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抽煙

抽煙

23.

夏穗愣了愣, 立刻往四周環視。

沈因沒在。

沈家的車距離剛剛發生沖突的地兒也還有一百來米，難道……他看到了？

夏穗手指絞擰成一團，心裏的不安洪水猛獸似的襲來。這條短信是10分鐘前發過來的, 也就是在他們正在對峙的時候。

沈因所說的還沒解決完嗎，需要我來幫忙嗎是什麽意思？他不會真的都看到了吧？

剛剛對付人太專心了, 以至于她都沒有提前排查沈因是否存在。

原地焦慮毫無作用，她飛奔回車裏。

沈因早就到了。

看她跑得氣喘籲籲的，沈因合上書本, “這麽快？”

說完後從中間的儲物箱裏找出一沓濕巾來，貼心地遞給她。

“擦擦汗吧，下次不用這麽心急的。”

“……好。”

風吹得書頁啪嗒啪嗒響，夏穗心虛地接過。

雖然沈因并沒有明确說這個“解決”到底是解決什麽, 但剛剛才做了那種事, 難免不往上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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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所做的這些類似于自衛。被餘璞他們煩了太久，外加今天還看到李晚歌的傷口，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在沈因的眼裏, 她雖然算不上什麽十全十美的小孩, 但還算乖，除了抽煙以外大部分情況下表現得都很溫順。

沈因的人緣一向很好，他大概不能理解這種恩怨。

難得嚣張一次還能被沈因抓到……

這都什麽運氣……

沈因摁着書脊, 翻回剛剛做題的那頁, 稍稍一偏頭，便捉住她窺探來的目光。

他微笑道：“怎麽了？”

“沒。”夏穗咳嗽一聲, 把擦掉冷汗的濕巾扔進垃圾桶，順道把單詞書掏出來。

書被反着架在手中, “我背背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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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跨進家門，就聞到一陣濃郁的飯香。

沈莊國和葉竹君今天剛剛結束了長達好幾周的出差, 管家特意準備了一大桌的菜，連平時不怎麽露面的沈寒也早早趕回家。

上次和好後，夏穗也卸下了心防，擡起手準備和他打招呼，結果沈寒卻視而不見，繞到了和她呈對角線的位置去。

“？”

沈寒明明那幾天還向她示好，表現出很友善的樣子。

怎麽幾夜之間，又變得如此冷漠了捏？

葉竹君看着他們，“回來啦。”

“快洗個手吃飯吧。趙媽，幫他們把書包放一下。”

趙媽：“好的，太太。”

說完，趙媽便伸手替夏穗摘書包。

夏穗慢吞吞地松開手，偷瞄了眼葉竹君。

其實，她看到葉竹君還是有些不安的。

上次拒絕了葉竹君的請求後二人的關系就不如之前那麽熱絡了，葉竹君不再會督促她晚上喝杯熱熱的牛奶，也不再過問她在學校裏過得如何。

監視沈因這件事像是從來沒發生過，她不提，夏穗也不自讨沒趣，她們回到最初的狀态。

不過看葉竹君剛才的笑，似乎最少想要維持住表面的和諧。

好吧，那她也繼續裝吧。

沈莊國把沈因叫了過去，“阿因，這次考試如何？”

“是第一，爸爸。”

“嗯。”沈莊國點點頭，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

父子二人似乎對“第一”這次産生了免疫力，對于沈莊國來說，沈因沒得第一才是值得有表情的事。

要是換在夏穗家，夏正梁估計能把她抱起來哭得眼淚汪汪。

位置明顯不能再按之前坐了，夏穗走到餐桌側緣，她的身邊是沈寒。

沈寒明顯地頓了頓，往沈因的方向睇去一眼。

兄弟二人之間，似乎正在氤氲着某種詭異的氣氛。

現在換位置也不現實，莫名其妙地坐到沈因身邊不僅要被他眼神殺，還要被老爸老媽質疑他這個做哥哥的是不是太小肚雞腸了，和夏穗又鬧不愉快了。

可不換也要被沈因眼神殺。

……算了。

趕緊吃完滾蛋吧。

沈寒郁結得胸悶氣短，這麽想着便機械地往嘴裏塞東西，只塞不嚼，完全不像是吃飯。

手邊有一盤薩拉米，挨夏穗很近。

夏穗友好地問他，“大哥，你要吃薩拉米嗎？”

“……我。”沈寒一時語塞，又往沈因那兒看去。

沈因微笑：“你多吃點，哥。”

“……那我吃吧。”沈寒快碎了，他現在跟個襁褓裏的嬰兒沒什麽兩樣，吃什麽幹什麽都要看人顏色。

更憋屈的是他還不能像小孩子一樣哭泣反抗，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

他媽的。

他還是大哥嗎？？？？

沈寒扶額，“夏穗，你給我夾一塊吧。”

“好的。”

沈莊國欣慰地點點頭，“不錯，沒想到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兄妹三人感情都這麽好了。”

“現在可真像一家人啊。”

葉竹君應和，“我也覺得阿因和穗穗的感情很好。”

“比親兄妹還好哦。”

“……”

葉竹君似乎意有所指，看來她還是沒忘記夏穗拒絕她的事。

不過夏穗已經懶得去想，這頓鴻門宴風起雲湧，暗潮波動，她匆匆夾菜，結束這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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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夏穗便回到卧室，把沈因布置圈過的題再重新寫一寫。

原本說的一塊寫作業被打亂，沈因剛剛回卧室，說是要拿點什麽東西。

市面上的教輔資料其實大差不差，很多題型都是相似的，只是混在一起重新排列組合。

沈因則負責把相同類型的專門圈出來，給她當專項訓練。

看着這些紅字的圓圈，以及他漂亮的字跡，夏穗突然覺得，生物也沒這麽令人反胃了。

要是她從小就有這樣的哥哥，或許早就獲得了恒風的全額獎學金。

剛驕傲沒多久，夏穗便被下一道題給難住了。

她暫時沒有頭緒，便徑直跳過等最後來做。

結果全部都做完後還是沒想出來。

她把書角折起來，握着書脊往二樓走。

剛走上臺階，就聞到一陣煙味。

還是薄荷味的，很清冽冷淡。

嗯哼？

是沈寒在這兒抽煙嗎？

夏穗又往上多邁了幾層，轉過拐角，便看到沈因倚在二樓盡頭的窗口。

窗臺上躺着一截煙的屍體，煙尾冒着零星的火光，在風的推波助瀾下隐隐有複活的跡象。

光線忽明忽暗，沈因眉間的紅痣閃着寶石般的光芒，他垂眸盯着她，暴露在光裏虹膜變成琥珀色，有種菩薩俯視衆生的既視感。

等等。

是……沈因在抽煙？

夏穗完全被眼前這一幕給震住，沈因是大家眼裏的好學生，乖孩子，從不做逾矩的事兒，怎麽會在家裏偷偷抽煙？

被夏穗捉到抽煙，他似乎并不訝異。

反倒勾起煙身，溫柔的笑在霧裏搖，“抽嗎？”

夏穗盯着他，沒有說話。

百葉窗響起持續的反彈聲，手裏的書頁也像壁爐裏的柴火噼裏啪啦地響。

風更大了，翻起的每一頁都洇出濃烈的墨香。

這微乎其微的音量在此刻顯得格外突兀。

被沉默一點，一點放大。

夏穗搖搖頭，“不用了哥哥。”

“你最好別抽煙了，這樣對身體不好。”

沈因眉梢微動，忽然笑了起來，“開個玩笑。”

“只是想試探試探妹妹有沒有戒煙，看來很有成效。”

哦。

原來是這樣。

夏穗長舒一口氣，看來是她誤會了，哥哥還是這麽關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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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竹君敲了敲門。

“穗穗，你休息了嗎？”

“還沒阿姨。”葉竹君的聲音在她耳朵裏形成了一種催促的號角聲，一旦發出，她便迅速地踩上鞋前往迎接。

其實她快睡了，剛剛問完沈因題後就上了床準備睡覺。

打開門的一剎，葉竹君溫和地笑了笑。

她手裏還是拿着杯熱牛奶，“還沒休息呀，早點睡哦。”

“喝點熱牛奶會更好睡些。”

夏穗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送完牛奶後葉竹君還沒有離開——她本來就不是送牛奶的工人，做這些都是有目的的。

葉竹君笑意收斂，露出微微嚴肅的表情，“之前讓你幫忙監督阿因的事，阿姨希望你能忘記，最好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特別是阿因。”

夏穗颔首，“我明白的阿姨。”

葉竹君又笑開了，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誇她好孩子。

都說男孩子長得像媽媽福氣好。

這句俗語在沈因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印證，葉竹君恬淡的笑容總能讓她幻視出沈因的面孔。

這一刻，好像是沈因在對她說話，微笑，誇她好孩子。

一朵枯瘦的白山茶飄進卧室，合着沉重的泥土和殘葉污染了雪白的地毯，花瓣斜出的陰影缥缈而狹長，潮濕的植物和昆蟲在靜靜腐爛。

心理學上有個現象，叫做首因效應。

第一影響可以對今後交往關系産生影響。

當初第一次見沈因時便覺得他這個人溫柔體貼。

如今在沈家，她常常感覺不到安全感，全家上下，只剩下沈因還與她交好。

連抽煙的事，沈因也時時記挂在心裏，擔心她複吸，采取傷害自己方式監督。

看來，科學研究還真不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