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失控了

第19章 失控了

三日報名截止,丹心長老公布了他制定的試煉。

每位參與的外門弟子從丹心長老處領取到一顆翠鉑果的種子,他們需要在一月內種植出翠鉑果,随之評選出哪位弟子結下的翠鉑果品相最佳,即獲得優勝。

果然是浸于煉丹一道的丹心長來會出的題目,他要選助手自是要在侍弄藥材中有經驗和天賦的弟子,免得選來的助手啥也不懂,毀了他辛苦培育的靈藥。

這樣的試煉對于之前侍弄靈田靈藥活兒的聞容絮來說,他是有一定優勢的。

所以,豐法長老才只說評選結果是公平的,制定的選題卻有所偏向。

畢竟是丹心長老給自己招助手,倒不是不能理解。

【翠鉑果,不耐旱不耐寒不耐潮不耐熱,經受不了風雨吹打,需在一處溫度适應,可以随時曬太陽的環境生長】

【發芽期間不可渴到、不可冷到、不可熱到,土地得時刻保持營養,它才能長得茁壯,開花期較短,必須及時授粉,否則結不出果】

【待結果時,別讓蟲爬了、鳥啄了,維持陽光照射3個時辰,不能多不能少,如此結出的果子圓潤光滑,翠綠剔透宛如翡玉滴淚】

看完旁白注解的聞容絮陷入難言的沉默,他是在伺候祖宗吧?丹心長老從哪裏找來的靈藥種子,真不是存心想折騰死他們?

霁一憐望着愣愣注視種子的聞容絮,已經保持一動不動有兩刻鐘了。

他睨眼觸過安靜躺着的種子:“翠鉑果……”

聞容絮哭喪着臉看他:“你認識啊?”

丹心長老把種子分發給他們時,沒有說明這是什麽種子,估摸也是一種對于他們知識儲備的考驗。

霁一憐面顯一言難盡:“生長期很短,一個月确實能得到翠鉑果,但你七日內就必須把它種下,不然一月期到,果子還沒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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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對土壤有什麽要求嗎?”聞容絮收起想開擺的心情,詢問面前的天才大佬兄弟。

旁白的注解對于翠鉑果的介紹雖有不少,但細節方面就比較簡略了,譬如土壤營養是哪些營養,氮、磷、鉀等元素嗎?

霁一憐沉吟:“不能在貧瘠的土地裏種,需要肥沃靈氣充足的地方。”

“由于生長時間短,每長出一期翠鉑果,附近的土地都不能再次種植。”

聞容絮明白了,這翠鉑果霸道得很,結一次果就要把土壤營養吸幹,如若不能及時給土壤補充營養,這塊地就廢了。

所以種翠鉑果前後,得沃土,不過他現在就一顆種子,暫時不必考慮到這些。

但是為了給翠鉑果生長期的土壤補充營養。

聞容絮掏了掏腦子裏關于種地的農事知識,要不搞個化肥出來?

得益于現代短視頻的風行,聞容絮薅出一些能在古代制作的化肥方式,但有個問題,他這裏是修仙位面,普通的化肥能對靈藥管用嗎?

而且時間有限,化肥要漚一段時間。

得那種時間短的才行。

弄出化肥後,最穩妥的是試用一下,确定試用結果才能使用,但是他有旁白就可以省掉這個試驗步驟。

有沒有用,旁白會提示他。

聞容絮下定決心後,他杏眼發亮:“霁一憐,你還知道翠鉑果其他的種植事項嗎?”

霁一憐詭異地靜默了會兒:“我有份先人的百草筆記,你翻閱看看有沒有記載。”

“多謝啦!”聞容絮綻出小酒窩,繞着霁一憐來回轉了半圈,吞吞吐吐道,“還有,你能不能——”

霁一憐有種不妙的預感。

聞容絮腼腆地笑着,微微歪頭,聲音怯怯:“你能不能用土系術法制一個這麽大、這麽深的花盆?”

預感成真。

霁一憐想自己表現得太好說話了嗎?讓人得寸進尺。

這麽無聊沒用的事,他居然覺得答應也無妨,他已經多次在對待對方時,沒有相當的利益交換,沒有考慮回報。

聞容絮:“不行嗎?”

竟然還在問。

霁一憐往前一步,周身凝集起壓抑陰冷,逼近說話的人。

聞容絮身體緊繃起來。

【危險】

【遠離】

“對不起。”聞容絮下意識道歉,他好像在哪裏惹人生氣了。

沉凝的氣氛輕緩的蔓延。

他的道歉似乎沒有起到緩和情緒的作用。

聞容絮眼前一花,他的下巴被鉗制住,用的力氣不輕,重得他能感覺到一絲絲疼痛。

他的脖頸被迫仰起,搭拉在肩上的發絲陸續滑落到空中,銀色的發帶墜在墨黑青絲間,搖曳生輝。

又發覺了。霁一憐無法忍受有人幾次三番戳中他的心思,他卻還總是想要為他破例,失控感令他升起可怖的摧毀欲,掐在下巴的手移至纖細脆弱的喉腔,虎口抵住凸出的喉結,掌心下的肌膚滑膩熱燙,只要施力就會變得僵硬冰冷。

【他……】

【……】

旁白沒有解讀出霁一憐陰暗詭谲的心思,聞容絮便失去了一次發現他所遇見的第一位人,不是他以為的可以真心換真心的人。

“唔…疼……”

黏糊地破碎細語擾亂了霁一憐的思緒,眸中猩紅轉瞬即逝,重新恢複沉靜的漆黑深淵,吸納住身前弱小的練氣修士。

聞容絮捂住脖子咳嗽,神色間透出害怕,退離開彌漫着霁一憐氣息的範圍。

見着他的遠離,霁一憐鳳眼蘊出難以言喻的晦暗:“離這麽遠做什麽?”

“別,過來。”聞容絮側過頭,他剛才瞧見霁一憐眼中泛起邪異的血腥色,對方難道是位魔修?

他知道魔修都是一群殘忍的瘋子,由于修煉快速,造成根基不穩,而且修煉的功法也很魔性,越強大的魔修,理智越瘋狂。

霁一憐還是正常人嗎?

聞容絮聯想到旁白多次注解的對方心理,覺得不是沒有可能,那剛才是他不知道哪裏戳到敏感點,使得對方發瘋了,還是僅僅是壓抑不住瘋狂了?

喉嚨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無暇深思。

“好疼……”聞容絮腦子混亂下,不小心呢喃出聲,眼尾聚起叫人心顫的晶瑩碎珠。

霁一憐垂在身側的手動彈了瞬。

便接收到一枚戒備的眼神。

聞容絮這會兒對霁一憐的舉動格外地警惕,稍微感受到一點風吹草動,即使注意不集中也會迅速察覺。

“凝霜膏,抹上就不疼了。”霁一憐垂眸。

一支白色的細管就出現在聞容絮面前。

聞容絮看他一眼,握住細管。

“抱歉。”

抹藥的動作頓住,聞容絮像是沒聽見,默然無聲,繼續上藥。

凝霜膏的效果很好,一會兒的功夫,聞容絮就感受不到痛了,他避過站在一旁的霁一憐,将沒用完的凝霜膏放到玉蘭樹下的石桌上,便出門了。

清風簌簌,刮落幾片雪白玉蘭花瓣。

散在石桌上。

聞容絮其實也不知道要跑去哪裏,只要暫時不和霁一憐相處就行。

他還沒想好……

不知不覺間,他就走到了處種滿李子樹的山頭,枝葉間墜着重重柔美嬌嫩的花朵,沁人心鼻的香氣充盈空間。

聞容絮發散的神緒被吸引到現實裏。

“姓藺的,別以為裝得人模狗樣,就真當自個是人物了。”蘊含怒意的男聲,像是被侵犯領地的公獅子,這一連音從喉腔裏滾出來,震得人腦子嗡嗡的。

“你不就是自卑出身,恨自己不是嫡子,得不到家族全力支持,整天紅着眼睛嫉恨自己的兄長,又怵于你兄長的身份,作為庶子的你不敢真的得罪,不敢真的脫離家族的庇佑,只能跟個臭水溝裏的老鼠一樣,躲在肮髒污泥裏吶喊不平。”

“邱铮!”

惱羞成怒的吼叫,色厲內茬地想要堵住不斷戳他痛腳的毒語。

“藺青桉,你終于不裝了啊,瞧瞧你憤恨的臉,被我說中心思,着急了吧?”邱铮猖狂的笑聲,更是讓人怒氣沖天,“哎喲你身邊的仆從呢,怎麽不見了,天天見你一個人做啥都笨手笨腳,真可樂。”

“是不是被家裏收回去了呀?看來你還是個廢物,打斷骨連着筋的家族都把你放棄了,呵呵。”

“你找死。”藺青桉咬肉吞血的嘶吼滿含殺意。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聞容絮:不是,旁白你有點病吧。

并沒有多麽驚天動地的動靜,聞容絮聽到幾道金屬銳器碰撞聲,兩人皆是練氣期修士,一時難以分出勝負,誰也奈何不了誰。

“你最近似乎很是拮據。”邱铮竟然還有餘力開口,意有所指,“衣服都破了,也沒換。”

藺青桉的攻勢越發猛烈。

“丹心長老的考題留下來了,你沒去參加,倒是有空去關注別人。”邱铮撞見藺青桉既不專注修煉,也不去領種子,整日在外門游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來的游手好閑的二流子呢,加上與其競争追求季舒月的新仇舊恨。

邱铮直接用最大的惡意揣測攻擊藺青桉,成功把人惹怒。

以往總是八風不動的沉穩模樣,此時是再也維持不住了。

邱铮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場景:“你這人啊,人品不行,做人也不行,小心眼偏要裝得大方溫和,每日頂着個笑臉,自以為多君子,除了那些膚淺看你顏色的女子,誰看不出你的虛僞,你那個叫聞容絮的,天天追在你屁股後頭的小弟,都遠離你了。”

他啧啧嘆息,不懷好意道:“你是真讨嫌。”

藺青桉臉青一會兒黑一會兒,殺意淩然,讓邱铮不得不專心應對他的攻勢,沒法再吐垃圾話。

“哈,我說中了。”受劍氣影響,邱铮的臉上崩裂開一抹血痕,他無所謂地摸一下溢出的鮮血,“聞容絮沒再跟着你,總算做對了一件事,你這種卑鄙小人就不配擁有真心朋友。”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聞容絮一愣。

“你近日無所事事,想去搞破壞吧。”邱铮沒有證據,全是他的猜測,主打的就是氣死對方,“盯上聞容絮那小子了?”

邱铮仿佛是信了自己的胡言亂語,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他想到了聞容絮身邊的霁一憐,藺青桉要去找不痛快,他樂見其成,于是話鋒一轉:“還盯上了可能對季舒月優勝産生威脅的另幾位外門人……”

“我是想不通,聞容絮實力不出衆,能力也一般般,你怎麽就把他納入威脅名單了?”

邱铮一通抹黑:“別是被人單方面斷絕情誼,覺得丢了面子,打算破壞他的晉升,就是你這樣龌龊的人,喜歡搞這些彎彎繞繞,多簡單的事啊,想找回場子,直接上呗。”

他說爽了,然而,他的一席話,對方居然半點不接。

邱铮眉頭皺緊,心頭嘀咕別是又被他說中了。

【藺青桉心裏惶恐,他确實準備破壞你晉升內門的機會】

聞容絮眼皮跳了跳,這藺青桉還真是賊心不死,他就不懂了,到底哪裏來的仇怨,那麽恨他。

他還沒找他算賬呢。

“出來!”藺青桉一劍擊開邱铮,退離到可防禦也可攻擊的距離,神色狠厲地朝聞容絮的方向喝道。

聞容絮方才的氣息亂了瞬,被藺青桉發現了。

藺青桉看到他,下颚頓時緊繃。

邱铮緊張的心情陡然放松下來,他就怕來的人會成為藺青桉的幫手,他今日可是得罪狠了對方,怕是沒命走了。

當然,他也不覺得聞容絮會幫他,畢竟他曾經去找茬,确也動過殺心。

聞容絮大概也察覺到了,即便沒有察覺,那位應該知曉。

“阿絮。”藺青桉調整得很快,黯然道,“我不知曉你聽到了多少,但不是他說的那樣。”

聞容絮冷冷道:“你們在宗門內私鬥,要是搞出人命,執法堂的長老恐怕不會放過你們。”

“不出人命不就行了。”邱铮還擱這嘴賤。

聞容絮也不在意:“随你們。”

藺青桉:“阿絮,你在生我的氣嗎?我實在愚笨,沒有發現做錯的地方,能否告知我?我一定改。”

邱铮嗤笑出聲,看好戲般地瞅着兩位曾經的友人。

藺青桉額角青筋一蹦。

【他想讓你心軟,然後和他一起對付邱铮】

聞容絮無語地看着吃瓜觀衆邱铮:“你不做點什麽,等着看我與他和解?”

邱铮回過味:“藺青桉收起你的小心思,有用你就和善以待,沒用就棄之敝帚,你這種東西怎麽還有臉皮活在世上,是我早找個地方吊死了。”

藺青桉完全無視他,受傷地望着聞容絮:“你信他,不信我嗎?阿絮,你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嗎?”

聞容絮不好直言他知道讓他掉下懸崖的人是他,避免惹得人狗急跳牆,他還想把玄華宗當保護傘呢,可不願被逐出宗門。

藺青桉的賬只能在宗門以外算。

“我們沒什麽可說的。”聞容絮總算理了藺青桉,原主已死,穿越來的他确實沒有任何可以和這位兇手訴說舊情的地方。

藺青桉握緊了拳,執拗道:“為什麽?”

聞容絮看了他半響,随後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邱铮左右瞧瞧,按耐住那份探究八卦的心,拱火道:“我說,藺青桉你就別裝傻了,自己做過什麽自己不清楚嗎?還問,你可真讓人失望。”

“閉嘴。”藺青桉忍耐到極限,溫水般的眼睛淬起了毒,他今日非教訓邱铮不可。

聞容絮看着兩人又攻在了一起,他特意遠離,退到足夠他們比鬥的距離。

只是許是因為多了一個他,兩人并沒有徹底放開手腳,似乎都防備第三方突然的攻入。

他們不信任他。

聞容絮理解,畢竟他與他們都有着仇怨,誰都不可能對誰放下心防,稍一大意就可能丢了命,沒人想死。

想到此,聞容絮也沒心情繼續留下來,他還有正事要做。

“诶,你去哪兒?”邱铮的聲音響起。

聞容絮頭也不回,語氣冷淡:“與你無關。”

“藺青桉,莫發癫了,你奈何不了我,不如暫時一別。”邱铮打着商量,“你要不甘心,我不介意約在宗門外。”

邱铮假笑地注視意動的藺青桉,他下了一劑猛藥:“無論輸贏,我都會告訴你季舒月和我之間的秘密。”

藺青桉停手。

邱铮:“那時間就定在一月後。”

藺青桉:“行。”

邱铮嘴邊劃過冷意,轉身追上前面的聞容絮。

“聞容絮,你等等我。”

之前還躲着他,現在卻主動湊上來。

聞容絮戒備地望着跟在自己身旁的邱铮:“有事?”

邱铮略含深意道:“我不清楚你與藺青桉的矛盾,過來就是告訴你一聲,一月後我和他約了出宗門。”

聞容絮有瞬間覺得邱铮看出他對藺青桉的想法,轉而又搖搖頭,雖然他知道解決掉藺青桉是最能回報原主的恩情——被動借身體也是恩,而且對于目前成為這個世界的聞容絮亦是有益。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

藺青桉非要和他過不去,對他有殺心,盡管他從未想過殺人,但他也不是不能做到。

聞容絮逐漸适應了他所在的世界,他是修士,本就逆天而行,沒有大毅力大決心,他不如回村子做普通人。

“我知道了。”聞容絮回。

邱铮笑了:“我也領了種子,看看誰能勝出。”

聞容絮未語。

“小心藺青桉。”邱铮說完便走向另一條山路。

【他提醒你提防藺青桉耍陰謀詭計,毀掉你種下的翠鉑果】

聞容絮輕哼,當他是病貓任人欺負啊,來得正好,給他多積累仇恨,屆時算計對方性命時,他也不會有退縮了。

他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山下走,琢磨着就近買個花盆,他打算日日夜夜守候翠鉑果,經霁一憐的補課,他略有所覺,其他人或許也不很清楚翠鉑果到底要怎麽種。

即便有,肯定也沒有旁白詳細到曬太陽要曬多久的準确設限。

現在想到霁一憐,聞容絮發現自己沒那麽害怕了,對方給他造成的陰影應該是消失了。

聞容絮确信的念頭,在見到等在前方的霁一憐僵滞。

對方提着一個十分符合他要求的花盆,盆面好像還雕刻着花紋。

形象意趣的小人眼角飙淚,彎着膝蓋,雙手拱天,朝另一位瑟縮的小人求原諒。

“我在找你。”迎着風的霁一憐,衣袂獵獵,他那雙鳳眸染上複雜的色暈。

聞容絮摸摸自己的脖子,褪去的疼痛仿佛重新席卷而來。

望見他的動作,霁一憐呼吸錯了拍。

良久。

“對不起。”

第三次道歉。聞容絮莫名計起數,他強行壓下心理作用,将手垂到身側。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會離開。”霁一憐往聞容絮的位置徐徐邁近,臉忽地白了下,右手蜷縮在嘴邊,咳嗽兩聲。

顯得十分病弱,惹人不忍責備。

“希望你可以收下這份離別禮物。”

霁一憐把花盆遞到聞容絮面前,不過幾步路,他的臉色就從蒼白變成青白,再次咳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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