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大學（1）

大學（1）

33.

沈莊國和葉竹君收到錄取通知書後完全傻眼了。

沈因填的大學完全不是一開始他們預定好的T大, 而是南潭大學。

并且專業也完全不是原先敲定的，沈莊國盯着通知書後陷入久久的沉默，反複地确認, 問責，終于從沈因的口中得知, 他偷偷改了志願。

他沒想到沈因居然敢做出這麽離經叛道的事兒，長久以來沈因循規蹈矩，一直是他們最疼愛、信任的孩子, 結果居然會在這樣的大事上越軌。

沈莊國氣得住了院，可一切都無濟于事。

開學那天，是沈因送夏穗去的學校。

一路上沒有保镖也沒有司機、保姆，兩個人就像尋常大學生, 并肩前行。

看到沈因時, 夏穗也很意外，她想問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是那天自己那句“你想”改變了沈因的選擇？

不。

不可能。

沈因一向冷靜自持, 很有計劃性, 才不可能因為她的三言兩語而改變。

也許，他還有自己的考量吧。

夏穗低着頭，光滑的地面反射出強烈的白光, 兩種怪誕而複雜的情愫交替攻擊着她。

這一切就像一場冷色調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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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底輕輕笑了聲, 腳步愈發輕盈。

不過沈莊國把沈因打入宗人府并不意味着沒人再關心他。

沈寒常常偷偷來看望他們，知道沈因身體不好, 還特意找人幫他們一起搬行李。

“我說你們也真是，帶這麽多東西是幹嘛啊？”講完這兩句話後沈寒左右環視了一圈, 他帶着鴨舌帽和墨鏡，生怕被沈莊國的眼線逮到。

沈因倒是沒帶多少行李, 和沈莊國交惡只是一時的，沈宅離南潭大學不遠，想取什麽都很方便。

夏穗就不行了。

上了大學後和沈家的關系明顯不如以前親密，确切來說是她自己主動斷的，不是葉竹君提出的。

高中時因為是未成年人，所以一個人生活鐘書春多少有點不放心，上了大學就不一樣了。她可以住在學校，可以去兼職賺錢補貼自己的生活費，不像以前那樣要受到條條框框的限制。人情是累積的，沈家已經幫了他們這麽多，怎麽好意思再麻煩人家？

鐘書春對她的選擇也舉雙手表示贊成，并且告誡夏穗，盡量不要再勞煩沈家人。

最好，……離他們都遠點。

葉竹君起初還挽留，讓夏穗繼續留在沈家，可大家都清楚這句話有多少出于客套的成分，只是隐而不發。

住在學校肯定比不上住沈宅安逸。

但起碼自由。

夏穗終于可以不用再擔心，有一天葉竹君突然又遞來一杯牛奶了。

夏穗笑笑，“嘿嘿，麻煩大哥啦。”

沈寒咽了咽，最終說了句髒話然後閉嘴。

沈因的宿舍離校門口較近，所以保镖先去搬他的行李。

等到準備進夏穗的宿舍時，反而遇到了阻攔。

宿管阿姨：“你們是幹嘛的呀？”

“學生，新生搬宿舍的。”

“那小姑娘你一個人進去不就好啦？”

沈寒：“她東西多，一個人搬不完。”

宿管阿姨甩甩手，“那也不行，我們有規定的，最多只能有兩個家長陪同的。”

說完宿管阿姨抽身走人。

他們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沈寒無語了，準備叫個保镖陪他一塊去。

沈因突然站出來，“我搬吧。”

沈寒：“？”

沈寒張了張嘴，生生把那句“你？你那身體你能行嗎？”給咽了回去。

沈因身體一向不佳，哮喘是種慢性病，無法完全根治，只能養着。這種體力活他就沒受過，沈寒就算自己來也絕對不會讓他搬。

最近和父母鬧矛盾，導致很多事情都是沈因親力親為，前段時間還因為感冒在房間裏燒了一天一夜，要不是沈寒主動去叫他吃飯，他還指不定燒成個傻子。

都說長兄如父，沈寒在公司工作也有一年了，深谙相處之道，本來想勸着沈因去給父母認個錯，之後一切都好辦。

但看着沈因那張臉，他再怎麽氣勢洶洶也憋不出一個字了。

沈寒嘆了口氣，“好，我和你一起吧。”

-

夏穗的行李要比沈因的多很多。

光是行李箱就有兩個，更別提大大小小的紙箱和袋子了。

沈寒望着天梯：“你寝室在幾樓啊？”

“六樓。”

“？”沈寒瞪大眼睛，“幾樓？”

他媽的，六樓？？？

這麽多東西，你給我說六樓？？？

沈寒後悔了。

他這一身背肌是用來抗杠鈴的，不是幹活的！！

夏穗吐吐舌頭，“大哥，加油。”

沈寒：“……”

行，媽的。

他真是欠他們的。

沈寒嘆了口氣，有再多的抱怨都被這個妹妹的笑融化了，左一包，右一包，往手裏一提，背上一抗，就這麽吭哧吭哧地爬上樓去。

他把最後兩個袋子留給他們，他們一人一個，正好。

沈因卻把兩個都攬過來，“我來就好。”

夏穗：“不用了，我來就好。”

沈因固執不放手，眼神往後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撞上門外某人，突然亮了起來。

“你等我一下。”

說完，沈因便跑了過去。

他們來學校來得早，所以寝室樓裏人流并不擁堵，門口就站了一個女生。

對方長得很漂亮，一頭長發烏黑亮麗，耳邊蓋了個手機，似乎正在和誰打電話。

沈因款款走到對方跟前，牽起唇角，“同學，可以借一下你的推車嗎？”

女生愣了愣，随即機械地點點頭。

天哪。

這誰家家長。

長這麽好看這麽年輕的嗎？！

溫相宜感覺整個人都燒了起來，臉紅到爆炸，熱氣一股接一股地從身體裏冒出。

她開心地交了出去，順道向沈因要了電話號碼。

沈因沒有拒絕，念了一串數字後便提着推車過來。

夏穗：“……”

哥哥怎麽。

還使用美男計呢……

--

搬完行李，沈因耐心地替她搭好衣服。

沈寒則在上面搭床鋪，目光掃過外邊的小推車時，表情愈發無語了。

媽的。

煩死。

他帶上耳機裝死算了。

沈因是個很耐心的人，他有輕度潔癖，不管做什麽都喜歡先消毒。可能是回潮的緣故，衣櫃裏發酵出木頭酸腐的氣息，他裏裏外外抹了好幾次，還噴了不少酒精，這才把衣服放進去。

該挂的挂，該疊的疊。

每一樣都分門別類的整理好。

夏穗在旁一邊看電影，一邊悠閑地吃着薯片。

沈因從行李箱裏提出一包莓粉的收納袋，拉開抽繩，一攤貼身衣物湧了出來。

女孩子的內褲，需要折嗎？

作為一個處女座，他斟酌了會，往回看了眼正在惬意享受的夏穗，最終決定每個都打成卷。

他精細地将每條內褲展平，放松，然後掀起一角卷成圓筒狀，內褲三角形的結構注定了中間一段會拱出個角，于是他又拎起角，塞進圓筒中心。

反反複複來了幾次，在衣櫃外緣堆出個小山來。

再然後是內衣。

唔。

這個挂起來吧。

夏穗的內衣都是比較幼稚的款式。她還沒到穿蕾絲或者外擴內衣的年紀，大部分都沿用之前高中穿的。沒有背扣，固定立體杯，胸墊僅薄薄一層，堪堪遮住隐.私部分。圖案也只是簡簡單單的碎花之類的。

沈因牽着兩條肩帶并攏，女孩子的內衣沁出淡淡的果香，像剝開的新鮮橙子，他不知道怎麽收納，但看樣子應該是要挂起來，于是準備套在衣架上端靠近鈎子的位置。

纖細的肩帶薄得像層人皮，兩面都是光滑的結構。

夏穗的皮膚細膩如雪，穿在她的身上，會因為摩擦不夠打滑嗎？

沈因停滞了許久。

沒有半點生命的衣物在掌心裏擦出了火焰和熟悉的體溫，透過它，仿佛碰到了她光裸的肩膀。

發呆的時間并沒有延續太長，沈因發現夏穗還準備了帶夾子的衣架，又重新取下。

看樣子，她的內衣和內褲都是配套的，但是大部分情況下她都是抓到哪條用哪條。

譬如昨天才換洗下來，現在正被沈因捋平褶皺的，就是粉色帶草莓的。

但對應的粉色草莓內褲卻不見了。

夏穗對沈因現在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電影很是精彩，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薯片，直到沈因戳戳她，“這套的內褲在哪？”

“怎麽沒看到。”

夏穗：“？”

她反應了好幾秒，瞥了眼其餘已經堆疊好的內衣內褲，終于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

臉砰的一下就漲紅了，夏穗從板凳上跳起來，心底暗自尖叫，猛地一下抓住沈因手裏的內衣內褲直接往衣櫃裏塞。

“夠了夠了，哥哥接下來的我自己收拾就好。”夏穗咬着牙，以身抵門，生生地擋在沈因和衣櫃之間。

沈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吧。”

他呼吸時噴灑出一團熱氣，撲到夏穗鎖骨上，激起一灘微不可聞的紅疹。

沈因微笑着提醒她，“妹妹最好再找一下你肉色的內衣，那件好像也掉了。”

夏穗：“……”

終于收拾好了床鋪，沈寒踉踉跄跄地從樓梯爬下來。

他把沈因叫了出去，說是有些事要和他商量。

寝室裏只剩下夏穗一個人。

她抱着腦袋在座位上猛捶桌子。

什麽叫……肉色的內衣好像掉了……

意思是。

哥哥知道了。

而且是。

都知道了。

對吧？

……

啊啊啊啊啊！！

哥哥是壞人！！！

夏穗瀕臨崩潰，咬着小臂忍住不發聲，皮膚上登時浮出兩排鮮紅的牙印。

她開始無比後悔剛剛為什麽要把這些活都交給沈因。雖然他們之間只有純粹的兄妹之情，但并不代表在這件事上也能純粹。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女孩，隐私衣物被人看光光，怎麽可能不害羞？

反觀沈因的态度，他怎麽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呢？

盯着手裏的內衣，夏穗的掌心也起了火，托着杯墊的似乎不再是肩帶，而是一雙手。

一雙哥哥的，骨節分明的手。

……

這時，蔣銘遠直接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

夏穗移開臉，盯着蔣銘遠的頭像陷入怔忡。

她沒有挂斷，倒是換成了語音接起。

“喂，有什麽事兒嗎？”

“夏穗，你現在已經到學校了嗎？”

蔣銘遠和她一樣都考到了南潭大學，他之前還跟她說過他讀的專業，但夏穗現在已經忘了。

“嗯怎麽了。”夏穗有氣無力地說着，像只五谷的軟體動物，沒精打采地撲在桌子上。

金屬欄杆漾起一絲微弱的波紋，延伸與衣櫃交合之處，挂了個小小的平安符。

看起來很新，似乎剛剛才挂上去。

這也是哥哥挂的嗎？

“我最近要做近視眼手術，所以整個軍訓都參加不了。”蔣銘遠說，“等第二周開始，我來找你一起吃飯好嗎？”

夏穗伸手去摘平安符，“随便。”

“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随便。”夏穗說，“吃什麽都行。”

“好，那我到時候訂了餐廳再給你說吧。”

這通電話就這麽不冷不淡地聊了一會，蔣銘遠又東拉西扯了一堆，終于把電話挂斷。

同時，沈因也回到了寝室。

這次來的只有他一個人，沒有沈寒。

“大哥呢？”夏穗看了看沈因的身後，手機還沒來得及關。

沈因盯着她的屏幕，“公司有事，先走了。”

他開門見山，“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

“打電話？”夏穗愣了下，循着沈因的視線察覺異常。

“哦，你說蔣銘遠啊。”夏穗說，“他打電話叫我吃飯啦。”

“放心哥哥，只是高中老同學之間一次普通的飯局，他沒有別的意思。”

“是嗎？”沈因向上擡動眉骨。

這聲是嗎問得很輕，輕到離他這麽近都無法辨清。夏穗甚至還能看到，當她提起蔣銘遠的名字時，沈因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輕輕彈動。

最近一段時間，他總喜歡這樣含糊其辭。

手裏的平安符被牢牢抓着，柔軟的四角卻硌得掌心發疼，沈因這懷疑的态度讓她有點懵。

其實換句話來說，她和誰吃飯，要不要解釋，和他有什麽關系呢？

怎麽感覺，哥哥的占有欲似乎越來越強了……

氣氛沉悶了好一會，接着，沈因掏出一張銀行卡來。

夏穗疑惑道：“這是什麽？”

“林凡凡的賠償金。”

和林凡凡的官司打了好一段時間才有結果，她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卻始終強調他們答應了和解，怎麽能這樣出爾反爾。

夏穗不清楚她在說什麽，也不想清楚她在說什麽，一看到林凡凡那張臉她就想吐，她拒絕和林凡凡再有任何的聯系，所以一切都交由沈因辦妥。

他安慰她，不用害怕，一切交給我就好。

她放手了，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夏穗抿了抿唇，“裏面有多少錢呀？”

“一萬？”

沈因搖搖頭，張開了五指。

“哦，五萬啊。”

沈因微笑：“五十萬。”

“”

奪少？

你給我說奪少？

夏穗瞪大了眼睛半天不敢相信。

她對法律一竅不通，該怎麽判罰，賠償多少，一概不知。

沒想到林凡凡賠償了五十萬，看來沈因真是耗費了不少心力。

夏穗擺擺手，“哥哥打官司一共花了多少錢呢？這錢我……”

沈因摁住她的手，放到掌心裏，“別擔心，哥哥一向很富裕。”

“這些錢就拿去買點喜歡的吧，不夠就聯系我。”

他微微彎身，掏出新手機放到她的桌面上。

“上了大學，手機也該換啦。”

“……哦。”

微風從腳邊穿過，沈因深深地望着她，像是從眼睛裏緩緩地傾倒出可口的紅酒。毫無疑問，他是個溫柔的人，只是盯着他那雙眼睛就很足夠誘人陷落。

沈因的眼神是很有迷惑性的，靜靜的，似乎人畜無害，但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性。

夏穗暈乎乎的，完全無法對他說不。

卡片隔在二人的掌心，她的手指搭在沈因的掌根，男女的手攏在一起，乍一看很像一塊濕漉漉的牡蛎。

柔軟的內裏瘋狂跳動，兩扇堅硬的外殼卻緊緊依偎。

父母親在國外的事業也漸漸走上正軌，鐘書春在一所大學附近開了家中餐館，因為味道不錯，外加有夏正梁幫忙外送，所以每天都有很多中國留學生光顧。

她也逃脫了狼狽的十七歲，上到大學。

一切一切，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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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室友們便都陸陸續續入住了。

南潭大學的宿舍一般都是四人間，上床下桌。

室友們收拾完東西後便約着一塊去吃火鍋。

其中，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原來白天那個借推車的女生就是睡在她床對面的室友。

溫相宜樂呵呵地挽着她，“沈因是你哥哥嗎？那為什麽你姓夏呀？”

“你哥好帥哦，巨巨巨蘇。”

夏穗僵硬地笑笑。

另一個室友餘燦催促：“快收拾收拾準備走了吧，車快到了。”

“好，我補個口紅。”溫相宜把夏穗拽到衛生間，對着鏡子塗抹唇釉。

夏穗還沒買口紅，天氣太熱了，她不想頂着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化妝品出門。光是擦一層乳液就夠悶得慌。外加夏正梁給她的生活費堪堪夠來學校第一個月買雜七雜八的花銷，所以她一直還沒考慮學化妝。

平時出門也基本一個防曬就搞定。

溫相宜對着鏡子，“你用的什麽粉底呀？粉質好細膩哦。”

“沒用，就一個藍胖子防曬。”

溫相宜挑了挑眉，輕嗤兩聲。

接着又說：“我感覺你哥對我一見鐘情了。”

“你把你哥介紹給我，怎麽樣？”

夏穗：“？”

确定你沒說反嗎？

礙于第一次見面夏穗也不好揭穿，試探性地推脫，“呃，你不是已經要了他的電話號碼嗎？”

“诶，別提了。”溫相宜擺擺手，“我當時可能是聽岔記錯了，那個號碼根本打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