在這兒自暴自棄，你趕緊去找霍青遙啊？不管怎樣，你先去把雲绛找到，才有一絲可能啊，你現在這樣也無濟于事啊，難道你想再一次與她失之交臂嗎？”

元平走回去蹲在趙拂晟身邊，“趙拂晟，振作起來，像個男人那樣把雲绛找回來。”

趙拂晟思來想去，為什麽雲绛認出來了吾卻不與吾相認？為什麽明明喜歡吾對吾卻若即若離？為什麽從未表露自己心跡？是她從來沒有給吾一個機會，吾不甘心，不甘心，不管怎樣，吾不會再放手，絕不會。即便我要下地獄，雲绛，你也要陪我一起下。

趙拂晟奮身而起，将地上的葉片一片片夾回花間集中。

元平叫管家把醫官帶進來。

醫官給趙拂晟看了下，看他是急火攻心，心火上浮，并無大礙，開了些降火滋陰的藥。

醫官前腳剛走，秦武就走進屋來向趙拂晟禀報，“殿下，前去打探的人回來說，霍侯爺昨日酉時從東門入薊州城，昨夜子時就離開薊州趕回京城了。”

趙拂晟眸中泛黑，盯着地毯上富貴華麗的紋路，幽幽地問到：“雲绛和他一起的嗎？”

“守城的官兵一看亮出了霍侯爺的腰牌，就沒有查驗，直接放行了。臣想，那雲姑娘正值大病之中，霍侯爺怕是不會丢下雲姑娘吧。”

趙拂晟想到霍青遙對雲绛情根深種，又大費周章到北境來找她，終于得償所願，必定不會輕易放手。但又不放心，這霍青遙老謀深算，萬一他要掩人耳目呢？

“元平，叫你的人挨家挨戶搜索薊州城，尤其是霍青遙歇過腳的地方，都要一一盤問清楚，我這就趕回京中，去霍府找人。”

“你放心，如果雲绛還在這薊州城，我定會叫她無處可藏。倒是你，趕回京中，對霍家表面還是要客氣一些，畢竟這次霍青遙也算救了我們，別被人說我倆忘恩負義。”

趙拂晟瞥了一眼元平，“若把雲绛交出來，我自然客氣，否則，休怪我不義。”

說完就大步出門，離開北靖王府，離開薊州，一路狂奔，直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