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鋼琴（2）

鋼琴（2）

20.

沈因簡短的提醒讓夏穗不得不重新重視起來。

是啊, 最近可真倒黴啊。

頻繁犯小人不說，還丢失貴重物品。

她都有點想去拜拜了。

夜深得緊，二人就此告別。

沈因從書房的樓梯上去。

沈宅地形複雜, 從書房可以直接抵達沈因的卧室。

二人的方向完全相反，夏穗經過大門時, 猛然撞見剛回來的沈寒。

沈寒也看見了她，眉毛一擰，“你還沒睡？”

他似乎剛喝了酒, 領口紐扣松開幾粒，露出泛紅的胸膛。

離得越近夏穗越能聞到煙酒混合的氣息，她下意識地向後退，摁緊自己的門把。

沈寒在距離她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

“對不起。”沈寒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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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他是在說對不起嗎？

夏穗簡直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沒聽錯吧？沈寒突然給她道歉了？不是她報複性地發了那條短信, 可能害得他沒法交差嗎？

沈寒見她半天沒反應，也有點不耐煩了，“吱個聲, 跟你說話, 你聽見沒有？”

夏穗松了口氣，“聽見了。”

這才是正常的沈寒嘛，不皺兩下眉, 不發兩句火她都快認不出他了。

夏穗這放松的表情反而引得了沈寒詫異, 這丫頭在幹嘛？自己兇了她兩句怎麽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兒？

不過沈寒也沒問為什麽，撓了撓後腦勺, 既沒解釋為什麽突然道歉，也沒開啓新的話題。

轉身準備上樓, 快抵達樓上時忽地又轉過頭。

“高興點。”沈寒幽幽地說，“下次不樂意, 就別再參加那種傻逼活動了。”

--

國慶長假一晃而過。

假期裏作業比往常更多，除了老師們精心準備的作業案，還有一堆的試卷。

林凡凡他們的事被暫時抛到腦後，畢竟她還是學生，還是一個急切想要考入大學逃離現狀的學生，她實在抽不出多餘的精力對付這夥人，林凡凡只要別再主動招惹，她可以攥緊證據暫時偃旗息鼓。

開學那天正好是周日，交完作業後，老師開始評講一模的試卷。

基本上所有科目都出來了，就差語文了。

數學單科第一，果不其然又是沈因。

“這次數學難度比上次開學考難，咱們班平均分下滑了整整五分！五分是什麽概念？一個選擇題就是五分！一分就能壓死上百個人，你們自己算算再多對一個選擇排名起碼能上升多少名。”

“辛辛苦苦背了這麽多年的古詩默寫才能勉強全對，但是數學可不一樣，做題的時候稍微慢點細心點這五分就到手了啊！你們自己對對答案，第一個選擇題就錯了多少個人！”

“看看人家沈因，人家難題簡單題都做得很好！全年級唯一一個150，多的我就不說了，作業該交的交，該補的補，都把卷子拿出來。”

黃東來情緒很激動，一班這次的數學平均分要比二班低，氣得他這幾天都沒睡好。

班裏的同學立正挨打，都在默默地記着筆記。

夏穗趴在桌上繼續研究數學。

啊。

原來這題完全用不到洛必達啊。

她當時怎麽想得這麽複雜……

分數還沒正式出來，全班現在唯一知道的只有沈因的成績。

這節課過去，夏穗對了對答案，選擇題和填空題各錯一個，大題好像錯得不多，有些步驟沒寫到。

她有點驚訝，拿着卷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久。

在這個班裏她的數學并不拔尖，常年徘徊在平均線附近，能做到不拖後腿她就謝天謝地了。

……班裏這次的平均線變成這樣了？

正想着，黃東來走下來敲了敲她的桌子，丢下一句“放學來趟我辦公室”，就離開了。

尤清和周圍的人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尤其是餘璞他們，簡直快笑出聲了。

得，就算對面是漂亮妹妹黃老邪也要發瘋。

尤清握着她的手腕：“穗穗你別擔心，黃老邪最多也就是說你兩句，你到時候就左耳進右耳出，別理他。”

“哦，好。”

看來買手機計劃要推遲一個小時了，那個時候店裏還開門嗎？

尤清興致缺缺地嘆了口氣，“诶，我還說今天約你去買鳳梨酥，學校附近最近開了家甜點店，店長還是個可愛的臺灣姐姐！人甜聲音也甜。”

夏穗安撫道：“沒關系，明天去也可以。”

“嗯，一言為定哦。”

兩個女孩子相視一笑，想到鳳梨酥酸酸甜甜的滋味，不由口唇生津。

聽課怎麽這麽消耗能量？現在就開始饑腸辘辘了。

課間休息不過十分鐘，很快上課鈴瘋狂奏響，又是一堂考後算賬課。

夏穗從桌肚裏掏出一包薯片，支起卷子，兩個人偷偷吃起零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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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東來的辦公室在四樓，正是下課高峰期，夏穗逆着人流吭哧吭哧地爬上去。

還沒進門，就聽到幾個老師改卷改得火冒三丈。

“這道題不是簡單題嗎？怎麽錯這麽多？”

“步驟簡單成這個樣子，是生怕我看到給分是吧。”

“……”

夏穗目不斜視，找到黃東來敦實的背影後立刻過來。

“黃老師好。”

黃東來聽見聲兒，從電腦裏擡起腦袋，掃了她眼随即向後倒，撈過保溫杯喝茶。

密封墊嘎吱嘎吱響，濃郁的茶香撲面而來。

“轉學來快一個月了，過得還适應嗎？”

“适應。”夏穗說。

“嗯，那就好。”黃東來下意識地頓了頓，上次周言之的事兒他并沒有忘記，這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話題。

不過大人之所以能稱之為大人，在于他們總能體面地應對尴尬，黃東來抿了口茶，跟個沒事人似的，“你這此數學進步很大。”

“132，年級上攏共也就二十個人上130。”

夏穗愣了下，有點意外，但不多，在心底兀自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什麽壞事。

黃東來：“不過你的生物和英語還差口氣，平時有不會的，可以多問問老師。”

夏穗正要回答，沈因忽然出現在視野裏。

他手裏抱着作業，整齊的幾摞試卷抵在鎖骨，他費勁地抽出右手扣了扣門。

“進。”

沈因說了聲“老師好”，旋即瞥了她眼，把卷子放在一旁。

“對了，你要是平時有不會的，也可以問問沈因。”黃東來笑了笑，“沈因，你接受老師的這個任務嗎？”

教學相長也，黃東來非常清楚這個道理，按照沈因目前的水平，正常高考肯定能上top2。二人組成學習小組，也能更好地繼續鞏固。

沈因微笑着颔首，“收到。”

他們一塊出了辦公室。

瓷磚亮得晃眼，走廊剛拖過，濕漉漉的，密布紛亂的腳印。

沈因淡聲：“恭喜。”

“……嗯，謝謝。”

在校園裏這麽近距離的對話還是第一次。

他們平時裝慣了陌生人——主要是她主動保持距離。

一來避嫌，二來可以規避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譬如現在。

只是稀疏平常地走在路上，她都能感受到蓄意的關注。

夏穗咽了咽，地板滑得可怕，她只能依靠放慢速度穩住重心，“對于剛剛黃老師說的，你有什麽想法嗎？”

“我都可以，生物和英語還算擅長。”不知不覺走到樓梯間，日光遮蔽，一股涼意從腳底升上頭頂。

水還沒幹，沈因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他回過頭看了她眼，夏穗走得更慢了，跟蝸牛似的。但他也只是這麽安安靜靜地看着，似乎沒有伸手幫忙的意思。

沈因溫和地說：“關鍵看妹妹怎麽想。”

“……”

“哥哥，平時在學校裏我們可以互相叫對方的名字嗎？”思索了好一會，夏穗這才小心翼翼地問。

其實這句話她想說很久了，只是礙于一直找不到機會。

沈因脾氣偶爾會有些古怪，在班裏每次靠近他時夏穗難免戰戰兢兢，生怕他在大庭廣衆下叫她“妹妹”。

倒不是懼怕他這個人，班裏的人都不知道他們的關系。就算知道她是寄住在他家的小孩，沒有血緣關系還叫“妹妹”，也确實太暧昧。

只是并肩走在一起，都能傳出不明所以的謠言。

如若被人聽到這種昵稱，又會出現什麽流言蜚語呢？

沈因沉默了幾秒，“好。”

--

收拾完東西，兩人一起回家。

夏穗因為要去買手機，所以主動提出中途下車。

沈因：“我陪你一塊去。”

“謝謝哥哥。”

這段時間東拼西湊，夏穗終于湊出了買手機的錢。

七百九十塊。

砍砍價，應該能買個不錯的手機吧。

還好專賣店和網上的價格一樣，夏穗付了款，立刻拆出手機。

開機後，她第一件事就是下載網盤檢查錄音。

還好，還好還在。

夏穗松了口氣，沈因忽然彎腰，探過頭。

“怎麽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一瞬縮小至五公分，這個間隙不大不小，卻足夠引人浮想聯翩。沈因的臉近在咫尺，近到她可以聽清他尾音裏若有似無的笑意。

耳邊浮出燥熱的呼吸，手腕開始不自覺地晃動。沈因淺淺彎下腰，手臂越過她纖細的腰肢去接過繩帶。視線跟着身體重心的下移，印在她的唇上。

這是個很暧昧的動作，閱片無數累積下的經驗讓夏穗總覺得沈因下一步就是湊過來吻她。

雖然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但豐富的想象力已經早早替他完成。

夏穗抿了抿唇，“沒什麽。”

她息了屏，迅速收回。

動作潦草又笨拙，幾次塞進口袋未果，險些塞到空氣裏。

沈因往回撤，二人又恢複成平常的距離。

路過一家書店，半邊櫥窗展示出一沓漂亮的本子。

夏穗本子很多，還有些舍不得用，到現在都沒拆。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繼續買本子，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最上面那本繪着銀河的本子。身體走了，眼睛還停留在原地。

沈因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把握停她的胳膊：“要不進去看看？”

“好啊。”

提到看本子，她暫時把剛剛發生的尴尬抛之于腦後。

一進書店就有的放矢地掀起它，半天不放手。

一看價格，六十八。

啊。

一個本子，六十八？

這個系列的本子都很貌美，價格也非常吉利，統一六十八元。

夏穗一面暗自感嘆自己的目光真是好到爆炸，一面盤算了下賬戶裏的餘額。

買了手機，除卻剩下必需的生活支出，她好像連五十都沒有。

“……”

嗚嗚。

好想要。

有了漂亮本子，記筆記才有勁啊。

沈因拿起旁邊相同的一本，“要這本嗎？”

“嗯，但是不用了。”夏穗勉強笑了笑，“我下次來買吧。”

“現在吧。”沈因叫來服務員，徑直命令對方把這個系列的本子全部打包，到收銀臺結賬。

夏穗愣了愣，“不用的，我……”

“沒關系。”沈因淡笑，“畢竟我是哥哥嘛。”

“哥哥給妹妹買東西，有什麽不對嗎？”

他的語氣軟中有硬，像酒心巧克力，無意識地傾吐出不容置喙的強硬感。

“……”

啊。

好像。

是沒什麽不對。

夏穗僵持在原地，在他半哄裏同意了這個說法。

沈因輕松地付了款，順道還替夏穗多挑了幾只筆。

“某樂的14k可以嗎？再選幾支水性筆吧，換着寫不容易手累。”

夏穗完全聽不懂他所說這些牌子和型號是什麽，書店的文具溢價嚴重，他所花的價格遠比網上旗艦店的定價要貴很多。她暈乎乎的，想禮貌性拒絕，但都被沈因一一回絕了。

出了門，路上風吹，落葉打着滾從身邊穿過，屋檐斜出幾滴水，然後兇狠地摔開萬道金光。

他們在路邊等車。

夏穗慢吞吞地向後挪了一步，和他錯開一個角度。

從這裏看他，不容易被發覺。

沈因眼裏噙着淺淡的笑，一滴雨落在他的鼻梁上，又順着滑了下來。

不得不說，沈因真是個很細心的人。

他似乎總能猜透她的心思，能從她的“不用”裏找出“用”來，然後像聖誕老人一樣實現她的願望。

完美符合她心裏哥哥的形象。

而那天那個吻。

算了。

不提也罷。

就當做是一場意外吧。

一個只有她知道的意外。

對面車燈閃爍，氙光燈射出兩條筆直的光柱，時虛時直。

車旁則是一家甜點店，夏穗想起白天尤清告訴她的鳳梨酥。

夏穗扯了扯他的衣角，心情很好，“哥哥，要不要去買一份鳳梨酥？”

沈因垂頭掃了眼她的手指，“好啊。”

他們穿過馬路走進店內，選購了三份。

一人一份，剩下的則是帶給尤清的。

臨走時，夏穗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對了，要不再加一份帶回去給大哥？”

沈因挑了挑眉，“大哥？”

他的語氣略有遲疑，“怎麽突然想到給他帶？”

“也不是突然吧。”夏穗笑了笑，“我感覺大哥其實人對我也還好。”

夏穗不怎麽記仇，沈寒除了藏蝴蝶以外确實沒做過其他過分的事。

她把昨晚的事轉述出來，沈因聽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的笑不如往常那般溫柔，有些敷衍地：“嗯，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