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懲罰

第30章 懲罰

太陽照常升起,早餐依舊豐盛,只是氣氛格外的……詭異。

先是吳媽布置餐桌時,愣了半晌,才發現刀叉居然都擺錯了位置,又忙不疊的重新放好,低着頭,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阿香舉着煮好的咖啡忍不住啊了一聲,倒咖啡時小手直抖,不停地瞟着餐桌旁的兩人。

兩個人都冷着臉,一語不發,卻都精彩紛呈,唐先生兩眼烏黑發青,鼻梁腫了,一張俊臉貼了兩塊藥貼,居然有種破破爛爛的感覺,真是難得一見的“風景”。

西元更別提了,臉上就沒有一塊好地方,像打翻的顏料盤,姹紫嫣紅,眯縫着腫眼皮還在剝雞蛋,鼻子嘴巴全破了,尤其是嘴,好似裂開的兔唇,吃東西都費力。

昨天晚上,西元提着藥箱去給唐先生上藥,沒多久樓上就傳來乒裏乓啷的打鬥聲,阿江阿山疾步沖上樓去,唐先生一聲“滾”,兩人又都灰溜溜地回來了,吳媽阿香更是吓得大氣不敢出,抱在一起望着樓上,幾個人提心吊膽地聽着,今夜怕是不能睡了,白小姐砸鬧了一番剛走,西元為什麽又跟先生打起來了?而且,他怎麽敢,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吳媽甚至問阿江:“他…他真的是先生找來的司機嗎?”

阿江沉着臉不說話,阿山急的摩拳擦掌,幾次想沖上去,都被哥哥攔住了。

直到西元跑回自己的房間摔上了門,大家等了等,也不見唐琛叫人來伺候,這才散了,沒一個睡安穩的,各自心中都有了一個念頭:這個西元不簡單,先生寵他過了頭,他就忘了本,以後可怎麽好呢?

沒有以後了,回到房間的顧西元,以最快的速度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在提箱準備離開房間的時候,公館的電話忽然響了,唐琛應該很快接聽了,一切又都安靜下來。

握住門把上的手又松開了,西元走回床邊,緩緩地坐下,繼而頹然地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大家雖然都沒睡好,卻比往常起得早,總以為一定會發生點什麽,卻沒想到,打完架的兩個人還能坐在一起吃早餐。

西元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一屁股坐在唐琛的對面,抓起面包就吃,疼的呲牙咧嘴,照樣狼吞虎咽,只當唐琛不存在。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唐先生居然默許了。

餐桌上陽光充足,将彼此的傷情照得格外刺目,多少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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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琛只吃了幾口,便放下了刀叉,抓起桌上的銀煙盒,取出一根,也不點燃,只是叼在嘴上,目光始終不離顧西元那張挨了十幾拳的臉,男人雖然憤怒,但并未盡全力反抗,最後任憑他打,更像是種無聲的抗訴。

西元淡淡地看了唐琛幾眼,不卑不亢,繼續将食物掰碎,塞進破裂的嘴唇。

唐琛将煙盒丢回桌上,偏着頭擦燃了一根洋火,眯着眼深吸一口,袅袅升起的煙霭将他過于冷峻的容顏遮上一層朦胧的紗霧。

“我以為你早就滾了,沒想到你還敢留下來。”唐琛輕描淡寫地說。

顧西元咽下最後一口面包,直視唐琛:“我又沒做錯什麽,何況你薪水給的高,我幹嘛走,除非是你趕我走。”

嗤——

唐琛不明所以地笑了,扯動臉上的傷,不禁擡手摸了摸高腫的鼻梁,淡淡地說:“顧西元,下次你再敢動我一下,我就把你剝光了丢進池塘裏喂魚。”

“唐先生,作為你的手下,我要的只不過是一點尊重罷了,否則我還是會還手的。”

唐琛冷冷地望了他一會,撚滅手中的香煙,沖一旁噤若寒蟬的阿香沉聲命道:“傻看什麽,咖啡!”

阿香慌忙過來,重新為他續滿一杯苦澀的液體。

幾天裏,唐琛也不再出門,電話響個沒完,阿江阿山也進進出出的,不知在替他忙什麽,只是大家都比平時加了諸多小心,唐琛傷痕累累的臉令他看上去更加的陰郁、冷酷,連阿香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與他玩笑,整個公館好似暴雨前的黑鍋天,烏沉沉地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所有人都明白,先生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之前打打殺殺的日子也沒把臉傷成這個樣子,唐先生畢竟是唐先生,這點臉面還是要顧及的。

顧西元也被從客房裏趕出來,搬進樓下的工人房,只有幾平米,勉強放下一張床,也不再同唐琛共餐,每天都和阿江他們在廚房的餐廳裏用飯,向來不多話的阿江送了他一句:“以後你再敢跟先生動手,我就先他媽廢了你。”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劍拔弩張了一會,阿香帶着哭腔說:“阿江、西元,你們吓到我了,不要再鬧了好不好?”

這場架才沒真正打起來。

唐琛雖不出門,可外面的消息卻源源不斷地湧入公館裏。

丁義來過一次,和唐琛在書房裏密談了好久,走的時候臉色陰沉,唐琛倒是神情愉悅,居然又跟阿香開起玩笑來,問她怎麽不穿花裙子了?又命阿山在院中立個草靶,不玩槍了,跟阿江比起飛刀來,一紮一個準,刀刀命中靶心。

西元穿着工服、長筒靴,被安排去清理池塘裏的淤泥,唐琛說,弄死一條魚就罰他一百元的薪水。

唐琛一身雪白的高爾夫球衫,坐在草坪的木椅上,喝着薄荷酒,看着阿江阿山比試飛刀,時不時喝兩聲彩,陽光明媚,綠草悠悠,阿香怕他熱,在一旁給他搖扇納涼,唐琛時不時将桌上的葡萄揪下一顆,送進她嘴裏,阿香吸溜着甜甜的葡萄汁,卻總是忍不住看向池塘裏的西元,快中午了,西元将淤泥一點點挖出來,用鐵鏟堆進小車裏,連口水都顧不上喝。

西元終于将最後一點淤泥清理幹淨,從池塘裏爬出來,身上濺的污跡斑斑,散發着一股腥臭,推着小車還要将淤泥運到牆根下的花壇裏,都是上好的肥料。

嗖——一把飛刀擦過臉頰,剁進西元身邊的一棵樟木樹上。

西元站住了腳,望着樹幹上的刀,刀身沒入一半,寒光閃閃的。

轉過頭來時,唐琛緩步走來,風度翩翩,笑意淺淡,臉上的藥貼沒了,鼻梁也消了腫,又是那個玉樹臨風的唐先生了,只剩下白小姐的抓痕還未完全消褪,留下一道淺淺的月牙白。

“抱歉,失手了。”唐琛大言不慚地說,擦過西元的肩頭,走到樹下,拔出刀子,還沖西元晃了晃,刀光閃過他那張魅惑衆生的臉,明豔生輝。

咚地一聲,西元将推車狠狠地墩在地上,淤泥飛濺,雪白的唐先生頓時斑斑點點,連那張漂亮的臉蛋都沒逃過,無端地多了幾顆美人痣。

忙了一上午的西元餓的兩眼發花,還要拎着湯壺伺候在唐先生的餐桌旁,洗過澡、換了身幹淨衣服的唐琛聽着音樂,品着葡萄酒,吃着焗龍蝦,慢慢地享用他的日常一餐。

西元盯着他蠕動的雙唇,不停地吞咽口水,肚子咕咕亂叫,蓋過了留聲機,引來唐琛微微一笑,手指噠噠敲了兩下桌子。

西元嗅着餐桌上的香氣,将吳媽煲的參雞湯緩緩地倒入唐琛的碗中。

唐琛吹了吹碗上的熱氣,雞湯飄香,拿起調羹剛要喝,想了想,端起碗沖西元示意,讓他來喝,西元梗着脖子将臉別向一旁。

唐琛揚揚眉,也不再理會,慢悠悠地自顧喝起湯來。

阿香偷偷将兩個饅頭往手帕裏包,阿江見了警告她,要是被先生看到你給他食物,也會跟着一起受罰的,阿香只好将饅頭又默默地放了回去,餐桌上幾個人都不禁輕嘆,西元啊,這脾氣怎麽就不能改改呢?唐先生很少對自己人這麽不講情面的,阿香曾經摔破過他的古董,熨壞過他的褲子,唐先生也只是象征性地打了她幾下手板子,西元也算是開了先河,再不肯低頭認錯,怕是晚飯都沒的吃。

午後連陽光都慵懶,吃飽喝足的唐先生卻西裝革履的準備出門了,丢給西元一套制服,命他換上,又叫阿香穿上那套漂亮的花裙子,說是城裏來了馬戲團,一起去看看。

阿香又樂得花蝴蝶似的,換上心愛的裙子,趁廚房沒人,藏起兩個饅頭,跟着唐先生歡天喜地的出門了。

西元第一次穿那身司機制服,黑色的,銀紐扣,配着肩章,像軍裝又像警服,束窄的腰身,平直的褲線,倒把人襯得越發的修長筆挺,唐先生的眼睛在他身上輕輕一掃,神情倒不似之前那般悠然。望着駕駛座上開車的西元,空落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身下的皮椅,無聊地瞄了瞄身邊的阿香……呃,什麽時候發育的這麽好?胸前的蕾絲邊撐得鼓鼓的。

唐琛牽動唇角,伸出一只手來:“拿來。”

阿香惶惶地看向他,下意識地捂着胸口,像只受了驚的小白兔。

前排的西元和阿江也不禁從後視鏡裏望去。

唐琛笑着收回了手,更改了指令:“要麽你把身上多餘的東西丢出車子,要麽我把你丢出車子,嗯?”

阿香紅着臉,從胸前掏出那兩個饅頭,瞅了瞅西元,打開後車窗,一閉眼,丢出車外。

唐琛滿意地點點頭。

西元聽見自己的後槽牙咯吱咯吱的,努力看清前方的道路,肚子又傳來幾聲詭異的咕咕叫,在安靜的車廂裏聽上去格外的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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