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刑警前志願

第28章 刑警前志願

中央區燈紅酒綠得有點兒乏善可稱,審美多少是有點爛俗,晚上的霓虹燈一亮,陰暗處的斑駁就更加顯眼了。

走着走着肖安發現了不對勁,他扭頭看着寧刻問道:“你這是出來逛逛?”

怎麽走得這麽目标明确,腳步堅定,一點兒也不留戀沿途的風景?

寧刻倒也沒藏着掖着:“我打算去西區逛逛。”

“西區?為什麽。”

寧刻就不再開口了。

肖安早就習慣他的惜字如金,也沒非要個結果,只是忍不住想這人為什麽要去西區,難道因為那裏的人類樣本在一般星城裏看不到嗎?

結果兩人還搭乘了戈爾菲諾屈指可數的官方近地交通線,直到寧刻看着站牌說:“到了。”

“泉林新巷?”

肖安白天來這邊轉過,哦對了,就是那個骨架近地車出現的地方。

雖然這個地方叫泉林新巷,但實在是和這幾個字都搭不上邊。這裏沒有泉水,只有背陰的小巷裏一年四季都濕汪汪泛着惡心綠色的水坑。

至于綠林,磚牆瓦縫裏頂破建築物的藤蔓野草倒是橫生。

再說新巷——這破敗的,四處坍塌的民居首先和新沒關系,而且報廢近地車能呼嘯而過的地方和一馬平川也沒太大區別。

寧刻兜兜轉轉地在這個治安一看就不太好的地方轉了十幾分鐘,最終在一個破落門庭前停了下來,敲響了那扇鏽跡斑斑的小門。

沒過多久一陣小跑的腳步聲接近,一個小女孩兒怯生生地拉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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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醫生。”小女孩喊了寧刻醫生,把原來只拉開一道縫的門又拉開了些。

肖安看着寧刻的神色柔和了不少,顯得很有親和力,那眼角眉梢的每一絲弧度都恰達好處得必定是經過無數練習。

他溫和地問:“我可以進去嗎,小諾。”

小女孩點點頭,但是眼神在寧刻身側的肖安身上逡巡了一下,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肖安偏着頭給了他一個笑,說道:“我是寧醫生的哥哥,我叫肖安。你好,小諾。”

小女孩定定地看着他,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打開門讓他們兩人都走了進去。

寧刻走在最後,近十年他都沒能見到肖安方才那種神情了,純粹的什麽都沒帶,就只是肖安他自己。

這種曾經像呼吸一樣一直伴随肖安的溫和神情,如今只有在面對一個單純的、沒有任何值得警惕的小孩時,才會自然表露。

寧刻微微仰頭,看見了戈爾菲諾的“月亮”。

這就是貧民窟裏的一間普通民居,普通的陰冷破敗着,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留下來的建築,甚至都不是超級材料,就是普通的老式建築,生鏽的鋼骨,一碰就掉渣脆的像面包屑裹起來的外牆。

不知道近地黑客運的尾氣能不能把它一下給崩垮。

很快肖安就明白了寧刻來這裏的理由,破落小屋裏僅有一盞昏暗的燈,地上堆滿了雜物,但意外的看起來還挺整潔,角落一張小床上躺着一個“中年”女人。

新聯盟時代人類平均壽命長達一百五十歲,官方的中年被界定在了一百到一百二十歲,但實際上衰老前的人身體外表的狀态和二三十歲的青年時期不會有什麽區別。

只是床上的這個女人看起來很滄桑。

“這是入夢了?”肖安小聲問道。

寧刻只是拿出了一些便攜的體檢工具,給女人做了一個簡單的全身檢查,通過端外拉出的光幕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起了各種數據。

小女孩有些六神無主地圍在一旁,一會兒看看床上的女人,一會兒看看寧刻以及他面前那塊光幕。

至少寧刻将一切東西都收拾起來,像是結束了這次出診,她才開口問道:“姨、我姨姨怎麽樣了?寧醫生。”

寧刻回道:“缺乏必要的檢測設備,我現在沒有辦法給你一個确切的結論。”

女孩失落地低下頭。

寧刻繼續道:“但是我可以為你的家人提供醫療機會。”

他拿出了一張紙質的名片遞給小女孩兒,說實話這玩意兒現在實在罕見,不過也可以理解,戈爾菲諾大半的人都沒見過移動終端長什麽樣子,自然也不可能接受電子名片。

“其間醫療費用和來往源城的所有生活費用,都将由我的研究經費來負擔。”

“如果你願意接受你的家人成為我實驗觀察對象的話,明天我就可以帶你們去源城。”

實驗觀察對象……聽起來就像要做什麽驚悚的人體實驗一樣,寧刻在措辭上的選擇讓肖安抿了抿唇。

小女孩沉默了很久。

低着頭問道:“如果我們去了源城,姨姨會醒過來麽?”

至少到現在沒有入夢症患者從睡夢中蘇醒的前例,其中不乏家世顯赫能享受聯盟最前沿醫療資源的人。

“會的。”

肖安卻聽到寧刻如此回答。

都說出家人不打诳語,肖安沒見過幾個真正的出家人,但寧刻确實絕對不會說謊的那個。

他的正常人演技裏,并不包括“說謊”這一條,寧刻的意思是,他做得到解夢了?

可肖安記得解夢的全息構建項目是輔助實驗性質的,只是為了探索可能性。

等等,肖安忽然意識到,這個昏睡的女人也不一定就是入夢者。

女孩兒的決定下得很快,她攥緊那張名片,點了頭。

寧刻和她約定好了明天過來的時間,又說了些注意事項便告了辭,行動一直簡潔高效。

外邊的路很昏暗,但因為有“月光”也不至于看不清地上的路,肖安跟在寧刻的身側還是沒忍住地問道:“你怎麽認識這個小女孩的?”

“今天的義務心理疏導。”

肖安:“那個小女孩兒自己找上你的嗎?戈爾菲諾這個地方,基礎教育的普及率不到百分之二十,再加上從來沒有出現過入夢症的病例,大部分民衆根本不知道有入夢症這種病。”

“就算身邊突然有人昏倒長睡不醒,也會首先考慮是否是身體機能出現了問題,考慮生理方面的問題。”

“就算各方面指标正常在醫院檢查不出來,多半也是覺得本地的醫院水平有問題,而不會想到是心理方面的問題。”

“她為什麽會找上你?”

寧刻腳步頓了頓,側眸看向肖安,似乎是想要看清他這麽問的原因究竟是什麽,肖安大大方方地讓他看,是那種反正你也不會理解的有恃無恐。

那是個小女孩兒,但看起來也有十四五歲了。人類的壽命這麽漫長,情侶間相差十幾二十歲再正常不過。

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兒離成年也沒幾天,寧刻雖然沒什麽情愛觀念,但被幫助的小女孩兒不一定只會産生恩情。

肖安不喜歡這些可能。

寧刻回道:“以前就認識。”

這個答案讓肖安更覺奇怪,戈爾菲諾和源城不在一個星系,星際旅行靠民用星艦需要幾個月才能到,想要快速往來只能走民用空間場。

寧刻這種精英不在一線城市待着,跨越星河宙海地跑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大學的時候來這裏做過小組作業,尤諾和她的阿姨是當時的志願實驗者之一。”

肖安:“跑到這裏來做小組作業?你們也挺不容易。”

一般性這種實驗的志願者都會得到經濟報酬,那麽貧民窟的她們會參加不奇怪,也說得過去。而經歷過類似項目的志願者多少會比旁人更關注這些特定領域。

出事時能夠在短時間內,把它們聯系起來也符合常理。

“你剛剛對那個小女孩說‘會的’,這麽确定嗎?還是說我們偉大的寧醫生已經知道怎麽解夢了?”

寧刻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覺得呢?”……熊孩子,都學會反問句了。

于是肖安單方面地決定和這個讨厭鬼冷戰三小時,不和他講話也不搭理他——雖然寧刻也不怎麽會主動挑起話題就是了。

他甚至壓根兒不可能知道這是在冷戰。

有穿堂風刮過,陰暗處的野草随風擺動低着頭。

不少小巷裏還燃着燈,在這種貧民窟裏任何能源都是奢侈品,很難想象晚上不睡覺開着燈浪費資源。

不過多看過兩個之後,肖安發現了那些亮燈屋子的共同點,門外都挂着一條明黃的布條,他有些奇怪那是什麽意思,直到看見一個醉酒的紅臉男人扯了那黃條子進了門,門裏的燈也随之熄滅。

他恍然明白,原來這是古老皮肉生意的交易場。

戈爾菲諾的西區簡直就像宇宙時代的蠻荒之地,彰顯着人性的寡淡與貧乏,逛得肖安頗覺無趣,甚至都覺得困了。

來時還沒覺得這條街區的路有這麽長,回去的路肖安都有些懶得走,他垂眸放空,視線黏在了寧刻垂在身側的手上,看他指尖随着腳步來回晃蕩。

覺得那好像是催眠師的鐘擺,叫人意識被抽空卻挪不開視線。

安靜的空間裏只回蕩了兩個人的腳步聲,給人一種永恒的錯覺,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沉溺——如果這破地方的空氣裏沒有飄蕩那些奇怪的腐臭味道的話。

陰暗潮濕又腐朽的味道被風吹得直往肖安鼻腔裏鑽,他摸了摸鼻子,一陣風忽然打散了那些味道。

肖安的目光瞬間清明,身體的反應比大腦還要迅速,他右手緊繃成刃直劈下去,耳畔馬上就響起骨頭碎裂和男人的痛呼聲。

肖安把寧刻往旁一推,一腳踹開這個突然沖上來的男人,随即聽到冰冷的金屬跌在地上的聲音,那是一把開了刃的刀。

但顯然襲擊他們不止這麽一個人,一擊不成之後剩下的人全部一口氣沖了出來,一共五個人各個拿着刀用黑布袋罩着臉,砍向肖安和寧刻的刀一下比一下更重。

肖安和寧刻他們倆當然不可能随身攜帶什麽武器,這邊更是連根能撿來擋的木棍都不存在,只能赤手空拳面對幾個窮兇惡極的——

“你們要什麽,錢都可以給你們,要搶劫的話不至于下死手吧兄弟。”肖安避開一把砍向自己的匕首朗聲道。

然而這些人根本沒在乎他的話,招招狠厲地往他和寧刻的要害上招呼,擺明了不是要財而是來要命的。不是搶劫犯。

肖安沉下身躲過呼哨來的冷刃,右腿橫掃而去,堅硬的外骨骼部分直接擊中迎面而來此人的膝蓋,人類的骨骼強度怎麽能和外骨骼的超級材料相比?

那膝蓋骨當場碎了,這人趴地摔下時下巴那節骨頭似乎也沒撈着好,發出了頗為清脆的碎裂聲。

寧刻一身西裝革履在這會兒就顯得有些束手束腳,甚至被人一刀劃爛了襯衫,他撤身一退穩準狠地抓住那人拿着尖刀的手腕,右手肘照着這人的肩頸就要砸下去。

然而這人卻不管不顧地撲上來,整個人扒拉在了寧刻身上,甚至沒管自己被寧刻的手肘砸斷的鼻梁骨和滿臉的血沫橫飛。

寧刻感到身後一道勁風,知道是他們的同夥在向他砍,可他被人制住行動沒法躲閃。然而一秒的等待後那冰冷的刀刃沒有穿過他的身體,他只聽見了一聲悶哼,來自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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