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夜闌人不歸

第79章 夜闌人不歸

一個信封被狠狠地摔在桌面上,滑出幾張照片,畫面令人不能直視。

安格斯連忙走過來,将照片迅速塞回信封,連同着鳳鸾痛苦的表情也一并塞了進去。

“大帥,約好了,他今晚會準時來。”安格斯惴惴地看着都大帥因為憤怒而歪掉的一張臉。

時間似乎靜止了很久,血紅的臉色才漸漸轉為蒼白,都大帥沉聲吩咐安格斯:“通知喬伊,叫他們都撤了。”

“那抓的人……”

“都放了!”

“大帥,不如我們雇幾個老兵幹掉他算了,唐琛向來托大,我看他身邊平時就帶那麽幾個人,連他的公館都沒什麽人把守,唐人街裏有的是想要替代他的人……。”

都大帥冰涼的藍眼珠瞪向安格斯:“用用你的腦子,你以為死掉一個唐琛就能控制整個唐人街了?恰恰相反!上次莫名其妙地死了個姓許的富家公子哥,歐洲那邊已經派了好幾波人來藩市調查,都是黑道上的人,這裏邊究竟有沒有唐琛的陰謀,誰知道?現在幹掉唐琛就等于是向所有的東方人宣戰,換湯不換藥,他們再內讧也不會願意把唐人街交回到我們手裏,唐人街不能亂,至少在叔父退位前不能亂。”目光又落在那個信封上,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卑鄙的東方人!”

“若他不肯交出所有的底片怎麽辦?那我們等于永遠被他攥着小辮子……”

不等安格斯說完,都大帥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來,對準安格斯啪啪扇了兩記耳光,安格斯揚起下巴,站得筆直,準備迎接更多的懲罰。

都大帥咆哮道:“廢物,蠢貨,讓你提前上艇檢查,怎麽會有這樣的疏忽,這件事如果讓我叔父知道了,他會剝奪我所有的繼承權,還會把我從首府趕出去,那就什麽都完了。”

安格斯無奈地解釋着:“大帥,正如你所說,這些東方人實在太狡猾了,那間房裏到處都閃閃發亮,我以為他是為了讨你的歡心,那麽多水晶和鑽石,晃的人眼花缭亂,也實在低估了他們,對我們的監控技術掌握的這麽快,會把那麽小的東西鑲嵌在鑽石裏……”

“夠了!”都大帥扶住了額頭,煩不勝煩:“不是我們低估了他們,是我低估了唐琛,這條狡猾的毒蛇,談判,今晚必須讓他交出所有的底片。”

挺胸凹肚的管家走了過來:“主人,唐琛的車已經開進花園了。”

奶油烤蝸牛的确美味,唐琛卻只吃了一個便放下了刀叉,都大帥舉起酒杯,沖唐琛微微笑道:“唐,歡迎你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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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琛舉杯回以一笑:“多謝大帥的盛情美意。”

唐琛帶着穿正裝的西元前來赴宴,都大帥便也叫安格斯作陪,整個晚宴的氣氛都在談時事經濟,聊東西方藝術中輕松度過,都大帥和唐琛兩人更是頻頻舉杯,席間,都大帥幾次看向西元,鷹隼般的眼裏充滿了審度的意味,這個唐琛名義上的助理,年輕帥氣又沉默寡言,身手應該也不錯,每當用餐巾遮住嘴巴的時候,那雙神采奕奕的專屬于東方人的黑眼睛似乎并不陌生……

都大帥也沖西元舉起了酒杯:“顧先生,你有着一雙令人過目不忘的眼睛,女孩子見了一定心動不已。”

西元端起酒杯:“大帥的風采才真是令人過目不忘,不過我認為男人的外貌并沒有多重要。”

都大帥大呵呵笑了幾聲,轉而看向唐琛:“唐,你的助理說話真是有趣,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的。”

挑撥離間!西元很想把盤裏的蝸牛叉進這個西佬的鼻孔裏。

唐琛無所謂地攤攤手:“不知道大帥有沒有聽過我們東方有一種很古老的刑罰。”

都大帥含笑問:“什麽?”

唐琛慢悠悠道:“活剝人皮!”

都大帥和安格斯都停下了刀叉,一聲不吱地聽着。

偌大的餐廳裏只有唐琛陰陰涼涼卻又格外性感低迷的嗓音:“披着人皮不幹人事便會受此刑罰,再漂亮的皮囊一旦剝下來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屍骨棄之荒野任野狗啃食,皮就做成鼓面,任萬人捶打,永不超生,啧,殘忍,太殘忍。”

唐琛砸吧了下嘴,看向都大帥,忽然又笑了,揮着手像趕蚊子似的:“開玩笑的,瞧你們的表情,倒把我唬住了。”

都大帥微僵的面容解了凍,跟着唐琛一同笑起來,搖着頭:“唐,你太壞了,蝸牛差點要從胃裏爬出來了。”

安格斯也笑了,同西元撞了撞酒杯,那意思好像主人之間開的玩笑,我們做手下的再不好笑也要捧個場,彼此彼此。

誰都沒有提都大帥收到的照片,也沒有提關于底片的只言片語,唐琛為了答謝都大帥款待的美意,送了他一枚鑽石胸針,都大帥打開絲絨盒子,奪目的光芒連一旁的安格斯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都大帥拿起那枚胸針,對着水晶吊燈看了看,便将它放回了盒子,盒子的底部有一個小小的膠卷。

都大帥合上蓋子,望向唐琛:“胸針很漂亮,只是不知道唐社長還有多少這樣的寶貝留在自己手裏?”

唐琛舉起酒杯,笑道:“送給大帥的自然是獨此一份,全部的誠意都在這裏了,咱們今後要做的事遠勝過一枚小小的胸針。”

都大帥思忖了幾秒,緩緩端起酒杯:“那是自然,來,為了我們今後的合作更愉快,幹杯。”

晚宴結束,四個人又打了會橋牌,唐琛走時,都大帥親自送他上了車,望着遠去的車尾,灰藍色的眼睛驟然失溫,安格斯輕聲道:“大帥,我不信他手裏沒有膠卷副本了。”

都大帥一扯嘴角:“一個人不可能永遠都這麽得意,先讓這條惡龍幫我們賺錢,以後有的是機會,唐琛也是人,是人都會有軟肋,安格斯,去查查那個叫顧西元的。”

“已經查過了,之前考過我們的警隊,被淘汰了,後來去歐洲留學,先是上的軍事學院,因行為不軌又被開除了,回國後無所事事才跟在唐琛身邊混的,唐琛對他倒是很器重。”

“器重?”都大帥微微冷笑:“沒那麽簡單,去軍籍裏查查。”

安格斯有些驚訝:“軍籍?”

“打橋牌的時候你沒留意嗎?他手上雖然有練槍的老繭,但那是長槍磨出來的,跟短槍的位置不一樣,行動坐卧普通人可能看不出來,但卻瞞不過我的眼睛。”

雖然都大帥本人是軍人出身從的政,但安格斯還是忍不住提醒:“顧西元畢竟上過一年的軍事學校。”

“軍事學校教的更多的是理論知識,不會把大部分時間用來特訓操練的,俗話說舊習難改,一年就被軍事學院開除的人,是不會留下這些痕跡的。”

都大帥轉身走回宅邸:“給我接傑克上校。”

“是,大帥。”

街邊的馄饨攤也挂着一盞明晃晃的紅燈籠,夜已深,街上行人奚落,幾張小木桌只剩下一張桌子剛剛坐下的兩位客人。

“老板,來兩碗馄饨面。”

“是了,您稍等。”

攤主一邊盛馄饨面一邊不停拿眼打量着唐琛,終于想起什麽,陡然變了色,丢下碗跑過來:“唐…您是唐先生?!”

唐琛笑了下:“管我是誰,快點上東西。”

攤主又驚又喜,手忙腳亂:“好的好的,馬上,我的天啊,唐先生居然來吃我的馄饨面,中了頭彩了。”

唐琛與西元相視一笑,紅燈映着夜色,襯得人面溫潤如玉,低桌矮椅,西元伸直兩腿,将唐琛的兩腿微微圈在自己的裏邊,唐琛不滿地用锃亮的鞋尖踢了踢西元的小腿,西元依然圈着他,不給他自由伸展的餘地。

“你手裏真沒副本了?”西元清朗如星的眼睛望着唐琛。

唐琛微微皺眉:“你就不能不提這件惡心事了?”

月色朦胧,難得的心情也怡然,西元笑了下,拿起竹筒裏的筷子,挑了兩雙看上去幹淨的又用力地擦了擦。

唐琛嘆了口氣:“總是愛刨根問底的,改不了的臭毛病,行,跟你交個底,副本肯定有,但已經不在我這裏了。”

西元不解地看着他。

唐琛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副本自然就會出來了。”

“唐琛,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西元兩腿一磕,唐琛的腿一邊挨了一下。

“馄饨面來喽!”攤主端來兩碗滿滿當當的馄饨面,幾乎要溢出來了,又添了兩碟小拌菜,說是送的,也是冒着尖。西元說吃不了,唐琛說全了他的好意,盡量吃光。

別說,味道鮮美,恰合時宜,餓了大半天的兩人呼嚕呼嚕吃起來,遠勝過奶油烤蝸牛。

唐琛居然吃的很快,一大碗很快見了底,見西元碗來還有幾顆圓滾滾的馄饨,又伸到他碗裏來撈,西元按住他的勺子,不讓他得逞,唐琛好勝,非要撈走,西元突然松了勁,唐琛的勺子彈起,濺出許多湯汁來,也濺了西元一臉。

“嗤,害人終害己。”唐琛掏出絹帕擦了擦臉,又丢給西元,西元卻不用,擡手胡亂地摸了一把:“你這人,就是壞。”

唐琛鳳眼圓睜:“你存心使壞,偏要怪我,我要到顧夫人那裏告你去。”

西元也睜大了眼睛:“告我什麽?”

唐琛的目光悠悠蕩蕩:“告他的兒子欺負我。”

“我怎麽欺負你了?”

“你說呢,動不動就扒人家的庫子,還要扒一輩子。”

西元瞬間紅了臉:“你快閉嘴,這話別亂說。”

“嗤——你有什麽害羞的,大男人敢做不敢當。”

一群看完電影散了場的學生,唏哩呼嚕地包圍了馄饨攤,拼了兩張桌子,這個要湯不要面,那個又說多加兩個魚丸,還有人看到唐琛他們桌上的小菜,也跟老板讨要着,當真呱噪。

西元望了他們片刻,只聽唐琛說:“我沒有上過學,更沒有什麽同學,少有的幾件高興事就是和阿江他們偷人家的雞腿分着吃,阿山連骨頭都能嚼碎了咽下去……西元,你上學的時候一定也有過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吧?”

見沒人回答,唐琛轉過臉來,西元正出神地望着他,眼底寫滿了溫柔,夜涼如水,将這抹溫柔随風而送,吹進了心底,唐琛怔了片刻,忽然問:“一輩子夠嗎?”

西元臉上的紅也分不清是燈籠映的還是又害了羞,只将自己那碗馄饨面撈出最後的幹貨都舀到唐琛的碗裏,聲音低低的:“唐同學,多吃點,明天考試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唐琛笑道:“謝謝顧同學關心,我已經做好了各種打小抄的準備,肯定比你考的好。”

“我告老師去。”

“啧,信不信我揍你?”

“嗤,還是個街上混的!”

唐琛把錢放在桌上,給的很多,一個眼色,兩人趁老板應付那群學生,悄悄離了馄饨攤。

從唐人街走回半山公館還需要很長一段路,西元說不如給他們打電話,開車來接,唐琛卻說,夜色很好,只想沿着唐人街一直走回去。

走到沒人的地方時,兩只手不自覺地牽到了一起,曾經有過那樣抵死的緾綿,此時卻只貪戀掌心裏的這一點暖。

林間的小徑清幽靜谧,唐琛走得松松爽爽,伴随着酥軟的風和輕踏的腳步聲,西元的心漸漸飽脹,破了口,埋在最深處的隐秘也溢到唇邊:“唐琛,我有話要對你說……”

噓——

一根手指壓在微張的唇上,唐琛的眼睛在夜闌中格外明亮:“別出聲,夜莺在歌唱。”

西元撥開他還要說,唐琛的手指又壓了過來:“聽,還有松林、山泉,麋鹿的呼吸……西元,整個世界都在為我們歌唱。”

西元最終選擇了沉默,深深凝望着月明星稀下洋溢着笑容的唐琛。

“唐先生,我要吻你了。”

今夜的唐琛溫柔似水,半睜半閉着眼,斜睨着西元。

西元攬過他,溫潤的唇輕輕相貼:“唐先生,吻一輩子是不夠的。”

“呣,西元,沒人的時候,叫我唐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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