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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之前聯盟的清洗，如今六合門山下的鎮子空蕩蕩的。

金燦燦本來打算帶她去更遠的地方。

溫靜拒絕了。

鎮子的屍體已經被清理過了，但是這斑駁的血跡卻無法處理。

溫靜緩步走在空曠的街道，看到有一個掀翻的攤位，她走過去，把桌子和椅子重新擺放好，坐了下來。

“上次我們是在這裏吃的馄饨。”溫靜開口道，“我第一次吃到這種熱騰騰的民間小食，湯很酸，馄饨吃到嘴裏又是麻的。極為混雜的口味，但很好吃。”

金燦燦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次帶她下山算是有點半強迫的興致，當時衆人都看她興致不高，但其實她都是記得的。

別人為她做的每一個事情，她都會記的清清楚楚。

随後，她起身繼續往裏走。

“這裏是賣孔明燈的地方，那大叔當時因為我們買太多，現做的手都要冒煙了。”

“那個店鋪的酒釀很有特色，你們買的時候老板還送了解膩的梅子。”

“這家的首飾你們似乎很喜歡，當時買了很多，其實挑個普通的就行，但你們還是買了最貴那個發簪給我……”

聽着她的講述，金燦燦沒有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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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熱鬧的地方如今只剩他們兩人。再要恢複生機，還不知道要多少年。

殺戮只是一時，可要想從殺戮裏走出來卻要很久。

站在城牆上，溫靜淡淡說道，“他們都說我錯了。”

金燦燦知道“他們”指的是誰。

所有人都以為是長老，但其實，只有太心真人。

溫靜是被他帶大的，從她懵懂到成長為掌門，這一路全都有着太心真人的陪伴。

他們的關系亦師亦父，只要是為門派好，他從來都是支持她的。

她不在意自己，按他的要求讓自己成為一把合格的武器，也只是想得到他的認可。

但到頭來，他說，她錯了。

他甚至也不再信任她。

就連跟她關系并不親近的弟子都相信她，而她最在意的人，卻給了她一劍。

金燦燦看向她，“你沒有錯。只要是你覺得對的，那就永遠都是對的。”

溫靜回頭，笑了起來，“嗯，我也覺得。”

金燦燦想了想，問了一句，“你後悔嗎？如果告訴他們真相，也許就不會這樣。”

溫靜語氣很堅定，“不悔。”

金燦燦也笑了。

溫靜反倒有些奇怪，“你不好奇我為什麽要煉化魔靈？”

金燦燦搖了搖頭，“你有你的選擇和用意。時機成熟，你自然會說。”

“我一直覺得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好像……非常的了解我。”

沉默許久。

金燦燦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身體的魂魄換人了吧。”溫靜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金燦燦望向她，沒打算隐瞞，“是。”

“我總覺得你熟悉，你到底是誰？”

*

兩人重新回到門派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溫靜回到自己的住所。

金燦燦一進屋，就看到她的床被宋鶴之霸占了。

宋鶴之明顯沒睡，看到她來，問她做什麽去了？

她簡單交代了下跟溫靜出去逛了逛。

宋鶴之還挺意外。

宋鶴之打量她一會兒，疑惑地說道：“金燦燦，你從進這幻境起，就相當不對勁兒。”

“哪裏不對？”金燦燦問。

“溫靜跟你單獨出門，就很不對。”

“她覺得我比較親切。”

“……”

宋鶴之決定換下一個問題，“你雖然平時話也不多，但進來就更少了。而且每個人都很震驚這發生的一切，你卻一點很平靜。知道的你是第一次了解這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經歷過呢。”

金燦燦神色淡然，“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有什麽好意外的。”

“就沒有觸動你的？”

金燦燦想了一下，是有的。

不過沒打算告訴他。

“你從一個白鵝變成黑鵝了，這倒是挺觸動。”金燦燦胡扯道。

“……”

宋鶴之看她一臉坦然，想了想，許是她性格如此也就沒再追問。

但這一夜，他總有些不安。

溫靜太平靜了。

被放出來之後沒有去找長老們說理，也沒有處理門派的事情，這一點都不符合她的性格。

更何況，她的修為掉到金丹，這是他最想不明白的。

想到百年前發生的事情，宋鶴之特地去了溫靜的屋子。

此時，她正在研究陣法。

反正他在這幻境裏死亡了可以無限複活，宋鶴之從她的窗戶翻進去，也不管這神識離體會有什麽後果了，怕她認不出自己，索性從大鵝身體裏抽出神識，問她，“你的修為呢？為什麽你成金丹了？誰傷了你？”

溫靜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有些怔愣，看到宋鶴之從黑天鵝的體內出來，還小小的震驚了一下，“你怎麽進大鵝體內了？”

“你別管我，快說你怎麽回事？”

“不重要了。”溫靜也只有在面對宋鶴之的時候，臉上會有輕松的神情。

“什麽叫不重要？才幾天你就從渡劫到金丹，你得想辦法回去啊。”

“沒用的，不出一個月，我的修為會全都沒了。”

宋鶴之急了，“那就趕緊練啊。”

溫靜嘆了口氣，“這身體……練不了了。”

宋鶴之愣住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宋鶴之問道，他的神識果然撐不了多久了，“快點說，我神識離體，馬上要消失了。”

可惜，溫靜已經不再回答。

溫靜看了看宋鶴之，“這修真界第一，大概我現在是成不了了。等我回來，我再找你打架吧。”

說完，溫靜強行把他的神識拍回大鵝體內，然後揪着他的脖子将他從窗戶裏丢了出去。

宋鶴之服了，她怎麽跟金燦燦一個德行，大鵝的脖子不是讓她們拿來揪的！！！

宋鶴之摔在地上。

等他再站起來的時候，整個屋子突然被一個陣法圍住了。

宋鶴之看到陣法瞬間變臉。

這陣法……是百年前她自戕時所立下的烈魂陣！

糟了。

宋鶴之急忙去求援。

但還沒跑開，陣法內就燃起大火。

火光沖天，濃煙刺鼻，不等他叫人，太心真人就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溫靜！”太心真人感知到溫靜在裏面，冰冷的面容上第一次有了慌張。

火光中，隐約能看到屋子裏的人此時正被火光包圍，但她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這火燃燒着自己。

“這裏面怎麽會着火？”太心真人怒喝。

長老們也已經趕了過來，看到這陣法紛紛變色，“這是烈魂陣。以自身靈魂為火引，可焚燒世間萬物。”

“快滅火！”太心真人道。

“不行，我們滅不了。這是只有本人才能開啓和關閉的陣法，除非靈魂燃盡，否則這火是不會停的。”

誰也沒有想到溫靜會突然自戕。

有人試圖沖進去救她，但被陣法彈了出去。

太心真人當即催動法術，“溫靜不能死！”

長老們雖知道陣法的弊端，卻眼下護住溫靜要緊，“先把她的魂魄拿出來。”

他們以自身修為為代價，強行驅動靈力引火到自己身體上，為取她的魂魄争時間。

可火焰剛到他們身上就熄滅了。

太心真人更是直接抽取自己魂魄，想要喂養這陣法來止住大火。

長老們強行在陣法上劈開一道裂痕，他的魂魄沖破裂痕擠進去，還沒護住溫靜魂魄片刻就被震碎了。

“太心真人，不行啊，這烈焰陣裏的火勢太強，根本無法單獨剝離她的魂魄。”有弟子沖上來攔住他們說道，“再這樣下去，你這一生的修為都沒了。”

“溫靜。”太心真人自然知道後果，但他進不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怒喊，“你怎麽答應我的？你不是要守護六合門嗎？你怎麽敢死！你怎麽配死！”

愛玩來到他的面前，忍無可忍說道：“她是被你們逼死的！”

“愛玩，別胡說。”有長老怒斥他。

“難道不是嗎？”

“我們只是不想她入魔，不是要逼她死啊。”

“她連魂魄都不願意留。”愛玩的聲音都在發抖，“這還不夠說明一切嗎？她是抱着必死之心下的陣！”

衆長老們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是我一手養大，就算是死，也得經過我的同意。”太心真人回頭，丢下這句話後繼續抽魂，直到他一口黑血吐出，原本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容顏，瞬間變成滿臉褶皺的老頭兒。

“真人！”長老們急忙去扶住他。

金燦燦怔怔地看着他暈倒的背影，眼眶莫名發熱。

原來……太心真人是在意溫靜的。

金燦燦的視線随着太心真人離開，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才察覺周圍彌漫起極重的怨氣。

這怨氣不僅在周圍，就連她的同伴也有。

裏面火光像被這怨氣滋養，越來越盛。

“師兄，這火光有問題。”金燦燦扭頭對同伴們說道。

突然，一束火光從裏面竄了出來，包裹住陸辛。

金燦燦想要去叫他，但她剛觸碰到他，火光連帶着他整個人剎那間就消失了。

金燦燦環顧四周，“草草，多姿……”

不管她叫誰，他們都沉浸在怨氣之下，仿佛什麽都聽不到，火光一束束射出，緊接着她的同伴們一個個從她面前消失。

而房間裏的焰火也在吞并他們之後，燃燒劇烈。

整個六合門，只剩她一人。

金燦燦像是明白了什麽，忽然笑了……