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搖曳生姿的博弈
第13章 搖曳生姿的博弈
什麽叫“第一支舞”?難道你還想邀請二號、三號、四號舞伴麽?
身為“一號”舞伴的寧刻心中如此想到,但他還是搭上了那只手。兩個人相攜滑入了舞池。
泉水般的背景音樂陡然翻轉,成了岩漿山火一般熱情洋溢的舞曲,曲調高昂且華貴。
寧刻看見肖安勾唇一笑,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然後他就被肖安用右臂自腋下攬住肩胛狠狠摟緊,身體自然而然地相互接觸,彼此重心随之偏移,他被迫落在了“女性”的舞步裏。
肖安不與他對視,只給他留下唇角的一抹笑。
探戈天生帶着大汗淋漓的熱量,讓人輕易就會聯想到性感的身體與美麗的皮膚,它也并不介意世人将自己與情欲聯系在一起,畢竟這本身就不肮髒。
相反可以迸發出充滿力量的美感。
斷奏感極強的節拍,舞步交疊,小腿貼過小腿,纏綿中充滿無盡的對抗。
像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不知羞恥”地調情,可是那麽坦然,讓賓客們也不禁自省——有何不可?
膝彎勾連,腰腹相接,随着節奏起伏的鼻息就在彼此耳邊,是明目張膽的勾引。
有一滴汗水自肖安的鬓角溢出,寧刻看着它成型,看着汗珠沿着肖安輪廓清晰的下颌滑過,落過頸側最終隐沒在了潔白的衣領之後。
連汗水都能這樣肆無忌憚地觸碰他。
寧刻的眸光微沉,正好此時舞曲轉調,他抓住了機會轉守為攻,心滿意足地看見肖安的神情一滞。
不過對方顯然是沒有羞恥心這種無用東西的,從善如流地攀上了他的腰腹,舞步如行雲流水。只不過因為位置的轉變,肖安的重心轉變到了左腿,而他糾纏着寧刻的右腿只是普通的行走坐卧本看不出來,但他勾起腿用膝頭劃過寧刻的小腿時,外骨骼堅硬的金屬感便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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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叉步、踢腿、跳躍、旋轉。
寧刻攬在肖安身側的手驟然收緊,修長的五指繃出了灼目的弧度。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汗水散發出荷爾蒙的味道,隐藏起難耐。
舞曲接近尾聲,寬闊的會場從高處響起第一聲掌聲,随後那掌聲像是起了什麽連鎖反應,響徹了會場的每一個角落。
寧刻和肖安停下舞步,肖安帶着他向衆人行了一個極具紳士的禮,就如同一名斬獲桂冠的舞者。孔雀似的。
寧醫生心中暗道。
還有人在鼓掌,一步一步穿過人潮向他們二人走來,是這場宴會的主人。
羅德尼一臉贊賞,李·周跟在他的身側。
“沒想到二位跳舞不僅如此優秀還這麽默契。”他稱贊着,侍者恰到好處地拿來了酒水,三人碰杯淺飲,“特別是寧醫生,我都對您刮目相看了,沒想到您居然是個這麽熱情洋溢的人。”
他特意咬重了“熱情洋溢”這幾個字,狹長的眼尾勾起,不掩其間的揶揄。
比起羅德尼的揶揄,寧刻注意到了更多的其他的東西,但他面上不顯只說:“以前學過一些。”
羅德尼毫不吝啬稱贊:“寧醫生真的是我見過最天才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年輕的女士走了過來:“寧醫生,真的是你,要不是羅德尼先生這麽稱呼你,我還真不敢上來打招呼。”
寧刻側身看她,依稀有些面熟,但他的大腦數據庫裏并沒有這位女士的資料。
那位女士也意識到了自己該自我介紹:“抱歉寧醫生,是我唐突了。我叫曼西,芙麗·曼西,我的父親是亞歷山大·曼西。送我父親去稻田的一直是我丈夫,所以您應該沒見過我,這半年來我父親的狀态真的好了太多。”
“之前我和丈夫一直很擔心父親會不會哪天就‘入夢’了,但他現在每天的狀态都在好轉,真的太感謝您了。”女士熱淚盈眶。
寧刻依舊淡然到顯得近乎漠然,颔首致意道:“是我的份內之事。”
“醫者仁心妙手回春,”羅德尼适時地打斷了那位女士的感懷,“沒想到我還有幸能親眼目睹這麽美好的一幕,今日這場宴會驚喜連連,當真超值。”
羅德尼是個相當具有感染力的人,他的情緒似乎能輕易地傳遞給別人,包括他待人接物的方式。
本來沒幾個人敢上來和寧刻搭話的,最開始圍上來攀談的人,也都是沖着肖安,這會兒卻有不少人圍上了寧刻自己。
他現在畢竟是聯盟名人,倫委會跟前的紅人,就算自帶生人勿近氣場,對話像是答錄機,在羅德尼松動了氣氛的前提下,仍然多的是蠢蠢欲動的人。
無論是誰、無論是做什麽的,都想嗅得先機。
寧刻只得一個個應對,還得保持警惕與謹慎,并且非常無可奈何地目送羅德尼帶着肖安相談甚歡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寧刻清楚地意識到他有點難以控制自己的氣場了,肖安不在他視線範圍內的每一秒,他都有一股強烈的把在場所有人一瞬清空的沖動,但他沒有超能力,也不是宇宙異形人,做不到這個。
只能忍受社交場上無聊的糾纏。
其實肖安會在會場的大門口和他相遇并不是偶然,他知道肖安收到了羅德尼的請柬,因為他照例翻看了監控,在肖安的光幕裏看到了這一切。
于是他計算着公共交通線抵達的時間,費盡心思地營造了一場偶遇。
他卑劣的,只能這樣小心翼翼地滿足自己的心思,只有這樣,肖安,他親愛的哥哥才會毫無警覺。
這種手段是可鄙的,又顯得他可憐。
還好,觥籌交錯間寧刻如此想到,還好他自己對這種情緒感知薄弱,不會為其所擾。
當他應付完最後一位攀談者,肖安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身邊并沒有羅德尼以及他那位叫李·周的随者。
像是掐準了時間。
肖安走到他身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有些漫不經心地說:“寧醫生,我可以蹭一下你的車嗎?我想回我情人的家了。”
漫不經心地充滿挑逗。
兩人間沒有在羅德尼面前給出定義的關系,現下卻在這個人的雙唇中吐露。
不是兄弟,更不是愛人,而是“情人”。
肖安覺得現在的他們倆是“情人”?
微妙的用詞,在不同語境裏可以有翻天覆地的語義轉變,那麽對于肖安而言,現在是什麽語境?
有情人終成眷屬,亦或者奸夫情夫?
寧刻忽然有了想要反将一軍的情緒,他垂眸睨了一眼肖安問道:“哥哥在源城居然還有一位情人?我怎麽不知道,還請問你情人家的地址是什麽,我送你過去。”
肖安挑眉,戲瘾大發:“就在沅江路的沿洋小區,你知道麽?”
寧刻一邊往外走一邊陪他演:“那還挺巧,和我的公寓在一個地方。”
“無巧不成書嘛,這是好事兒。”肖安跟上他,“正好你也不用繞道了。”
自動駕駛中的近地車在近地交通線上飛馳,窗外有極光一般的美妙光影。肖安一進車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撤了領帶扔了西裝外套,就像地球世代的古老油畫《永恒的記憶》裏邊那些癱軟的時鐘一樣,整個人陷進了寬大的座椅裏。
“啊,累死你哥了。”
寧刻随即感受到了這條鹹魚的視線。
于是循着那視線望回去,開口道:“你剛才不是很盡興嗎?”
“盡興?”肖安說着沒骨頭似的左右扭了扭,給自己調整了一個最适合鹹魚的姿勢,然後說:“跳舞是跳得挺盡興的,說起來還是小時候那會兒看媽和爸一起跳的時候學的,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挺寶刀未老的。”還不忘自誇一番,随後略微敷衍,“不過弟弟你也不錯,沒白瞎這一身勁道肌肉。”
可要謝謝你這一聲誇,寧刻斂眸。
肖安繼續略帶抱怨地說:“但是羅德尼那個老東西,說話一套一套的,講起話來像是随時能來兩嗓子歌劇。”
“聽着就累,應付起來就更累了,早知道不來湊這個熱鬧了,也沒看見什麽真寶貝。”
老東西——到也沒錯,羅德尼的年紀應該比他們的父母相仿,比他們更是翻了個倍還不止。
寧刻:“你不是很喜歡那個人偶嗎?”
肖安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是挺喜歡的。”
“可是他的主人實在不讨喜,對了,那羅老頭是你的患者,現在還是嗎?”
“不是。”寧刻回答之後,肖安随即皺起了眉。
“哦。”肖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郁悶,沉默了起來。
半晌之後,到底還是肖安先憋不住了:“喂,弟弟,你怎麽不繼續問了?”
寧刻折了書角合上了手中的全息書,看着肖安問:“哥哥想讓我問什麽?”
肖安那雙深黑的眼眸對上了他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眸中像是有一場極光,寧刻知道這是肖安在單方面地同他對峙。
而他,則繼續保持着冷漠與耐心。
然後肖安又單方面地結束了對峙,自下而上的視線帶着說不出的狐疑味道:“我說寧醫生,你那心理咨詢師的一級資格證書不會是你賄賂考官,買來的吧?”
他說着又自言自語道:“不至于吧,你們那個證不是得一級一級地考麽?”
“不過我覺得啊,”他言之鑿鑿,“羅德尼那個老東西,指定病得不輕,當時你肯定沒把他治好。”
寧刻:“他怎麽你了?”
肖安搖搖頭,靠在椅背上幽幽地說:“他那個情人不是人。”
“……”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罵人。
肖安好像也意識到了,他輕咳一聲:“我是說他是個全息造物,那技術水平估計比現如今全聯盟最佳還要高出幾個層次。”
說着還感嘆道:“有錢人真會玩兒。聯盟禁止類人全息都多少年了,還能整出這麽牛逼的東西。”
所以才會不飲不食,存在感超低。
“嗯。”寧刻應到。
“你怎麽一點兒都不驚訝?”雖然肖安知道寧刻應該沒有驚訝這種情緒,但是寧刻的反應未免太過平淡。
“你知道啊?”
“嗯,”寧刻繼續道,“接受問診的時候了解到的基本信息,出于職業道德我應該為其保密。”
“哦,原來是這樣。不過這種你們也得保密?羅老頭明顯觸犯聯盟法律了,作為聯盟公民,你應該舉報他才對啊,弟弟。”
寧刻回問:“你會舉報他麽?”
肖安嘴上不浪了。
他當然不能舉報,他們算什麽,頂多是高級技術工種罷了,旁人心情好了,出于講文明有禮貌随口稱一兩句“老師”,但也就不過如此了。
新聯盟成立至今五百餘年,能屹立聯盟軍委不倒的人物,哪個不是人精?
“唉,不跟你貧,我認輸。”
近地車還在往前開,導航上顯示,已經沒有多少路程了。車廂裏寬闊舒适,肖安把座椅放到下去,準備在剩下的時間裏小憩一會兒。
他雙目輕阖,呼吸很快就變得舒緩柔和,寧刻靜默地數着他的呼吸聲,精準地在某個節點惡意地把半夢半醒的人弄醒。
“所以哥哥,你能分辨出所有的全息和非全息嗎?”
【作者有話說】
寧刻:暗中觀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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