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伏淵沉海(46)
第046章 伏淵沉海(46)
所長……?
所長怎麽了?
鄒副主任驚了驚,仔細看了看宗應谕,臉色一下白了。
他不清楚宗應谕之前遇到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但宗應谕身周殺意環繞不去,腳下的影子也一直在游動,可想而知,這人之前絕對是動過殺心。
那所長現在還好嗎……?
他們瞞着所長偷跑過來,如果所長在宗應谕手裏吃了虧,又知道了這事……
鄒副主任頭皮發麻,簡直不敢想自己會有什麽下場。
他緩慢地向後退去,神色尴尬至極。
漆栎見狀,嘲諷地笑了三聲,随手散掉再次凝聚起來的無形利刃。
鄒副主任和兩名研究員臉色又青又白,愈發尴尬。
男研究員沒忍住,悄悄瞪了漆栎一眼,被漆栎發現,毫不客氣地回了個白眼。
他頓時氣憤不已,卻又不敢當着宗應谕的面鬧事,只能惱火地轉開目光。
漆栎就又嘲笑了一聲。
研究所的人開始裝傻,兩位異警面面相觑,也不好胡亂開口。
倒是重朝顯得非常自在,先和宗應谕揮了揮手,又叫了鄒副主任一聲,打破了走廊裏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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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體貼地關懷道:“你們要走了嗎?路上注意安全啊。”
注意安全?!
這是威脅吧?
一定是吧!
鄒副主任原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全黑了,他定定看了重朝十幾秒,猛地轉過身,招呼兩名下屬:“既然人家覺得我們別有用心,太過礙眼,那我們也不用在這裏讨人嫌了。走,回所裏去!”
兩名研究員連忙應了一聲,瞥過漆栎,揚起下巴,矜持而又驕傲地跟在鄒副主任身後,向電梯間走去。
快到走廊拐角時,鄒副主任仿佛想起什麽似的,突然回過頭來看了漆栎一眼。
“年輕人,還是幾年前那種學生樣子更合适你。”他注視着漆栎,意有所指道,“你這心軟的樣子,可不合适學你姐姐那套。”
“又是染發又是吊兒郎當的,知道的人明白你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懷念姐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個混混呢。”
“艹!姓鄒的,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漆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一股暴怒就沖上天靈蓋。
“你什麽意思,內涵我姐不是個正派的人?!你是眼睛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我姐一頭紅發是因為特質偏向火焰方向!”
“拿這種事情來攻擊我姐,你個賤人不得好死!滾!!”
鄒副主任對他的憤怒不以為意,輕笑着道:“這麽暴躁做什麽,我說的可是實——”
“閉上你的嘴。”
重朝冷淡的聲音打斷了他沒說完的話。
鄒副主任懵了一秒,下意識看過去,就對上一雙瞳孔淺淡到幾乎透明的眼睛。
嘩啦——
有海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有些恍惚地踉跄兩步,只覺得無形的海浪打來,淋濕了他全身上下。
冷。
似乎有風吹過,他哆嗦兩下,牙齒因為突如其來的寒冷開始打顫。
重朝側過臉,注視着鄒副主任的眼睛。
“死者為大,沒有人教過你這個道理麽?”
海浪的聲音太響亮了,鄒副主任幾乎聽不清重朝的話。
他茫然地問:“什、什麽?”
宗應谕走到重朝身後半步的位置,灰藍色的眼睛裏籠罩着隐約的殺意。
“你們那位所長不是自稱能夠靠占星術預測未來嗎?他有沒有預料到他手下的人會是這種德行?”
“替我和【靈術師】問聲好,就說,他很會管教下屬,不日我會再登門拜訪的。”
【靈術師】……
那不就是他們所長嗎?
又一次聽到宗應谕話裏若隐若現的威脅,兩名研究員臉色都很糟糕。
他們暗暗看向副主任,希望領導能站出來說些什麽。
但結果注定讓他們失望了。
鄒副主任只是呆滞了幾秒,就轉過身落荒而逃。
兩名研究員吓了一跳,也不敢多想,趕緊跟在他身後跑掉了。
漆栎感覺稍微爽了點,看向重朝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他自己沒覺察到的善意和感激。
重朝想了想,問道:“你姐姐叫漆緣?她加入異管局很久了嗎?”
漆栎眼神一變,看傻子似的看重朝:“那不然呢?”
重朝:“哦,那具體有多久?兩年有嗎?”
漆栎:“沒有,一年半左右吧。”
重朝:“這樣啊。那你們是東北人嗎?”
漆栎無語極了:“你從哪得出的這種離譜結論?我和我姐都是本地人。”
重朝還想再問,漆栎已經不想繼續回答傻子的問題了,不耐煩地擺擺手,說了句“有事走了”,就甩着手離開了。
重朝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搖頭道:“他好像小學生。”
宗應谕笑了一聲。
重朝轉過身,拉住宗應谕的手臂,輕聲問:“你想要處理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嗎?”
宗應谕答道:“已經處理好了。接下來一段時間,他們都會安安分分的。”
重朝彎起唇笑了笑,瞳孔依然淺淡透明。
“那就好。”他由衷地感慨道,“人是社會動物,我現在開始需要朋友了。希望他們是愛好和平的人,對吧?”
宗應谕低笑一聲,伸手撫了撫重朝的後頸。
“你說的都對。”
……
鄒副主任沒有宗應谕那樣方便的天賦,他急匆匆帶着兩名研究員往回趕,完全沒想到他們所長這會兒已經氣瘋了。
半人半蜘蛛的男人趴在昏暗的房間裏,久不見天日的蒼白皮膚光滑得好像瓷器。
風穿過半開的窗戶,吹動窗簾,少許光線透過縫隙照射進來,總算中和了一點室內的陰森。
可男人卻像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猛地撐起身,驚恐地向窗戶那邊望去。
只有一條很小的縫隙。
對面山上、附近園區裏都沒有人。
男人松了口氣,咬緊牙關,拖着身體往房間更角落的地方縮了縮。
現在的他,不合适出現在任何人面前。
包括宗應谕。
可是那個不講道理的狗東西居然突襲!
半人半蜘蛛的男人——也就是異常現象收容研究所的所長,聶錫——一想起剛才的事情,臉色就止不住發青。
視線不經意掃過自己下半身,他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他的幾條蛛腿,剛剛都被宗應谕硬生生扯掉了!
沒了腿,如今身軀愈發靠近異化種的他根本沒法正常走動。
再加上他的上下半身比例嚴重失調,他就是想爬都難。
聶錫磨了磨牙。
該死的,宗應谕為什麽突然對他發難?
他最近明明什麽都沒做!
作為研究所的所長,聶錫擁有【星象】特質,能在一定程度上預言未來。
上輩子,他就是最早看到重朝滅世畫面的人,一生都在為了阻止那一天努力。但是很遺憾,他的努力完全失敗了。
這輩子重生以後,他為了獲得更精準的預言能力,覺醒第二天就服下了某種副作用極大的藥物,每天拼了命在幻夢境中前行。
也不知道他的運氣好還是不好,那份藥劑的副作用基本沒影響到他,但因為前行的速度太快,他的身軀還是産生了異化。
一開始他沒想到這是因為他進化的速度太快,身體剛出現問題時,還平靜地安排了後事。
直到研究所裏另一名研究員沈湛重生,向他提出異化種和超凡者可能是同一條路上的進化者,他才恍然意識到什麽。
所以,他們上輩子瘋狂研究異化種、想辦法針對這些他們眼中的怪物,其實是做錯了?
那時候,沈湛聽到他問出這個問題,完全沒給他留面子。
“你知道我們上輩子那種行為像什麽嗎?”
“就像你和朋友一起打鬥地主,你和他都是農民,你摸到了四個二一對王,但全程你都在炸他,卻對真正的地主不聞不問。”
聶錫無話可說。
原本可以坦然赴死的他意識到這樣下去,他的死亡大概會很沒價值,只好将研究重擔交給沈湛,自己以閉關研究為名義,找了個地方躲着所有人。
後續從渡生會【鯨吞】計朗口中問出的情報,更是讓他感概沈湛重生的及時。
他熱切期盼着能從沈湛那裏收獲好消息,可沒等沈湛研發出什麽有用的藥物,宗應谕就突然找上了門。
這位上輩子自由行走在各地的獵人,根本不需要打開他這間房子的大門,直接就從陰影裏勾勒出身影。
看到宗應谕那一刻,聶錫心都是涼的。
他現在這副樣子,除了極低的污染程度之外,簡直和異化種沒有區別。
宗應谕看到了他,真的不會直接動手殺掉他嗎?
聶錫太清楚宗應谕是個什麽人了。
這位最強獵人看起來熱心,實際上死在他手中的異化種和詭變物不知凡幾。
上輩子是,這輩子重生後,他更是變本加厲。
他完全不走正常渠道,利用【沉淵海】的特殊之處強行讀取了大量記憶,所有背叛過重朝的異化種全部遭到清理,還有部分重生的超凡者也沒能逃脫。
由于世界發生巨變這個事實客觀存在,異化種和超凡者已經不适用于正常法律,他這一手操作完全是踩線而過,他們除了盡力和他溝通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但宗應谕從來不在意他們的勸告。
被這個人找上門,聶錫根本沒把握安全逃離。
可是能活着,誰又想死?
他只好試着和宗應谕溝通:“宗先生怎麽突然來了?”
宗應谕擡起眼睛,灰藍色的瞳孔非常平靜。
“這句話你不該問我。既然你有預知能力,那你的特質難道沒告訴你,今天我會上門嗎?”
聶錫一噎,握緊拳頭,虛張聲勢道:“宗應谕,這裏是異常現象收容研究所,你不要太過分!”
宗應谕笑了一下。
他偏過頭,神情與某刻的重朝極為相似:“你現在這副模樣,有膽量喊你的下屬過來嗎?”
沒有。
聶錫哽住,惡狠狠看着他,幾條蛛腿不受控制地踩踏着地面,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宗應谕不在乎他有沒有回答,自顧自往下說:“把異化種當做詭變物的中間階段來看,很符合我對你們研究所的刻板印象。”
“覺醒特質大概是把你的腦子一起覺醒沒了。你一直放任搖光那幾個在所裏攬權,落到這個下場,是你應得的。”
“我不是放任。”聶錫本能地辯解,“我的特質消耗太大,副作用也太大,我沒有辦法兼顧太多。”
宗應谕慢條斯理道:“你的預測沒有任何用處,不如不預測。既然知道自己無法兼顧,還占着所長的位置不放,靈術師,你比我想象中更蠢。”
聶錫無言以對。
宗應谕輕笑一聲,語氣淡淡的:“我問你,你之前用來切斷窺視的那個儀式,究竟是從什麽地方學到的?”
聶錫愣了下:“切斷窺視的儀式?你是說萬象森嚴儀式?”
宗應谕:“對。”
聶錫皺着眉回憶片刻,答道:“是異管局局長給我的。不過這個儀式也不是他找到的,是他那個養女意外從危險界域裏得到的。”
宗應谕:“養女……【調香師】?”
聶錫:“是。”
宗應谕陷入沉默,似乎在評估什麽。
聶錫見他沒有下殺手的意思,內心暗暗松了口氣。
大概過了三分鐘,宗應谕道:“我知道了。”
聶錫仔細打量他兩眼,放下心來,甚至有了心情去找他寒暄。
可惜沒等關心的話說出口,房間裏的影子就開始晃動。
聶錫一驚,倏然擡頭。
宗應谕還是那副平淡的表情,連語氣都沒什麽波動。
“你不是主謀,但該付出的代價逃不掉。”
話音未落,無數陰影席卷而上。
聶錫驚駭欲絕,瘋了一樣往門邊逃去。
可他哪裏跑得過無處不在的陰影?
劇痛傳來的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不自覺地慘叫起來。
他的腿!
他的腿!!
劇痛讓他死去活來,他凄慘地哀嚎着,卻沒有一個下屬來救他。
因為他害怕被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對這間實驗室做了改裝,聲音根本傳不到外面。
一條條蛛腿被依次撕下,聶錫滿地打滾,莫名其妙被放大了數倍的劇痛令他恨不得一死了之。
他不斷抓撓着地面,指甲崩裂,耳邊嗡嗡作響,甚至都聽不到房間裏其他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撕扯停下之後,他勉強找回理智,宗應谕和人打電話的聲音就傳入他的耳朵。
“好,我很快就回去,再等我五分鐘。”這個殘暴的家夥,此刻聲音溫柔極了,“我現在在一個……有些特別的地方,需要時間。”
電話那頭傳來輕快的應答:“好,我等你。對了,既然你在特別的地方,那附近有沒有什麽特産?帶一點回來做伴手禮吧。”
“伴手禮?”
宗應谕視線緩緩落在聶錫還沒被完全撕掉的兩條腿上。
“有倒是有,但應該只适合3號樓那位律師姑娘。”
重朝笑了一聲:“那不是正好?上次她幫忙帶囡囡,我們還沒有感謝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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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